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利的用意,引起了餘非的警覺,同時也堅定了他的信心。郝建利肯以處在省城繁華地段的套房贈與自己,難道就沒有以此拉攏別的主要領導嗎?郝建利和自己的此番談話,足以說明他以商業的眼光看中了新城區那片未來繁華之地。
餘非在與吳益群書記的一次聊天中證明了他的警覺並非胡亂猜測。那天,餘非在書記辦公室匯報工作後,拿出一本畫冊遞給吳益群看,邊說:錦“繡河山確實實力不弱,若能投資梁木縣新區,對提振新區人氣、提高市民生活品位有大益,這是他們在省城的手筆。”吳益群一看,原來是“麗水苑”花園景觀小區。
“郝建利說要送一套複式樓給我,你看如果在這裏養老不錯吧。”餘非笑著說。吳益群對餘非的坦誠感到驚訝,不好意思地說:“郝總對我也有過這樣的暗示。”隨後大笑,“這也不是壞事啊,這說明咱們的新區具有很大的開發價值。”餘非點點頭,站起身拉開窗簾說:“你看我們的老城擠成什麽樣了,多少人建房找不到地。新城區一開發,人們購房置業的熱情將空前釋放,商機無限啊。”“是啊。”吳益群放下畫冊,一同望向窗外,“主要是橋剛建,那邊道路等基礎設施又沒搞起來,許多投資商多持觀望態度。”餘非想了想,對書記說:“你看郝建利不是想送咱們樓嗎?咱們誰也不會要,不如讓他來修路吧。”吳益群連說:“好,好。腐敗是絕對搞不得的。我們不要他的樓,就要他幫我們修路。以地換路,這叫各取所需。至於怎麽個換法,咱們再開會好好研究。”
二人說定,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給對方遞去一支煙。
“道路等基礎設施投入不足的問題,還可以通過一個新辦法解決一部分。”吳益群說。餘非拿著煙對著煙灰缸輕彈了幾下,轉過身來問道:“吳書記有什麽妙招?”吳益群說:“我們可以請省信托投資有限公司出麵,幫我們融資一個億,主要麵向全縣的幹部群眾。”餘非聽了,覺得這個辦法是不錯,但存在操作上的擔心。他說:“我們縣對信托融資還很陌生,包括我都是一知半解,又如何能讓大家積極認購呢?”吳益群說:“這當然有一個認識的過程。我們可以請信托公司的專家來講講有關的金融知識,然後多渠道進行宣傳教育,隻要回報率明顯高於存在銀行的利率,相信會有許多幹部群眾認購的。退一步講,一個億融不到,有個五六千萬元也能解決我們當前用錢的燃眉之急啊。”
吳益群辦法總是不少,餘非想。隻聽他繼續說道:“還款期定個三年,到時我們的新區慢慢建起來了,用開發土地的收益來償還融資款應該不是問題。更何況我們的工業園很多新進企業那時也投產見效了,新增的稅收也是一大保障。”
二人說定,又相視一笑,互相又遞給對方一支煙。
接下來的幾天,縣委、縣政府連續召開會議研究這些意見的具體操作辦法。餘非忙得是暈頭轉向--開會,與客商談判;開會,聽匯報,下去搞調研;開會,作指示;開會,聽市場經濟條件下的金融知識講座;開會……總之,常常是忙得深夜才能回家。
劉思絹在體驗了縣長夫人的風光之餘,也品嚐了獨守空房的寂寥。這天,她見餘非難得早點回來,正放熱水準備和他洗個鴛鴦浴樂一樂時,他母親卻來找了。
餘非結婚後便搬了新房,母親留戀舊房,沒有一起搬過來,但也時不時過來走走。可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她有什麽急事要與兒子說呢?
劉思絹看上去非常的熱情,一麵請婆婆坐,一麵泡茶,還幫她削了一個蘋果。“餘非啊,我來找你是有件要緊的事。”聶美鳳對兒子說著,又看了看劉思絹。劉思絹一愣,敢情老太太還不想讓自己聽到怎麽的?算啦,自己走遠點,隨後去了臥室。
“是這麽回事。”聶美鳳繼續說道,“原車燈廠的老廠長找到我,說原來廠裏下崗的職工住宿條件都很差,大家要求利用本廠臨街的那塊地建個集資房,可那地被縣土地儲備中心給‘儲備’了,要建房需高價買回來,所以一致請我向你遞個話,能不能開個綠燈?”
餘非聽了,麵有難色。對縣城閑置土地由政府統一儲備管理,以期實現土地收益最大化,是縣委、縣政府作出的決策,而且取得了較好的效果,收益很大一部分用在了大橋建設。原車燈廠的那塊地,則是為數不多的幾塊還沒有出讓開發的土地。
“這不符合縣裏的政策,不好辦啊。”餘非向母親解釋說。聶美鳳歎了一口氣:“唉,我也是這樣和老廠長說的,縣長更不能隨便改縣裏的規矩。可話又說回來,這規矩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那塊地原本就是車燈廠的,車燈廠的職工想拿來蓋個房子為什麽就不可以呢?到處都說要關心關愛下崗職工的生活,這些下崗工人們有幾個買得起商品房,不搞集資建房,就永遠隻能窩在又暗又潮的老房子裏麵了……”
聶美鳳說了很多,飽含對他們的深情。這餘非當然是可以體會的。母親與他們工作了幾十年,感情深厚,麵對昔日的老領導、老同事求助,怎能不動惻隱之心?
餘非記下了母親的話,在送母親出門時說,一定會考慮那些下崗工人們的實際情況,但最終的決定,還要等召開相關會議進行研究。聶美鳳終於開顏一笑,兒子能重視這事那今晚來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遇到老領導也就有個好交代了。不過她也擔心結果,因此對著兒子強調:“我很少給你惹事,也反對你徇私枉法,但這次不同,這是為老百姓辦事,要認真地去做,大膽地去做。”
母親出門後,餘非送了一段路才回來,此時的劉思絹竟笑吟吟地為他寬衣解帶。餘非心裏感到安慰,因為母親說話時有點顧忌她在場,多多少少是對她的一點傷害,但劉思絹卻沒有不開心,確實是難能可貴。
“我覺得媽說得對,下崗工人挺不容易的,想集資建點房應該給予方便。”劉思絹邊讓餘非坐進浴缸邊說。餘非心說,她耳朵挺尖的啊,在房間裏也聽得見他們母子的談話。可餘非哪裏知道,劉思絹此話其實另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