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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未濟第六十四(22)

  “譯文”

  成王說:“啊!殷王帝乙的長子。考察古代典製,尊崇聖德,效法賢人之。繼承殷先王世代相傳的傳統,修習其典禮文物,做周王朝的賓客,和周國一樣得到美善,並世代相傳永無窮盡。嗚呼!你的先祖成湯,能修身自省、聖明通達、寬宏博大、深謀遠慮,老天垂愛佑助他,於是受天命。他用寬鬆政策撫治民眾,除掉邪惡暴虐之人,他的功績施利於當代,美德留傳於後代子孫。你履行成湯大道,有好名聲,你恭敬謹慎能盡孝道,以嚴肅恭謹之心事神治民。我嘉獎你的美德,稱之為篤厚而永遠記住。上帝時常享受你的祭物,百姓恭敬和睦,因此把你封為上公,治理東方之華夏宋國。”

  “欽哉!往敷乃訓,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弘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綏厥位,毗予一人。世世享德,萬邦作式,俾我有周無。嗚呼!往哉惟休,無替朕命。”

  “譯文”

  “欽敬啊!發布你的命令,慎重遵守你的等級名分,遵循傳統法製,以服從周王室。弘揚你有功業之先祖,管製好你的民眾,永遠安處你的地位,輔佐幫助我。從而使你的子孫世代享有美德,天下各國也以你們為榜樣,使我周王朝不嫌棄你們。嗚呼!去吧,把一切都做好,不要廢棄我的訓命。”

  “大意”

  武王滅殷後,命管叔、蔡叔留下來監管武庚,可是他們卻參與武庚叛亂。後來周公平滅了殷亂。蔡叔死後,其子蔡仲有賢德,周公請成王封其為蔡國之君。本篇即是成王對蔡仲的冊命之辭,故名《蔡仲之命》。

  惟周公位塚宰,正百工,群叔流言。乃致辟管步於商;囚蔡叔於郭鄰,以車七乘;降霍叔於庶人,三年不齒。蔡仲克庸祗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

  “譯文”

  周公居太宰之位,整頓百官,管叔蔡叔等散布周公謠言。周公就在商處死管叔;把蔡叔囚禁於郭鄰,給與七乘隨從之車;把霍叔降為平民,三年之內不用為官。蔡仲能經常誠敬專一於修德,周公任用他為卿士。蔡叔逝後,周公就請命成王封蔡仲去蔡國為君。

  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德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於東土。往即乃封,敬哉!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跡自身,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彝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為善不同,同歸於治;為惡不同,同歸於亂。爾其戒哉。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懋乃攸績,睦乃四鄰,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則予一人汝嘉。”

  王曰:“嗚呼!小子胡,汝往哉!無荒棄朕命。”

  “譯文”

  成王說:“年輕的胡啊,你遵循祖父文王之德,改變你父親的惡,能謹慎持守正道,因此我任命你在東方做諸侯。往你的封國就職去吧,要誠敬專一啊!希望用你的善行彌補前人罪過,這是忠也是孝。你獨自創事業吧,能勤勞而不怠惰,用此為你後代子孫做榜樣。要遵循你祖父文王之常訓,不要像你先父那樣違反王命。老天公正無私,隻佑助有德之人。民心所向不可變,隻歸向慈愛自己的君主。做善事的方式各不相同,卻同歸於天下之治;做惡事方式也不相同,卻同歸向天下之亂。你應當警戒呀。隻要做事就要謹慎,並想到它的結局,最後就能夠不窘迫。如果不考慮事情的結局,最後就可能招致困窮。勉力做好你所承擔的事業,與鄰國和睦相處,用以屏藩王室,和諧同姓兄弟,使民眾安居樂業。從開始就遵循中正之道,不要自作聰明擾亂傳統之法。詳細審察你聽到和看到的,不要因片麵之言改變原有之政令法度。能這樣我就要嘉獎你。”

  成王說:“嗚呼!年輕的胡,你去吧!要記住我的訓命。”

  周官

  “大意”

  成王即位後,官製問題尚不完備,故作此篇用來闡述周代設官、分職、用人之法的大略情況,故取名《周官》。

  全文分三段。第一段介紹成王督察糾正治事百官的時代背景。第二段闡述堯舜、夏商設官概況。第三段對官員們提出一些基本要求,勉勵官員盡職盡責、努力修德、推賢讓能、和睦共事,把國家治理好。

  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群辟,罔不承德。歸於宗周,董正治官。

  “譯文”

  成王為天子,據有天下各國,就到六服內諸侯國去巡狩,四麵征討不循正道之國,安撫那裏的民眾。六服之內所有諸侯,沒有人不享受德澤。成王返回周都城後,開始督察糾正治事之官。

  王曰:“若昔大猷,製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內有百揆四嶽,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鹹寧。夏商官倍,亦克用。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今予小子,祗勤於德,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塚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司寇掌邦禁,詰奸慝,刑暴亂。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製度於四嶽。諸侯各朝於方嶽,大明黜陟。”

  “譯文”

  成王說:“從前大道流行,製定政教法令於動亂之前,安邦定國於出現危險之前。”他說:堯舜考察古時典製,設立官職近百類。朝內有百揆、四嶽諸官,外地有州牧、侯伯諸官。各種繁多政事都可諧和,天下各國皆得安寧。夏和商,設立官職增加一倍,也使國家得到治理。聖明君主設立政長,不僅注重設官,更注重用人,使官得其人。

  “現在我還年輕,恭敬勤勉於修德,從早到晚不鬆懈猶來不及。仰慕前代做法而遵循之,用以教誨開導所有官員。設立太師、太傅、太保,這就是三公。闡明大道,治理邦國,協調陰陽。三公之官不一定都設置,但要官得其人。設立少師、少傅、少保,稱為三孤。輔助三公弘揚教化。恭敬朝奉天地,輔佐我這位君王。塚宰常管邦國政治,統領百官,使天下各國保持均衡和平。司徒掌管邦國教化,廣泛傳布五常之教,使萬民歸服。宗伯掌管邦國宗廟祭祀等禮儀,管理天神地祗人鬼之事,調和尊卑上下關係。司馬掌管邦國軍政,統帥六軍,平定邦國及諸侯叛亂。司寇掌管邦國禁令,糾察奸佞邪惡之人,懲罰暴亂之人。司空掌管邦國之土地,使士農工商四民安居,以順天時而興地利。六卿分開職責,各自率領其部屬,用以領導九州之軍政長官和各國諸侯及其領袖,富厚安定天下萬民。每隔六年,五服內之諸侯來京城朝見天子一次。間隔十二年,周天子就按四時向四方各封國巡視一次,在四嶽考正各國之禮法製度。諸侯各到其封國所在方向之嶽去朝見天子,天子依其政績大行升降進退之製。”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懷。學古入官,議事以製,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麵,蒞事惟煩。戒爾卿士,功崇惟誌,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位不期驕,祿不期侈。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龐。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

