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在房產證問題上並不讓步,冉欣眉氣極之下跟未婚夫陸子航提出了分手!與此同時,同事肖琳也正在鬧離婚,兩個不同情路上的女人正遭受同樣的經曆,在財產上的處理態度卻如出一轍。
(一)
女人的眼睛軟過心,更揉不得沙子。
肖琳的離婚大戰讓冉欣眉不僅對婚姻有了認識,也越來越看清楚自己目前所處的形勢,她主動約了陸子航,她覺得,房款隻是個導火索,將來要過太平日子,要想讓自己無後患之憂,必須先把婚前財產這件事搞定。
見麵時,兩人表麵上都很平靜,其實內心各自沸騰。陸子航一直不敢正視冉欣眉,點了菜,要了飲料,便穩穩地坐在那裏,低頭不語。以他對冉欣眉的了解,不用問也知道,今天這餐飯擺的不是真善美,而是一場鴻門宴。
果然,冉欣眉筷子都沒動,便直奔主題,好看的眉心擰成川字,不依不饒地問:“你家的武則天可曾下達旨意?”
此言一出,陸子航更是坐不住,他知道,今天這關不好過。
“欣眉,她是我媽,將來也是你婆婆,能不能別天天喊什麽武則天,這樣聽著怪得很,一家人嘛,何必……”本想把話說得委婉些,卻不料,正是這最後一句惹得冉欣眉更加不悅。
“我喊她武則天總好過喊葛朗台吧?一家人?我倒是想把她當成一家人,可還沒過門呢,我這邊舉著熱火把想跟人家來個親情大聯盟,人家可是迎麵潑來一盆冷水,非要跟我二一添作五的明查暗算!還一家人呢,哼……”冉欣眉挑了挑眉毛,冷笑。
陸子航性子軟,話也軟:“好了,我都跟你說過了,過日子是咱倆兩個人的事,跟我媽無關,你看你不依不饒地……你生氣,她生氣,我也難做,是不是?”
“是難做,換作我有這樣一個媽,早一頭撞死算了!”冉欣眉依舊不饒。
“這……我媽她是吃過苦的,而且早前說過,大嫂當時不是也帶了嫁妝嗎?她是怕你過去招大嫂欺負,餘人話柄總是不好,不是嗎?”
“算啦,你也別跟我說這些好聽的。我隻問你,房產證能寫我的名字不?能寫,房款我出,不能寫,那咱倆可要丁是丁、卯是卯的算算帳!”
“欣眉,這次我隻能聽我媽的。”陸子航猶豫了一下,話卻堅決。
他不知道,其實冉欣眉在心裏已經接受了房款一事,這一說,倒讓她覺出小氣來,心裏自然不痛快,忍不住再嘲笑幾句。
“喲,陸子航,真瞧不出,你這戀母怕母的病症加深了呢,難不成電話裏的那些話全是哄我不成?也夠好意思的,張嘴閉嘴聽你媽的,你媽要是哪天不再了,你還跑到地下去問問再回來不成?好笑!”
陸子航被她說的臉一紅,低下頭去,拿起筷子想夾菜,卻被眼疾手快的冉欣眉一把攔下,目光凜冽。
“陸子航,我們戀愛兩年,我相中的就是你的老實憨厚,我也看明白了,你這種男人在家從母,在外從妻,典型的偽娘!偽娘無所謂,但你不能偽裝,不能裝成什麽事也不管不問與你無關的樣子!你要明白,跟你過一輩子的人是我,不是你媽!”冉欣眉的聲調不由得高起幾度。
被她這樣一吼,陸子航有些坐不住了,耐著性子勸:“說來說去,都是錢惹得禍。要是我有錢你就不必跟著受這份氣了,算我沒用,成不成?”
他如此一求,冉欣眉倒有些心軟,但依然生氣:“說金錢是罪惡,都在撈;說美女是禍水,都想要!今天這事兒吧,說是錢的錯,其實細想就是你媽的錯!有能力買房卻非要設這麽個障礙,美其名曰叫公平,其實就是在算計!我倒要問問,如果我一窮二白拿不出那三分之一房款,那她還要退了這門親事不成?做生意做成了典型的葛朗台!”
