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經典全集

第六十四章 未濟第六十四（3）

　　出其東門（1）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2）。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3）。

　　出其，有女如荼（4）。雖則如荼，匪我思且。

　　縞衣茹，聊可與娛（5）。

　　“注釋”

　　（1）這首詩寫一位男子向戀人表白自己忠貞不渝的愛情。

　　（2）思存：同義複詞，思念，存念。

　　（3）綦（ji）巾：暗綠色的佩巾。魂：神。

　　（4）（yin）（du）：曲城的重門。如荼：比喻女子眾多。荼：白茅花。

　　（5）茹：茜草，這裏指代絳紅色的佩巾。

　　“譯文”

　　出了東城門，姑娘多如雲。雖然姑娘多如雲，可都不合我的心。白衣青巾的那位，才是我所愛的人。走出外城門，姑娘多如花。雖然姑娘多如花，可我都不去牽掛。白衣紅巾的那位，才讓我喜愛又歡欣。

　　野有蔓草（1）

　　野有蔓草，零露兮（2）。有美一人，清揚婉兮（3）。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4）。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注釋”

　　（1）這首詩寫情人邂逅時的歡樂。

　　（2）（tuan）：盛多的樣子。

　　（3）清揚婉兮：眉清目秀。

　　（4）（rang）：盛多的樣子。

　　“譯文”

　　郊野蔓草青青，綴滿露珠瑩瑩。有位美麗姑娘，眉目流盼傳情。有緣今日相遇，令我一見傾心。郊野蔓草如茵，綴滿露珠晶瑩。有位漂亮姑娘，眉目婉美多情。有緣今日相遇，彼此愛慕心中。

　　溱洧（1）

　　溱與洧，方渙渙兮（2）。士與女，方秉兮。

　　女曰“觀乎？”士曰“既且。”

　　“且往觀乎？洧之外，洵且樂（3）。”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瀏其清矣（4）。士與女，殷其盈矣（5）。

　　女曰：“觀乎？”士曰：“既且。”

　　“且往觀乎？洧之外，洵且樂。”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注釋”

　　（1）這首詩寫三月上巳節鄭國男女青年在溱河和洧河岸旁遊春的盛況。

　　（2）渙渙：水盛的樣子。

　　（3）（xu）：大。

　　（4）瀏（liu）：水清的樣子。

　　（5）殷其盈矣：這句是說男男女女非常多。

　　“譯文”

　　溱水流來洧水流，春來水漲波浪高。青年小夥和姑娘，手裏拿著香蘭草。姑娘說道：“去看看吧！”小夥子說：“我已經去過了！”“再去看看吧，洧水邊上遊樂會，地大人多真快樂！”擠滿都是男和女，又是笑來又是說，互相贈送香芍藥。溱水河來洧水河，河水清清明如鏡。青年小夥和姑娘，一夥一夥真是多。姑娘說道：“去看看！”小夥子說：“已看過。”“再去看看吧，洧水邊上遊樂會。地方寬敞人快活。”擠滿都是男和女，又是笑來又是說，互相贈送香芍藥。

　　雞鳴（2）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

　　“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3）。”

　　“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4）。”

　　“注釋”

　　（1）十五國風之一。

　　（2）這首詩寫妻子催促丈夫早起上朝，夫妻對話。

　　（3）薨（hong）薨：蟲飛時發出的聲音。甘：願。

　　（4）無庶予子憎：幸而不使人恨你。

　　“譯文”

　　“耳聽雄雞喔喔叫，朝裏人員都已到。”“不是公雞在鳴叫，是那蒼蠅嗡嗡鬧。”“東方天空已發亮，朝裏人員已滿堂。”“這裏哪是東方亮，是那皎皎明月光。”“蟲兒嗡嗡到處飛，甘心和你同夢寐。”“可是朝會將散去，因我莫使你受累。”

　　東方未明（1）

　　東方未明，顛倒衣裳。顛之倒之，自公召之。

　　東方未，顛倒裳衣。倒之顛之，自公令之。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2）。不能辰夜，不夙則莫（3）。

　　“注釋”