  “譯文”

  成王說:“嗚呼!凡我居位任職之官員,恭敬嚴肅對待你們所主管的事情,你們發出政令必須謹慎,政令一經發出就一定執行,不得違反。用公心滅除私欲,民眾就將信賴和懷念。學習古訓古法而後才能為官治事,議論政事以古代製度為據,治理政事就不會迷惑失誤。希望你們以舊典常法為師,不能用能言善辯擾亂官職。蓄積疑惑就會敗壞謀劃,怠惰疏忽則將荒廢政務,不學習就如麵牆而立一樣困窮無知,遇到要處理之事則雜亂無章。告誡你們眾卿,功德高在於立誌,事業大在於勤奮,治理能果敢決斷,就可免去以後之艱難。有了高貴之權位驕傲就會不期而至,有了豐厚之俸祿奢侈也會不約自來。恭敬儉樸就是美德,不可行詐偽。做善事心安逸而一天天接受美善,做惡事心疲勞而一天天趨向拙劣。居尊寵之位要想到潛在的危險,無處不致思敬畏,如果不懂得敬畏就會使自己陷入可畏之境地。推舉賢人,禮讓能者,百官就能和諧,百官不和諧,政事就將紛亂。推舉之官能勝其職,這是你們有才能;推薦了不應推薦之人,是你們不稱職。”

  成王說:“嗚呼!主管三事之公卿和大夫們,嚴肅專一於你們的職責,治理好你們的政事,輔佐好你們的君主,永久安寧萬民,天下各國就不會厭棄周王之德。”

  君陳

  “大意”

  君陳,人名,成王之臣,據說為周公之子。周公平定武庚叛亂後,便將他們遷往成周,周公親自監管。周公死後,成王命君陳接管殷民,此篇即成王給君陳之策命書,故名《君陳》。

  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於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茲東郊,敬哉!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懷其德。往慎乃司,茲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

  “譯文”

  成王這樣說道:“君陳,隻有你具備美好品德,孝順又恭敬。孝順父母,善事兄弟,推廣開來就能實行於治理政事。我讓你去治理這東郊之殷民,要嚴肅啊!從前周公教育安撫萬民,民眾懷念他的恩德。去謹慎處理你掌管的職事,這就要循行周公的常規常法,勉力昭明周公之遺訓,這樣民眾才能得到治理。”

  “我聞曰:至治馨香,感於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凡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既無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爾惟風,下民惟草。圖厥政,莫或不艱。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則同繹。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德。’嗚呼!臣人鹹若時,惟良顯哉!”

  “譯文”

  “我聽說:最完美的政治香美如果遠聞,就能感動神明。穀物沒有遠聞的馨香,隻有明德才能馨香遠聞。希望你以周公之謀略訓誡為法,天天努力不倦,不要貪圖安逸娛樂。一般人在未見聖道時,好像不能見到似的急於想見到;等到見了聖道,又不能按聖道要求的那樣去做,你可要警惕啊!你為風,下民為草,草是隨風而動的。謀劃治理的政事,沒有一件不是艱苦的。哪些要廢止,哪些要興辦,看法各有差異,你要和眾人商量,眾人意見相同也需細致探究。你有嘉善的謀略,就要入京城在朝內報告君王,你在外麵則要聽命於君王。並說:‘這些謀略這些道理,是因為承受了我君王的美德。’嗚呼!為臣者都能順此正道,那麽臣子就忠信而且君王也得到彰顯了!”

  王曰:“君陳,爾惟弘周公丕訓,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寬而有製,從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有弗若於汝政,弗化於汝訓,辟以止辟,乃辟。狃於奸宄,敗常亂俗,三細不宥。爾無忿疾於頑,無求備於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惟民生厚,因物有遷。違上所命,從厥攸好。爾克敬典在德,時乃罔不變,允升於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爾之休,終有辭於永世。”

  “譯文”

  成王說:“君陳,你要弘揚周公的偉大訓誡,不可依仗權勢作威作福,不要依仗法令剝削百姓,對百姓既要寬鬆又要有限度,治理政事的舉措應當和諧。殷民犯罪被拘係,我說要判刑,你不要馬上就去行刑;我說要赦免,你不要馬上就去赦免,一定要審慎察明罪行輕重而適中裁決。有人不服從你的政令,不被你的訓誡所教化,通過懲治犯罪的人可以防止他人再犯罪,就要懲治那些犯罪的人。對習以為常的犯法作亂,敗壞倫常,擾亂風俗教化,即使在三者中犯有小罪也不能赦免。你不要憤怒憎惡那些愚昧固執不明德義不聽教化的人,不可對一個人求全責備。一定要有忍耐精神,所做之事才能成功。有寬容的胸懷,德行才能廣大。分辨那些修德的人,也要分辨其中混雜不修德的人;任用賢才,用他們帶領那些不具賢才的人。人的自然本性是淳厚的,因為受環境影響才會發生改變。他們違背上司的命令,而追隨上司的愛好。您能從自身善德出發敬行倫常教化,殷民就沒有不改變的自身弊病的,相信你的政教會上升至大道境界。我將為此承受多種福佑,這也會使你的美名,被世世代代的人民永久稱頌。”

  “大意”

  畢指畢公高,周文王第十五子,武王滅殷後,被封於畢,因以為姓。據《史記周本紀》載,成王死後,子釗立,是為康王,在位二十六年。成、康之時,周王朝有了穩定發展,但周王朝對殷民仍保持警惕之心,康王十二年,命畢公繼周公、君陳之後擔當治理殷民之重任。本篇即是康王冊命畢公治理東郊殷民之辭,故名《畢命》。

