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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當女人上了年紀

  [英國]多麗絲萊辛

  Doris Lessing(1919--)

  摂

  早晨四點半,分秒不差,他驕傲地按下將要響起的鬧鈴。他尚且稚嫩的思想戰勝了鬧鈴:它整夜警醒地數著時間過去,他卻酣然大睡,毫無準備。他繾綣在被窩裏,一邊享受著最後一瞬溫暖,一邊玩轉著一個想法:就躺這最後一秒吧。不過,如此玩轉隻是為了證明這個想法其實是一個弱點,戰勝它易如反掌,如同他每晚設鬧鍾隻是為了醒來那一瞬驕傲。伸了個懶腰,感覺肌肉更結實了,心想:我連自己的思想都能戰勝!我更能控製身體的每一部分!

  他躺在床上,覺得溫暖而奢華,兩臂、兩腿和十指都像隨時聽候吩咐的士兵!他欣喜地承認他是心甘情願睡這一覺的。因為他曾經連續三個晚上出去跑步,不眠不休,證明自己能挺住;然後工作一整天,甚至拒絕承認自己累了。現在,睡眠對於他來說也是一位仆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男孩全麵舒展身軀:手掌抵著頭邊的牆壁,腳趾頂著床角。忽然,他彈跳而起,如魚躍水麵。冷啊,真冷啊!

  他穿衣服通常很迅速,試圖在兩小時後的日出前保持這夜間累積起來的溫暖。但當他穿好上衣時,手指就已凍得麻木,連鞋子都提不起來了。怕吵醒父母,他隻能赤腳了。他們可從來不知道他起得這麽早。

  一跨出門檻,他就感到地麵冰冷,腳底發涼,腿開始痛起來。現在可還是夜裏啊:星星還在眨眼,樹在身後靜佇。他試圖尋找天亮的跡象:天邊緣呈現灰白,或是那將升起紅日的天空顯現一絲光亮。但現在什麽跡象也沒有。他像一頭警醒的小獸,躡手躡腳地經過那扇危險的窗戶:一隻手按在窗台上,踮起腳,朝窗內看去,這是多麽難得而驕傲的時刻,隻見房內一片漆黑,令人窒息,他的父母就躺在其中呢。

  路上的小草尖如刀刃,刺痛了他的腳趾。他沿著牆來到更遠的一扇窗前,伸手進去提上來一把槍,昨晚他就準備好了這把槍。這冰冷的鋼製家夥慢慢從他麻木的手指間滑落。為了安全起見,他隻好把槍夾在臂彎裏,踮著腳,朝狗屋走去,他擔心腳步聲會刺激它們提前衝出門。但它們還算安靜。雖然不情願縮著腰身慢行,它們卻豎起雙耳,歡快地搖著尾巴,心醉神迷地盯著他的槍。他不斷回頭朝它們低聲警告,確保它們秘密安靜地離開。當房子已被甩在百碼之後,它們立刻像解放似的衝進樹林,歡天喜地地吠著。男孩想象著父母此時一定在床上一邊翻身,一邊咕噥:“又是這群死狗!”然後又倒頭睡去。想到這兒,男孩諷刺般地微笑著。他不時回望那個房子,直到樹擋住了視線;那矮小的房子卑微地蜷縮在高闊的天空下。他把房子甩在身後,把悶聲悶氣睡在其中的父母甩在身後,徹底忘掉它們。

  他想加速前進,因為天亮前他得趕完四裏路。此時,一絲綠光已經穿過葉片上的小洞折射而來,空氣中充滿了清晨的氣息,星星也漸漸暗下去了。

  他把鞋子掛在肩上。經過千百次晨露的洗禮,這雙草鞋變得又皺又硬,地麵熾熱難忍時估計能派上用場。冷硬的灰塵在腳趾間飛揚,他充分伸展腳底的肉,使它們完全融入大地的懷抱。他想:我能這樣赤腳走一百裏呢!走一整天都不覺得累!

  他在滿地樹葉的黑色小道上疾行,這條小道白天其實是條大馬路。獵狗們在低處四處探路,雖然他看不見它們的身影,卻能聽到它們的喘氣聲;有時它們會用冰冷的鼻子在他腿上廝磨一下,表示又要去探路啦!它們沒有經過訓練,自由散漫,興起時還玩失蹤,但卻是他最好的同伴。因為,為了幾槍射擊,他通常要趕很長的路,有了它們路上就不枯燥了。不久,整個灌木叢在晨光中顫抖起來。在一絲狂野而奇異的晨光中,他看到它們了:這群蠻氣十足的小獸正等著看日出如何把大地和草木渲染一新呢!