“是,是,就算她是葛朗台,你是大度的白雪公主還不成麽?咱不跟她計較,早早把婚結了,過自己的小日子,這還不行嗎?”陸子航低聲下氣。
冉欣眉白他一眼,無奈地歎氣,嘴上雖沒再說下去,但心裏卻撲騰起一個問題--如果不是因為陸子航老實,如果自己不是為了給母親一個幸福的晚年,她會跟這個男人走到一起嗎?雖然戀愛一直很順利,但心裏卻從未激起過任何浪花,所謂的為愛奮不顧身,那隻是戲文裏的說辭,從未得遇。
現代城市裏,愛情不再是一種浪漫,婚姻不再是一種祝福。如今,浪漫的愛情不曾得遇,安穩的婚姻還沒進入卻已經開始鬧騰,一種悲涼湧上冉欣眉的心頭,她覺得母親的話越來越有道理--愛情是精神的,婚姻是物質的,臨進婚姻,沒有幾個是不算計的。
“好吧,我們今天不爭了,跟你爭也爭不出結果。我今天約你出來,隻想問你兩個問題,一,你想不想跟我好好過下去?二,房產證能不能寫我的名字?陸子航,你不要覺得我現實,也不要覺得這是咄咄逼你,我隻是以這種姿態告訴你,房款我出,但是有條件的。畢竟,是你家的葛朗台先開始算計的。”冉欣眉瞥了下嘴,不滿地說。
陸子航撓撓頭,一臉討好地笑:“我當然想跟你過下去,巴不得早一天娶你過門。至於房產證……我也想隻寫你的名字,但我媽說,大哥跟大嫂當年買房時,寫的是大哥的名字……你知道,我媽那人一直以‘公平’說話,怕她會以這個理由擋開……”
“這個問題我早想過了。我也沒要求全寫我的名字,可以寫你的,但一定也要寫上我的!不要說我勢利或者現實的話,這隻能感謝你家葛朗台,是她的教導使我成長!是她在我進門前教會了我什麽叫現實!”冉欣眉毫不讓步。
陸子航放下手中的筷子,抹一把幹澀的嘴唇:“我盡量吧。”
“陸子航,不是盡量,是必須。不然沒得談!”冉欣眉狠狠地咽了一口菜,味同嚼蠟。
(二)
跟陸子航極不愉快地告別,回了家,冉欣眉還是覺得心頭難平。
母親方敏宜卻麵露喜色地坐在沙發裏,跟著電視機咯咯地笑,湊近一看才知道,是某電視台的相親節目。這年頭不知怎麽了,剩男大女突然就多了起來,過去私下相個親或來個網戀之類的已算有新意,如今倒好,齊齊上陣,在電視上向全國甚至全球征婚,美曰其名叫新潮,實則讓人吃不消,特別是某些嘉賓的驚人言論。
方敏宜看得津津有味,招呼冉欣眉一起來看,剛坐下,就聽到一女嘉賓在鏡頭前對上前跟自己握手的男嘉賓說:你沒資格跟我握手,因為你的收入達不到。
她詫異,問母親:“多少錢才能握一下她那隻如此富貴的手?”
方敏宜笑著解釋:“這個女嘉賓要求月收入二十萬,不然沒資格跟她談戀愛。”
“這成了什麽?明碼標價?真當自己是金手指呢。”冉欣眉搖頭。
方敏宜再笑:“你以為這世上還有免費的愛情嗎?沒有免費的午餐,同樣也沒有免費的愛情。雖說這個女嘉賓過份了些,但她至少真實,我倒覺得這就是當今社會。”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冉欣眉覺得累。方敏宜卻津津樂道地給她講起相親節目。
“小眉,如果不是你跟小陸要結婚了,媽媽也希望你能走上舞台,跟這些嘉賓比起來,我的女兒可是一點不差呢,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一上台肯定能迷幾個帥小夥兒回來,嗬嗬……”
“媽,您還是教師呢,這說的什麽話?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怕第一個感覺丟臉的不是我,是您!”冉欣眉抱起沙發抱枕,一臉懶相。
方敏宜依舊興致勃勃:“不會的,我又不是老古板。你的事,隻要你高興,怎麽做,媽媽都支持,嗬嗬。”
“所以,您這幾天連我跟陸家怎麽談判都不過問,所以,我這邊愁得吃不下飯,您那裏還能看著電視一直樂。”想想跟陸子航之間的不愉快,冉欣眉心裏就有氣,免不了數落。
方敏宜也不生氣,依然笑著:“媽媽相信你,你這丫頭主意正著呢,不用我掌舵,自己也能遠航,至於方向嘛,你早就尋思好了,更不需要媽媽操心。”
“媽……”冉欣眉懶懶地喚一聲,倒在沙發上,將腿直接伸向方敏宜的懷抱,這才說:“好累哦,我現在一想陸家那些事頭就大。不過今天總算跟陸子航說明白了,房產證必須有我的名字,如果他們家的葛朗台不答應,那就讓他給我打借條,一清二楚才好。”
“葛朗台?”
“就是他媽,那個嘴上抹了蜜,心裏裹著劍的老太太!”