  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於豐。以成周之眾命畢公保厘東郊。

  王若曰:“嗚呼!父師,惟文王、武王敷大德於天下,用克受殷命。惟周公左右先王,綏定厥家,毖殷頑民,遷於洛邑,密邇王室,式化厥訓。既曆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寧。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勸。惟公懋德,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祗師言。嘉績多於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

  “譯文”

  周康王十二年六月三日,新月剛開始出現,又過三天到六月五日,康王早晨步行由宗周來到豐邑。把成周的民眾,冊命給畢公安撫治理,以安定東郊。

  康王這樣說:“嗚呼!父師,文王、武王普施大德於天下,因而能接受殷的國命。周公輔佐先王,安定國土後,就謹慎處置殷遺民,把他們遷徙到洛邑,使其靠近周王室,因此他們被周公訓誡所感化。從遷殷民至今已過去三十多年,移風易俗,四方安定無憂,我也因此而得到安寧。世道有治亂盛衰的演變,政教因習俗而變革,不表彰善良,就沒有什麽可用作勸勉民眾的榜樣。畢公您能勉力修德,連小事細行也能勤勞做好,輔佐四代君王,儀態莊重地統領群臣,群臣沒有不敬重您的言論的。您的嘉美功業在先王時代就有了很多,我這個年輕人就垂衣拱手,仰賴您的成功吧。”

  王曰:“嗚呼!父師,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旌別淑慝,表厥宅裏,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政貴有恒,辭尚體要,不惟好異。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殄,公其念哉!我聞曰:‘世祿之家,鮮克由禮,以蕩陵德,實悖天道。敝化奢麗,萬世同流。’茲殷庶士,席寵惟舊,怙侈滅義,服美於人。驕淫矜侉,將由惡終。雖收放心,閑之惟艱。資富能訓,惟以永年。惟德惟義,時乃大訓。不由古訓,於何其訓?”

  “譯文”

  康王說:“嗚呼!父師,現在我恭敬地把周公治理殷民之事授命給您,您就前往就職吧!要分辨殷民中的善惡,對其中善良的人要在其居住的裏巷標記出來,表彰善良,憎惡邪惡,樹立良好的社會風氣。對不服從訓誡法令的人,要把他們劃分出來,並在他們居住的地區周圍劃出邊界,使他們畏禍而慕福。要申明劃分封邑內外的邊界,慎重地鞏固封邑的守備,從而使天下安寧。執政貴有恒常穩定之禮法,言辭崇尚簡潔但又要體現精要,不要喜好奇異。殷商的習俗是柔弱順從,以能言善辯為賢士,這些風氣的殘餘還沒有完全斷絕,您可要想到這些啊!我聽說:‘世世代代享有祿位之家,很少能遵守禮儀,使驕橫放蕩的人欺侮有德的人,實在是違逆天道。敗壞風化,奢侈華美,世世代代與此同類。’這些殷商眾士,憑借先人的恩寵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他們堅持奢侈之風,泯滅德義,吃喝穿用美勝於人。驕橫放縱,自負賢能而誇耀於人,到死都在行惡。即使收回放縱了的心,約束它也很難。財產豐厚又能順從教化,隻有這樣才可以長壽。隻有德與義,這才是最重要的法則。不遵循古訓,其訓誡依據什麽呢?”

  王曰:“嗚呼!父師,邦之安危,惟茲殷士,不剛不柔,厥德允修。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終。三後協心,同於道,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四夷左衽,罔不鹹賴,予小子永膺多福。公其惟時成周,建無窮之基,亦有無窮之聞。子孫訓其成式,惟。嗚呼!罔曰弗克,惟既厥心;罔曰民寡,惟慎厥事。欽若先王成烈,以休於前政。”

  “譯文”

  康王說:“嗚呼!父師,邦國的安危,就在於治理這些殷民了。用剛柔相濟的政策,相信您的德政即得修治。在開始階段周公能謹慎治理殷民,君陳能和洽殷民於中間階段,畢公您能最後完成治理殷民的職責。你們三位同心協力,共同達於治道,治道融洽和諧,政事治理得當,施恩惠於百姓,四方左衽之民,無不仰賴我國,我這個年輕人也永遠享受你們的大福。希望你就在此成就周的偉業,建立無窮基業,也就有了無窮的美譽。子孫後代順從您的成法,使天下安寧。嗚呼!不要說不能勝任,要竭盡心力去做;不要說百姓太少,要謹慎地治理好政事。繼承先王已經成就的偉大功業,要比前人政績做得更美善。”

  君牙

  “大意”

  君牙,人名,周穆王時為大司徒,主管教化。此篇即是穆王任命君牙之策書。

  全文分兩段。第一段敘述策命君牙之緣由。第二段為告誡君牙之詞。

  王若曰:“嗚呼!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服勞王家,厥有成績,紀於太常。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遺緒。亦惟先正之臣,克左右亂四方。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於春冰。今命爾予翼,作股肱心膂,纘乃舊服,無忝祖考。”

  “譯文”

  康王這樣說:“嗚呼!君牙,你的祖父和父親,世代真誠忠貞,勤勞服事於周王朝,他們都有功績,這些已記載於王朝的太常旗上。我這個年輕人繼承守護文、武、成、康遺留下來的事業,也想到先王的大臣,他們能輔助治理天下。我心中的憂慮畏懼,就像踩著老虎尾巴,就像徒步行走在春天的薄冰上。現在我命你輔助我,做我身邊的得力大臣,繼承你先祖先父的舊職,不要辱沒他們的榮譽。”

  “弘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夏暑雨,小民惟曰怨谘;冬祁,小民亦惟曰怨谘。厥惟艱哉!思其艱以圖其易,民乃寧。嗚呼!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啟佑我後人,鹹以正罔缺。爾惟敬明乃訓,用奉若於先王,對揚文、武之光命,追配於前人。”

  王若曰:“君牙,乃惟由先正舊典時式,民之治亂在茲。率乃祖考之攸行,昭乃辟之有。”

  “譯文”

