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員果然當天就被送了過來。當陽的碼頭上停靠了幾隻竹排,一到秋天,河裏水就少去許多,隻能走排,再說一年多來敵人封鎖,蘇維埃轄區江河道裏船就少了,常常見著的是竹排。
一長條的竹排就停靠在河岸,看去像條竹的長龍。幾個男人不停地將排上的擔架往岸上搬,石岸上擔架也成了一條長龍。空氣中有傷員迷糊的呻吟聲。
劉錫吾很緊張,其實這些人裏隻有他顯得很緊張。不是他第一次見這場麵,戰場上他也見過傷兵和死亡,實際上比這還慘,但不一樣,這些傷兵現在交在他手裏,他覺得責任重大。何況他事前已經接到送來的指令,紅軍中的一個重要的人物也受重傷,就近要送到前鋪來。這責任更重大。內鬼沒找出來,這個傷員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一旦讓外人知道,不僅危及首長生命甚至關乎紅軍的安危。
但他不能把痕跡顯現在臉上,他得把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他看著宋成庚在從容指揮著,他對這一點都不熟悉,他現在一切得聽他們的,他想他得先學會一些東西。
“小心點抬!”宋成庚說。
“老劉你別動那個擔架。”宋成庚朝他喊。
然後他叫著:“肅祿肅祿!”
黃肅祿從那邊跑了過來。
“你,還有人希和淩信瑛管這個。”宋成庚說。
劉錫吾想,怎麽叫個女人來?很快他就明白了,那傷員傷在胸口上,傷得很重,不能有絲毫的閃失,得穩穩當當平著將人抬上岸。就剩下淩信瑛一個看護了,她得在場。
還有一件事情他們得做,那就是蒙住傷員們的眼睛,這是規定。這是出於醫院安全的考慮。一般紅軍醫院都在某個隱秘的山裏,離前方不能太遠,離後方相對要近。交通也得相對便利,而安全則是重中之重。
這種地方不能輕易讓人知道。所以,傷員和外人在進山的某段路程裏必須遮蒙住眼睛。
把傷員安置好,劉錫吾才過來和那幾個男人打招呼。那是上頭給醫院派來的新的衛隊,是從總部保衛局裏挑選來的。領頭的那個人姓齊,叫齊滿年,他就是陳順為說到的那個人。陳順為跟劉錫吾說“我挑選了一個有經驗最得力的同誌協助你的工作”,說的就是他。
劉錫吾認識這男人。劉錫吾說:“是你呀,齊隊長。”
齊滿年說:“我不能不來呀,陳大頭說這地方需要人手,需要人手那不是理由,哪裏不需要人手,前線更需要人手你說是吧?”
“那是那是!”
“陳大頭那句話說動了我。”
“哪句話?”
“他說劉錫吾都去了你還說個什麽,服從命令吧……”
劉錫吾咧嘴笑了笑,他想大笑一番的,可他笑不出。劉錫吾知道,這種時候抽出幾個生龍活虎的骨幹充實醫院實在不容易。
“陳大頭還說什麽了?”他很認真地問齊滿年。
齊滿年搖了搖頭。
“不對。”
“沒什麽不對的……我還能哄你?”
“他說他會讓他來的。”
“誰?”
劉錫吾擺了擺手:“我們去前鋪吧,抓緊時間。”那時候他一直在找那個人,他有些恍惚,那天陳順為同意給他派個院長來的,可他沒看見這個人。他急需這個人,紅軍醫院需要這樣的一個人。可這次那個人沒來,聽齊滿年的話人是一定會來,但不是現在。
當然,齊滿年還說到那個重要的病人。
“這麽說你已經知道了?”劉錫吾說。
“我負責他一路上的安全保衛,是陳大頭交給我的任務之一。”齊滿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