“啊?嗬嗬,你這孩子,敢給未來婆婆起外號……這不禮貌啊。”方敏宜邊笑邊責備,眼角溢滿對女兒的疼愛。
“已經很禮貌了。要是換不禮貌的招兒,我早把陸子航蹬了!就他那樣兒,想找我這麽好的老婆,怕不容易!”冉欣眉不屑地說。
方敏宜趕緊勸:“這話別說在人家當麵,太傷人了。小陸沒什麽不好,人老實又忠厚,隻不過在家是老小,讓大人做慣了主,所以才顯得沒主見。這對男人來說確實不光彩,但從另一個方麵想,這樣的男人好相處,你個性偏強,找這樣一個人是對的。”
“當初也是這麽想的,可……”總感覺心裏頭怪怪地,卻怎麽也說不出來,相愛兩年,過去也想過性格互補的問題,如今看來,性格互補是沒錯,但需要大補的性格,著實讓人不安,至於為何不安,冉欣眉不知道,隻感覺有一股力量推著她,不斷地去想一個叫‘愛情’的東西。
愛情,多美的一個詞,放在哪個年代都是最炫的東西,想放進婚姻裏,卻突然發現,它很沒用,不堪現實一擊。
冉欣眉越來越不確定,自己跟陸子航之間有沒有真正愛過,至少是沒有那種刻骨銘心地愛過,平淡的愛情,平淡地談婚論嫁,連爭吵都是平淡的,她甚至記不起對方何時跟自己有過爭執,似乎所有爭執都是從最近才起的。
沒有爭吵的愛情,不見得就是完美,相反,正因為過於平淡,反而讓人記不起。
“媽,我一直在想……”冉欣眉剛要把想法說給母親聽,客廳裏的電話固執地響了起來,方敏宜端起座機看了看來電顯,衝她尷尬地笑了笑,轉過身去,聲音輕柔地響起,雖說隻是普通的問候,但冉欣眉卻能認定,這個打電話的人不一般,至少,他讓母親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想起母親這幾天一直眉開眼笑的,她更加認定--母親戀愛了。
這個念頭讓冉欣眉差點跳起來。她為母親高興。
父親出走已經十多年,按照法律規定,失蹤四年便以死亡定論。這期間也有人為母親張羅過,彼時母親不是以自己受傷未愈為理由,就是以女兒還小怕受欺負為借口拒絕過。如今算來,自己馬上要出嫁,母親完全有理由開始新生活。
電話時間不長,但方敏宜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直至掛上電話,依然笑意盈盈,冷不丁一轉身,看到女兒一臉狐疑,不得不趕緊解釋:“哦,退休之後沒事,我報了一個老年之家,參加活動時認識的一個朋友。”
“男性朋友?”冉欣眉故意問。
方敏宜再笑笑:“什麽男的女的,朋友有什麽不一樣。”
“大不一樣。男性朋友可以發展成男朋友,或者是老公。”
“這孩子,拿你媽開涮。”
“嘿嘿,媽,快說,這位叔叔是幹嘛的?單身多久了?可靠嗎?帥不帥?”冉欣眉忍不住笑起來。
方敏宜赧顏地坐回沙發上,這才說:“倒是單身,可不可靠,有待考察。”
“那就是大有機會嘍?”
“什麽機會不機會的,這丫頭!”
“媽,你看你,單身了這麽久,也應該煥發第二春了,現在不僅年輕人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你們這些老年人也有權利追求。再說了,我倒真希望你能找個伴兒,雖說兒好易防老,但真正能說知心話的,還是個伴兒,不是嗎?”
女兒的真誠打動了方敏宜,臉色微紅,卻無奈搖頭:“媽媽想要的隻是一個安穩的晚年,一個可以說說心裏話的伴兒,可是就怕他的兒女在財產上的糾紛,到那時,怕就太難為了他。”
聽母親說起財產二字,冉欣眉倒下泄了氣。就像一個溺水剛上岸的人,自己嚐過溺水的滋味,想安慰落水的人,自然心有餘而力不足。但又難得看到母親如此幸福的表情,她還是勸:“您放心吧,財產上我絕對不計較,如果需要,家裏的房子可以給你們住。”
女兒的開明讓方敏宜舒心地笑了:“好閨女,媽媽謝謝你,還沒到那步呢,看看再說吧,我也相信他不會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母親臉上的紅潤讓冉欣眉更覺欣慰,聽著這番話,再想想自己跟母親提及結婚而被訓斥的情形,她又有些不解:“媽,為什麽我一提起結婚,你立即說‘愛情是浪漫的,婚姻是物質的’?為什麽到了您這兒,又成了‘隻想要一個伴兒’?你對婚姻究竟是怎麽看的?”
這番話將方敏宜問住,像突然被人擊了一下子,默默地坐下,不接女兒的目光,好半天才說:“有些事現在不能告訴你,媽媽隻能說,老年人的婚姻觀跟你們年輕人不可能一樣。”
母親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冉欣眉懷疑,想再追問,對方卻躲開她的視線,起身回了房間。留她一個人在原地想了許久,也想也不出個所以然來,莫名地,竟記起了一個人。
(三)
冉欣眉突然記起肖琳。
做為同事和好友,她知道,表麵堅強的肖琳,其實內心很苦很掙紮。失去經營多年的婚姻,這對於女人來說無異於天塌地陷,說到底,家才是一個女人最想要的東西。
所以,第二天一上班,冉欣眉第一個想見的人便是肖琳。可惜,對方沒來。空蕩的座位讓她突生一種不好的感覺,急忙打電話詢問,響了好久,無回應。心裏一驚,冉欣眉趁外出給客戶送清樣的時間跑去肖琳家。
敲開門的那刻,冉欣眉看到了一臉憔悴的肖琳,散亂的發難掩眼角未幹的淚痕,顫抖的唇咬緊,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幽默可愛的小婦人,一夜之間變成了惹人憐惜卻又不知如何安慰的棄婦,家中更是亂成一片。
“肖琳,你們……”冉欣眉一眼瞥見了客廳地板上的淩亂,看來,劉浩天已經搬走了。
肖琳將自己整個窩進沙發裏,綣成蝦米狀:“散了,結束了。”
“就算是散,也沒必要……弄成這個亂樣子,跟國際戰爭似地,劉浩天還真是……”本想多罵幾句的,可想了想,冉欣眉將下麵的話又收了回去,她知道,此時不論自己罵得多起勁,都解不了肖琳心頭的恨。
肖琳將臉蒙進自己掌心,聲音細弱:“所有的離婚夫妻不都是這樣嗎?笑鬧著修起一個門,打罵著拆掉一個門。”
“就算離婚,也沒必要打得跟敵人一樣,多傷人啊。”冉欣眉不滿地看看一地的淩亂,起身幫忙收拾。
“女人像貓,男人像狗,婚姻則是貓狗大戰。打得越激烈,越說明自己的失敗,當初怎麽就瞎了眼,看上一條狗呢!”肖琳不解氣地罵。
冉欣眉沒接話,將收拾好的垃圾扔進衛生間,然後折身去廚房想幫肖琳弄點吃的,一進廚房卻被嚇了一跳,本來裝修極其精美的廚房,如今卻是一地狼藉,油煙機的外殼被打扁了,像一個受傷的老婦人,可憐地倒掛在牆上,半垂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砸下來。壁櫃更是可憐,有兩片竟然被人弄殘了,支楞著關不上。最驚人的是,豆漿機和果汁機在廚房的地上左一個,右一個,像失離的一對難兄難弟。
這一地的狼藉讓冉欣眉倒吸一口涼氣,嚇得她張著嘴巴退回客廳,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怕再打擊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肖琳,隻好轉身進了衛生間,這一進,她卻失聲尖叫起來!