  “把弘揚傳播五常之教,用作和諧民眾的法則。你自身要能端正,沒有人敢不端正。民眾心中沒有公正的標準尺度,所以就以你為標準尺度。夏季炎熱多雨,小民隻知抱怨歎息;冬天特別寒冷,小民也隻知抱怨歎息。他們的生計多艱難啊!思慮到他們生計之艱難,就要謀劃容易做到的解決辦法去做,民眾就會安寧。嗚呼!文王的謀略要大加彰顯啊!武王的功業也要大加繼承啊!他們將啟發佑助我們後代子孫,用正道且沒有過失。你要敬明,訓教職責,用以奉順先王,頌揚文王、武王的光輝福命,努力趕上你的前人而與之相提並論。”

  康王這樣說:“君牙,你要遵循你的前任,以以前的典製為法,民眾治理混亂在於教化。遵循你祖父、父親之所行,昭明你君王之治道。”

  “大意”

  冏即伯冏,人名,周穆王時為太仆正之官。本篇即是穆王對伯冏的策命之辭,取各《冏命》。

  全文分兩段。第一段回顧文王、武王時君主聖明、群臣忠誠善良。第二段闡明君德靠臣輔助,更受身邊侍禦之臣的影響。

  王若曰:“伯冏,惟予弗克於德,嗣先人宅丕後,怵惕惟厲,中夜以興,思免厥愆。昔在文、武,聰明齊聖,小大之臣,鹹懷忠良。其侍禦仆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祗若,萬邦鹹休。”

  “譯文”

  康王說:“伯冏,因為我不善於修行德,繼承先王的君位,恐怕有危險,以至半夜驚醒,思慮怎樣免除過失。從前文王、武王,耳聰目明,智慮敏達,大小群臣都懷有忠良之心。那些侍奉在身邊、掌管車馬服飾的官員以及仆役隨從,沒有不正直的人。他們從早到晚侍奉輔助君王,使君主從家居到外麵日常生活各方麵,沒有不恭謹嚴肅的。發號施令,沒有不善的。下民恭敬順從,天下各國皆得休美。”

  “惟予一人無良,實賴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繩愆糾繆,格其非心,俾克紹先烈。今予命汝作大正,正於群仆侍禦之臣,懋乃後德,交修不逮。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仆臣正,厥後克正;仆臣諛,厥後自聖。後德惟臣,不德惟臣。爾無昵於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厥官,惟爾大弗克祗厥辟,惟予汝辜。”

  王曰:“嗚呼,欽哉!永弼乃後於彝憲。”

  “譯文”

  “我這個人資質不好,實在要依賴前後左右的官員,補救我不曾做到的,糾正過失,矯正謬誤,糾正不善之心歸於正,使我能夠繼承先王的功業。現在我命你做大正之官,教正群仆侍禦眾臣,勉勵你們的君主修德,共同勉勵做好不足之處。謹慎任用你的屬下,不要選用那些巧言令色、逢迎諂媚之人,隻能選用正直賢良人士。如果群仆侍從之臣正直賢良,他們的君主就是正直賢主;如果群仆侍從之臣阿諛諂媚,他們的君主就自以為聖明。君主有善德關鍵在於臣,君主道德敗壞也在於臣。你不要親近奸邪小人,不要讓他們充當群仆侍從之官,以免他們引誘君主詆毀先王的經典。如果不看人之良善,而隻看貨賄之豐厚。如果這樣選人,就敗壞了你的官職,就是對你君主最大的不敬,我就要對你治罪。”

  康王說:“嗚呼!要恭謹嚴肅啊!要永遠用常法輔佐你的君王。”

  隋唐時期是中國佛教的鼎盛期,產生了許多佛教宗派,如天台宗、華嚴宗和禪宗等。其中,尤以禪宗最為突出。以六祖慧能為代表的南宗禪,更以其鮮明的特征和個性,在安史之亂後得到了迅速的傳播,風靡全國,使禪宗的勢力和影響遠遠超過其他各宗,以至於成為中國佛教的代名詞。

  慧能被奉為繼五祖弘忍之後的禪宗六祖,記載其生平事跡和禪法的《六祖壇經》便成為禪宗傳教和教授禪法的主要理論依據。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僧侶的著述中,《壇經》也是唯一一部被公開稱為“經”的著作。

  《六祖壇經》自問世以來,已有一千多年的曆史,千餘年來,屢經增刪,形成了多種內容不盡相同的本子,大約有二三十種。本世紀初葉,自敦煌發現手抄本《壇經》以來,掀起了一個世界範圍的《壇經》及禪宗研究的高潮,大大推進了禪宗史研究的發展。

  慧能禪學思想的主要特點是“識心見性”和“頓悟成佛”。前者是他的心性本體論,說明“心”、“性”是眾生成佛的依據;後者是他的宗教修行方法論,提出宗教修行的原則和方法。首先,慧能認為,人的“心”、“性”即為佛性,因此,“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人人都可成佛。其次,慧能雖然強調眾生自性清淨,本自具足,但這是從本性上、從成佛的可能性上來說的。實際上,現實的人與佛還是有區別的。因此,要脫離苦海、解脫成佛,還必須依法修行,以求去迷轉悟,返璞歸真。既然慧能在心性論上提出自性本自具足,那麽,在修行方法論上必然是“自悟自修”、“不假外求”。在提倡“自悟自修”的大前提下,慧能還提出了一些具體的修行方法:(1)無念為宗。其所謂“無念”,就是去除人們的執著,使心靈達到自由自在、通達無礙的解脫境界,而並不是要人停止任何意念活動。(2)定慧等學。慧能反對以前禪法中割裂定、慧的做法,主張定慧一致。這種“定慧等”的主張,實際上是抬高慧而貶低舊有意義上的禪定,提倡一種活潑的、不拘形式的、自由自在的新禪法。(3)頓悟成佛。慧能的新禪法就是“頓悟成佛”,就是“識心見性”。強調隻要一念覺悟,即可頓入佛地。總之,慧能的禪學思想是中國佛教史上的偉大革命,對中國中唐以後的佛教和宋明理學都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時,大師至寶林。韶州韋刺史與官僚入山,請師出,於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餘人、儒宗學士三十餘人、僧尼道俗一千餘人,同時作禮,願聞法要。

  “譯文”

  當時,六祖慧能大師來到南華山寶林寺。韶州府刺史韋琚率領其部屬一起進山,請六祖慧能大師到城裏的大梵寺講堂,開導眾人,宣講佛法。慧能大師就座。韋刺史及部屬三十多人,儒門學者三十多人,加上僧、尼、道、俗一千多人,同時向六祖行禮,希望能聽到佛法要旨。

