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保安室就在教學樓旁邊的一棟三層樓房子裏。那棟樓一層是教工食堂,二層是教工活動室,三層就是保安室和教工宿舍。旭日中學一共有四名保安人員,他們平時的主要任務就是收看監控錄像,注意學校四周的安全。據曆曉天所知,隻有負責夜裏值班的保安人員才會住在教工宿舍裏。
“你真的要進去嗎?”曆曉天悄聲問貝樂。“當然。”貝樂坐在一個健身自行車上懶洋洋地踩了幾下。這已經是次日中午了,他們兩人正在那棟樓旁的健身器材區假裝鍛煉身體。曆曉天雙手拉住吊環想做一個引體向上,但沒成功。“你怎麽進去?那裏可是時時刻刻都有人的。”放開吊環的時候,他問道。
貝樂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電子表,“現在是11點半,中飯時間,那幾個保安該不會都在保安室吧!他們不用下來吃飯,不用午睡的嗎?”
“他們要不要午睡我是不知道,不過一般四個保安有兩個會在大門口值班,你剛剛不是看見了嗎?”曆曉天道。
“就是說,現在上麵還有兩個,對不對?”
“對。”曆曉天想,就算隻有一個也夠嗆。你能怎麽進去?
貝樂雙臂抱著胳膊,兩腳無意識地踩踏了幾下,“我想找楚寧談談。”他道。
“什麽?找她?”曆曉天本想去拉吊環,貝樂的話讓他改變了主意,“你找她談不等於找死嗎?你忘記前天晚上她是怎麽對你的了?她希望你被抓住,希望你被開除,也許她還希望你死!隻是她沒說出來罷了。”他走向貝樂的自行車。
“可是,她把筆記本丟在草地裏,那等於是還給了我。而且我跟她說過,我父母是在四年前失蹤的,我以為她會告訴校長他們,可現在我發現她好像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事。”貝樂望著自行車的把手,神情嚴肅地說。
曆曉天也愣了一下。這的確有點蹊蹺。
“也許她忘了。”他道。
“還有那本書,她說她最後一次看見它在那個櫃子裏是在四年前。一般人把東西隨手一丟,過幾個月就不記得放在哪兒了,我媽過去就這樣。可她記得,那她的記憶力就是好得出奇……既然這樣,她怎麽會忘記跟他們說關於我父母失蹤的事?”貝樂雙手抱臂,一邊緩慢地踩著自行車,一邊說。
“如果她不是忘了,那又是什麽?”曆曉天承認貝樂說得有理,但他覺得討論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楚寧就算沒向人提起過這件事,也仍然是他們的敵人,如果貝樂去找她,最有可能發生的事就是她高聲尖叫,引來校長他們。
“我覺得,她是故意隱瞞的……”貝樂又在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
“我說,她可能是故意隱瞞的,她沒把我說的話全部告訴警方,肯定有她的原因……也許,她還在等我去找她呢!”貝樂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
“得了吧。”曆曉天覺得他在發瘋。
“我想給她寫張紙條,約她今晚見麵。”貝樂從口袋裏掏出圓珠筆和一根口香糖。他拆下口香糖的包裝紙,在背麵飛速地寫下了幾行字--我父母四年前來過你家,是你開的門。我們見個麵吧,晚上十一點。
“假如她真的是故意隱瞞的話,她應該能看懂我在寫什麽,也會跟我見麵的。她一定也有話要跟我說。”貝樂把口香糖的包裝紙折成小方塊重新放回到牛仔褲的後插袋裏。
曆曉天很想勸貝樂別犯傻,那個凶婆娘跟你見麵的時候,很可能會假裝對你友好,背地裏卻約了警察躲在暗處。可當他看見貝樂臉上堅定的表情時,那些話又被原封不動地吞了回去。
“你準備什麽時候去送紙條?”他問貝樂。
“現在。”
“現在?現在你要去舊圖書館?你的腦子是不是燒壞了?現在可是白天!而且前幾天剛剛發生過那件事,他們一定會加強對圖書館的看守的。”曆曉天忍不住嚷了起來。
“我有辦法。”貝樂朝他咧嘴一笑道,“你在這兒等我,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看見那兩個保安一起跑出來的。”
“他們怎麽會一起跑出來?”曆曉天根本不相信。
“等著瞧吧。”貝樂胸有成竹地朝他一笑,又道,“嘿,如果他們一起跑出來,你能幫我個忙,去保安室偷我要的錄像嗎?”
