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顏禍水

第三輯 戒口（四）

　　愛情鴻溝

　　男人接到女人的短信，說我們生活在一起太累了，分手吧，男人沒有回短信，女人又發了一條：男人何苦為難女人。

　　他們的愛情走到了盡頭，不再有當初的錚錚誓言，這也許是每一個男女必須經曆的過程，隻是有些男女將他們的愛情小心地磨合，就像一輛車，修好了，重新登上征途，而他們選擇了放棄。

　　男人給女人打了電話，今晚回家吃分手飯吧，明天去民政局。

　　女人說我加班呢，遲一點回家。

　　男人說我做飯，等你。

　　女人很晚才下班，疲憊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想到過了今晚他們的愛情就會輕輕地畫上一個句號，她也有些於心不忍，回想起過往的歲月，她心潮澎湃，禁不住梨花帶雨。

　　遠遠的，她看到了男人在寒風中裹著衣服，痛苦的樣子蹲在樓梯口，看到她回來了，大聲嚷著：注意腳下，剛挖的新溝，沒有燈，注意安全。

　　女人此時才看清楚腳下居然有一條鴻溝，如果不是他提醒，肯定會出危險。

　　女人尾隨著男人回家時，男人趕緊開了空調，去冰箱裏拿魚、雞和菜。

　　女人吃驚地問他，你一直沒來家嗎，等了兩個多小時。

　　我不知道你何時回來，所以幹脆就守著，要知道，那條鴻溝可是剛挖的，我過時，整個身子摔了進去，我害怕你重蹈我的覆轍。

　　女人心疼地拽了男人過來，看到男人的臉皮破了，血液早已經凝固。

　　女人與男人共同邁進廚房裏，女人以前很少下廚，他們兩人一聲不吭地做著飯。

　　男人端了飯時說道，飯褒地有些糊了，但願這最後一頓飯不會影響你的心情。

　　女人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不，我還願意吃你做的糊飯，一輩子。

　　男人用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填平了擺在他們中間的愛情鴻溝。

　　丈夫身邊的女人

　　男人要到遠方去出差，女人像隻小貓一樣依依不舍的，叮囑他在外麵小心點，注意好錢，注意好女人，男人笑了，詭秘地笑著，你呀，就多心。

　　男人請女人去吃海鮮，吃完後男人打了的送女人回家，他看著女人的身影出現在八層陽台時，才放心地轉身去了機場。

　　深夜零時許，男人大概已經到達了那座城市，女人本想打個電話問問，可時間太晚了，男人臨行前囑托第二天會給她電話。

　　正然朦朧間，手機響了，是男人的電話，女人睡眼惺忪地接了電話，卻聽到對方是個女人的聲音：你沒事吧。

　　這是誰？在異鄉的城市，子夜零點時分，竟然有一個女人用丈夫的手機給自己打電話，是挑釁，還是丈夫欠了人家錢？抑或是更深層次的問題？

　　女人的心抖然提到了嗓子眼，她極力壓製住內心的焦急穩定地回答著：沒事，你是誰？

　　對方聽了後，說了聲，沒事就好，就掛了電話。

　　女人傻了，急忙回撥，電話卻無人接聽，再打過去時，電話卻不在服務區。

　　女人一夜未眠，想著自己平時對男人的好，禁不住頓足捶胸。

　　不要臉的女人，不要臉的男人，一定是丈夫晚上叫了小姐，人家扣留了他，這個該天殺的，老毛病又犯了，結婚時候向天發誓不會再做那種齷齪之事，如今卻忘掉了承諾。

　　女人想過去那座城市，卻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他，後來，便忍了下來，丈夫預定出差的時間是三天，可直到第四天過去了，他仍然沒有回來，女人知道出大事了，不管如何，都得營救他的安全，再試著撥電話時，卻通了，那邊，丈夫微弱的聲音傳來：

　　雅子，是我，我沒事？

　　你沒事，我有事，說吧，那個女人是誰？三天前的那個晚上，打電話問我有事沒，你真是瞞天過海呀？

　　聽我解釋，是這樣的，我那晚剛下飛機，便感覺腹痛難忍，我忍著巨痛去了附近的醫院，我首先想到可能是食物中毒，想到你也吃了海鮮，害怕你有事，便忍著痛向旁邊的護士指了指你的號碼，她聽懂了，便撥了電話，我醒來時，她告訴我你沒事時，甭提我有多高興啦。