  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識!且聽慧能行由得法事意。”

  “譯文”

  慧能大師對大家說:“善知識,人們先天所有的覺悟本性,本來就是潔淨的。隻要用此潔淨的本心,就可直接頓悟而成佛。善知識,先聽我慧能獲得佛法的經曆和來龍去脈。”

  “慧能嚴父,本貫範陽,左降流於嶺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艱辛貧乏,於市賣柴。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慧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慧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複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雲:‘我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餘。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慧能聞說,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慧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

  “譯文”

  “我的父親祖籍範陽,因遭貶官而流放到嶺南,成了新州的一個普通百姓。我的身世不幸,父親早早離開人世,年邁的母親帶著我這個遺孤,遷移到南海。由於生活貧困,我隻好打柴到市場去賣。一天,有個客戶買柴,叫我把柴送到他客店裏,客戶收了柴,我拿了柴錢,剛走到門外,聽見有個客人在誦讀佛教經典。我一聽他所誦的經文,心中立刻有所解悟。就問:‘客人誦讀的是何經?’客人笑道:‘我誦讀的是《金剛經》。’又問:‘您從何處得此經典的?’他說:‘我從蘄州黃梅縣東山禪寺得來的。五祖弘忍大師主持東山禪寺,門徒有一千多。我到東山禪寺拜佛時,聽大師講的這部經。弘忍大師常勸告僧人和俗人,隻要按《金剛經》所講的來修行,就能現出自己的佛性,直接成佛。’我聽此說,由於前世有緣,承蒙一位客人拿出十兩銀子送給我,以用作老母的衣食,叫我到黃梅,謁見五祖。”

  “慧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三十餘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的?’慧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餘物。’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若為堪作佛?’慧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慧能曰:‘慧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祖雲:‘這,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慧能退至後院。有一行者,差慧能破柴、踏碓。經八月餘。”

  “譯文”

  “我回家安置好母親後,就辭別了她老人家北行,走了不到三十多天,我便到了黃梅,拜見了五祖。五祖問道:‘你是哪裏人?到此來想得到什麽?’我回答說:‘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道來此拜師,隻想成佛,並不想求得其他東西。’五祖說:‘你是嶺南人,又是蠻夷,怎麽能成佛呢?’我說:‘人雖有南方北方之分,而佛性卻無南方北方之別。蠻夷雖然在肉身上和大師不同,可我們身上所具有的成佛本性又有什麽差別呢?’五祖還想和我交談,但見眾多弟子圍在左右,就讓我和大家一起去勞作。我說:‘慧能還有話啟稟師父:弟子常萌生智慧的念頭,人隻要不離棄自身的本性,那就是福田。不知大師還要讓我幹什麽活?’五祖答道:‘這蠻夷,想不到資質甚高!你不必再多說了,到馬棚幹活去吧。’我退到後院。有位行者分派我去劈柴、踏碓舂米。就這樣我勞作了八個多月。”

  “祖一日忽見慧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慧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隻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譯文”

  “有一天五祖忽然來後院看我,說:‘我想你那天的見解是可以采用的,因怕有惡人害你,就不與你說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說:‘弟子也明白您的用心,所以一直不敢到講法堂前拋頭露麵,以免被人覺察。’五祖有一天召集所有的弟子,說:‘我告訴你們,世人都把生死看得很重,而你們這些人終日隻是持戒修善求福報,而不去尋求脫離生死輪回的苦海。如果你們自己執迷不悟,不見自性,光是積德行善,又怎麽能拯救你們脫離苦海?你們都回去,憑借自己的才能,用自己本心的智慧之性,各作一首偈來給我看。如能悟得佛法大意,我就將衣缽教法傳給他,讓他成為第六代祖師。你們馬上回去,不得拖延。絞盡腦汁地想是沒用的,如是見性之人,一言之下即須得見。像這樣的人,即使是揮刀上陣的緊要關頭,也能瞬間認識自己的本性。’”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在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餘人聞語,總皆息心,鹹言:‘我等已後,依止秀師,何須作偈?’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得法,大難,大難!’”

  “譯文”

  “大家聽了五祖的吩咐,退下來後相互議論說:‘我們這些人根本不必冥思苦想地作偈呈給師父,那有何用?神秀上座現在是我們的教授師父,肯定是他得衣缽。我們這些人湊熱鬧冒昧地作一偈,不過是枉用心力。’其餘人聽到這種議論,都打消了作偈一試的念頭,都說:‘我們以後就仰仗神秀師父好了,何必自找麻煩作偈呢?’神秀心想:‘大家不作偈交給大師,是因為我是他們的教授師父。我必須作一首偈,來呈交大師,如不呈偈,五祖大師怎麽知道我的見解是深還是淺呢?我作偈的用意,如是為了獲得佛法那就是好的;如是為了覓得第六代祖師的位置,那就是用心險惡,與凡夫俗子爭奪皇帝的寶座有何區別?但如果我不作偈呈交五祖,那將永遠得不到真正的佛法。此事真是太難,太難了啊!’”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維:‘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雲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是心所見。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複思維:‘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會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譯文”

  五祖堂前有三間走廊,原本打算請宮廷畫師盧珍在壁上畫《楞伽經》經文故事和本宗五位祖師的傳承圖,以便使它們長久流傳下去,讓後世供奉。神秀的偈子已做成,幾次想呈交五祖。可走到講法堂前,就精神恍惚,緊張得渾身流汗,無法呈交上去。這樣前後過了四天,反複了十三次,始終沒將偈子交上去。神秀又想:‘不如將偈文寫在廊壁上。讓五祖他自己去看,如說此偈做得好,我就馬上出來參拜,說是神秀我作的;如是說此偈作得不好,那就說明我枉在山中修行這麽多年,受人參拜,還說什麽修成佛道呢?’當夜三更,神秀不驚動別人,自己執燈,把偈子寫在走廊南麵的牆上,表達自己對佛性的認識。其偈如下: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神秀寫畢,就悄悄回到房裏,大家都不知道。神秀又想:‘如果明天五祖見了那偈之後高興,那就說明我與佛法有緣;如說不好,則說明我生來愚笨,前世罪孽太重,不該得佛法。’五祖的聖意難以猜測。神秀就這樣在房中思來想去,坐臥不安,直到五更天亮。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祖曰:’汝作此偈,來見本性,隻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神秀作禮而去。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安。”