“我?”曆曉天愣住了,接著他立刻就生氣了。他討厭被人當成傻瓜,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喂,那下麵可是教工食堂!老師們都在那裏吃飯,也許校長也在,這時候那樓人最多,我一進去就會被看到。你是不是成心想讓我被抓住?你在幹什麽?”他看見貝樂在脫外套。
“哈哈,給你看看我的滑翔機設備。”貝樂把他的藍色外套翻了一個麵,衣服的背麵立刻露出一個被折成扁平狀的銀色小裝置,看上去有些簡陋。貝樂按動了其中一個按鈕,它就像朵花一樣,“啪”的一下綻開來,成了曆曉天前天晚上看見過的那個小吊扇。
“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麽?”曆曉天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小東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想知道這玩意兒是否真能讓他飛起來。
“你有它,就不必從大門口進去了。我們已經知道三樓走廊的窗口在哪裏,看,它還是開著的。如果保安從大門口跑出來,你就從那扇窗裏飛進去,等你拿到錄像帶,你可以再從那扇窗飛下來,你也可以越過那堵牆,直接到校外。放心,它的功率很大,你的體重跟我的差不多,應該沒問題的。那上麵有個加速器,不過,我認為你沒必要用它,一般的速度足夠了,完全可以保證你安全快速地著陸。想試試嗎?”貝樂把衣服遞了過來。
媽的,還真會誘惑人!“如果隻有一個保安跑出來怎麽辦?”曆曉天瞄了一眼貝樂手裏的衣服,問道。貝樂想了想道:“如果真是這樣,你就在這裏等我。我會很快來找你的。”曆曉天又瞄了一眼那件衣服。“假如我找不到你要的錄像帶怎麽辦?假如他們把錄像帶都鎖起來了怎麽辦?”這似乎提醒了貝樂,“對了,忘了把這個給你了。”他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類似螺絲刀的東西,隻不過尖端是根中空的鋼管。“我可不會撬鎖。”曆曉天立刻道。“不用你撬,這是把激光槍。”“激光槍?哇!”曆曉天的眼睛瞪成了探照燈。“是我五叔發明的,酷吧?他也是受了電視節目的啟發。聽我說,這裏有個按鈕,”貝樂指指螺絲刀刀柄上的一個綠色按鈕,“隻要直線對準目標,按這裏,它就會發出一道激光,它的強度能射穿一塊兩公分厚的鋼板,一般的不鏽鋼鎖芯,對它來說是小菜一碟。假如他們把錄像帶都鎖了起來,你可以用它打開那些抽屜。我試過,用它撬鎖,半秒鍾都不要,但是你要記住,一定要對準目標,激光槍的槍口跟目標之間最好保持五到十公分的距離。”貝樂說完,想把激光槍收起來,卻被曆曉天一把奪了過去。
“小心!”貝樂叫了起來。
“我總得試試吧。怎麽玩啊?”他貪婪地盯著手裏的激光槍,隨後開始在四周尋找起目標來,最後,他看到了健身自行車的把手,“兩公分是不是?”他笑著回頭問貝樂。
“對,兩公分。你想幹什麽?”
