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之二度縣長

第五十九章

　　橫裏村所在的秀春縣，和全國其他勞務輸出地一樣，在金融危機嚴重衝擊實體經濟，導致沿海大批企業倒閉、工人返鄉的嚴峻形勢下，出台了扶助返鄉農民工創業就業的政策，在財政支持、金融幫扶、社會服務等方麵提出具體舉措，如對返鄉農民工實行國有企業下崗失業人員同等待遇，給予五萬元以內的小額擔保貸款；對企業招錄一名返鄉農民工政府補貼三百元；新增崗位吸納農民工達到職工總數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給予二百萬元以內貸款的財政貼息；等等。這一係列扶助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返鄉農民工的創業和就業。但由於秀春縣開放型經濟並不發達，工業滯後，農業也多沿襲傳統耕作模式，所以盡管出台了許多扶持優惠政策，但收效並不明顯，大部分農民工在當地進不了廠，也找不到創業項目。

　　相比而言，梁木縣在餘非在任之時，工業化和農業現代化都打下了一個比較紮實的基礎。縣工業園內各企業雖然也麵臨金融危機的影響，但多為東部產業轉移過來的勞動密集型項目，正處在一個釋放時期，仍然存在一定用工需求。更何況，梁木縣的蔬菜產業現代化程度很高，“大梁山綠色蔬菜”已成為國內的知名品牌，如果把觸角延伸到鄰縣的橫裏村，不就可以使這裏的部分返鄉農民工找到用武之地嗎？

　　餘非想了很多。他在橫裏村“賭場”說的話，不全是一時激動而發出的。他對於村裏越來越多的農民工返鄉，以及因返鄉而相應出現的種種問題，看在眼裏，急在心中。他知道這是全國現象，他知道他曾經主政的梁木縣情況雖然好一點，但也麵臨類似難題。他如果還在縣長任上，肯定在拚命破解這些難題。但現在沒有任職，是不是就意味著置身其外呢？不是，一直都不是。餘非一直都關注著黨的事業，盡管已“解甲歸田”，但他仍然利用隱居時間認真總結了梁木縣城市化和工業化的成敗得失。麵對這場百年罕有的世界金融危機，他同樣高度關注。他感到，自己即使不能像過去一樣謀劃一鄉、一縣的大事，但至少應該為生活了好幾個月的橫裏村做些什麽才好。

　　因此，餘非特意回梁木縣找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南方綠色蔬菜集團公司董事長楊義平，告訴他這段時間在橫裏村隱居的經曆，言明了請求他出手之意。

　　楊義平聽後感慨良多，站起身拍著餘非的肩說：“老弟啊，你又讓我想起了當年你在青遠鄉當黨委書記那陣，為了發展蔬菜產業，為了農民增收，你可是上心得很。不過那是你的職責所在，可你說的這觀下鎮橫裏村，既非你的領導之下，也非你的老家，你怎麽就這樣上心呢？”餘非說：“在那裏生活兩三個月了，已經有了感情。再說，雖然隔了縣，但都是中國人，能幫一個算一個，都算是為國分憂為政府解愁吧。”楊義平笑著說：“沒想到我們的餘縣長境界還是這麽高，真不愧是縣長本色永不褪色。”餘非搖搖手：“你別笑我了，我隻問你一句，你肯不肯幫這個忙？”楊義平問：“那裏交通狀況怎麽樣？”餘非說：“水泥路修進了村。”楊義平點點頭，說：“雖然我暫時沒有擴張的計劃，但既然你開了口，我能推辭嗎，不過是一個村，沒問題。”餘非故意問。說：

　　“那要是一個鄉呢？”楊交平遲疑了片刻，那也沒問題。

　　餘非也站起身，舉起酒杯對楊義平說：“革命友情萬古長青，你我又要並肩作戰了。”楊交平爽快地喝完，隨後問道：“這次該加盟我們的公司吧？”餘非仍舊搖頭：“別老提什麽加盟不加盟的。隻要對群眾有利，對你們公司發展有利，我不遺餘力，義務勞動。”“唉！”楊義平歎道：“你還是這樣，不開竅。是不是還抱有幻想，希望上級重新起用你啊？”餘非苦笑，沒有回答。

　　餘非是不是真的抱有幻想，還真不好說。不過那晚他們兩人在某酒店的包廂裏，都喝得爛醉如泥亂說一通，誰也記不清最後都說了些什麽。

　　見過楊義平之後，餘非還找了自己在任時引進的廣東金剛電子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廖亦雄，隻說為一些鄉親謀點事做。廖亦雄曾是餘非引進來的客商，在梁木縣的發展也多蒙餘非的鼎力支持，對於餘非被撤職，很是惋惜。“我公司用工量大，每天數千人上班，再來個幾十號人同樣可以找到崗位，餘縣長盡管帶來，或者由我公司派車去接。”廖亦雄邊給餘非遞煙邊說。餘非感激地說：“廖總別勉強啊，一切按公司生產的需要來，不要礙於我的麵子。”“沒有，沒有。”廖亦雄搖搖手，“要不是金融危機，我公司還難招到人呢。其實穩定和擴大員工隊伍，既是當前的生產需要，更是為將來的進一步發展儲備人力資源。”

　　談妥後，廖亦雄留餘非在公司食堂吃飯，還專門叫負責人力資源的副總經理作陪，交代他，餘非推薦來的人，要立即安排培訓和上崗。副總點頭答應，但同時也提出了一個疑問：“人是秀春縣的，而我們落戶在梁木縣，我們能否享受每培訓一名返鄉農民工由政府補貼的四百塊錢呢。如能享受，該向哪個縣要呢？”“這……”廖亦雄瞪了副總一眼，“你貪這幾個小錢幹嗎？餘縣長能推薦工人過來，就是支持我們的發展。”副總笑笑，不敢吱聲。

　　餘非對此不能視而不見。企業培訓一名返鄉農民工，由政府補貼四百元錢，是梁木縣出台支持返鄉農民工創業就業的扶助政策，秀春縣及其他各地也有類似條款，可對跨縣的培訓卻沒有明確。“要不我想辦法和秀春、梁木兩縣勞動部門溝通一下。”餘非說。廖亦雄伸出手輕按了一下餘非的手：餘縣長，你不要難為自己了。說句心裏話，我毫不猶豫便決定接收你推薦來的人，一是企業的發展所需，更重要的是，我敬重你在任時所做下的不朽業績。

　　其他的根本不重要。真的，你能想到我，是我的榮幸，我在這裏敬你一杯。

　　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餘非感覺一股熱流自心底溢出，沒有再說什麽，隻不過在走時請求不要向鄉親透露他曾是梁木縣的縣長。廖亦雄盡管不明白餘非為何如此，但還是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