　　編，接著編，你可真是個編故事高手，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讓護士小姐給你說吧，不信，有傷口為證。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護士小姐敘述的與丈夫所述的基本一致，女人信服了，想到遠在異鄉的丈夫在進手術室之前竟然惦念著自己的安危，她突然間放聲痛哭起來。

　　男人回來時，拍拍肚子，說道，純屬誤會，急性闌尾炎，割掉了，傷口為證，相信我身邊沒有女人了吧？

　　女人摟了丈夫，說道，不，我願意做你身邊永遠的女人。

　　愛情永在服務區

　　她是一個實足的壞女人，先後嫁了兩個老公，頭一個她嫌棄他是個窩囊廢，每天非打即罵，她每天的日常工作便是摟著年幼的孩子，與胡同口的一大幫老娘們下棋打牌，直至天色將晚時，她才會想到嗷嗷待哺的孩子與家裏的冰碗冷灶。

　　過不下去了，隻好分開。固執的她堅持要了孩子，找到了初戀男友，男友早就在手機中向她表示了信誓旦旦，有些壞事的婆子們在暗地裏數落她，肯定是出了牆後，才將原來的男人一腳蹬開的，她不置可否。

　　這個男人短命，第二年秋天，扔下她和剛剛生下的幼兒撒手而去，她簡直就是一個命苦的女人。

　　沒有人再向她張羅愛情了，她的心也已經死了，但她不擅長掙錢糊口，每每讓兩個孩子哭爹喊娘的。

　　突然有一天，一個外來打工的男人找到了她，問她願不願意嫁他，與他一塊兒回小城家裏去，她猶豫了半晌，男人對她說道：我不嫌棄兩個孩子，隻要你不嫌棄我就行。

　　在思忖良久後，她還是答應了他，他屁顛屁顛的高興不已，用省下的錢為她置辦了嫁妝，一枚手機，還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到時，她有些後悔，這個小城，遠離鬧市，接近山區，手機根本沒有任何信號。她覺得他欺騙了她，晚上不與他住在一張床上，摟著兩個孩子躲在沙發裏，她不準他碰自己的身體，覺得他肮髒。

　　他隻會傻笑，白天時去山裏打石頭掙錢，晚上回家時累死累活的，但總會將晚飯給他們娘仨布置地像模像樣的。

　　他們根本就不像是一對夫妻，但男人卻感覺她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遇誰都說自己娶了老婆，美的像神仙似的，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睡在一塊兒過，她與他約法三章，除非自己高興了，樂意了。

　　她費盡周折，終於在網上找到了一個喜愛自己的男人，通過聊天，她向他傾訴了自己所有的不幸，他表示同情，說自己住在大城市裏，有著好的住房條件，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說地她心花怒放。

　　她終於撇下兩個孩子去了大城市裏，她臨別時對男人說，悶了，去外麵找個朋友。

　　男人從貼身的小口袋裏掏出一個髒兮兮的手機，他笑著說：我有手機了，雖然舊點，我的號碼告訴你。

　　她本不打算回來了，因此，並沒有記下男人告訴自己的號碼。

　　在大城市裏，她沒有收獲理想與愛情，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個騙子，他什麽都沒有，他隻是生活累了，想找個肉體替身而已，她寧死不從，男人不依不饒，一記耳光將她打醒，她慌不擇路般地逃竄在都市陌生的街頭。

　　她回到了男人的小城裏，孩子們過來圍住她，淚水漣漣的，她問，他呢？孩子們指了指房子上麵。

　　男人高高舉著個破手機，看到她回來，一臉驚喜：咱家有信號了，在房子上麵，我打通了你的電話，卻沒有接。

　　在她離去的日日夜夜，男人每天都在房子上麵高高的舉著手機，隻是為了隨時接聽她的電話，包括她的任性、虛榮和自私。

　　男人睡覺時，她裹著被子擠進他的被窩裏。

　　女人深深地感謝男人：他用他的樸素與執著，為自己的慌亂和無助搭建了一台永恒的信號塔，讓她的愛情永在服務區。

　　愛情的成本核算

　　女人在和男人吵架，女人愛摔東西，不可一世地，滿腔憤怒地摔，不大會兒工夫，便將地板摔成了一片瓦礫，什麽值錢摔什麽，讓你小子與我吵，讓你氣我。

　　男人則在旁邊不斷地躲避著，但總會有幾片殘渣迸射出來，濺到男人的細皮嫩肉上，瞬間便讓男人的肌膚開了花，鮮血橫流。

　　男人到醫院包紮傷口去了，女人則住進了朋友家裏，醫院方麵來了電話，說傷口嚴重感染，讓她過來，她忙不迭地趕了過去，掏了大量的醫藥費後，她攙扶著男人坐公交車回家。

　　男人進行了總結，說每次吵架的代價是相當大的，就拿這次來說，我住院花了近一千元，夠我半個月工資了，摔壞的東西我統計了一下，足足有一千元左右，一次吵架就花費了我們近一個月收入，太不值當了。