“OK,讓我看看它的厲害。”
曆曉天把激光槍對準健身自行車的把手,貝樂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按動了綠色按鈕。貝樂立刻用手捂住雙眼退到了一邊,而曆曉天卻睜著雙眼,因此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見一道白色亮光像閃電般射向那個鐵質的把手,接著,他眼前升起一縷青煙。打中了嗎?打中了嗎?等煙霧散去一些,他迫不及待地走近自行車,看見那個鐵把手上真的有個小小的孔洞。有那麽一刻,他被嚇呆了,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經曆,他竟然可以用一把“槍”射穿鐵板,相比之下,他過去玩的水槍不僅不值一提,而且太傻了。
“哇!”他由衷地發出驚歎。“這可不是給你玩的!”貝樂奪回了激光槍。曆曉天還沒從震驚和興奮中醒過來,他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玩過的最棒的玩具,因為它是真的!媽的,是真的!太酷了!“你到底肯不肯幫我去拿錄像帶?”貝樂大聲問他。他又瞄了一眼那把激光槍。“好吧。”他下了決心,隨即向貝樂伸出了手,貝樂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激光槍又交到了他手裏。“你不能用它射別的東西,用完後得立刻還給我,知道嗎?”貝樂提醒道。“知道知道。”他一邊答應,一邊再度低頭欣賞著那把小“螺絲刀”。哇,真的是太酷了!不知道還有什麽東西可以成為目標?“喂,衣服!”貝樂提醒他。他換上了貝樂的外套。
“哈哈,還挺合身。”現在,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好吧,看在你這些秘密武器的份上,我就冒險當一回007吧。不過,這滑翔機不會半途出故障吧?”
“不會。你隻要別按錯就行了。”
“嗬嗬,我才不會。瞧見沒有,我還帶了這個,我就估計到今天可能會有秘密行動。”他從褲兜裏掏出一雙絲襪,那是他從老媽的抽屜裏偷的,還是新的,“怎麽樣,到時候,我隻要把它往頭上一套,我看誰能看清我的長相。”
“嗬嗬,想得挺周到,本來我還給你準備了一雙呢,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貝樂笑著把手搭在他肩上,“現在,我再教你一遍滑翔機的使用方法。這比我上次跟你說的要複雜一些,你可得聽仔細。”
“好嘞,我聽著呢。”他歡快地答道。
曆曉天不知道貝樂能采用什麽方法把那兩個保安從樓裏轟出來,他隻是想,要是保安沒全部離開那棟樓,對他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因為這樣他就不必去鋌而走險偷什麽錄像帶了,滑翔機和激光槍固然好玩,但若是換個時間,在一個不用冒險的情況下玩,豈不更好?
可是,事情完全不像他所預期的那樣。他在健身自行車上坐了不到六七分鍾,就見一個保安失魂落魄地從樓裏跑了出來,另一個緊跟其後,兩人走出大門口時,還差點撞上。
“你別這麽急好不好!”一個吼道。
“好幾個地方都起火了,不急行嗎?門口的人也不知道在幹嗎,得馬上跟他們聯係。”那人拿出了手機。
起火了?曆曉天大吃一驚。是貝樂放的火嗎?
看來007這角色注定是他的了。
兩個保安走過他麵前的時候,他仍坐在自行車上,隻是低著頭,但他可以肯定,那兩個急於趕往“案發現場”的保安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等他們走遠了,他才從自行車上跳下來。他快步走到樓邊,來到貝樂剛才指給他看的那扇窗下麵。現在是中午時間,四周沒有人,一樓二樓的窗戶都關著,這個角落又是死角,老師們就算吃完飯,從食堂大門出來也看不見他。
他在窗子下麵選定一個位置,脫下衣服,把滑翔機的遙控板從裝置上拔下來粘在袖子上。這是貝樂教他的,這樣他可以隨時掌控滑翔機的方向和速度。
等一切就緒,他再度觀察了一遍四周的環境,很好,沒有人。
幹吧!他鼓起勇氣按下了滑翔機遙控板上的上升按鈕,一邊還在心中祈禱:“拜托拜托,你可不要出錯,可不要飛到半空把我扔下來。”這時,他覺得頭頂上刮起一陣狂風。它啟動了!