衛生間比廚房更可怕。精美的歐式浴缸被人砸碎了,淩亂的瓷片差點將她的腳紮破。
這個時候,冉欣眉仿佛預見了些什麽。退回客廳,默默地肖琳坐在沙發裏,不言語,內心卻翻騰著無數個問題。雖知這是離婚大戰,卻沒料到,鬧得如此厲害。
肖琳何等聰明,看到冉欣眉如此驚嚇,便掙紮著道歉:“這是昨晚我們打架留下的紀念,厚重了些,嚇著你了,嗬嗬……”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笑!那個劉浩天也太不是東西了!不念舊情也罷了,怎麽可以把家毀成這樣?太欺負人了!”冉欣眉憤怒至極。
“世上有三種人:一是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二是良心沒被狗吃的人,三是良心連狗都不吃的人。他就是這樣一個品種,我都不計較了,你也沒必要生氣。”肖琳無奈地笑。
“可他也太……”冉欣眉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詞匯可以拿來罵對方的,再看看肖琳,一臉無奈,便不得不換了話題:“朵朵呢?你們這樣鬧,置孩子與不顧?”
肖琳再搖頭:“再不是東西的父母,在孩子麵前也懂得克製。昨晚一聽他要回來,我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場暴風雨,提前把朵朵送到她姥姥那去了,還好有這一手準備,不然那陣勢一定會嚇壞孩子!哼,男人變心真是比狼還可怕,恨不能吃了你連骨頭也不吐才叫痛快!”
“你們畢竟是有感情的,而且朵朵還是他親生的,他怎麽能……”冉欣眉不可置信。
肖琳被她這樣一問,眼淚都差點下來:“感情?感情幾毛錢一斤?剛結婚時他把你當嘴裏的糖,恨不能一口吃個夠!不親不愛沒激情了,又恨不能一年半載不見你!等到兩人爭執多了,男人感情再一出軌,那更是恨不能一腳踢你出去!劉浩天就是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心不在了,人不在了,還想把財產轉移走,你說,他還叫人嗎?還是男人嗎!”
“也是……可就算離婚也沒必要把家鬧成這樣……”
“不鬧成這樣,他走得不是心不安嗎?明明自己無理,非要在無理當中找出借口來說明我這個前妻有多失敗!好,我給他借口讓他滾!”
“這麽說,離婚勢在必行?”
“其實我和他,早就不是離不離的問題,而是財產的問題。”肖琳肯定地說。
冉欣眉便覺得奇怪:“這個時候了,我覺得你們就算不為各自考慮,也應該為孩子考慮一下吧?還談什麽財產?這些東西都是婚後一起奮鬥的吧?大家一人一半,還有什麽可爭的?瞧瞧你們,打得打,砸得砸,這哪叫離婚呀,簡直就是兩國戰爭!”
