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縣經過近幾年的發展,城市化、工業化水平大大提升,農業產業化也得到了進一步發展,綜合實力顯著提高,國民生產總值和財政收入連續兩年實現了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高增速。但也存在不少問題,如城市化和工業化造成政府與拆遷戶關係緊張,大量失地農民沒有得到及時妥善的安置,同時也使工業園附近區域麵臨較大環境壓力等。還有就是由於建設速度過快,投資範圍過寬,不僅抵消了財政收入的高增長,還使政府財政支出造成緊張。
成績是顯而易見的,不僅得到了省、市領導的充分肯定,而且連年拿下好幾塊諸如經濟發展先進縣、財政收入上台階獎等含金量很高的獎牌,在全省和全市的排名不斷前移。但存在的矛盾和問題,也比較尖銳,給梁木縣委、縣政府以極大考驗。不大力推進城市化和工業化,不加大固定資產的投資,經濟發展就要放緩,主要指標就上不去,在全省、全市的排位就要下滑。而繼續加大投資建設的力度,又麵臨攤子過大、財力緊張、拆遷困難等問題。
正當縣委書記吳益群和縣長餘非等主要領導準備將工作重心更多地轉向民生,著手破解發展中麵臨的各種深層次矛盾和問題時,不想已經出大事了。
事情的起因其實是中國城市化運動中普遍麵臨的問題,即拆遷戶不願接受政府征地拆遷條件,而出現的抵製行為。這一行為在許多基層幹部還不懂得如何應對,隻知道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方法開展拆遷工作時,很容易造成激變。
梁河西岸黃鶯鎮有個村子叫趙家村,村子幾十戶人家原以種田為生。隨著縣委、縣政府開發新城區的一聲令下,趙家村和許多村莊一樣,開始告別沉寂,成為一片開發的熱土。趙家村起先是耕地不斷被征,到後來,連住宅也要拆除。村民們就有怨言了,不少人抵觸情緒還挺大。因為政府提出的補償標準較低,不僅農民拆除舊房後所得到的補償遠遠無法蓋出同等麵積的新房,而且要被安置到離現在村子五六裏遠的橫裏村,村民們普遍不願意。而鎮裏麵為確保一個商住小區的項目進度,采取了強製拆遷辦法。不管人家樂意不樂意,大隊人馬開到村子裏,一家一家逼著村民簽字按手印,並要求三天內搬出,否則到時不管有沒有走,拆房的工人和機器都要開進來。
“把農民的房子拆了蓋城裏人住的商業小區,卻讓我們農民去荒郊野嶺自生自滅,有這樣的政府嗎?”村民們不服,都嚷著不肯拆遷。其中一個村民叫趙尤虎,當鎮村幹部到他家做工作時,他磨起了鐮刀。村委會主任問:
“鎮裏幹部來和你談拆房子的事呢,你幹嗎磨鐮刀呢?又沒有稻子割。”“我家的房子不拆,誰要來拆我把他當禾給割了。”趙尤虎依舊磨著他的鐮刀。旁邊一鎮幹部輕聲問村主任:“他是不是有毛病?”村主任搖搖頭,答道:“沒有發現啊,平時不太愛說話而已。”然後對趙尤虎說:“建設新城區是縣裏的決策,是發展的需要,配合拆遷是我們群眾的義務。再說也不白拆啊,不是能領到補償嗎?”趙尤虎快四十歲,由於家窮,沒有娶上老婆,隻和年已六旬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他抬起頭看了看眼前這幫幹部,說:“補償個屁啊,像我這個房子,一個平方隻能補到七十塊錢,拆掉了我能蓋得起房嗎。”“不是還有征地補償款嗎?”旁邊一個鎮幹部說。“那也不夠,再說我們一家吃什麽!”趙尤虎說著,仍舊磨著他的鐮刀。“不要再羅唆了,還有那麽多家呢!讓他趕緊簽字按手印,準備搬家吧。”有鎮幹部嚷道:“是哦,是哦。”有人開始幫他家量麵積,有人給他拿來拆遷協議。“我說了不拆。”趙尤虎站起來大喊一聲,並用手一推遞過來的協議。沒想到他手中的鐮刀恰好劃到一個鎮幹部的手背,並劃破了皮。
“怎麽,你敢行凶?”帶隊的鎮領導正為拆遷進度犯愁,見出了這樣一個莽漢,立馬大做文章:“快,快通知派出所來人,這裏有人執刀砍傷機關幹部。”其他幹部知道領導這是要敲山鎮虎,殺殺那些膽敢抗拒拆遷者的氣焰,因此紛紛跟著嚷道:“砍人了,趙尤虎砍人了。”
趙尤虎吃驚地看著他們,不停地念叨:“我沒砍人啊,沒砍人啊。”但聲音被幹部們要拿凶的聲音淹沒。很快,早就在附近待命的派出所幹警趕到了,不由分說,拉著趙尤虎就往警車上塞。趙尤虎的母親過來死命拖住兒子,但沒有拖住,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扭上了警車。
“回來,你們放我兒子回來。”趙母跟著警車跑。大事,就是這樣發生的。這位老母親一心要追回兒子,沒有注意腳下的磚塊,一不小心便絆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幹部和鄉親們都慌了神。那位帶隊領導趕緊叫警車回來,先不忙追究趙尤虎的責任,而是讓警車立即送趙母去醫院。可趙尤虎雖然沒事了,母親卻被摔碎了腿關節,膝蓋骨傷情很重。他的父親原本有病在床,現在母親眼看要殘廢了,趙尤虎一家頓時陷入悲慘的境地。
這事本來還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為鎮政府立馬拿錢進行賠償並多次安撫趙尤虎。不想這事讓袁天保知道後,指使他手下曾年根去做趙尤虎的工作,讓趙尤虎直接去找餘非的麻煩,說開發新城區是縣長餘非的決策,拆除農民的房子也是他的指示,趙家今天慘狀其實就是餘非造成的;同時煽動說找大領導能要到更多補償,讓趙尤虎大膽地去。
袁天保的弟弟袁捷保在餘非主持開展的打黑除惡行動中被關進了監牢,他此舉無疑是借機報複,讓餘非棘手。而趙尤虎如何知道這些,隻道是餘非給他家帶來了災難;更重要的是,聽說找他能要到更多的賠償,那就非去一趟不可了。
在曾年根的慫恿下,趙尤虎請人用木板抬著母親浩浩蕩蕩開向縣政府。
此前見多識廣的袁天保已暗中通知了數家新聞媒體采訪此事,他知道單靠趙尤虎那幾個農民還掀不起大風暴,而媒體的力量有時卻是難以估量的,隻要他們盯住政府強製拆遷這事,以及其他各種違規之事不放,就一定能在社會上產生惡劣的影響,就足夠餘非他們喝一壺的了,說不定還能將餘非拉下馬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