但他立刻又擔心起來,這個自製的小玩意兒該不會跟直升飛機一樣,在起飛的同時還發出巨大的聲響吧。然而,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四秒鍾過去了,他隻聽到風聲和一陣輕微的“噠噠”聲,接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上拉去。這時他吃驚地發現,自己的腳真的離開了地麵。哇,我真的飛起來了!他記得貝樂的叮囑,立刻按下方向鍵。很快,他覺得自己就好像被一隻巨人的手拎了起來,一直把他拎到三樓的窗邊,他一腳踩到三樓的窗台上,等他整個身體都在窗台上著陸時,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是飛上來的。他後怕地朝樓下望去,忽然,一隻羽毛球進入了他的視線,接著一個女生興高采烈地奔到了他的“起飛”位置。
“我找到了!”她興衝衝地說。
“快點,都快下雨了,我們再打一局。”從更遠的地方傳來另一個女生的聲音。
大概是想觀察一下天氣情況吧,那個女生撿起羽毛球後抬起了頭,曆曉天立刻朝後一躲,跳進了窗裏。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發現,隻覺得自己的動作快得像彈簧,而且他在起飛前就把絲襪套在了頭上,相信她應該看不到他的臉。
三樓走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躡手躡腳地快步朝前移動。他可以肯定這層樓沒人,但他發現真的變成賊後,心態就完全不一樣了,總擔心會從某個房間突然鑽出一個他不認識的保安來。學校也許不是雇用了四個保安,而是五個,或者,會不會有別的教工,這時候混在他們的辦公室玩?
他站在走廊上定了定神。沒什麽好怕的,既然來了,就豁出去吧。他對自己說。
他朝前走去。
第一個房間門開著,裏麵亮著燈,他挨到門框邊,跨出一步猛地一下跳到另一邊,就在這一跳的過程中,他用眼角瞥到,房間裏沒人。
他壯起膽,探出頭朝屋裏望去。
確實沒人。
房間裏有一排電視屏幕,桌上有冒著熱氣的茶杯和一個煙灰缸,看來這就是監控室,那兩個保安剛剛就是從這兒離開的。他走進去,抬頭朝屏幕看去,他很快看到在其中一個屏幕裏,舊圖書館門口的兩棵灌木正冒著陣陣濃煙,一個保安拿著滅火器奔了過來,對準那棵樹就噴出一股白氣,這讓旁邊圍觀的學生都捂住了嘴,而曆曉天發現貝樂就在這群看熱鬧的學生之中。哈,放了火還有膽量留在原地,你可真有潛力成為一個職業罪犯!
他的眼光朝別的屏幕掃去,有個攝像頭顯然是對著舊圖書館的門口的。那扇木門緊關著,旁邊的屏幕上顯示楚家老太太正站在二樓的窗口朝外看,而樓下……樓下……
曆曉天的神經頓時緊張了起來,他看見一隻手從一樓的窗口伸出來,從窗台上拿走了一個五顏六色的東西,然後,窗子又重新關上。
是楚寧!這棟樓裏不會再有第三個人,不是她祖母就一定是她了。她拿走的是貝樂寫的紙條!那張口香糖包裝紙!一定是的。
再看前麵那個屏幕,貝樂已經不見了。
幹得真漂亮!曆曉天想,現在輪到我了!你看我的吧,我不比你差,你是007,我就是007他師傅!