“倒是想讓聯合國參與進來,可人家不管這破事兒!”肖琳慢慢恢複幽默的個性,從沙發裏坐直身子,一臉冷漠地看了看整個屋子,才說:“這裏的一切確實是婚後的共同財產,但大多是他賺回來的。所以,要離婚了,他想拿回去,我沒讓,他就……就像你說的,兩國戰爭一樣,硬搶自然是不成的,就算他的原子彈再厲害,我也會誓死捍衛自己的國土!我不是忠節烈婦,也不是巾幗英雄,我隻想為孩子爭取多一些財產。對女人而言,在物質時代,如果沒有一個男人給你足夠的信心去相信婚姻,期待未來,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物質和金錢。對一個離婚女人而言,更是這樣。所以,除了打,除了爭,別無他法。”
肖琳的一番話讓冉欣眉無言以對,卻心疼莫名。看著眼前一臉憔悴的肖琳,她突然覺得,婚姻開始前多是恩愛的,結束時卻多是嫉恨的,夫妻陌路,遠比仇人更陌生。
“就為財產便打得如此激烈,以後再見麵,還有意思嗎?”冉欣眉歎氣。
肖琳無力地笑:“有意思就不可能走到離婚這一步,每對離婚的夫妻走到最後,都必會咬牙切齒地說永別,誰還期待什麽見麵呢。”
“那……你們是協議離婚還是……”
“我希望是協議離婚。一來對孩子好,過於張揚的離婚官司傷害的必是孩子,我怕她在法庭上被問及隨父還是隨母時會嚇哭;二來對我也有利,劉浩天背地裏有不少灰色收入,那是我無從查起的,但我知道那部分財產的存在,所以我跟他要了五十萬。如果放到法庭上說這樣的事,沒有真憑實據,怕難判。”
肖琳如此清晰地分析著財產的走向,令冉欣眉意識到,對於這場婚大戰,其實肖琳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一個女人,隻有備好了戰袍,才可能如此鎮定地分析戰果跟戰況。
“你似乎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
肖琳笑,笑著笑著卻突然流出了眼淚,不再年輕的眼角,皺紋蕩漾開來。
“自己枕頭邊上的男人,別說心不在了,連身體上哪有顆痣,哪多了點肉,都是一清二楚的。他劉浩天早就有了壞心思,這些豈能瞞得過我?我就是心太軟,一直認定他有公職,怕輿論,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卻不料,一切都是在姑息養奸!欣眉呀,以後你結了婚就一定要看住男人,絕不姑息。”
這番話讓冉欣眉意興闌珊,自己跟陸子航雖說沒到大打出手的地步,但心裏卻也開始了較量,誰都要打自己的小九九,這樣的感情使她不敢想能不能走到最後。
肖琳瞧出了冉欣眉的猶豫,小心翼翼地問:“你們的房產之爭塵埃落定了?”
冉欣眉剛想回答,電話適時響起來,是陸子航,對方在電話裏聲音異常,似乎很緊張:“欣眉,我媽請你晚上到家裏吃飯,你必須來,下班我去接你吧。”
吃飯是假,談房子是真。冉欣眉不由得冷笑,遞電話給肖琳看,不由歎息,有苦難言的樣子讓肖琳忍不住,安慰了幾句,直到送出門,肖琳欲言又止地叫住她,說:“欣眉,我不僅把你當同事,當朋友,還當妹妹看。我這個做姐姐的如今這種樣子,你也看到了吧?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婚前計較總也過婚後計較。你能明白嗎?”
冉欣眉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知怎地,看著肖琳一臉委屈地模樣,她突然就掉下了淚,怕當著對方的麵止不住,趕緊轉身往外走,轉進電梯的瞬間,淚水肆意開來,止不住。說不清是為肖琳心疼,還是自己心裏憋曲,總覺得,這年頭不論是愛情還是婚姻,在現實麵前都是那麽難!男人不相信女人,女人瞧不起男人,如今連娘家婆家也參與進來,在婚前財產這個問題上也要講個一二三四五!清清楚楚的愛情還叫愛情嗎?明明白白的婚姻還叫婚姻嗎?
淚水流滿臉龐的那刻,一股悲涼襲上心頭,透過淚光,已經看到了晚上去陸家的情形,劍拔弩張。
(四)
一整天,冉欣眉的心思都要晚上的較量上。一會是準婆婆的精明算計,一會是陸家大媳婦的挑剔眼光,一會是陸子航的哀求,一會是母親方敏宜的淡定從容。她不知道,今天的結果會是如何,卻隱隱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下班時分關窗戶時,她看到了站在樓下不停徘徊的陸子航,冉欣眉沒有叫他,隻是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就覺得陌生。回憶一點點湧上心頭,這才記起,陸子航其實接過自己無數次,但每一次都是平淡地牽手,吃飯,各回各家,就像早已是夫妻。
下了樓來,陸子航迎上來,臉色有些慌張,拉她到一旁先行囑咐:“欣眉,晚上不管我媽說啥,你都別跟她計較,成嗎?而且大哥大嫂也會回來吃飯,你要心中有數,說話注意些分寸。”
冉欣眉再一次對他的軟弱產生了厭惡,本來心情就不痛快,這一求,更讓她覺得窩囊,不由得罵:“讓我去給你家葛朗台下跪求饒嗎?”
“欣眉,我這是為咱倆考慮,你不想早點結婚嗎?”