　　（1）這首詩寫小官吏忙於公事，不得休息。

　　（2）瞿瞿：瞪視的樣子，形容驚懼的神態。

　　（3）不能辰夜：不能掌握時間。不夙則莫：不是太早就是太晚。夙：早。莫：通“暮”。

　　“譯文”

　　東方無光天未亮，顛去倒來穿衣裳。忙得衣裳顛倒穿，隻因國君召喚忙。太陽未出天未曉，倒去顛來穿衣裳。忙得衣裳顛倒穿，國君來催太慌張。折下柳條編柵欄，狂夫瞪著眼兒看。不能辰夜失節度，不是太早就太晚！

　　園有桃（1）

　　園有桃，其實之（2）。

　　心之憂矣，我歌且謠。

　　不知我者，謂我士也驕。

　　彼人是哉，子曰何其（3）。

　　心之憂矣，其誰知之？

　　其誰知之，蓋亦勿思。

　　園有棘，其實之食。

　　心之憂矣，聊以行國（4）。

　　不知我者，謂我士也罔極（5）。

　　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心之憂矣，其誰知之？

　　其誰知之，蓋亦勿思。

　　“注釋”

　　（1）這首詩慨歎知音難求。

　　（2）（yao）：即“肴”，食。

　　（3）子曰何其：你認為怎樣。

　　（4）行國：行於國，在國中行遊。

　　（5）罔極：沒準兒，無常。

　　“譯文”

　　果樹園中種了桃，桃子熟了能吃飽。我的心呀真憂傷！隻好唱歌解煩惱。不很了解我的人，說我這人真驕傲。也許人家說對了，你說應該怎麽好？我心悲傷又煩惱，有誰能夠相知曉？有誰能夠相知曉？為何他們沒想到！果樹園中種了棗，棗子熟了能吃飽。我的心啊真憂傷！且行各處把憂消。不很了解我的人，說我要求無窮高。也許人家說對了，你說應該怎麽好？我心悲傷又煩惱，有誰能夠相知曉？有誰能夠相知曉？為何他們沒想到！

　　陟岵（1）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2）。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上慎旃哉，猶來無止（3）。”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4）。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無寐。上慎旃哉，猶來無棄。”

　　陟彼岡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猶來無死。”

　　“注釋”

　　（1）這首詩寫遠征行役的人登高思親，想象著親人對他叮嚀囑咐。

　　（2）岵（hu）：多草木的山。

　　（3）上：通“尚”，表示希望之詞。旃（zhan）：“之焉”的合音。

　　（4）屺（qi）：沒有草木的山。

　　“譯文”

　　爬上青山心惆悵，遠隔山河把爹望。爹說：“唉！我兒去服役，早早晚晚趟趕趟。小心身體多保重，快回切莫留異鄉！”爬上荒山心惆悵，遠隔山河把娘望。娘說：“唉！老四去服役，早早晚晚沒沾床。小心身體多保重！快回切莫把娘忘！”爬上高岡心惆悵，遠隔山河把兄望。哥說：“唉！我弟去服役，早早晚晚都在忙。小心身體多保重！快回切莫死異鄉！”

　　十畝之間（1）

　　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2）。行與子還兮。

　　十畝之間兮，桑者泄泄兮（3）。行與子逝兮（4）。

　　“注釋”

　　（1）這首詩為采桑時所唱。

　　（2）閑閑：從容自得的樣子。

　　（3）泄泄：人多的樣子。

　　（4）逝：還，回去。

　　“譯文”

　　桑田寬寬十畝間，悠閑自在采桑人，咱們一起把家還。十畝桑田在後邊，采桑悠閑又自在，一道回家手相牽。

　　伐檀（1）

　　坎坎伐檀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2）。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3）？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兮（4）？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輻兮，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5）。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6）？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之河之兮，河水清且淪猗（7）。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兮（8）？

　　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9）。

　　“注釋”

　　（1）這是勞動者諷刺統治者不勞而獲的詩。

　　（2）（zhi）：同“置”，放。

　　（3）廛（chan）：通“纏”，束。

　　（4）縣：同“懸”。獸名，即獾。

　　（5）伐輻：砍伐用來製車輻的木材。輻：車輪中湊集於中心轂上的直木。

　　（6）特：三歲小獸。

　　（7）（chun）：水邊。淪：微波。

　　（8）（qun）：通，束。

　　（9）飧（sun）：熟食，這裏作動詞，吃飯的意思。

　　“譯文”