　　都怨你，讓你氣我，下次我還摔這麽多東西。

　　你摔這麽多東西，還不如我請你去外麵吃一頓豪餐呢，下次吵架，一定不要摔值錢的東西了，或者是幹脆就不要吵了，你克製一點。

　　你為什麽總做惹我生氣的事情，就拿上次來說，你給你老家一筆錢，卻不讓我知道，你說該不該吵？

　　那事情怨我，下次我注意就是了，可過日子，哪有不出現矛盾的，我以後保證會改的。

　　時隔不久，又一次吵架山雨欲來，女人拉好了架勢準備進行內戰，男人則一貫進行自守，女人剛想摔東西，男人吆喝著：注意代價。

　　女人沒好氣地頓了頓後，扔掉了電視機，然後去拿不值錢的掃帚或者其它垃圾物品，但男人還是挨了打，受了點小傷，此次吵架經過初步統計，至少花費了三百元。

　　還是太高，男人嘟噥著，我們還是減少吵架的頻次吧。

　　下次不摔東西了，就是吵你，練唇劍舌槍。

　　女人果然照著做了，可代價卻接踵而至，女人由於吵架太猛，得了急性咽炎，去醫院輸液花費了至少一百元，女人罵自己沒用，一拳捅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一個趔趄。

　　女人與男人最後協商了一個結果，盡量減少吵架的概率，再有氣時，便互相避讓，看不著也就不會生氣了，這樣堅持了一段時間後，他們的愛情竟然順風順水起來，相互和諧的時候多了，瞪眼睛的時候少了。

　　男人總結了經驗，說道：愛情對於雙方來說是雙贏的結果，如果整天吵架，就無法和諧共存，也就不能使家庭過上好日子，所以說，上天賜予你愛情就是為了相互疼愛對方。

　　女人點著頭，縮在男人懷裏，像一隻貓咪。

　　在傷口上灑下愛的種子

　　我時常看到外婆躺在自家的庭院裏，外公悠閑在旁邊為她打著蒲扇，一旦有人經過問好時，外婆總會神經過敏地從躺椅上坐起來，隨嘴問著：你是誰呀？是那個叫姍姍的小女孩嗎？

　　但每次，外婆總會失望著緊鎖愁眉，外公在旁邊插打科諢著：你呀，都多少年的事啦，成神經病了。

　　外婆總是不正麵回答他的話，隨身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日記本來，認真的翻閱著。那上麵都是外婆一生中醫治過的病人清單，那是她一生的功績，許多人在她晚年時都過來感謝她的恩德，有的是感謝她為自己家添了一對雙胞胎，有的是感謝她治好了許多神醫都醫不好的疑難雜症，而她呢，總是聽對方說完後搖搖頭：我不需要人歌頌我的功德，我隻是希望那個叫姍姍的小女孩過來找我，或者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她的父母過來罵我幾句，踢我兩腳都行，是我不好，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敗筆。

　　外公告訴我：外婆在年輕的時候，有一次與外公吵嘴，還喝了酒，恰巧有一個急診的小女孩姍姍，她在未清醒狀態下給小女孩做了手術，結果手術造成了大出血，小女孩奄奄一息，小女孩的家人見回天無力，便將她轉到了市裏麵的醫院裏，外婆一心想知道姍姍的最終病情，但無奈之下，她隻接到了法院的一張傳票。她病了好一陣子，病好後，一怒之下砍掉了自己的一根小指頭，以示懲戒，但自那以後，外婆一生兢兢業業，懸壺濟世，從未出現過任何錯誤。

　　我曾經勸過外婆，人這一生中，哪能不犯錯誤呀，您又不是聖人。

　　外婆斜眼看我，我很少見她用這種態度對待她的寶貝外孫，你知道個啥？我是明知故犯，是喝了酒，不是技術不行，這種錯誤屬於不可饒恕的錯誤。

　　終於有一天，外公喜上眉梢的推開庭院的門，來到她的身邊，姍姍找到了，她好好的。

　　是嗎，外婆仿佛年輕了十來歲，一下子從躺椅上蹦了下來，她用一種疑惑的目光望著她的愛人：你別是又找個假的懵我吧，這也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哪能呀，是真的，我們下午就去找她，在市郊區的一所農場裏，如今，她已經是一個農大的學生了。