“婚結不結另說,而且今天要談的怕也不是結婚的事吧?你們陸家是做生意的,個個精明,精明到把我們這些市井小民都想像成傻子!陸子航我可告訴你,葛朗台不計較,我則不計較,她若計較,我必計較!”冉欣眉不依不饒。
陸子航不再言語,默默地走在她身後,因為婚房一事,讓突然平淡的關係蒙上一層寒霜,即使是六月熱伏天,也總感覺化不開。
一前一後,臨進陸家門時,冉欣眉突然記起什麽似地,拉住陸子航:“對了,我得跟你說,不論結果怎樣,你都要站在我這邊,不然的話……”後麵的話沒明說,但她相信陸子航明白。對方倒沒反對,點點頭開了門。
一進門,冉欣眉事先準備的鎮定還是多了一份怯意。陸家一家子人全在,兩個老人,一左一右坐在餐桌旁,老大兩口子也正襟危坐在,麵無表情,也都不說話,看到冉欣眉進來,老大媳婦象征性地點了點頭,準婆婆倒是開了笑口:“喲,欣眉來啦?快,坐,就等你們開桌呢,你大嫂早就說餓了,一聽你要來,人家也等著呢。”
跟在座的一一打過招呼,坐定,再無語,冉欣眉知道,今天這牌局自己不是主角,主角是財產,是錢。而發牌的人是陸家的準婆婆和那個始終對自己充滿敵意的老大媳婦。不用問,透過對方一臉地鄙夷,冉欣眉便讀出了幾分不悅,從跟陸子航戀愛起,老大媳婦便一直沒給過自己好臉色,據陸子航講,是因為冉欣眉處處比對方優秀,無論是學識、職業、長相,都在對方之上,這是準婆婆喜歡冉欣眉的地方,也是老大媳婦討厭她的原因。這一點,冉欣眉很理解,女人嘛,都是小家子氣的,別說隻是將來的妯娌,就算是親上加親的姐妹,也難免會私下做比較。嫉妒是道門,女人永遠邁不過去的一道坎兒。
對於這一切,冉欣眉曾大度地告訴陸子航:“我會用寬容的微笑麵對不寬容我的人。”言猶在耳,如今再看對方不友好的眼神,她便悄悄改了台詞--可以寬容不寬容我的人,但絕對寬容不了不寬容的生活。換句話說,戰爭沒打響,戰場已然熾熱。
“嗬嗬,欣眉呀,來,先吃點東西墊下肚子,上班一天累壞了吧?”準婆婆的熱情在過去叫幸福,現在看來卻覺得虛假。
陸子航的目光弱弱地投來時,冉欣眉不得不拿起筷子,嚐了一口桌子正中的魚,剛下筷子,還沒動呢,老大媳婦便嚷上了:“喲,媽就是偏心呢,這魚我剛才要吃,她說什麽也要等你來。”一句話說得冉欣眉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悻悻然地收回筷子,回頭狠狠瞪了一眼陸子航,索性放下筷子,什麽也不吃了。
“嗬嗬,彩英,是媽不好,來,你吃,也吃。”準婆婆倒是會做人,親自動手夾了魚放進老大媳婦碗裏,這才換得老大媳婦的好臉色。
廖彩英,人如其名的俗氣。冉欣眉在心裏暗笑,然後低頭坐在那裏,手裏把玩著杯裏的飲料,不看,不問,也不說。餐桌上的人均無語,一安靜下來,倒顯得難堪。最後還是老大陸子遠站出來,拿出珍藏的好酒,給父親倒完,又給陸子航倒,沒想到,這一倒又倒出了老大媳婦廖彩英的不滿。
“陸子遠,你是老大,怎麽就一點也不沉穩呢?瞧人家子航,坐在那裏一看就是一白領的料,再看看你,學沒好好上,工作也是下三濫,賺那幾個錢夠幹什麽的?竟然還帶頭喝好酒,真有你的!”
這一番話,其實是數落給全家人聽的,當年陸家剛從農村搬進城裏,條件很差,老大陸子遠上完初中就在家幫父母看攤,後來結婚後廖彩英逼他去學了車,當了一名卡車司機,這才算自立。相對於上過大學的老二陸子航,陸子遠確實虧了些。這些情況,冉欣眉知道,也曾對陸子航說過,要對大哥好些再好些。可如今看來,不是好些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廖彩英明顯是話中有話。
果然,廖彩英看大家都沒言語的,便來了勁兒,又數落開來:“雖說過了三十,可怎麽說也算得上是年輕人吧?我那些姐妹的老公不是大專就是中專,隻有我找了個初中生!想想都丟人!陸子遠我可告訴你,在我這些姐妹裏,我廖彩英帶的嫁妝可是最多的!退回六年去,你打聽打聽,哪家嫁閨女會帶那麽多彩禮!婚房錢我們出了,家電我們帶了,床上鋪的家裏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們廖家的?別說是過去,就算是現在讓我重新嫁人,帶上這些嫁妝也絕對有人要!”
雖說陸家兄弟都懼內,但陸子遠為了在眾人麵前爭個麵子,還是站起來反駁:“廖彩英,你有完沒完?今天是請人家欣眉吃飯的,不是來聽你嘮叨的!”