他開始在房間裏翻動起來,但不出兩分鍾,他就確定這裏沒有他要找的錄像帶,其實這裏隻有監控設備和保安的私人雜物。
他快步走出去,直接進入了第二個房間,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如果這層樓真的還有別人的話,他相信剛剛他在這個房間翻找東西的響動一定早就被聽到了。
可是第二個房間竟然是空的,裏麵什麽家具也沒有,四邊還拉著紅色的窗簾,他趕緊退了出來。接下來的第三個房間的門上貼著一個牌子--資料室。
就是這裏了!監控錄像帶一定都被放在這裏。
門關著,他試著轉動門把手,它卻紋絲不動。哈哈,好極了!他心裏喝彩,臉上露出壞笑,剛剛他還正愁找不到機會使用激光槍呢,這下可好了。他警覺地朝走廊兩邊望了一下,又興奮地搓了搓手,才從褲兜裏掏出那把激光槍。
他退後一步,將槍口對準目標,沉著地按下按鈕,眼前立刻出現一道強光,這一次他閉上了眼睛。
等他睜開眼睛時,門鎖正在冒煙,他禁不住笑了。他重新握住門把手,但稍一用力,就聽到“當”一聲響,那個金屬門把手掉在了地上。哇!真厲害!他撿起門把手時,一邊在心裏讚歎激光槍的威力,一邊又在擔心剛才那把鎖掉在地上的聲音會被人聽見。他站在原地側耳傾聽,二樓傳來說話聲和一陣陣有節奏的砰砰聲。對了,樓下是活動室,老師們應該是在打乒乓,這聲響足以掩蓋一切別的聲音。
他放心了,打開了資料室的門。
這是個足有一百平方的大房間。屋子裏整齊地排放著幾十個鐵架子。他發現其中有一半都放著錄像帶,每個櫃子上還都貼有年份。他查了一遍,發現最早的監控錄像是一九九八年的。
照這麽看,二〇〇五年的監控錄像應該不難找。
果然,沒過幾分鍾,他就在最裏麵的一個鐵櫃上找到了二〇〇五年的標簽。他按照時間順序,一排排地查找。貝樂父母是校慶的晚上失蹤的,而校慶日是五月五日,錄像帶上都標有日期,他相信應該很好找。但很快他就失望了,他在五月份的錄像帶中沒發現那一天的。
會不會有人故意拿走了它?這是他的第一反應。然而他立刻想到,校慶的錄像帶會不會因為有紀念價值而被放在別處了?
靠東麵牆放著一個鐵櫃子,他走了過去。
就在他打開櫃門的一刹那,走廊裏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媽的,也不知道是誰幹的,等會兒要好好看看錄像。”一個保安大聲歎息。
“是啊,害得我出了一身大汗。”
糟了,有人來了!得快!
他隨手拿起櫃子裏的一盤錄像帶,看見那上麵果然寫著“2003年5月5日”,不由心頭一喜,他猜對了!“喂,你先看著,我去撒泡尿。”門外的保安又道。廁所就在資料室的旁邊。曆曉天很希望他們什麽都沒發現,但他知道那種可能性很小。他手忙腳亂地在櫃子裏翻騰起來。動作快點,快點,再快點!他催促著自己,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都沒時間看表--忽然,又有人在門外說話。
“嘿,過來看看。”這次,保安的聲音顯得比之前謹慎許多。
“我看見了。”另一個道,聲音好像就來自門外。
不好,他們一定發現資料室的門鎖不見了!這個念頭促使他更加慌亂地在櫃子裏翻找起來,他知道他已經弄出了很大的聲響,但他顧不上了。
他們會不會闖進來?不行,不能再找下去了,得趕緊逃命,要不可就真的死定了!他準備放棄了,手裏順手翻出最後一盤錄像帶,卻驀然發現那上麵貼著的標簽上寫著--2005年5月5日20:00-21:30.對了!就是它!
