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之二度縣長

第九章

　　呂凝香之所以落入沙運海的視線，是因為沙運海聽知情人私下裏講起過她的特殊身份。她離過婚，前夫是區裏麵一名機關幹部，因為懷疑她有外遇而離婚。這樣的經曆本無甚特殊，特殊的是她外遇的對象是前夫所在單位的領導，後來升任省國土資源廳廳長。據知情人講，呂凝香離婚後，索性就一心一意做起了廳長的秘密情婦。她的那家凝香酒樓，也是在廳長的關照下開起來的。

　　沙運海在一次婚宴上認識呂凝香後，從她說出的自己像她的一個表弟的話中，尋思到了某種可能性。如果真是她的表弟，以她和廳長的特殊關係，自己能不受到關照嗎？就算自己不是她的表弟，隻要呂凝香肯這樣說也行啊，廳長哪裏清楚那麽多，同樣是可以搭上那艘快船的啊。因此，沙運海設法要認下呂凝香這個姐姐，以期實現自己在官場的欲求。

　　當年沙運海千方百計娶王紫君為妻，也就是看中了她母親王曉慧的特殊身份，無奈最終不被王曉慧看好而功敗垂成。但這次，沙運海覺得隻要能使呂凝香相認，成功的可能性似乎更大。在他看來，廳長既然會找情婦，讓他插手區裏的組織人事部門提拔個把子人應該不會是難事。

　　可呂凝香那邊卻一直冷冷淡淡無任何消息，讓沙運海很是不安。這是怎麽啦？花了那麽大的價錢，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有次應某單位所請，到呂凝香開的酒樓吃飯，沙運海還特意去了她辦公室一趟，假意問候一下姐姐。呂凝香雖然沒有否認所謂姐弟的關係，但也沒有特別的熱情。沙運海想，按理收了那麽重的禮，呂凝香事後應該作一個姿態的，說你那個鑽戒值不少錢，禮物太貴重了，送給我不合適。然後沙運海則可以借此表白，說應該的應該的，不就是幾萬塊錢嗎，還不足以表達我對姐姐的一片心意。說到這個份兒上，鑽戒自然不好退回，關係無疑更進一層。當然呂凝香也不會是傻瓜，收這樣一份禮，應該知道沙運海有所求。那個時候他適時適宜地提出來，得到廳長的關照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是這些情形都沒有出現，呂凝香像沒有這回事一樣。沙運海心裏難受，卻又不好直接問起此物，既然送了人家，哪有念念不忘之理？想來想去，沙運海開始疑惑那鑽戒會不會是假的，否則呂凝香怎麽不當一回事？是她不識貨呢，還是商場確實忽悠了自己？

　　沙運海跑到珠寶店，找到那個櫃台的那個同樣款式的鑽戒，對店員說：

　　“你這東西是不是假的，我花了三萬四千塊錢買回去，我老婆卻不喜歡，說不值那個價。”店員耐心解釋了一陣，最後對他說：“我們店是老字號，最講誠信，假一賠十。如果你實在認為你買的是贗品，你可以帶上鑽戒和票據向工商部門投訴。”沙運海隻有票據，並無實物，心情複雜地離開了。

　　沙運海隻得耐心上著班。這天，街辦舉行幹部司法知識開卷考試。沙運海領了一份考卷正準備填，辦公室的老張跑過來說：

　　“小沙，弄錯了，弄錯了，你拿的卷子是街辦領導考的，你應該拿一般幹部的考卷才對，一人一份，沒有多餘。”沙運海已經填了自己的名字，老張看了很生氣，將那份卷子收回去後，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硬是將“沙運海”三個字擦掉了。

　　看著這一幕，沙運海有著難言的隱痛。按說他本該提拔進街道領導班子了，上次和他一同接受考察的那個人，如今已是街道黨委委員，堂而皇之地拿著領導幹部考卷答題。可自己呢？一樁小事折射出他們身份的差別，雖然曾經稱兄道弟，一同接受組織部門考察，可考察結果一出，他上去了就是高人一等，他就成了你的領導。

　　沙運海正在鬱悶之際，突然一聲電話鈴響。

　　“找你的。”辦公室一位同事將話筒放在桌上，對著沙運海說。沙運海走過去，無精打采地抓起電話放到耳邊。可就在轉瞬之間，沙運海已精神百倍了，因為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呂凝香的聲音，她約沙運海在某茶座見麵。