廖彩英白了他一眼,倒沒搶白。可冉欣眉清楚地知道,戰爭已經打響了。
“大嫂帶的嫁妝確實不少,我們冉家怕比不上。”她不得不客氣。
本是一句客套話,廖彩英卻咄咄逼人地接上:“多與少雖說是個數字,但婆家需要公平對待,要知道,以後養老的可不是哪一家。”
矛頭直指陸家二老,廖彩英的幹脆讓冉欣眉蹙起眉頭。
“哎喲,一家人,這說哪裏的話,嗬嗬,來,吃菜吃菜。”準婆婆趕緊打圓場,精明於她,是想兩邊都不得罪,把問題拋出來,讓兩個兒媳婦自己鬧去,鬧好了,問題就解決了,鬧不好,至少自己也不得罪哪一個。
冉欣眉清楚準婆婆的這些把戲,看看老大家的咄咄逼人的樣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有些事,今天必須說清楚。
(五)
心裏正想措辭的時候,準婆婆適時開了口。
“欣眉呀,今天大家都在,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省得猜來猜去鬧得都不愉快。”說這番話時,眼光瞄向老大媳婦,收回來,準婆婆這才開始正題:“今天就當著大家夥的麵兒,我跟老陸聲明一下,老二的婚事定了,婚房正在選,房款按規矩走,彩英當初嫁到陸家拿了三分之一房款,欣眉也答應了,同樣拿三分之一,嗬嗬,說到這兒,我得感謝欣眉的寬宏大量,沒跟我們老兩口兒計較,這樣才好做人。”
準婆婆的話說得委婉,卻讓冉欣眉聽著不舒服,仿佛自己拿了三分之一房款便是懂事兒,如若不然,便是不識大體。這番話使得剛才還在叫囂的老大家的老實了,不言語了,顯然她一直認為公婆會偏袒老二。
冉欣眉想了想,還是拋出了房產證的問題。
“我跟我媽商量過了,房款可以拿,但房產證必須寫我的名字。”
本以為這話已經由陸子航帶給了準公婆,卻不料,就像丟下一顆炸彈似地,剛剛平靜下來的陸家人突然間就沸騰了!先是準婆婆的臉白了青,青了白,然後就聽到廖彩英的尖叫:“我當年怎麽那麽傻!”
一瞬間,所有目光集結在冉欣眉這裏,令她坐立不安,卻又不得不堅強應對。
“我不知道大嫂當年是怎樣的情形,至少我要這樣做。財產這東西,還是說明的好,現在當小人,以後也好做君子。”冉欣眉毫不相讓,但這番話惹得準婆婆很不高興,對方努力鎮定了情緒,顫微微地站起來,走近她,看了又看。
“欣眉呀,你不是開玩笑吧?房產證真要寫你的名字?”準婆婆小心地問。
冉欣眉毫不猶豫地點頭。
“這……這是從何說起呢?我們陸家出大半兒錢,而且老大家當年也寫的是你大哥的名字,你這裏怎麽能改了規矩?”
準婆婆將‘規矩’二字咬得異常重,仿佛冉欣眉已然是嫁進陸家的小媳婦,如今她有了反抗意圖,必須鎮壓下去一樣。
本來心裏就窩了一肚子的火,剛進家門飯沒吃一口先聽了老大媳婦的叫囂,如今又要聽準婆婆的教誨,冉欣眉坐不住了,站起來,迎著準婆婆的目光,再次重複:“必須寫我的名字,不然我不會拿一分錢!”
“這是什麽話?我們陸家沒這規矩!”準婆婆也吐出重話。
陸家人的強硬態度讓冉欣眉顧不得許多,不由得怒火沸騰,剛要反駁,卻見自己的胳膊被陸子航拽住了,正小心地扯著,眼神示意她別鬧了。
“放開我!今天就是來解決問題的,不說出來,怎麽解決?”她惱怒地掙脫陸子航的牽扯,眼睛直視著準婆婆:“陸阿姨,本來我跟子航的戀愛很順利,也正如你過去所說的,你把我當女兒看,我也打算將你當母親看。可是,你見過這世上哪個做母親的天天拿著算盤跟自己的女兒算帳的?都說父母恩大無邊,可我卻覺得,在你們陸家父母恩不及那三分之一房款重要!就算像你說的那樣,這是陸家規矩,那好,陸家有規矩,我們冉家也有規矩,這規矩就是--該我出的一分不少,該我得的一厘不差!”
