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麽時候起,淩信瑛對齊滿年就有了另一種眼光。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她怎麽看齊滿年怎麽好。這事有點怪,齊滿年還是那麽看她,齊滿年內心覺得這個女人的嫌疑依然很大。他總是鐵著一張臉看她,但淩信瑛不管這些。
“我怎麽越看他越順眼?”她跟劉銀鳳說起這事,她心裏充溢了什麽,有滿滿的一種柔情,她想找個人說說。不說她難受,不說她憋悶。
“誰?看誰?”劉銀鳳說。
“齊隊長呀。”
“噢?”劉銀鳳一臉的驚詫。她看淩信瑛的臉,淩信瑛眉飛色舞。
“你不是喜歡上這男人吧?”劉銀鳳說。
“我也不知道,我看我是喜歡了。”
“你怎麽會喜歡他,你瘋了?”劉銀鳳又是一個詫然,她眼睛又大了一圈,像能塞得進雞蛋。
“你看你那麽看我?”
“你瘋了,你是瘋了……”
“他有什麽不好?我沒瘋,是你瘋了。”
“那麽個人,你怎麽會起心喲?我想不起你怎麽會起心。”
淩信瑛很興奮,她很想跟劉銀鳳說說這事。我為什麽會起這個心?
她也一直問自己,她也想搞清楚這事。她也想不起自己為什麽會對那個男人起心。她坐在溪邊的那棵樹邊的石頭上,拍了拍那石頭示意劉銀鳳也坐坐。劉銀鳳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坐了下來。
她們就坐在那塊石頭上。她們說著話,扯著那話題說開了。
淩信瑛說:“齊滿年有什麽好的?”
“吔吔!你問我?這話應該我對你說的,你看你倒問起我來了!”
“哦哦……應該你問我。”淩信瑛說。
“就是,應該我問你,我搞不清你為什麽會對這麽個人上心……他長得標致,還是才高八鬥家財萬貫?還是……”
“他小眼睛,個也不高,身材就那麽個樣,一般般一般般……”淩信瑛說。
“就是……沒什麽過人的地方喲。”劉銀鳳說,她想說,你看人家宋成庚,可她沒說,她覺得那話她說不出口,她把這話換成另外一句話了,“那他仁義寬厚,知書達理?”
“算不上,他對人都冷了一張臉,臉上輕易不出個笑,他看人都像要把人看個穿……”
“就是就是……那他對你好?把你當家裏人看,對你多份心思……”
“沒有,他總躲我目光,他不接我目光……他跟我說話還是那麽硬硬的,他也不給我笑臉,更不送我東西……”淩信瑛說。
“就是就是……那他有一技之長?和諸葛逑泰、白先生還有畢先生一樣身上有本事?一朝鮮,吃遍天?”她沒說宋成庚,她也想說的,但有些難為情。其實她內心一直拿宋成庚跟齊滿年比較著。
淩信瑛沉默了。
“那他是英雄?那他戴過花授過獎……”劉銀鳳說。
“沒有吧?”劉銀鳳聲音高了起來,仿佛她得了理。姓齊的當不了人家宋成庚一個腳指頭哩。她這麽想。
她沒想到淩信瑛會那麽看她,淩信瑛眨巴了眼看了劉銀鳳好一會兒,說:“那我眼裏他不是這樣呀?你說怪不怪,我看他就不是這樣!”
“你說說你說說!”
“我眼裏他就是好看,看了順眼,身不高眼不大臉不標致……可我看他就是順眼……”
“你喲……”
“你別你喲你喲你聽我說完……”
“你說你說!”
“他冷臉他不苟言笑那是要找內鬼,他想除禍根,他為了醫院想……”淩信瑛說。
“他不懂醫術,但他懂很多,他談馬列講革命道理頭頭是道,前鋪有誰能說過他?他讀書多,他是讀書人……”淩信瑛說。
“他是沒上過前線,可他對革命忠心,他是個堅定的革命者,他說得對,醫院就是前線,敵人可能就在身邊……他不怕死,他和敵人鬥,他沒立功受獎,可他是好佬,是英雄!”她響亮地說。
劉銀鳳想搖頭,但沒搖,她翻動了一下嘴,跳出幾個字來:“你真瘋了,你瘋了……”然後她走了,她沒吭聲自顧自走了。
淩信瑛一個人坐在樹蔭下,她看著那片草葉尖尖,目光呆滯。
我沒瘋,她想。這男人就是好,我怎麽就看不出一點他不好的地方呢?
我得找他去,我想見著他。我沒瘋。淩信瑛想。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