　　砍伐檀樹聲叮當，檀樹放倒河岸旁，河水清清起波瀾。不播種來不收割，憑啥收租三百廛？冬不出狩夜不獵，憑啥豬獾掛滿院？大人先生眾君子，可別白白吃閑飯！叮當伐檀做車輻，做好放在河岸處，河水清清水波浮。不播種來不收割，憑啥論億收地租？冬不出狩夜不獵，憑啥滿院掛野豬？大人先生眾君子，白吃閑飯可舒服？叮當伐檀做車輪，做好放在河邊墩，河水清清起波紋。不播種來不收割，憑啥收租三百囤？冬不出狩夜不獵，憑啥滿院掛鵪鶉？大人先生眾君子，白吃閑飯心可穩？

　　碩鼠（1）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逝將去女，適彼樂土（2）。樂土樂土，爰得我所（3）。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4）。

　　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5）。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

　　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注釋”

　　（1）這首詩反映了勞動者對貪得無厭的剝削者的痛恨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2）逝：通“誓”，發誓。女：通“汝”，你。

　　（3）爰：乃，於是。

　　（4）德：作動詞用，感德，感激。

　　“譯文”

　　老田鼠呀老田鼠，別老偷吃我的黍！三年養活慣了你，我的死活你不顧！我已發誓離開你，去到安靜那樂土。樂土樂土真快樂，才是我的安身處！老田鼠呀老田鼠，別老偷吃我的麥！三年養活慣了你，對我一點不感激。我已發誓離開你，去到那個快樂國。快樂國呀真快樂，我再不會受剝削！老田鼠呀老田鼠，別老偷吃我的苗！三年養活慣了你，一點不問我辛勞！我已發誓離開你，到那快樂的鄉郊。快樂鄉郊真快樂，誰還長歎把苦叫！

　　魏風（1）蟋蟀（2）

　　蟋蟀在堂，歲聿其莫（3），今我不樂，日月其除（4）。

　　無已大康，職思其居（5）。好樂無荒，良士瞿瞿（6）。

　　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

　　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好樂無荒，良士蹶蹶（7）。

　　蟋蟀在堂，役車其休。今我不樂，日月其（8）。

　　無已大康，職思其憂。好樂無荒，良士休休（9）。

　　“注釋”

　　（1）十五國風之一。

　　（2）這首詩說光陰易逝，勉勵人們應該及時努力。

　　（3）聿（yu）：句中語氣助詞。莫：同“暮”。

　　（4）日月：指時光，光陰。

　　（5）大康：泰康，安樂。居：職位。

　　（6）瞿瞿：驚愕，警惕。

　　（7）蹶（jue）蹶：動作敏捷的樣子。

　　（8）（tao）：逝去。

　　（9）休休：安閑自得的樣子。

　　“譯文”

　　蟋蟀已在屋裏叫，一歲之末快要到。如我現在不行樂，時光流逝空懊惱。行樂不要太過度，想想工作怎樣搞。行樂不宜太過分，好人收斂才算好。蟋蟀已在屋裏叫，一年過去歲暮到。如我現在不行樂，時光流逝不再來。行樂不要太過度，分外擔子也要挑。行樂不要太荒唐，好人敏捷才算好。蟋蟀已在屋裏叫，役車歲暮停開了。如我現在不行樂，時光流逝浪費掉。行樂不要太過度，艱難工作考慮到。行樂不要太荒唐，好人自得才算好。

　　山有樞（1）

　　山有樞，隰有榆（2）。子有衣裳，弗曳弗婁（3）。

　　子有車馬，弗馳弗驅（4）。

　　宛其死矣，他人是愉（5）。

　　山有，隰有。子有廷內，弗灑弗埽。

　　子有鍾鼓，弗鼓弗考（6）。

　　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7）。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

　　且以喜樂，且以永日。

　　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注釋”

