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妖嬈

第三十四章 偶然

　　田小是在青平街的街口遇到那個女孩的。

　　從大通街送貨回來，田小又餓又累，他想盡快回到宿舍去。他把雙手揣在短褲兜裏，搖晃著細瘦的身子，聳著肩，哈著腰，像寒冷的冬夜著急回家取暖的人一樣，杵著頭。

　　事實上，現在是夏天，阿瓦城的夏天悶熱，晚上十一點了還沒有一絲涼氣。

　　剛拐到青平街街口，一個女孩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拉住了田小的胳膊：大哥。

　　田小嚇一跳，他下意識地把手從兜裏掏出來，可一條胳膊被女孩牢牢拽著。他抬起頭，那個女孩更是嚇了他一跳：她太漂亮了。在田小看來，那麽漂亮的女孩隻能出現在電視裏，遙遠地看著，突然一下子來到他麵前，他隻有驚慌失措。

　　女孩說：五十。

　　田小沒聽清楚，確切說是腦子有點轉不過圈，他還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女孩伸出一隻手，長而尖的指頭在田小臉前晃來晃去：五十，就五十。女孩抓著他的一隻胳膊，不停搖動自己的身體。

　　田小明白了，他知道她說的五十是什麽意思，而他的兜裏也正好有五十塊錢，那是剛剛送貨付給他的運費。田小臉紅了，和那個腫眼皮的高麗麗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都沒紅過。

　　女孩甜甜地笑著，手牢牢拽著田小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田小說：不行。女孩又喊：大哥，才五十嘛。田小還是說：不行。田小不是心疼錢，他是害怕，雖然不能確定怕什麽，他下意識裏還是怕。

　　女孩扭著身體，一隻手順著腰一路摸下去，一直到達田小的口袋，隔著口袋，撫摸他年輕的身體。

　　就在田小的意識快要崩塌的時候，女孩的手出來了，也放開了他的胳膊。她笑嘻嘻地對田小說：謝謝大哥。田小一摸口袋，完了，兜裏的五十塊錢不見了。他這才看到女孩的手裏捏著他剛剛從大通街賺回來的五十塊錢。他說：給我。女孩衝他嫵媚地一笑：不能白享受的。說完就要走。

　　這下輪到田小去抓女孩的胳膊了。一隻大手鉗住女孩白皙的胳膊，田小說：還我錢。

　　女孩開始還在笑，說田小小氣，一會兒就笑不出來了，田小的手力氣太大了，她的胳膊被捏得生疼，但她手裏更攥緊了那五十塊錢。如果說開始還是類似玩笑，到這兒就一點也不好玩了。她大叫起來。

　　田小鬆開她，她蹲在地上。田小說：還給我。她說：你弄傷我了，還要賠我醫藥費。

　　巡警就在這時走過來。幹嘛呢？田小說：她拿我錢。

　　一個小個子警察說：在大街上買賣？女孩站起來：什麽買賣，是她賠我的。田小說：沒有，是她拿的。兩個人還要爭執，小個子警察擺擺手：別說了，跟我們回去再說。

　　坐在警車上，女孩撅著嘴瞪著田小，田小低著頭雙手不停搓著膝蓋。

　　站在派出所的走廊裏，田小和女孩又吵起來，聲音壓得很低。田小說：都賴你。女孩說：還好意思說，大男人那麽小氣。

　　警察把他們倆分別叫進屋裏問情況，田小說：我什麽也沒幹，真的，我什麽也沒幹。

　　他們倆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田小看看女孩，居然說了聲：再見。

　　女孩撲哧一下笑了：你還敢再見我？她的笑容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田小也笑了：那不再見。

　　女孩說：請我吃碗辣粉吧。

　　田小說：好。折騰這麽長時間，他也有點餓了。

　　坐在一張小桌子前，一人一大碗辣粉，田小吃得急促，女孩吃得斯文，他們誰也沒再說話。

　　吃完辣粉，女孩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田小也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女孩說：謝謝，我走了。

　　田小說：不客氣。

　　兩個人背向而行，一個向東，一個向西，田小依然把雙手揣在兜裏，低著頭，急匆匆向住處走去。他腦子裏一直閃現著女孩調皮的笑臉，還有她吃辣粉的樣子。田小忽然覺得應該問問她叫什麽名字，從哪兒來。他回頭看了看女孩遠去的背影，終於還是沒敢過去問。

　　他捏了捏兜裏的五十塊錢，笑了笑，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