“砰”,門一下子被撞開了。
幸好窗戶就在櫃子的旁邊,曆曉天來不及觀察衝進來的是幾個人,他們手裏有沒有武器,他抓起錄像帶就跳上了窗台,並打開了窗。
“你想幹什麽?快下來!有話好好說。”一個保安似乎被他的舉動嚇住了。
另一個立刻道:“用不著擔心,他前幾天就跳過一次。”那人一邊說,一邊徑直朝曆曉天走來,可就在他的手指快要沾到曆曉天衣角的一刹那,曆曉天的腦子裏閃過貝樂從天而降的情景,他對自己說,跳吧跳吧!就像飛行員那樣跳!他不顧一切地朝後一縱,同時按下滑翔機遙控板上的下降鈕。
那棟樓的後麵就是校外,他跟貝樂之前已經商定,他降落後就直接去校外的快餐店跟貝樂會合。現在,貝樂可能正在那家快餐店裏邊吃午飯邊等他呢。想到這裏,他決定得快點著陸,於是,他在半空中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滑翔機的加速鈕。
他不知道滑翔機提供的最大能量和速度是多少,他隻知道,在按下按鈕的下一秒鍾他竟然像個炮彈般飛了出去。等他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時,已經重重地摔在了一片泥地上。他感覺自己的P股好像裂開了,這時,他看見貝樂朝他奔了過來。
他咬牙站起身,一把扯下頭上的絲襪。
“走吧。”貝樂道。
他扶住貝樂,兩人踉踉蹌蹌地朝那家快餐店走去。
“嘿,怎麽樣?找到了嗎?”等他在牆角的位置坐定後,貝樂問他。
“你看呢?”他得意地朝貝樂擠擠眼,從腰帶上取出插在那上麵的錄像帶,從桌子底下塞了過去。這時服務員走了過來。
“要吃點什麽?”服務員不太熱情地問他。
老實說,他還真的餓了。
曆曉天騰出一隻手來揉他的P股,一邊朝牆上望去,那裏貼著本店招牌菜的彩色廣告畫,上麵的牛排好像還在滋滋冒油。他咽了下口水,更加感覺饑腸轆轆,怪不得007都那麽瘦呢,這可真不是好幹的活,“牛排特級套餐。”他大聲道。
“那一份要158元。”服務員提醒道。
嘿,真是狗眼看人低,難道我身上有爛泥就代表我是個窮光蛋嗎?曆曉天從褲兜裏掏出四五張百元大鈔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服務員笑著聳聳肩,立刻轉身走了。
“哈,還以為我吃不起呢。”曆曉天嘟噥了一句,隨後脫下身上的外套,把它扔給了貝樂,“還給你。”“還有激光槍。”貝樂道。他不情願地從衣袋裏拿出激光槍,還給了貝樂。“至於盯得那麽緊嗎?”他小聲嘀咕。貝樂將外套翻了個麵放在自己身邊,沒說話。
“喂,我在監控錄像裏看見你了,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居然敢放火!”曆曉天又道。現在他覺得精疲力竭,渾身都疼。腿會不會骨折?
“我燒了好幾個地方,還弄壞了一個攝像頭。”貝樂把一杯水推到他麵前,低頭說,“要不然他們怎麽會一起出來?得給他們兩個都找點事做!”
曆曉天沒回答,兀自抓起杯子喝了一口。“你的腿怎麽了?我看見你走過來的時候腿有點瘸。”貝樂關切地說。“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好痛!我這輩子都沒摔得這麽重過。”“站起來走兩步。”貝樂道。曆曉天依言在桌子旁邊走了兩步,關節還算靈活,“還行,沒問題。”他又高興起來了。
但貝樂卻直皺眉頭。“哼,我跟你說過不要按加速鈕!可你全忘了。幸虧昨晚下過雨,那片泥地又軟又濕,不然你的腿早就摔斷了。”
“好厲害!我連眼睛都來不及眨!”曆曉天興奮地喊道。
貝樂想笑,但看向門口的時候,他的臉忽然沉了下來。
“怎麽啦?”曆曉天想回頭。
“別!是個保安!”貝樂輕聲叫道。
曆曉天的神經立刻繃緊了。“他們幾個人?”“一個。他在跟服務員說話,可能是在向她打聽剛剛有沒有年紀跟我們差不多的人進來過……”
“砰!”曆曉天把頭撞在桌上。“完了,完了。”他呻吟道。他想服務員一定會告訴保安,剛剛有個闊少點了一份牛排豪華套餐。
“沒關係。他們不能確定剛剛從窗口飛出來的人就是你。他們隻看見你的外套,你現在已經脫了外套,而且你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正好有輛車擋在你麵前,我想沒人會看到你……”貝樂的眼睛不停地在他和他身後的保安之間來回移動,曆曉天則緊張地盯著他的臉,過了幾秒鍾,他看見貝樂驟然放鬆下來,“……他們走了。”他道。曆曉天鬆了一大口氣,整個人差點癱軟在椅子上。“隻要你沒留下什麽證據就行,這次我看見你的鞋還在。”貝樂道。他知道貝樂是想安慰他,他也想隨便說句笑話或是談談他用激光槍的激動感受,但忽然,他瞥見了自己的手腕。
“怎麽啦?”他的神色引起了貝樂的注意。
“我的手表。”
“你手表掉了?掉哪兒了?”貝樂立刻問。
他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飛下來的時候掉的,我沒注意。當時我太緊張了,我的腦子嗡的一下……你看,我是不是該回去找找?”