  飲露的野草與他比肩,樹上灑下銀子般的毛毛細雨,一齊打濕了他的衣服,他整個身子瑟瑟發抖。

  他彎腰看見一條剛被動物足跡刮傷的路,懊悔地直起身,提醒自己隻有耐心地等到第二天來享受捷足先登的樂趣了。

  他開始在田埂上跑起來,顛簸之間他發現田埂都被薄薄的新結的蜘蛛網包裹著,這大片黑土地仿佛披在閃閃的灰網中。他大步慢跑,紮實前進。這方法是他以前觀察土著人學會的:上身的重量交替地落在兩腳上,保持慢速、平衡運動,這樣既不會疲乏,又不會氣短。當血液從腿部衝上胳膊,他對身體的得意和驕傲油然而生,直到他不得不咬緊牙關,關住那一股想大聲歌唱的強烈欲望。

  很快他就離開了那片種著作物的農場。在他身後,灌木叢顯得又矮又黑。在他眼前,則是一片大草原:幾英畝長而發白的野草正向光滑的天空投射一股忽明忽暗的微光。他身旁是一片濃密的厚草,被露水壓彎了腰,葉片上閃耀著鑽石般的光芒。

  第一隻鳥在他腳邊醒了過來,接著一群鳥衝向天空,尖叫著宣布新一天的開始。忽然,他身後的灌木叢也醒來歌唱了!他聽到珍珠雞在前麵遠遠地鳴叫,這表明它們正從灌木叢飛向厚厚的草叢。珍珠雞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他知道自己來晚了,但並不計較,甚至忘了自己是來打獵的,他叉開腿站穩,兩手水平地上下擺著那把槍,像做臨時練習;然後頭後仰,直到枕住脖子,注視著玫瑰色的小雲朵在那如金色湖麵的天空飄浮。

  突然他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激情。他跳到那片天空下,發出狂野的、意義不明的喊叫,然後像頭野獸似的狂奔起來,瘋了一般全不似之前那樣謹慎:正在清醒的瘋狂中忘我地歌唱生命的愉悅和青春的奢華。他頭頂深紅與金黃交織的天空,向著草原順勢直奔,感到世界上所有鳥兒都跟著自己歌唱。他一邊大步跳躍,一邊大聲歌唱,感覺身體在清新的空氣中嫋嫋升騰,又穩穩地回落到結實的雙腿上,不禁略想:在這厚實糾結的草叢中,扭傷腳踝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他像小羚羊那樣撥開草叢,跳過岩石,最後突然在一處完全停了下來:這條路竟突然繞開他朝他身下的小河蜿蜒而去。這時他已在齊腰的草叢中跑了兩裏路,喘著粗氣,不能再歌唱了。於是他穩靠著一塊岩石,與頷首的樹蓋一起俯視那片閃爍的河水。然後他好像想起了什麽:我15歲啦!15歲啦!這句話對他來說很新鮮,他滿懷興奮又若有所思地重複這話,並開始用手指感受他走過的這些年歲,似乎在數著鵝卵石,每一塊既獨立又離不開彼此,每一塊都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這就是他: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生長了十五年的男孩,陪伴他的有這緩緩而流的河水,還有這充滿挑戰的空氣:夏日正午,它悶熱難耐;冬天早晨,它凜冽刺骨,就像現在一樣。

  沒有什麽他不能做到,沒有!他站在岩石旁,似乎進入了一場夢幻:就像一個孩子聽到“永恒”一詞並試圖解其義。他覺得自己將來的生命是一件偉大而神奇的東西,這東西完全是他自己的。血液在腦中升騰,他大聲說道:“世界上所有大人物都曾像我現在這樣小,所以我也能成為大人物,沒有什麽我不能做到的。隻要我願意,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不能成為我的一部分,我能囊括整個世界;隻要我願意,我能把世界變成我想要的樣子;隻要我願意,我能改變世界上在發生的-切。這一切都取決於我,取決於我現在的決定。”他的嗓音充滿了緊迫性和真理性,顯現了非凡的勇氣,他為此興奮得重新大聲歌唱起來,歌聲沿著河水旁的峽穀回蕩,他停下來等待回音,爾後又唱道:“停下吧!歌唱吧!這就是他--隻要願意他就歌唱,這個世界必須應他!”