  “譯文”

  “其實,五祖早已知道神秀還未真正認識到佛性,沒有真正發現自己的本性。天亮了,五祖喚來盧供奉,到走廊南端牆上畫《楞迦經》經文故事。五祖忽然見了神秀所作的那首偈,抱歉地對盧珍說:‘盧供奉不用畫了,有勞您跑了這多路。’《金剛經》說過:‘凡是一切有形體相狀之物都是虛幻不真實的。’暫且保留這偈,讓人們誦讀、修持。按此偈來修行,可以避免陷入惡道;照此偈來修行,將有很大的收益。‘五祖命令徒弟們:’焚香禮拜,都來誦讀此偈,會立即認識自己的本性。‘於是弟子們都來誦讀此偈,都讚歎此偈做得好。五祖於三更時分將神秀叫到法堂,問道:’這偈是你作的嗎?‘神秀說:’確實是我所作,我不敢妄求得到第六代祖師的位置,隻望師父慈悲為懷,審查一下弟子對佛法是否有點覺悟?‘五祖說:’從你作此偈來看,你還未認識你的本性,隻是到了門外而未入門內。憑這般認識,想求得無上的覺悟,肯定不能達到。那無上的覺悟,應在言談中立即認識自己的本心,發現自己的本性,明白自己的本心和本性原本沒有生成,也沒有毀滅。在任何時候,在每一閃念中,都能認識自己的本性,一切諸法無一遺漏,都是以空無自性為性,一真一切都真,萬種佛法的境界都是一致的。這一致的認識,就是真實。如有了這種認識,就是得到了無上的覺悟本性啊。你暫且回去,考慮一兩天,重新作一偈,拿來我看。你的新偈如入了門,我就將衣缽佛法傳你。神秀行禮後離開了五祖。又過了幾天,神秀還是未能作成偈,心中恍惚,神思不安,如在夢中,行走坐立悶悶不樂。”

  “複兩日,有一童子於碓坊過,唱誦其偈。慧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誦者何偈?’童子曰:‘爾這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令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慧能曰:‘我亦要誦此,結來生緣。上人,我此踏碓八個餘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慧能曰:‘慧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慧能聞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慧能向別駕言:‘欲學無上菩提,不可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若輕人,即有無量無邊罪。’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慧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眾以為然。

  “譯文”

  又過了兩天,有一童子從碓坊(旁)走過,口中念誦神秀所作的偈。我一聽,就知此偈作者還沒有認識自己的本性。我雖沒有得到師父的教授,可早就理解了佛法的大意。於是我就問童子:‘你所誦的是何偈?’童子說:‘你這個蠻夷自然不知道。那天五祖大師說,世人把生死輪回之事看得很重,他已想傳衣缽佛法,所以讓弟子們作偈頌交給他看,如果誰能解悟佛法大意,就將衣缽和佛法傳給誰,讓他成為第六代法祖。神秀上座在南邊的廊壁上寫了這《無相偈》。五祖大師叫門人都來吟誦這偈,照此偈修持,可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持,可得很大好處。’我說:‘我也要誦讀此偈,結來生法緣。上人,我在此踏碓已八月有餘,還未曾到過法堂前。望上人引我到偈前禮拜。’於是童子帶引我到偈前禮拜。我說:‘慧能不識字,請上人誦讀給我聽。’當時有位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就高聲誦讀。我聽後,就說:‘我也有一偈,還望別駕代我寫在這上麵。’別駕說:‘你也能作偈,此事少有!’我對別駕說道:‘想學得無上智慧,是不應該輕視初學佛法者的。地位最低之人也可能有最高的智慧,地位極高之人也會一時沒了心智。如果輕視人,就會有無窮無盡的罪孽。’別駕說:‘你把偈吟誦出來,我替你寫下來。如你得法,須先救度我,別忘了我這句話。’於是慧能我作偈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別駕寫好偈後,五祖的眾門徒都覺一驚,無人不讚歎驚訝。他們相互議論道:‘真是奇了!的確不可以貌取人。怎麽初來乍到,他竟成了肉身菩薩!’五祖見眾人如此震驚,恐怕我以後被人傷害,於是脫下鞋來,用鞋底擦掉了此偈,說:‘也未有見性。’大家都附和。

  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乃問曰:‘米熟也未?’慧能曰:‘米熟久實,猶欠篩在。’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慧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無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祖知悟本性,謂慧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雲: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

  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譯文”

  “第二天,五祖悄悄來到碓坊,見我腰裏綁一石塊在舂米,就對我說:‘想求得佛道的人,為佛法而犧牲身軀,應當這樣啊!’又問道:‘米舂好了嗎?’我說:‘米早就舂好了,不過還需篩一下子。’五祖用手杖敲擊三下碓子,就離開了。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三更時分來到方丈堂。五祖用袈裟將燈光遮了起來,不讓別人看見,給我講解《金剛經》。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我馬上徹悟了一切佛法都不離人自己的本性的佛法真諦。於是我對五祖說:想不到自己的本性本來就是清淨空靈的;想不到自己的本性本來就是不生不滅的;想不到自己的本性本來就是完美無缺的;想不到自己的本性本來就是堅定不移的;想不到自己的本性本來就能生成萬種佛法。”五祖知道我已徹悟了自己的本性,就對我說:‘如果不認識自己的本心,即使學習佛法也不會有什麽益處;如果認識了自己的本心,認識到自己所具的佛性,那就可被稱為丈夫,被稱為天神和世人的導師,被稱作佛。’五祖在三更時給我傳授佛法,沒有人知道,五祖就向我傳授了頓教佛法和衣缽,說:你已成為第六代祖師了,望好好守住自己的善念,廣泛救度有情眾生,使本教流傳開來,不要讓它中斷失傳。請聽我的偈子:

  在有情眾生心中播下成佛的種子,成佛之種會在眾生心中萌生,結出佛果;

  無情眾生因為無情也無佛種,沒有佛性也就沒有成佛的希望。

  “祖複曰:‘昔達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我啟曰:‘向甚處去?’祖雲:‘逢懷則止,遇會則藏。’我三更領得衣缽,雲:‘能本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須憂,吾自送汝。’祖相送至九江驛。祖令上船,五祖把櫓自搖。我言:‘請和尚坐,弟子會搖櫓。’祖雲:‘合是吾渡汝。’我雲:‘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我生在邊方,語音不正,蒙師傳法,今已得悟。隻合自信自度。’祖雲:‘如是,如是,以後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譯文”

