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歸[1]兒不歸,朝為子母歡,暮為禽鳥飛。故居不得返,深林安可依。此身寂寞已如此,我母在家應憶子。子今豈不思其親,空有舊心無舊身。兒歸兒不歸,春已暮,朝多風,夕多雨。山雖有泉隴有黍,兒寒有誰訴,兒饑與誰語?萬物卵翼[2]皆相隨,兒今不得兒子母。兒歸兒不歸。年年三月種麻時,此聲煩且悲。聞昔一母生兩兒,於己所生獨愛之。麻生指作還家期,惟憎者來愛者去,物理反覆不可知。天公豈欲故如此,善惡報敏如塤篪[3]。至今哀怨留空山,長為鑒戒子母間。豈獨行客愁心顏,兒歸摧痛傷心肝。
“注釋”
[1]兒歸:即杜鵑鳥。作者謂:“澤州山中,暮春之月,有鳥啼曰‘兒歸’者,其聲甚哀。問之鄉民,雲:昔有裏婦愛其子,而憎前室之子,欲逐之,未有計。乃於種麻時,熟其半,生其半,使二子分種,曰:‘麻生乃得歸。’而誤以熟者與己子。久之,所惡之子歸,而己子不返。往視之,則已化為飛禽,啼曰:‘兒歸。’今鄉人以為種麻之時候。”
[2]卵翼:鳥類孵卵時用翅膀護卵。
[3]塤篪(xunchi):塤、篪皆古代樂器,二者合奏時聲音相應和。因常以“塤篪”比喻兄弟親密和睦。此處借指兄弟。
“簡評”
詩人從朋友竹元珍那裏聽說了上黨地區的一個民間傳說,於是寫下了這首詩以紀其事,本意則是借這個故事以說理。詩人先寫了“朝為子母,暮為禽鳥”的悲苦,那位化鳥的兒子有家不能歸,母子隻能空相念。又寫了化鳥之子受盡了風霜雨露之苦,孤苦一身,無人傾訴,不能與母親在一起。再寫了造成這種不幸的原因,是母親對兒子心存愛憎。作者的本意是借這個故事勸誡世人不可心存機巧,處心積慮,天網雖疏,報應卻絲毫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