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三孔詩歌評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和經父寄張績二首[1]

　　解縱梟鴟啄鳳凰[2]，天心似此亦難詳[3]。但知斬馬憑孤劍[4]，豈為摧車避太行[5]，得者折腰猶下列[6]，失之垂翅合南翔[7]。不如長揖塵埃[8]去，同老逍遙物外鄉[9]。

　　半通官職萬人才，卷蓄經綸未得開。鸞鳳托巢雖枳棘，神仙定籍已蓬萊。但存漆室葵心在，莫學荊山玉淚哀。倚伏萬端寧有定，塞翁失馬尚歸來。

　　“注釋”

　　[1]經父：平仲大哥孔文仲，字經父。張績：一本作張繢，文仲兄弟友人，生平不詳。

　　[2]“解縱”句：《莊子秋水》：“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於是惠子恐，搜於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鵷鵮，子知之乎？夫鵷鵮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於是鴟得腐鼠，鵷鵮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此處化用其典，以清高的鳳凰喻張績，以梟鴟喻奸邪惡人。

　　[3]天心：明指天理，暗指天子之心。詳：審察。

　　[4]斬馬孤劍：尚方劍，皇帝用的劍。

　　[5]摧車避太行：曹操《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羊腸阪佶屈，車輪為之摧。”此處比喻世路艱險。摧：折，毀壞。

　　[6]得者：得勢之人。折腰：反用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典故。下列：指官居下位。

　　[7]失之：謂受排擠不得誌者。合：定當之意。南翔：泛指振翼高飛。

　　[8]長揖：本指相見時拱手自上至極下以為禮。此指拜別。塵埃：指名利場、仕途。

　　[9]“同老”句：《莊子逍遙遊》借用大鵬和小鳩、大椿和朝菌的比喻，說明任何事物都不能超越自己本性和客觀環境，主張各任其性，放棄一切大小、榮辱、生死、壽夭的差別觀念，便能逍遙自由，無往而不適。後用以指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遊玩。此指拋開名利得失，不受外來拘束，自由自在地生活，亦即辭官歸隱。

　　“簡評”

　　此篇和大哥文仲寄張績，文仲原詩已佚，平仲集中存有三首同題的和作。詩應作於熙寧間（1068-1077年）。孔氏兄弟與蘇軾兄弟友善，政治觀點也很接近，他們都曾因反對王安石新法遭貶，後又都被列入元祐黨籍。張績也應是同一流人物。本詩首聯對朝廷黑白倒置、賢愚不分，致使張績這樣的正直之士遭到排斥迫害，表示了極大的義憤。詩人將矛頭直指當今天子，顯現出大無畏的剛毅精神。頷聯讚揚張績不畏艱險、敢於鬥爭、敢於堅持真理的凜然氣節。頸聯轉而以居高臨下的態度，俯視那班攀附權貴的諂媚小人，對他們給以蔑視，並預言他們不過列於下位，而剛正之士則終將振翼而飛。尾聯表示欲攜友人離開齷齪的仕途，同去作逍遙之遊，顯示對政治深深的失望。全詩充滿凜然正氣，讀之令人意氣風發。詩中多融入典故與史實，卻無堆砌之弊，而用得很恰當，使詩人的內涵更為深厚。與友人共同的政治品格、政治立場，使詩人寫來字字出於肺腑，筆酣墨飽，十分具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