  “五祖又說:‘當年達摩大師從印度剛來這裏傳播佛法,沒有人相信他。所以要把袈裟作為真傳的信物,一代代承襲下來。佛法則以心傳心,讓人們自己去悟,去理解。自古以來,諸佛都是這樣暗傳本性,曆代祖師也都這樣暗傳本心。所傳袈裟是爭端的根源,因此傳到你就不要再傳下去了。如再傳此衣,你的生命時刻都有危險。你須馬上離開這裏,恐怕有人要加害於你。’慧能問:‘往哪裏去呢?’五祖說:‘逢懷就止,遇會則藏。’我三更接受了衣缽,說:‘慧能我本是嶺南人,平素不熟悉這兒的山路,怎麽才能走出大山到江邊呢?’五祖說:‘你不必擔憂,我會親自送你。’五祖將我送到九江驛。五祖讓我上船後,親自搖櫓。我說:‘師父請坐,該由弟子來搖槳才是。’五祖說:‘當然應該我渡你過去。’我說:弟子未悟道時,是師父度我,弟子悟了就該自己度了。雖然”度“這個名稱是一樣的,但用法卻不同。我是南方人,語音不純正,承蒙師父傳給佛法,現在已經悟道,當然隻能由弟子來修行度自己了。‘五祖說:’說得很對,以後的佛法要靠你來發揚光大,推行於世了。你走後,再過三年,我才會圓寂。你現在要多保重,一直向南走。不要馬上向人們說法,佛法的興起是很難的啊。”

  “慧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半間,至大庾嶺。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慧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粗糙,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慧能。慧能擲下衣缽於石上,雲:‘此衣表信,可力爭耶?’解隱草莽中。慧明至,提掇不動,乃喚雲:‘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慧能遂出,坐盤石上。慧明作禮雲:‘望行者為我說法。’慧能雲:‘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明坐良久,慧能雲:‘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麽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慧明言下大悟。複問雲:‘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慧能雲:‘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明曰:‘慧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麵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慧明師也。’慧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念。’明又問:‘慧明今後向甚處去?’慧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明禮辭。”

  “譯文”

  “我辭別了五祖,快步向南走。過了兩個多月,到達大庾嶺。這時,後麵追來了數百人,欲奪衣缽。有一姓陳名慧明的僧人,出家前是四品將軍,性情粗暴,極力想找到我。他搶在眾人前麵,趕上了我。我把衣缽放在石頭上,說:‘這衣缽是傳法的信物,怎麽能憑武力來搶奪呢?’然後隱藏在草叢中。慧明趕到了,卻拿不動法衣。於是他大聲喊道:‘行者,行者,我是為求佛法而來,不是為搶奪法衣而來。’我就出來,盤坐在石頭上。慧明行禮後說:‘望行者能為我說說佛法。’我說:‘你既然是為佛法而來,那你就摒棄一切俗念,不要有任何念頭,我為你說法。’慧明靜坐了好久,我說:‘不思量善,不思量惡,正在這個時候就是你慧明的本性。’慧明聽了,頓時大悟,又問道:‘除了剛才的密語密意外,還有其他的密意嗎?’我說:‘既然對你講了,就不是什麽秘密了。如你能用我講的這個道理觀照自己,那麽秘密就在你那裏了。’慧明說:‘慧明我雖然長期身在黃梅,可一直沒有認識到自己的本性。今天承蒙您指教,感覺就如同人飲水一樣,冷暖隻有自己知道。現在行者您就是我慧明的師父了!’我說:‘你如能這樣想,那我就和你同以黃梅五祖弘忍為師,好好維護佛法。’慧明又問:‘我今後應往哪裏去呢?’我答道:‘碰到帶袁字的地方就停留下來,遇著帶蒙字的地方就居住下來。’慧明向慧能行禮,辭別而去。”

  “明回五嶺下,謂趁眾曰:‘向陟崔嵬,竟無蹤跡,當別道尋之。’趁眾鹹以為然。慧明後改道明,避師上字。慧能後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於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一十五載,時與獵人宣說法。獵人常令守網,每見生命,盡放之。每至飯時,以菜寄煮肉鍋。或問,則對曰:‘但吃肉邊菜。’一日思維:‘時當弘法,不可終遁。’遂出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經》,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動不已。慧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一眾駭然。印宗延至上席,征詰奧義。見慧能言簡理當,不由文字。宗雲:‘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慧能曰:‘不敢。’宗於是作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宗複問曰:‘黃梅付囑,如何指授?’慧能曰:‘指授即無,惟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宗曰:‘何不論禪定、解脫?’慧能曰:‘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問:‘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慧能曰:法師講《涅經》,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貴德王菩薩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闡提,當斷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無常,佛性非常非無常,是故不斷,名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蘊之與界,凡夫見二,智者了違,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佛性。‘印宗聞說,歡喜合掌,言:’某甲講經,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真金。於是為慧能剃發,願事為師。慧能遂於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慧能於東山得法,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今日得與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會,莫非累劫之緣,亦是過去生中供養諸佛,同種善根,方始得聞如上頓教,得法之因。教是朱聖所傳,不是慧能自智。願聞先聖教者,合令淨心。聞了,各自除疑,如先代聖人無別。”一眾聞法歡喜,作禮而退。

  “譯文”