　　原來，呂凝香的那個侄女昨天來做客時，興奮地對呂凝香說，姑姑真是疼她，送她的那枚鑽戒竟然值好幾萬，她真是沒想到，所以特意買了幾樣好東西過來致謝。呂凝香當時就一愣，心想，那小子送的鑽戒值好幾萬，這是怎麽啦？呂凝香不好言明，便問侄女怎麽知道價錢的。侄女笑著說：“我可不是特意去打聽價錢的，是我的一個朋友看我戴著挺漂亮的，主動要幫我鑒定。她幹過金銀玉器這一行，挺識貨，說這鑽戒在商場大概要賣到三萬多塊。我一聽真是受寵若驚，姑姑，你對我真是太好了，肯買這麽好的東西給我。”呂凝香隻得應著：“哦，哪裏話，你對姑姑也挺不錯嘛。”心裏卻直犯嘀咕，這是什麽事啊。幾萬塊一不小心便送了人，這且不說，那姓沙的小子送這麽重的禮物所為何來呢？僅僅是認自己做姐姐嗎？呂凝香當然不會認為這裏麵會如此單純，因此決定約沙運海出來聊聊。

　　沙運海無心填寫司法考卷，托付一位同事幫忙寫一寫，便借故趕去呂凝香指定的某茶座。

　　“呂姐，讓你久等了。”沙運海見呂凝香先他而到，熱情地迎了上去，隨她在一個包廂坐下。“你在上班吧，叫你來沒耽誤工作吧？”呂凝香說。“沒事，沒事。”沙運海滿臉堆笑，“呂姐約我是弟弟的榮幸。”

　　客套了一陣，呂凝香終於切入了正題，問沙運海：“你上次送我的那枚鑽戒，花了多少錢？”沙運海不以為然地說：“沒花什麽錢，呂姐還記著這小事幹嗎，見外了。”呂凝香從包中取出一個大信封放到茶幾上，說：“禮物太貴重了，我不敢領受。這個你拿去，算我買了。”沙運海見狀，慌了，臉色驟變，幾乎用哭喪的口吻說：“呂姐，你這是怎麽啦，就是讓我死，也不能收你的錢啊。”呂凝香問：“我們都是明白人，你送我這麽貴重的禮物，僅僅是想認我這個姐姐嗎？”沙運海不假思索地說：“是啊，是啊，我是真心想認你這個姐姐的。”“有沒有別的想法，或者說還有什麽事有求於我嗎？”呂凝香又問。沙運海遲疑了一會兒，回答說：“沒有，真的沒有。”呂凝香暗自歎息了一聲，伸手將那個大信封朝沙運海這邊推了推，“這個，你還是拿去吧，咱們兩不相幹。”不想沙運海已淚流滿麵，撲通一聲跪在了呂凝香麵前。

　　“呂姐，我對你真的沒有一點惡意，隻是覺得你就是我的姐姐。但以你高貴的氣質，我不可能隨便買個東西送你，那樣怎能配得上你，也不能表達我的誠意。”沙運海邊說邊流淚。呂凝香趕緊攙他，他卻執意不肯起來，繼續說道：“雖然買鑽戒對我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對於我認你做姐姐的一片誠心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請你一定收下，一定收下。”呂凝香不好再堅持，便說：“好，好，真沒見過你這麽孩子氣的人。唉，你這個樣子更像我那個小表弟了。”沙運海破涕為笑，叫了一聲：“姐。”

　　呂凝香眼睛有些潮濕。當年，她的那個小表弟最是討她喜歡的，可惜在一場車禍中過早地離世，帶給她無盡的惋惜。現在沙運海執拗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多多少少是一種安慰。

　　二人算是正式認了姐弟，沙運海從此也算是找到了新的依靠。但這種依靠的感覺隻存在於沙運海的心裏，因為他一直沒有急於暴露自己，所以表麵上來看，呂凝香隻是他滿足親情需要的表姐，而並非他實現權力欲望的跳板。

　　“餘非，別以為你是縣長就有多了不起，我沙運海即使一時趕不上你，但也不會再原地踏步了！”一想到餘非，沙運海更加難以按捺要不斷上爬的野心。在沙運海看來，妻子和嶽母所心儀的餘非，年齡大他不多，但擁有的遠比他多。他覺得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他要不斷地趕超，否則如何咽下胸中的惡氣。

　　那麽，以親情作掩護的沙運海在呂凝香麵前到底能隱藏多久呢？他千方百計地取悅呂凝香，想憑借其背後的靠山以扶搖直上的真實目的能否最終實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