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吉心上又起東西了,他覺得他對紅軍的理解是由戴爾東身上開始的,戴爾東身上那種東西讓他覺得應該來這地方。
按過去這一帶的兵戎相見的往事,殺俘虜也是常事。尤其是明末清初,明皇後裔帶殘兵在這一帶抗清,清兵掃蕩無論男女皆殺。明軍殘部隱入深山,常出來騷擾清軍,所虜所獲,無論老少,也皆刀矛相見。
殺俘虜是家常便飯,傷兵更是被視作草芥。
但紅軍沒這麽做,紅軍沒有殺俘虜,不僅沒殺,而且對俘虜中的傷兵予以救治。白長吉覺得紅軍順理成章會這麽做,因為紅軍中有戴爾東這樣的人,他們足智多謀,他們也有大胸懷。
他們是上帝派來的。他想。
即使不是,也許能通過這些人把上帝的聲音傳給更多的民眾。他這麽想。
我沒有理由不幫他們,沒有!他想。這是白長吉的態度。
畢有康不一樣。
他跟劉錫吾認真地談過一場。
“我的病好了。”
“你再養些日子。”
“我在這能安心養?隻能給你們添麻煩,隻能多個負擔……”
“你再想想。”
“我想回,你們說過的,我什麽時候想回什麽時候跟你們說。”
“是的,我們說過。”
然後他們給他作了安排,準備這批傷員送了來,讓他跟了護送的那幾個男人出山,然後請交通站的同誌護送他出蘇區。
可沒想到他會見著這麽一些傷兵。
畢有康吃驚而震撼,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做給他看的,當然不是。看劉錫吾和齊滿年那種神情,戲不可能演得那麽逼真。再說,花這麽大代價去把傷兵弄進來做戲給他看?顯然不是。
幾個人對話時他在認真聽,一字不漏地聽。尤其戴爾東的話。
他沒想到紅軍裏有戴爾東這種人,赤匪赤匪,聽得多了,他心目中紅軍就是一些烏合之眾,愚昧山民,鄉間痞子混混,草寇劫盜之人,市井引車賣漿之流……他沒想到會有戴爾東這樣的精英。這個人身上有種東西,這種東西說不清。畢有康感覺到了那種力量,他想,連我都能有所撼動,那些普通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護送隊休息了一夜,要趕著回去。
劉錫吾敲開畢有康的屋門。
“咦?”他眼睛睜得老大,他發現昨天畢有康整理好的行李沒了,東西又回到原位上。
“怎麽了?”劉錫吾指了指那些東西說。
“我暫時不想走。”
“噢噢?”
“你想我能走嗎?”畢有康說。
“他們本來就是我的病人,來了這裏,更是我的病人。”他說。
齊錫吾知道對方說的是那些傷兵,他沒想到紅軍的這一舉動竟然能讓畢有康留下來,不管多久,至少能留下一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