　　晚上回來時，外婆的飯量增加到了兩碗，臉上的魚尾紋也明顯減少了許多，她破例哼起了小曲，疑惑時便又翻起日記本認真看著，同時嘴裏麵還會自言自語著：水平高就是水平高，即使是在喝醉了酒的時候，用藥也是正確的。

　　在外婆去世後，我才知道了外公的良苦用心，外公費盡了心思才找到了一個與姍姍一模一樣的女孩子，這期間的勞苦可想而知，那個女孩子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與外公一同騙一個年世已高的老婦人。

　　我曾經對外公的這種做法不理解，在一個偶爾的時機，我與他探討這個話題，外公的回答讓我十分意外：

　　已經是個錯誤了，她念念不忘了一輩子，我不想用“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來寬慰於她，她要的隻是一個結果，所以，我找了一個與姍姍十分相似的女孩子，我想告訴她：她好好地活著，你也應該好好地活著，沒有任何痛苦的活著，傷口上灑下鹽與灑下愛的種子，應該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傷口上灑下愛的種子，在一個草長鶯飛的春日，生命裏就可以看到愛的花朵在枝頭嬌豔，推開春天的大門，原來深深的庭院裏，早已經是一片芳菲。

　　水土不服的愛情

　　她尾隨在他的身後，像一隻可愛的小貓咪，暫別了雍容華貴、空氣怡人的江南水鄉，為了愛情，去了北國冰城。她曾經這樣想過：自己的愛情是否也會水土不服？“桔生南方則為桔，桔生北方則為枳”了，自己的這顆南方嬌小玲瓏的小金桔是否可以適應得了北風的凜冽和肅殺？但隻要有愛，一切都已經無足輕重了。

　　但身體剛剛置入北國凜冽的寒風中，她便病倒了，是那種渾身無力的疼。他心疼的不得了，守在床邊噓寒問暖的，生怕她這個異鄉客感到生分；但還是一種委屈油然而生，想起南方和煦的陽光，感受著手腳上的癢和痛，她禁不住便罵他，打他，責怪他為什麽不留在南方，偏偏為了父母一紙信書便將他們的愛情換了個方位，還說我們是為自己活的，不是為了你的家庭。

　　在將近四個月的愛情折磨中，她下定了決心，不想再這樣維持下去了，她想提前卸載掉他們的愛情。

　　正當她左右為難時，他卻出現了，高興地說道：父母已經答應我了，我陪你回南方去，為了你，還為了我們的愛情。

　　她幾乎上淚如泉湧，與他一起去拜別二老，馬不停蹄地離開。

　　南方的空氣逐漸掩蓋了她的冷漠，她的皮膚開始恢複彈性；他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每日裏學著南方的炒菜，不再大口大口的喝酒，學會了小姿。他的適應能力居然如此之強，她禁不住給他開玩笑說：你太適合南方了。

　　她其實不知，他是為了他們的愛情，才鼓勵自己適應這裏的生活，多少個不眠之夜，他思念著北國的家鄉，思念的草原上多少次夢見父母的白發在瘋長。

　　兩年時間裏，他們相敬如賓，他一次也沒有提出過回北國的念頭。

　　有一次，她翻看他的手機短信，竟然發現了他與父親之間的一連串對話，從一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內容居然是：父母身體不好，希望他能夠回來，他與父親約定了日期，兩年時間，隻要是到了，他無論如何都要回家侍候二老，屈指算來，他回家的日期已經不遠了。

　　想到他為自己所做的犧牲，她突然間感覺自己的是否太自私了，愛情是雙方共同嗬護的一尾巢，而自己卻天生享受著愛的溫暖，讓他獨自承受著不能承受之痛。

　　晚上時，她意外地問道：我們回冰城吧。

　　你不害怕水土不服嗎，還有北國的寒冷？

　　我已經鍛煉了非常強的適應能力，水土不服是相對的，心靈的依靠堅持才是絕對的，不信，我們打賭，給我一輩子時間。她伸出了手與他勾小指頭。

　　他怔怔地，愣了半晌後，摟了她的身體，潸然淚下。

　　水土不服的愛情，以理解做底，灌體貼之水，施堅持之肥，這才是最適合愛情生長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