“你傻了嗎?現在去不等於自投羅網嗎?那個手表值多少錢?非得去找嗎?”貝樂從麵前的盤子裏舀了一大口醬汁滿滿的咖喱雞飯送入嘴裏。
“那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是塊名表。”曆曉天搓著手道,越想越心慌,要是讓老爸知道他把手表弄丟了,一定少不了挨頓罵,也許還會取消他半年的零花錢。
“學校裏不是隻有你一個是富家子,我看見戴名牌手表的人很多。你那手表是什麽牌子的?”
他說出了手表的牌子。
“這牌子好像沒聽說過啊。”貝樂低聲道。
“那是我爸從意大利買來的……完了完了完了……”曆曉天一P股坐在椅子上。貝樂默默低頭吃著自己的午飯。過了會兒,他抬起頭看著沮喪的曆曉天道:“也許我四叔能幫我們的忙。”曆曉天立刻坐了起來。“怎麽幫?”
“當然也不能讓我四叔自己去找你的手表,他跟我一樣姓貝,姓貝的人太少了,這樣他們很容易就會想到我,所以得另找別人。我四叔朋友多,要找個人冒充失主應該沒問題。我想,還可以讓那個人去學校報失,這樣他們就不會懷疑了。”
曆曉天眼睛一亮。“好主意啊!”“隻要能暫時騙過他們就行,我等會兒就去給我四叔打電話。對了,你最好去廁所洗一下你的褲子,那上麵都是泥。你現在洗幹淨,等你吃完你的牛排離開這兒的時候,就差不多幹了。”貝樂說話間,曆曉天發現他的盤子已經空了。
貝樂用紙巾一抹嘴站了起來。
“我先走了,等會兒我們學校見。”
曆曉天歪頭朝他揮手道別,貝樂出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應該告訴貝樂,他那隻手表的表殼上還有一道很明顯的劃痕。那是半年前他那個討厭的表妹來家裏參加宴會,跟他吵架後用刀片劃的,想想就可氣,但那應該可以作為失主尋找失物的標記。他正想叫住貝樂,服務員卻端著熱氣騰騰的牛排特級套餐走到了他麵前。他瞬間就把手表的事忘了。
可是服務員放下牛排後卻不走。
“你是旭日中學的學生吧?”服務員親昵地問他。
“是又怎麽樣?”他想,這關你什麽事?
服務員笑起來:“剛剛你們學校的保安進來找人,我想他找的應該是你,你的褲子上都是泥。”服務員的話讓曆曉天慢慢抬起了頭。“嗯,你是想說,你是想說……”他支支吾吾,心裏盤算著該怎麽為自己辯白。服務員卻笑著說了下去。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為什麽沒把你說出來。很簡單,因為你的牛排已經下鍋了。我不想失去你的這一份。其實,我們這兒每個人都有指標,每張桌子每天至少要推銷掉四份牛排。”服務員眼睛發亮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曆曉天迷惑了。她想敲詐嗎?他心裏嘀咕。
“你要我幹什麽?”他們對視了片刻,他終於開口問道。
服務員咬了咬嘴唇,細聲細氣地問道:“你能再點一份牛排特級套餐嗎?”
