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三孔詩歌評注

第三十七章 瓜步[1]阻風

　　昨日焚香謁聖母[2]，青衫鞠躬如負弩[3]。但乞天開萬裏明，埽去浮雲戢[4]風雨。謂宜言發即響報，豈知神不聽我語。門前白浪如銀山[5]，江上狂風如怒虎。船癡櫓[6]硬不能拔，未免棲遲[7]傍洲渚。輕盈但愛白鷗飛，顛頓[8]可憐芳草舞。三江五湖曆已盡，勢合平夷反齟齬[9]。上水歌呼下水愁，北船縈絆[10]南船去。寄言南船莫雄豪，萬事低昂如桔槔[11]。我當賣劍買牲牢[12]，再掃靈宇陳肩尻[13]。黃金壺樽沃香醪[14]，神喜借以南風高。揚帆拍手笑爾曹[15]，不知流落何江皋[16]，荒洲寂寥聽怒號。

　　“注釋”

　　[1]瓜步：鎮名，在江蘇六合縣東南，南臨大江。水際謂之步。相傳吳人賣瓜於江畔，因以為名。南北朝時為兵家必爭之地。

　　[2]聖母：古代對女神、女巫之稱。此處指江神。

　　[3]青衫：原本作“青山”，此指下級官員的服色。負弩：原指身背弓矢，此處形容彎腰。

　　[4]埽：古同“掃”。戢：止息。

　　[5]銀山：喻波浪白而高大如山。

　　[6]櫓：劃船的工具，長大而縱者曰櫓。

　　[7]棲遲：淹留。

　　[8]顛頓：顛沛困頓，此處形容搖擺不定。

　　[9]合：應當。平夷：偏義複詞，此處指平。齟齬：牙齒參差不齊，比喻抵觸、不合。

　　[10]縈絆：謂阻風係舟不能前行。

　　[11]“萬事”句：用《莊子》典故。《莊子天運》：“且子獨不見夫桔槔者乎？引之則俯，舍之則仰。”桔槔，井上汲水的工具。

　　[12]“我當”句：活用“賣劍買牛”事。《漢書龔遂傳》：“遂見齊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儉約，勸民務家桑……民有帶持刀劍者，使賣劍買牛，賣刀買犢。”牲牢：供祭祀用的牲畜。

　　[13]靈宇：謂神靈所居之所，即神廟。陳：猶言“陳獻”。肩：動物的腿根部。尻：臀部、脊骨末端，此亦指祭品。

　　[14]沃：澆、灌。香醪：美酒。

　　[15]爾曹：猶言汝輩、你們。

　　[16]江皋：江岸。皋：岸，水旁地。

　　“簡評”

　　本詩記述詩人行船北上時，被風阻在瓜步的所見所感。詩人以一種頗近戲謔的語氣，來描寫這件旅途中不順心的事。先說求神不應驗，再寫江上白浪滔天、狂風怒吼，隻得傍岸泊船的情形。在艱難險阻的展示中，詩人忽用閑暇之筆，繪出白鷗輕飛、芳草翔舞的如畫景象，使人洞察到詩人履險如夷的豪邁胸襟，和他善於發現、欣賞美好事物的靈性。詩人又調侃輕快得意的南去的行船，並在想象中寫出求神應驗後，南船將不知流落何處而為自己所笑的情景，表現了詩人頑童般的天真爛漫。其間對所謂“神靈”也表示了懷疑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