冉欣眉的話令準婆婆很尷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喃喃地說:“都要成為一家人了,哪個想計較,拿房款不也是你自己同意的麽?說我計較……”
“好愛情不帶任何功利企圖,好婚姻隻為對方著想,大家一起付出一起奉獻,那樣才會有幸福。可你們陸家已經把這種幸福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金錢交易!我要的是婚姻,哪怕它再平淡我也能感受幸福的婚姻,不是一種交易!”冉欣眉有些憤怒,聲音都帶著顫抖,不是她願意如此,實在是這幾天發生的一切讓她忍不住想說,想發泄。
“這成了我們陸家的錯了?小航,是我跟你父親的錯了?”準婆婆確實聰明,深知鬧開來,勢必無法收拾,隻好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自己的兒子。
陸小航本就是個沒主意的男人,如今看父母為難,看冉欣眉生氣,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僵持的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到所有人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候的每個人心裏,想必都要打自己的小九九,明裏無法張嘴算計,暗裏哪個也是計算高手。
冉欣眉已然出牌,自然不甘心收牌,來的時候就想過了,與其說今天想過的是一個答複,不如說是一個結果,一個能不能跟陸子航繼續下去的結果。
陸小航看看生氣的冉欣眉,不知如何是好,張張嘴想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始終是個沒主意的男人。
而打破沉默是廖彩英,似乎今天這一切她早料到了,當下形勢也勢必看清楚了,這些戲一半是冉欣眉做給陸家二老看的,一半是陸家二老做給自己看的,而自己來的目的也達到了,清楚無比地告訴了陸家二老,當初自己是怎樣娶進來的,那麽冉欣眉就必須怎樣進陸家門。
“好好地想吃頓飯,這吵成了什麽?算了算了,孩子還等著睡覺呢,我們先回去了,陸子遠,走吧,回家!”廖彩鳳偃旗息鼓,走的時候還得意洋洋地瞅了一眼冉欣眉,那意思是,這爛攤子你們看著收拾吧。
一個捅了馬蜂窩的人,卻成了最先安全離場的。冉欣眉冷笑著說再見,那刻,她覺得眼前這個站在自己麵前咄咄逼人的胖女人,可惡極了。
老大兩口子一走,準婆婆立即換上了笑臉,明媚無比地衝冉欣眉微笑:“欣眉呀,剛剛阿姨對不起你,演得過了,過了,來,坐下,喝點飲料,咱娘倆兒慢慢談。”這個變化讓冉欣眉吃不消,她想起初進陸家門時,對方稱自己為閨女,如今再提起‘娘倆’二字,讓她渾身有種被蟻咬的感覺。
“嗬嗬,欣眉呀,其實剛剛是做給老大媳婦看的,你也知道,兩個兒子總是有計較的嘛,做為老人,我們不總隻顧哪一家,總要雙方都顧及才叫公平,是不是?你讀得書多,見的也廣,這道理一定比阿姨明白的?話說回來,我真不願意跟你提這房款的事,可不提又說不過去,你看……”
準婆婆的嘴一張一合,微笑一張一揚,令冉欣眉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戲子。
“阿姨,我說過了,錢可以出。但房產證必須寫上我的名字。哪怕是聯名,前麵是陸子航,後麵也要加上我的,這也是我的原則。”她再次重申。
“可你大嫂……”準婆婆再次使出殺手鐧,這讓冉欣眉有些生氣。
“她如何做,那是她那個年代的事,她樂意。我怎樣做,是我跟陸子航之間的事,我做主。再說了,她那時候買套房子總共才十多萬,現在呢?三四十萬還買不著大的,地角都是偏了又偏的,本來我都不計較了,可你們……”本想說‘過分’的,看看麵前一臉笑意的準婆婆,冉欣眉隻好歎了口氣。
準婆婆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手,腦子快,人精明,轉身又是一個笑臉:“阿姨做媳婦那會兒,可是啥話也不敢說,這年代是不一樣了。”
很明顯這是在說自己不懂事呢,冉欣眉便覺得心裏那股火再也遮掩不住,她知道,這位準婆婆哪裏是在安慰自己,明明就是笑裏藏刀!終於裝不下去,騰地站起來,一邊拿包一邊往外走:“反正我的條件已經說清楚了,你們商量吧。”
出門很快,連陸子航都愣住了,等到追出門來時,冉欣眉已經走出老遠,本指望陸子航追上來會安慰自己幾句,卻不料,脾氣一向很好的陸子航卻突然衝她發了火。
“冉欣眉,我忍你很久了!你簡直越來越不像話!在我父母麵前還有一點禮貌嗎?如果說大嫂可惡,那我媽可是誠心誠意待你,你怎麽能說摔門就摔門呢,什麽態度!”
沒想到對方還會發火,這讓冉欣眉怒火中燒:“你這頭笨豬!就算你看不出來你媽是笑裏藏刀,那也應該聽出她話裏有話吧?她那是拿話刺我呢,張嘴閉嘴就是你們陸家的規矩,陸家的規矩,什麽破規矩呀?你們陸家是魄落大戶還是當紅小康呀?連一套婚房都斤斤計較買不起的人家,還論什麽規矩,說出來都丟人!”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我們陸家就是講規矩的人家,你嫁進來,自然要守規矩!”
“喲?是五髒俱全還是金銀不全呀?平常人家哪來那麽多破規矩?再說了,什麽叫我嫁進來就得守規矩?我是典當給陸家了還是賣給你陸子航了!”
“冉欣眉,我說不過你,但你今天就是過分了!你太不給我父母麵子了!”
“麵子不值錢,值錢的話你媽也會拿去吆喝著賣了!”
“冉欣眉,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過去看你知書達禮,現在看來跟市井潑婦沒什麽不一樣!如此不講理……”
“陸子航,你記著,女人不講理通常是因為占了理!還有,你不提過去也罷,今天提了,我倒要跟你好好算下總帳!從戀愛到現在,我們相處有兩年了吧?你給我買過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條破手鏈,一百多塊,丟人不丟人呀?今天又來算計房款,真有陸家風采呀!”冉欣眉邊說邊把手鏈扯下來丟給對方。
“一個好女人不會要求男人為她買這樣買那樣。”
“一個好男人不會等著女人開口才去買!”
“你拜金!”
“你物質!”
“你……”陸子航詞窮。
“我什麽我?陸子航你聽清楚了,我還是那句話,離了你,我照樣找好的,什麽房呀車呀存款呀,一樣也不少!”
“有本事你就去找唄,我又沒拉著你……”陸子航小聲嘟囔著。
“找就找!從今天起,我就去找!你別再來煩我!我們分手吧!”陸子航的態度徹底惹火了冉欣眉,狠狠丟下一句話,攔了出租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