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非回到家時已到了晚上,立即叫來了正在對麵鄰居家和縣領導夫人們打麻將的妻子劉思絹,並命她將哥哥劉興也找來。劉思絹見丈夫一臉怒容,心慌不已,問:“到底出什麽事啦?”餘非並不回答,再命:“快把你哥哥叫到這裏來。”劉思絹不敢再問,操起了電話。
這時,女兒葉歡走到餘非身邊,展示她的花裙子說:“爸爸,你看,這是媽媽買給我的。”“歡歡,你剛才說什麽?”餘非第一次聽到她稱劉思絹作“媽媽”。劉思絹在旁接過話:“歡歡真乖,歡歡今天終於叫我媽媽了。”餘非瞟了劉思絹一眼,說:“劉興什麽時候到?”劉思絹不安地答道:“馬上到。”
“爸爸,你幹嗎這麽凶呢?”女兒天真地望著父親。餘非隻得收起怒容,對女兒說:“歡歡,爸爸不凶,爸爸有事要和你媽媽和舅舅說,你做作業去吧。”“哦。”葉歡聽話地走進自己的房間,開始做作業。
不一會兒,接到妹妹電話的劉興便趕了過來。其實在路上他就感到了不妙,餘非一從市裏回來就急於要找自己,而且妹妹在電話中說話的口氣明顯透著緊張和不安,這都讓他感到心虛。難道他們兄妹倆做的那些事被餘非知道了?劉興想,如果僅僅是被餘非知道還好辦一點,畢竟關起門來是一家人。可餘非剛從修州市返回,是不是他在市裏麵聽到了什麽消息?那事情可就鬧大了。這可如何應付?劉興暗自叫苦。
餘非見他們兄妹倆都到齊了,為避免讓女兒聽到爭吵聲,示意二人隨他到書房裏坐。“剛從市裏麵回來吧?”劉興客氣地遞過一支煙,邊說。餘非盡管是他妹夫,但劉興因其縣長身份,每次見麵總是客客氣氣的。餘非也常報以微笑以示尊重。但是這次一點笑容也沒有給他,且直接用手擋開了遞過來的香煙。“如果你們還把我當個人而不是一頭豬,請你們說一下在梁河公園這個項目上,到底背著我都幹了些什麽?”餘非將書房門關上後,吐出了憋在心裏許久的這番話。
餘非果然直指梁河公園建設工程,看來事情已經暴露無遺。這兄妹二人,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這麽冷酷,想好的應對之辭都似乎搜尋不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如死灰。
“一看你們這副樣子,就知道舉報材料所言不虛,你們真是太膽大妄為了!”餘非氣得直拍桌子。
“什麽舉報材料?”劉興硬著頭皮問餘非,“誰寫的舉報材料?是寄到你手裏還是……”顯然,劉興關心事情到底嚴重到什麽地步,餘非本人能否遮掩得住。“先別忙問這些,你們先把為了拿下梁河公園這個項目,所有的所作所為原原本本地告訴我。”餘非說。劉興知道隱瞞不住,便一一告訴餘非,不過他堅稱此事與劉思絹並無多大關係,是他找的相關領導和那些企業。
“我,我也勸過我哥哥,可他急於拿下這個項目,以實現與浙江老板的合作,方法上就有些欠妥。”劉思絹知道哥哥把她撇開是為了保護她的用意,所以順著哥哥的話說。餘非便問劉思絹:“你真沒有背著我去找縣裏的領導嗎?”劉思絹有點緊張,但還是搖了搖頭,回答說:“沒,沒有。”餘非眉頭一皺:
舉報材料上說得清清楚楚你找了誰,如果沒有找,這問題就更複雜了。隨後厲聲問:
“到底有沒有?你瞞是瞞不住的,隻要我打個電話一問他們便知,難道非要別人來說嗎?”劉思絹被餘非又一喝問,終於不敢再隱瞞,對他說,找了副縣長盧重瑞以及新城區開發辦的主任鄭克明。
餘非鐵青著臉聽完妻子的坦白,一方麵為她的妄為而痛心,另一方麵也為舉報材料反映問題的準確性而感到震驚。劉興讓那幾家企業退出競爭,顯然帶有威逼成分,他們因不服而上告完全可以理解,但劉思絹呢,她找了誰怎麽材料裏也會有反映?她找盧重瑞和鄭克明別人怎麽會知道?難道他們二人會故意放風而針對自己,甚至是他們在操刀舞劍?
餘非不敢想象,隻恨自己身邊的親人太貪心太急於求成了,太狂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餘非忍不住痛罵二人:“你們的所作所為,簡直是在自掘墳墓,而且順便也把我帶上。”
劉思絹不敢吱聲,劉興顯然欲掌握整個情況以便提出應變之策,因此等餘非痛罵過一陣後,問道:“這告狀信究竟是在誰手裏?”餘非看了看他,恨恨地說:“舉報材料是寄給市委鍾書記的。”劉興心裏又一緊,接著問:“那誰又會對整個情況了解得這麽清楚,而且直接寄給了鍾書記?”餘非反問:“這個你問我我又問誰去?”劉興無奈地歎口氣:“唉,事已至此,你打算怎麽處理?”餘非說:“既然舉報材料屬實,我還能有何話可說?那個項目你肯定不能做了,而我,則任憑市委處置。”
“有這麽嚴重嗎?”劉思絹很心疼,沒想到和哥哥一陣空忙不說,還連累了丈夫。劉興也說:“是啊,有那麽嚴重嗎?這種事在很多地方其實並不少見,領導給親屬關照點業務有什麽了不起的,就是鍾書記他就沒做過這事嗎?他難道不能理解一下你,遮掩一下就過去了。”
餘非一聽就來氣,反駁道:“你們做了這種事,難道還不覺得嚴重?別說鍾書記不會原諒我,就是會,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我考上公務員十多年,包括擔任領導幹部之後這麽些年來,雖然不敢說事事光明磊落,但絕沒有貪贓枉法過。然而自從我爸爸出事以後,我就覺得有點抬不起頭,多少人會以為父子串通一氣啊!為真正造福一方百姓,當然也為了證明自己的一片丹心,我不僅奮力推動梁木縣經濟社會的發展,而且更加廉潔自守,可是今天,今天我再次陷入了無法言說的境地……”說到此,餘非已眼含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