　　（1）這首詩諷刺富者的貪鄙吝嗇。

　　（2）樞：樞樹，即刺榆。隰（xi）：低濕之地。

　　（3）婁：通“摟”，牽，拉。這裏泛指穿戴。

　　（4）馳、驅：車馬快跑。

　　（5）宛：通“苑”（yuan），枯萎，衰竭。

　　（6）考：敲，擊。

　　（7）漆：漆樹。

　　“譯文”

　　樞樹生長在山坡，窪地榆木長得多。你既有衣又有裳，放著不穿為什麽。你既有車又有馬，不去驅馳不去坐。忽然一天你死去，留給別人來享樂！山上拷樹迎風搖，窪地杻樹長得好。你有中庭有內室，為啥懶得去打掃。你有鍾鼓好樂器，不敲不打掛中堂。忽然一天你死去，留給別人來逍遙。山上生長有漆樹，窪地栗木長滿路。你既有酒又有肴，為啥不把瑟來鼓？既是可以供娛樂，也度長日也消暑。忽然一天你死去，留給別人來居住。

　　綢繆（1）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2）。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3）？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4）。今夕何夕？見此邂逅（5）。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6）。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注釋”

　　（1）這首詩寫新婚夫婦的歡樂。

　　（2）綢（chou）繆（mou）：纏繞，緊緊地捆縛。

　　（3）如此良人何：意思是拿這好人怎麽辦。

　　（4）芻（chu）：草，草料。

　　（5）邂逅：這裏指相愛的人。

　　（6）粲者：指美人。

　　“譯文”

　　柴禾纏繞捆得緊，參星高掛正黃昏。今夜是何夜？見到我的心上人。哎呀！哎呀！對你不知怎麽愛！芻草捆緊解不開，參星出自東南來。今夜是何夜？見到心愛人。哎呀！哎呀！對你不知怎麽戀？荊條捆緊成一束，參星閃耀當窗戶。今夜是何夜？見到這美人。哎呀！哎呀！終生相愛不含糊！

　　鴇羽（1）

　　肅肅鴇羽，集於苞栩（2）。王事靡，不能藝稷黍（3）。

　　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4）？

　　肅肅鴇翼，集於苞棘，王事靡，不能藝黍稷。

　　父母何食？悠悠蒼天，葛其有極？

　　肅肅鴇行，集於苞桑。王事靡，不能藝稻粱。

　　父母何嚐？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注釋”

　　（1）這是行役人對沒完沒了的徭役的不滿。

　　（2）肅肅：鳥翅扇動時發出的聲音。

　　（3）（gu）：息，止。

　　（4）怙（hu）：恃，依靠。

　　“譯文”

　　野雁沙沙展翅膀，紛紛落在櫟樹上。王爺差事老沒完，不種稷黍田園荒，我的爹娘靠誰養？蒼天呀蒼天！何時安居返家鄉？野雁沙沙展翅膀，紛紛落在棗樹上。王爺差事老不完，不種黍稷田園荒，豈不餓壞我爹娘？蒼天呀蒼天！差事何時能收場？野雁在天飛成行，紛紛落在桑樹上。王爺差事老沒完，不能回家種稻粱，我的爹娘怎麽養？蒼天呀蒼天！生活何時才正常？

　　葛生（1）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2）。予美亡此，誰與獨處（3）。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4）。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5）。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6）。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注釋”

　　（1）這首詩是婦人喪偶、悼念丈夫的作品。

　　（2）葛生：葛藤蔓生。蘞（lian）：一種蔓生的草。

　　（3）予美：我的好人。這裏是婦人稱其亡夫。

　　（4）域：墓地。

　　（5）粲、爛：都是鮮豔華美的樣子。

　　（6）居：這裏指墓穴。

　　“譯文”

　　葛藤爬滿紫荊樹，蘞草蔓延野無路。心上人兒死這裏，沒人陪伴同居住！葛藤爬滿酸棗樹，蘞草蔓延遍墓地。心上人兒魂歸處，沒人陪伴同歇息！牛角枕頭光燦燦，繡花錦被作陪葬。愛人魂銷荒郊外，長夜孤獨到天亮！夏日炎炎苦晝長，冬夜漫漫更心傷，辛苦煎熬百年後，相會就在這墳場！冰天雪地寒冬夜，炎炎烈日酷暑夏，辛苦煎熬百年後，相依相伴此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