  他在那兒站了好幾分鍾,喊叫著、歌唱著,等待著那可愛的漩渦似的回聲,那些新鮮的想法又回來給他洗腦了,如同有人在回應他、鼓勵他。峽穀充滿了細軟的回聲,在小河旁的岩石間來來往往地撞擊。突然,好像傳來一種陌生的回聲!他側耳傾聽,迷惑不已,因為那不是他自己的聲音。他悄悄地探身過去,神經緊繃:在他身邊某處,有一種聲音,既不是鳥兒的歡唱,也不是流水的叮咚,更不是老牛笨重的腳步聲。

  那聲音又來了!在這包含著他過去與將來的清晨的靜謐中,那聲音聽起來如此痛苦,綿綿不絕。那是一種力不從心的尖叫,像是聲嘶力竭了。他開始消醒過來,環視四周,呼喚獵狗。但它們沒有出現,不知到哪裏逍遙去了,他可是孤身無援了。現在他完全清醒,狂意盡失。那可怕的尖叫使他心跳加速,他小心翼翼地離開岩石,向灌木叢走去;他舉步慎重,因為不久前他在這裏看見一頭豹。

  他在灌木叢的盡頭停下,緊握著槍,觀察動靜;然後向前移動,眼睛眯縫,觀察四周。忽然,他邁不動了,竟踉蹌起來,目瞪口呆!他不耐煩地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兩棵樹之間那塊憔悴的黑岩石旁,有一個像是夢幻中的物體:一隻受傷的怪獸,四肢無力,像是醉酒,這是他從未想象過的。這怪獸看起來很粗糙,像一頭矮小的公鹿:遍身毫無規則地簇生著叢叢粗糙的黑毛,黑毛底下是片片粗肉……在一團流動的黑壓壓的東西的圍攻下,這些粗肉正漸漸消失!這怪獸一直喘著氣低聲尖叫,像瞎子一樣踉踉蹌蹌。

  男孩確定它是一頭公鹿。他朝它跑去,一股莫名的新的恐懼又使他停下腳步靜靜地站住,四周生機勃勃的草兒正竊竊私語。他狂亂地四下張望,然後低頭看去:地上那黑壓壓的竟全是螞蟻!它們又大又壯,對他視而不見,急匆匆地向那掙紮著的公鹿奔去,好像亮閃閃的黑水在草中流淌。

  他屏住呼吸,憐憫和恐懼攫住了他:那公鹿倒下了,停止了尖叫!此刻他隻聽見一隻鳥在鳴叫,還有行色匆匆的螞蟻的沙沙聲。

  他凝視著那隻不停扭動、時而抽搐的公鹿。它比剛才安靜了。從肉的微微抽搐中尚能模糊地辨出小動物的形狀。

  忽然想到可以朝它射擊,早點結束它的痛苦。於是他端起,可是又放下了:這公鹿已經沒有感覺了,它的掙紮隻是神經的條件反射。但使他放下槍的並非這個,而是一股漸漸膨脹的憤怒、痛苦和抗議:如果我沒有來,它就會這樣死去,我幹嗎要幹涉呢?這樣的事情在灌木叢中隨處可見,隨時都在發生。活著的東西在痛苦中死去,這就是生命的演變規律。他把頭夾在膝蓋間,咬緊牙關,感劍四肢裏有千萬般痛苦在翻湧,就像剛剛那抽搐的公鹿一樣,隻是它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了。他一遍遍喃喃自語:我阻止不了,我也無法阻止,我無能為力。

  他為那頭公鹿失去知覺、結束了痛苦而欣慰,這樣他就不必作決定去殺死它。他甚至滿腦子都在想:這就是事實,事情就是這樣進行的。

  是的,這就是他此刻的感受。錯,事情就是這樣,無可改變。

  關於命運和未來的認識就這樣首次闖進了他的生活,牢牢地抓住了他,使他的身體無法移動,腦子無法運轉,除了喃喃自語:“是,是啊,這就是生命!”這個認識已經流入血肉,深入骨髓,生長在腦海最深處,永遠也不會離開他。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他無法采取任何仁慈的行動!他明白了:這片他生活了十五年的草地是遼闊無垠、無法變更、殘酷無情的,人們隨時都可能給動物的頭顱絆倒,或者踩碎小生靈的骨架。

