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非安排趙尤虎的母親接受了很好的治療,也詳細了解了整個事件的過程。這既涉及幹部工作作風和工作的方式方法問題,也有製度方麵的原因。餘非與在中央黨校學習的書記吳益群取得溝通後,一方麵責成黃鶯鎮的鎮、村幹部就工作作風問題進行自查自糾,進而在全縣開展轉變幹部工作作風的教育活動,讓廣大黨員幹部學會尊重群眾、融入群眾、引導群眾;另一方麵暫停趙家村的征地拆遷工作,待製訂妥善安置計劃並落到實處後方可繼續拆遷。同時積極研究所有征地拆遷戶的就業、生活以及住房保障問題,並要求在今後的城市和工業項目實施中,把這些問題考慮和落實到前麵。餘非知道此舉將大大影響到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但放眼梁木縣,盡管經濟發展突飛猛進,但各種問題也層出不窮,其中就包括不少失地農民和拆遷戶的利益得不到較好的維護而引發的矛盾。
在餘非的著力推動下,梁木縣初步擬訂計劃,準備大力實施農民免費培訓、幫扶就業工程和拆遷戶、困難戶安居工程。單就這兩項民生工程,大概要支出兩個億。為此餘非決定暫時中止擬在新城區啟動的縣直綜合部門辦公大樓等政府投資項目的建設。當然,因為提振新城區人氣和商氣的需要,原在老城區辦公的大部分單位仍舊按原計劃搬到新城區,隻是暫不另蓋新樓,而是搬入已在新城區建好的縣委、縣政府大樓合署辦公,統稱梁木縣行政中心。這樣一來,行政中心大樓擁擠得不得了,有的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間,竟安排七八個幹部辦公。
可這些寧願幹部們自己擠點,也要讓利於民的舉措,並沒有阻止一場大風暴的發生。
其實就在趙尤虎抬著母親上訪的那天,媒體記者已經就梁木縣在征地拆遷過程中損害群眾利益的事展開了暗中調查。盡管何潤田已有警覺,並派人前去接洽了解,隨後縣委宣傳部也出麵進行協調,但報道還是發出來了,報紙上、網絡上都有,還配有趙尤虎抬著母親找縣政府討說法的照片。
“這些記者真討厭,抬著老婆子的照片就發,餘縣長安撫她並親自送她去醫院的照片為什麽就不發呢?”幾個領導在商議應對之策時,何潤田對宣傳部部長李太華說。李太華點了點頭,說:“是啊,這報道不太客觀。還有就是我覺得突然有三四家媒體來到咱梁木縣關注拆遷的問題,而且那麽巧。拆遷戶一到縣政府鬧事,他們就帶著相機來了,不太正常,一定是有人通知了媒體,請他們過來的。”“可誰會做這種事呢?趙尤虎沒什麽文化,他肯定是想不出這一招的。”何潤田說。分管新聞宣傳的副部長楊明泉想了想,說:“莫不是背後還有人在搗鬼?”何潤田接過話:“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李太華當然也有同感,但目前還不掌握這方麵的情況,便沒有表態,而是對楊明泉說:“你繼續盯緊這些記者,一方麵把他們接待好,必要時花點錢也可以;另一方麵安排部裏的幹部,凡是記者去的地方都要跟上去,防止一些人對著記者亂說話。另外,我親自去找一下那些媒體的領導,攻攻關,盡量不能再發稿,網絡上有的,也設法刪除。”幾人商定後,分頭行動去了。
趙尤虎的母親由於得到了較好的治療,並得到了鎮裏麵適當的補償,加上有感於餘非的真情關懷,所以不再準備去縣政府鬧了。“我硬生生把我娘從鎮衛生所抬到了縣政府,差點沒把我娘疼死,幸虧人家餘縣長及時送去醫院,我再不去鬧了。”曾年根再一次慫恿趙尤虎去找餘非的麻煩時,趙尤虎卻不幹了。
“你這人真是,政府才補償你多少錢啊,就心滿意足啦?我讓你找餘非的麻煩難道有錯了,如果不找他,他能安排你娘住縣人民醫院嗎?能安排那麽好的大夫幫你娘開刀嗎?哼,我當你是兄弟才管你的事,你不謝我也罷,好像還以為我讓你幹壞事呢?”曾年根的一席話,讓趙尤虎低下了頭,但在要不要聽他再去縣政府鬧時,他還是狠不下心。後來鎮領導又回訪了他家,不僅把他家納入低保對象,而且安排他的父親也上衛生院看病,終於徹底澆滅了他再去上訪的念頭,並在彼此很親切的一種氛圍中,無意中透露了當初抬母親去縣政府,是曾經在縣裏做小工時認識的一位朋友的主意。
事實上鎮裏早就注意上這段時間出入趙家的曾年根,隻不過拿不準他是扮演一個什麽角色。現在經趙尤虎這麽一說,終於明白了,然後順藤摸瓜了解到建築老板袁天保與此事有關。
得到匯報的餘非,沒有同意他們要找袁天保問話的想法。盡管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袁天保不僅是趙尤虎上訪的幕後策劃人,而且還與媒體聚焦此事有關,但話又說回來,他的舉動盡管可恨,卻並不違法啊,群眾有上訪的權利,群眾也有向媒體提供采訪線索的自由,政府不能把他們怎麽樣。再者,媒體報道總是要用事實說話,現在政府正在積極采取措施,保障民生,改善民生,媒體能視而不見嗎?能胡寫亂發嗎?
餘非的這些想法都很有道理,在趙尤虎一家都息事寧人,一些拆遷工作已經停止,等待政府給予妥善安置的情況下,媒體確實再沒有類似的跟蹤報道發出來了。當然,或許宣傳部門的攻關也起了作用,記者們表示,媒體進行輿論監督,目的不是給地方政府添亂,而是為了改進工作,促進工作。現在此事既然引起了梁木縣的高度重視,並在認真改進當中,目的也就達到了。
但大大出乎餘非意料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者說這本是同一事件的發端與發展,後者造成的影響更為惡劣,直接影響到梁木縣大力推進城市化、工業化發展的定性問題,以及包括餘非在內的官位能否保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