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州[2]多半夏,采自鵲山陽。累累圓且白,千裏遠寄將。新婦[3]初解包,諸子喜若狂。皆雲已法製[4],無滑可以嚐。大兒強占據,端坐斥四旁。次女出其腋,一攫已半亡[5]。須臾被辛螫[6],棄餘不複藏。競以手捫[7]舌,啼噪滿中堂。父至笑且驚,亟使啖以薑[8]。中宵[9]方稍定,久此燈燭光。大鈞[10]播萬物,不擇窳[11]與良。虎掌出深穀,鳶[12]頭蔽高岡。春草善殺魚,野葛[13]挽人腸。各以類自播,敢問孰主張。水玉[14]名雖佳,神農錄之方。其外則皎潔,其中慕堅剛。奈何蘊毒性,入口有所傷。老兄好服食,似此亦可防。急難我輩事,感惕成此章。
“注釋”
[1]半夏:藥草名。多年生草本植物,葉子有長柄,初夏開黃綠色花。地下有白色小塊莖可入藥。生用有毒,內服須限用。
[2]齊州:濟南古稱齊州。
[3]新婦:婦初到者曰新婦,後用來稱呼兒媳。
[4]法製:方案,格式。
[5]腋:胳肢窩。攫:抓取。
[6]辛螫(shi):毒蟲刺螫人。
[7]捫:按,摸。
[8]啖:吃。薑可解半夏毒。
[9]中宵:中夜,半夜。
[10]大鈞:指天或自然。
[11]窳(yu):(事物)惡劣,粗劣。
[12]鳶:鳥,鷹科,頭頂及喉部白色,嘴帶藍色,體上部褐色,兩翼黑褐色,腹部淡赤,尾尖分叉,四趾都有鉤爪,捕食蛇、鼠、蜥蜴、魚等(俗稱“老鷹”)。
[13]野葛:即鉤吻。常綠灌木,根、莖、葉有劇毒,也叫葫蔓藤、斷腸草、大茶藥。
[14]水玉:中藥半夏的別名。
“簡評”
詩開頭寫接到武仲寄來的半夏後,兒女們急於嚐試的情形。緊接著寫“大鈞播萬物,不擇窳與良”,由此引出自然萬物並沒有好壞之分,它們隻是按照自己的規律生長著。後兩句勸說常父對於像水玉這種名字雖好,外觀雖美,但有著劇毒的食物,小心使用,平凡中見真情。
全詩運用散文化的筆法敘述,先敘述半夏的來處:“齊州多半夏,采自鵲山陽。累累圓且白,千裏遠寄將。”次寫因“物以稀為貴”,大兒次女爭相搶奪,“須臾被辛螫,棄餘不複藏”,最終以議論引出須明物性的道理:“大鈞播萬物,不擇窳與良……各以類自播,敢問孰主張……急難我輩事,感惕成此章。”既為己戒又為眾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