  他為此感到痛苦、惡心和憤怒,義為堅忍克己的新認識感到幾絲滿足。他倚著槍,看著那冒著熱氣的黑肉漸漸變小。在他腳下,一隻螞蟻叼著粉紅的肉塊往回拖,他的鼻孔感到一陣酸臭,空胃裏的肌肉在徒勞地抽搐,他使勁挺住,提醒自己:螞蟻也要吃東西啊!這時,他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麵,衣服也被汗水濕透了。

  公鹿的形狀越來越小,現在已看不出是什麽東西了。不知過了多久,一塊塊黑肉就變成了一根根白骨,在陽光下泛著白光。哦,是的,太陽剛剛升起,照耀著岩石。為什麽!這短短的幾分鍾後,事情就生了巨變?

  他開始詛咒起來,像無法忍受時間本身的短暫,這詛咒的話語,是他從爸爸那兒聽來的。然後大步向前,信步踩碎了地上幾隻螞蟻,將爬到身上的螞蟻拂掉,直至他站到那具骨架前:它趴在矮樹叢下,被剔淨了肉。要不是還殘留著幾小塊粉紅的軟骨碎片,人們會覺得它已在這裏躺了多年。骨架四周,螞蟻們嘴裏銜著肉,漸漸撤退。

  男孩朝那又肥又醜的螞蟻看去。有幾隻螞蟻竟直起身子盯著他,眼裏泛著貪婪的光。“滾開!”他冷冷地對它們說,“我可不是你們的早餐,無論如何都不是。滾吧!”說完,他想象著那些螞蟻轉身離去的情景。

  他在白骨旁彎下腰,觸摸著頭顱上的孔穴:那原本是鹿的眼睛,他想起活鹿那水汪汪的黑眼睛,覺得難以置信。然後他彎曲著那纖細的前肢,在手掌間水平擺弄。

  那天早晨,也許一小時前,這隻小生靈還驕傲又自由地走在灌木叢中,感覺著皮膚上的涼意,就像他自己感受到的那樣,興奮不已;它自豪地踏著大地,抖著犄角,輕甩著漂亮的白尾巴,嗅著清晨寒冷的空氣,像國王和征服者那樣漫步在這充滿自由的灌木中;每片草葉為它生長,閃亮純淨的河水供它飲用。

  但是,接著發生了什麽呢?誰能意料一隻健步如飛的公鹿會被一群螞蟻困住呢?他索性好奇地蹲下去,發現它的後肢在最上麵,關節處斷了,斷裂的骨頭相互徒勞地抵觸。可能死前它的後肢就受傷了,然後一跛一跛地誤入了螞蟻巢,等覺察到危險時已經難以脫身了。應該是這樣!那麽是誰傷了它的後肢呢?還是它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可能,輕巧幽雅的公鹿怎麽會摔跤呢?難道是在與同類的爭鬥中受的傷?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也許是土著人朝它扔石頭,擊中了它的後腿?為了吃鹿肉,他們經常這樣幹。嗯,一定是這樣的!

  就在他想象著一夥一邊奔跑、一邊喊叫的土著人朝一頭正悠然漫步的公鹿扔石頭,另一幅畫麵呈現在眼前:他看見自己,在某個像現在這樣清新明亮的早晨,滿懷興奮地向一頭若隱若現的公鹿連續射擊,然後放下槍,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射中,然後又想,太晚了,該回去吃早餐了,為一隻可能已逃脫的公鹿追上幾裏路是無意義的。

  一時之間,他無法麵對這幅畫麵,他終究隻是個小男孩。他低著頭,踢著那架白骨,麵帶慍色,拒絕承認是自己射傷了它。

  然後他直起身,沮喪地俯視著那架白骨,怒氣漸漸消失,腦子像清空了一樣。他看見一股股黝黑的螞蟻消失在草叢裏,那微弱幹燥的沙沙聲如同蛇在蛻皮。

  最後他拾起槍,朝家裏走去。他告訴自己要吃早餐了,並且天氣越來越熱,不適合在灌木叢中閑逛。

  他確實累了,腳步沉重,懶得注意腳下的方向。當他看見自己的家時,不禁皺了皺眉,有些事情他必須徹底弄明。那隻小生靈的慘死讓他耿耿於懷,他沒有完全放開。這件事伏在他的心底,讓他不得安寧。

  他想:明天早晨,我要避開所有人,再去那片灌木叢,好好地想一想。

  (餘書嫻 譯)

  2009年獲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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