  “慧明回到嶺下,對別的追我的人說:‘我已到過山頂,沒發現慧能的蹤跡,應到別的路上去找他。’眾人都以為他說得對。慧明後來改名道明,是為了避諱我的法號。我後來到了曹溪,又被惡人追趕搜尋。於是就在四會的獵人中避難,過了十五年,我也有時向獵人說法。獵人常讓我守網。我每見到獵物,全部放走。每至吃飯時,我都將素菜放到煮肉鍋內,有人問,就回答說:‘我隻吃肉邊的菜。’一天我心想:‘現在應當出來弘揚本教教義了,不能這樣藏匿一輩子!’於是我離開四會到了廣州法性寺。當時正逢印宗法師講說《涅經》,忽然有風吹得旗幡飄動起來,有位僧人說:‘是風在動。’有位僧人說:‘是幡在動。’大家對此議論不休。我走上前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仁心在動。’大家聽了驚訝不已。印宗法師請我到上座,求問深奧的義理。聽我言辭簡潔,意義精當,不受佛經字麵所束縛。印宗法師說:行者一定非凡之人。我久聞禪宗衣缽、佛法的傳人已到南方來了,莫非就是行者您?‘我說:’不敢當。‘印宗法師馬上向我行禮,並請求我把所傳承的衣缽,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印宗法師又問:’五祖在黃梅傳給你衣缽時,有何指示和傳授?‘我說:’沒有什麽指授,隻是論及如何認識自己的本性,卻不談禪定解脫這些修行方法。‘印宗說:’為何不論及禪定、解脫呢?‘我說:’因那隻是兩種修行方法,而不是佛法。佛法是一種不二之法。‘印宗法師又問:’什麽是佛法的不二之法呢?‘我說:’法師您講說《涅經》,知道佛的本性就是佛法的不二之法。例如光明普照高貴德王菩薩曾問佛祖:犯過四重禁的人,犯過五重罪的人,不信佛法之人,是否就此斷絕了自身的善根佛性?”佛祖回答說:善根有兩種,一種是常,一種是無常,佛性即非常,也非無常,所以佛性是不會斷絕的,這就是不二的佛法。人的行為一種為善,一種為不善,佛性即非善,也非不善,這就是不二的佛法。五蘊與十八界,凡夫俗子看來是兩種概念,而解悟佛性之人認為這兩者無原則區別。這種無別之性,就為佛性。‘印宗聽了這番解說,非常歡喜,合掌行禮說:’我講經,猶如瓦礫;而你論佛性,卻如真金。於是替我落發,並拜我為師。我就在菩提樹下,宣講禪宗教義。我從東山禪寺得到佛法後,受盡磨難,命如懸絲般危險。今日能與韋刺史及諸位官僚、僧尼、道俗在此一聚,如非許多劫中修來的緣分,也是過去世中供奉諸佛,共同修得善根,這才得以聞到以上頓教,修得佛法。這些教義是祖師所傳下來的,並非慧能自己的創造。如果希望聆聽祖師之教誨,希望大家先要清靜心念。聽了之後,大家自己消除疑惑,就和佛無甚區別了。大家聽我講了得到佛法的經過,十分高興,行禮而退下。

  次日,韋使君請益。師升座,告大眾曰:“總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密多。”複雲:“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隻緣心速,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隻緣速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密法,使汝等各得智慧。誌心諦聽,吾為汝說。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密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頭無尾。諸佛刹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複如是。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複如是。”

  “譯文”

  第二天,韋刺史又請慧能大師繼續說法。慧能大師就座後,對大家說:“請大家摒棄一切雜念,念誦‘摩訶般若波羅密多。’”又接著說:“善知識,解悟佛法的般若智慧,世人天生都已具有,隻是由於人們的心念被他物所迷惑,所以不能自己解悟,才需要借助悟性更高的人來啟發、指導人們認識自己的本性。我們應該知道,愚人智人,他們本身所具有的佛性本無差別,隻是他們的悟性高低不同,所以才有愚有智。我現在向諸位宣講摩訶般若波羅密的教義,使大家都獲得真正的智慧。大家專心地聽,我給你們講說。善知識,世人整日口念般若,卻不知道自己本性中的般若,就像整天念食物名稱而不能充饑飽腹一樣。如隻是口頭上空念誦,即使花上一萬劫的時間,也不能真正認識自己的本性,終究毫無益處的。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密是梵語,意思是說憑借大智慧到彼岸。要想有大智慧,到達苦海彼岸,就必須用心修行,不在乎靠嘴來念。如隻是口裏念誦,內心並不領悟,那就是夢幻虛妄的,如同朝露、閃電很快就消失了。如果嘴裏念誦,又能用心修行,那麽心念、口念就相互契合了。人的本性即佛,離開人的本性就沒有其他的佛了。什麽是摩訶?摩訶就是大,人的心胸非常大,如同廣闊的空間,無邊無際。既沒有或方或圓、或大或小的形狀,也沒有或青或黃、或紅或白的顏色,也沒有或上或下的方位,或長或短的尺度,也沒有或怒或喜的情感,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頭無尾。諸佛淨土,就如這虛空境界一樣。世人先天具有的靈妙本性本來也是空的,佛性除了自身再無他法可得到了。自我本性是真正的空寂,也就是這個意思。善知識,不要聽我講虛空,你們便執著地追求虛空的境界。修行佛道,首先就是不要執著地追求虛空的境界,如為追求虛空境界而坐禪,那就會落入雖無善惡分別但又虛妄的無跡空境界。善知識,世界是空的,卻能包蘊萬事萬物,日月星辰,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像須彌一類的高山,都包蘊在虛空中。世人本性的虛空,也是如此。”

  “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舍,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曰摩何。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善知識,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善知識,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終日說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稱國王,終不可得,非吾弟子。”

  “譯文”

  “各位善知識,人的本性能夠包含萬種佛法,這就大,萬種佛法都在每個人的本性中。如果我們所見到的一切人,不管善惡,都不親近也不遠離,也不受之影響,自己的心念仍如虛空,這就是心胸寬大,所以說是摩訶。善知識,愚昧之人學佛隻在口上,智者學佛卻在心中。還有些糊塗人,整日靜坐,追求虛空,其他什麽也不思考,自稱這就是大。這樣的人,別和他們談論,因為他們的見解是錯誤的。善知識,心胸寬廣,能包容所有的事物和現象。心的功能就是用來洞察一切的。運用本心來觀察就能理解一切。所謂一切,就是一,一,也就是一切。能做到這樣,就能來去自由,毫無阻礙,這就是般若。善知識,所有般若智慧,都是來自於自己的本性中,而不是來自外界。不要想錯了,這就是我所要說的真實的本性要由自己來修行得道。隻要一個真,那麽一切就都真。修行心性是件大事,不能走捷徑。不要隻將‘空’字終日掛在嘴上,而心中卻不修此行,這就好比凡夫俗子自稱是皇帝,可永遠也當不了。這種人不配當我的弟子。”

  “善知識,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何名‘波羅密’?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故號波羅密。善知識,迷人口念,當念之時,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速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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