“再來一份?”他吃了一驚,“我怎麽吃得了?”
“吃不了你可以打包,也可以送人,隨便你。”服務員低下身子,湊近他道,“你們學校的保安就在我們店門口抽煙,你要想不被他們發現很難。這樣吧,如果你肯再買下一份套餐,我就給你搞到兩件替換的衣服,讓你安全出門。”
曆曉天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
“從你的角度看不見他,你的朋友也看不見,他們躲在角落裏,隻有從廚房窗口才能看見他們。”服務員嘴角一歪,微笑中帶著幾分狡猾。
曆曉天立刻作了決定。“沒問題,那就再來一份牛排。不過你要先給我把衣服拿來,不然我就不埋單。”
服務員笑著站直身體。“你放心吧,我兒子跟你差不多高,他今天就在後麵的員工休息室做功課,我讓他跟你換換。”說完,她得意洋洋地快步朝店門角落裏的一個小門走去。
晚上七點,貝樂來到了曆曉天家,一進他的房間,貝樂就興衝衝地遞上一塊手表。
“看,我四叔的朋友替你把手表拿回來了。看看是不是你的。”
“哇,你四叔的效率真高。”曆曉天喜滋滋地接過手表,但隻是低頭一看,他的臉就沉了下來。
“怎麽啦?”貝樂立刻問道。
“是這個牌子,但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貝樂好像懵了。
“對,是同一個牌子,樣子也差不多,但是我的表殼上有一道很深的劃痕,那是我表妹搞的。”他望著光滑的表麵,心不住地往下沉,這是圈套,他們一定是用這塊手表來測試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失主,他們把他的手表藏起來了。
“有一道劃痕?你沒跟我說!”貝樂生氣地嚷道。
“是啊,我忘了。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是那個服務員一打岔,我就忘了。”他隨手把手表扔在床上,泄氣地說,“手表上的劃痕不見了,是真正的失主就不會看不出來!”
貝樂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那就壞了。”他道。
“什麽壞了?”
“如果他們懷疑那個失主是假的,可能會派人跟蹤那個人,那人一拿到手表就來找我四叔了,他在我四叔的棋牌室跟我四叔聊了很久……”
貝樂越說,曆曉天越覺得心慌。
“隻要找到你四叔,不就等於找到你了嗎?你四叔把手表給你後,你一定馬上給我送了過來……完了完了……”曆曉天大聲歎息,他整個人跌坐到椅子上,但P股上的劇痛立刻讓他又跳了起來。
貝樂低著頭,兀自思索。
曆曉天捂著P股,一瘸一拐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的一角朝外望去。
“喂,你來看。”他對貝樂說。
“看什麽?”貝樂順著他的指引朝外望去,立即得出跟他一模一樣的答案,“是他們!他們真的跟到這兒來了。”
“我說我完了吧!”曆曉天恨恨地說。
“你這裏有後門嗎?我們得離開這裏,不然等會兒他們就會進來。他們可能會去找你爸媽。”
“他們肯定會去找我爸媽!”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但是他這棟樓裏肯定沒有後門,而且,即使有後門又如何,後門搞不好也有人把守。
那怎麽辦?他們來找他爸媽的時候,他不想待在家裏,他不想麵對那個場景,不想聽那些冠冕堂皇的說教,更不想道歉。所以,他一定得逃開。可是,他怎麽逃?這棟樓真的沒有後門,那怎麽辦?對了!五樓!雖然有點危險,但他們有滑翔傘。
“從我們這裏上五樓,從五樓走廊外麵的窗戶翻出去,那裏有一條凹槽,我也不知道它是派什麽用場的,但過去我看見修空調的在上麵走過,我們可以通過那條凹槽走到隔壁那棟樓去。反正我家住在底樓,他們應該不會抬頭朝五樓看。你說呢?”他不是很有把握地問貝樂。
貝樂立刻拿起他丟在床上的外套扔在他身上。
“快走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