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

第五節 他找你要胳膊

　　那幾天他一直在盯看著動靜。

　　第一天沒動靜，第二天依然沒動靜，第三天第四天也波平浪靜。

　　他在老樟樹下碰見淩信瑛，那女人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哎”了一聲，他看了看那張臉，那臉上還掛著笑容。

　　女人跟他說著話，像平常一樣。“黃任許獵著一隻麂子……”女人跟他說。

　　“哦。”他胡亂地哦著。

　　“他運氣就是好，一進山就能弄著好東西……”

　　“哦哦。”

　　“那個斷手的阿順到處找你喲。”

　　齊滿年又看了對方一眼：“找我？”

　　“你把他那隻胳膊埋了吧？是你埋的吧？”

　　齊滿年點著頭：“是我埋的。”

　　“他找你要胳膊。”

　　“這個阿順喲，胳膊找我要……他應該找敵人要去……”

　　女人笑了起來。他感覺她那笑裏有點什麽。齊滿年沒笑，那一瞬間他唇上有種異樣的感覺，那感覺讓他想對麵前這女人笑那麽一下，但很快，他把那笑掐滅了。

　　“阿順找你，他問你把他胳膊埋什麽地方了？”

　　“他問這個？”

　　“就是，他說他去看看那地方。”

　　“哦哦……那有什麽看的。”

　　“他說他還沒死，你就讓他的一部分進了墳墓。”

　　“你看這阿順說的？他這麽說……”

　　“你帶他去看看，我帶他去了一回……”

　　“那有什麽用？”

　　“什麽？”

　　“我說你去了也白去，你找不著地方。”

　　“那是……沒找著埋他那胳膊的地方，我知道你把每個傷兵的斷手斷腳都一五一十地做了標記……你和我帶他去下……”

　　“我一個人帶他去就行了。”

　　“吔吔！人家先找我的，我答應人家了……”

　　兩個人帶了那個叫阿順的傷員去了南坡，淩信瑛覺得這事很那個，她很願意和齊滿年在一起。齊滿年一直沒說話，那個阿順看著那土堆有些激動。

　　“你別弄成個土堆堆喲。”阿順說。

　　“這不吉利。”他說。

　　阿順要弄平那隆起的地方。淩信瑛說：“我來我來，你一隻胳膊吃不上力氣。”

　　阿順沒再說什麽，他歪著頭看了齊滿年一會。“你應該多笑笑。”

　　阿順說。

　　齊滿年眉頭挑了幾下，皺著。

　　“以後你就知道了，你應該多笑笑……”阿順說。

　　淩信瑛聽出阿順那話裏意思，阿順是說要有一天你像我們這樣缺胳膊少腿的，你就再也笑不起來了。

　　淩信瑛說哎哎你烏鴉嘴喲。

　　阿順說你急個什麽我也沒說你呀。

　　淩信瑛說反正我不愛聽不管你說誰。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