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梁木縣的地圖,不難發現一個令人尷尬的現狀,由於梁河的分割,不僅使縣城畸形發展成狹長擁擠的“半邊城”,而且造成“東城西村”的明顯缺陷。一河之隔,東邊是熱鬧的城市街道,西邊是冷清的鄉村荒野,大片“河西”區域猶如中國的西部地區,淪為貧窮、落後的代名詞。滔滔梁河水,隔斷兩岸情。古往今來,梁木縣人民,尤其是河西岸的百姓,日夜做著大橋夢、城市夢、富裕夢。
隨著建設梁河橋、開發新城區的消息傳開,多少人為之振奮,多少人願意為此貢獻一份力量。餘非已經親身感受到了這點。依靠蔬菜產業成為梁木縣巨富的南方綠色蔬菜集團公司董事長楊義平,近日找到餘非說願意出資一千萬元建大橋,讓餘非更加感到民力可用。楊義平告訴他,由於梁河阻隔,河西鄉鎮大棚蔬菜始終發展不起來;如果能夠建設梁河大橋,解決交通運輸的大問題,則可以幫助他在河西地區建立又一個無公害四季蔬菜供應基地。
民心可用,民力可借,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建橋耗資巨大,光靠這點錢肯定不夠,餘非苦思多渠道籌資之法,茶飯不思。不過母親聶美鳳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他尋得了突破。聶美鳳見兒子這些天對自己漫不經心、不理不睬的,責怪道:
“嫌我嘮叨多了是嗎?唉,我真的老了,就像車燈廠的舊機器,不中用了。”
不想餘非聽了母親的話,眼中竟大放異彩,心裏思量,對啊,梁木縣像車燈廠這樣的老國有企業,雖然大部分倒閉,職工也下崗了,但廠房還在,大塊的場地還在,還有諸如老舊不堪早已棄用的縣人民大會堂、電影院,等等,隻要把這些資源盤活,宜賣的賣、宜租的租,不就有了大筆的資金嗎?
再加上向上級爭取項目資金、申請部分貸款,以及全縣人民的捐款,估計是可以解決建橋資金難題的。而一旦把橋建起來了,橋兩頭的土地將迅速升值,還有規劃中的新區,到時候由政府統一儲備管理,定是生財的寶地,還用得著現在低價劃給上海征遠公司,做那種吃虧的買賣嗎?
心裏的疙瘩一解開,餘非趕緊向母親賠笑臉,並親手倒了杯茶給她,邊說:“你是我的親媽媽,我怎麽會嫌你嘮叨呢?隻不過最近因為工作上的事太讓人操心,才沒有顧得上陪你聊天。”聶美鳳顯然很受用,馬上和顏悅色地說:“那現在是不是好了?”見餘非點點頭,又說:“那好,我明天就把劉思絹請到家裏來吃飯,你到時一定要回家哦。”餘非一聽又是這事,不禁皺起了眉頭:“真不巧,這兩天都有安排。”
過了幾天,聶美鳳實在忍不住,又舊事重提,說第二天就把劉思絹請過來吃晚飯。餘非沒有辦法,不好一再地拒絕母親,便含糊其辭地回答:“到時候看吧。”
第二天下午,聶美鳳果真把劉思絹請了過來。可是到了晚上左等右等,餘非始終沒有回來,打他電話又不在,手機又不通,真是把聶美鳳氣得夠戧。
劉思絹當然也很不是滋味。雖然聶美鳳這次請她來沒有言明真意,但她明白這不是去一個普通朋友的家裏,也不是一次平常的做客。因為,她知道餘非雖貴為一縣之長,卻是個單身漢,知道餘非的母親有意將她介紹給兒子,以了老人家的心願。可是,主角並不出現,這讓劉思絹極為尷尬和失落。但又不想流露於表麵,便與聶美鳳東扯西拉地說著家常,故作輕鬆地看著電視。
對於餘非,劉思絹雖然沒有與他直接交往,卻稱得上印象深刻。畢竟他是全縣舉足輕重的人物,縣電視台幾乎天天會播放有其畫麵的新聞,而且劉思絹本人也參加過幾次有餘非在場的會議,聆聽過他的講話。餘非在劉思絹的眼裏,自然是年少得誌、英姿勃發。可要說到愛慕,以至因愛欲嫁,卻也並非如此。餘非雖是待娶之身,但其縣長之尊對於許多女孩而言,隻會敬而遠之,絕少會有與之匹配的奢望。劉思絹自然也是這樣,單身的她雖然渴望著白馬王子的出現,但不會想到餘非的頭上。既然如此,劉思絹為何希望聶美鳳介紹給餘非,為何因餘非不到而心中鬱悶?
這源於一場精心的策劃。
劉思絹有個哥哥叫劉興,早年學開挖機,後與人合夥承接一些土方工程,局麵漸漸打開後,便做起了建築生意。可以說,劉興掙了不少錢,不僅使父母家人提前過上小康生活,而且供妹妹劉思絹讀了大學;並經他的運籌操辦,將妹妹送進了政府機關。
但劉興通過這些年的打拚,深深地感到要把自己的建築業務做大,對政府的仰仗,準確說是對領導的仰仗那是至關重要的。劉興當然是有自己的一套辦法的,比如金錢鋪路。但這並非屢試不爽的法寶,對於有些人,對於某些事,它也顯得很乏力。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貪錢,即便是,你能上下打點,別人難道會袖手待斃嗎?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對於生意場上的人,那是朝中有人好發財。劉興深諳此道,他做夢都希望自己也能“朝中有人”。無奈親朋皆百姓,好不容易靠金錢巴結上幾個不大不小的官,也是相當的脆弱,不知道下一刻這僅有的人脈會不會被更有經濟實力的人奪走。
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劉興遇到幾筆生意被搶的事後,愈發有此感歎。有一次,他在與朋友閑聊中,聽說時任副縣長的餘非和未婚妻王紫君鬧翻,原定的婚禮被取消,心中不禁怦然一動。因為他的妹妹劉思絹剛被錄用到一個鄉鎮工作,其出眾的容貌也許蘊藏某種可能性?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隻好作罷。後來,他得知餘非的母親在濱河街辦老年中心上班,而此時的餘非已升任縣長,那個蓄謀已久的計劃又開始在心中浮現。劉興咬咬牙,花大力氣將妹妹調到了濱河街辦工作。並向妹妹大力推介餘非,說以妹妹的容貌和才華,絕不能被凡夫俗子誤了終生,應該托付像餘非那樣的人物。劉思絹隻當是哥哥在說笑,並不在意,可聽得多了,便責怪劉興說:
哥,你何必老是取笑自己的妹妹呢,就算餘縣長他沒結成婚又怎麽樣,我和他是一路人嗎?劉興微微一笑:我怎麽會取笑自己的妹妹?我說的是認真的。你們都是機關幹部,怎麽不是一路人?就算他是縣領導,你是普通幹部,但男方地位高於女方很正常,完全符合人們的傳統觀念。劉思絹還是不能理解:那又怎麽樣,他雖然優秀,我對他又沒感覺;更何況,他憑什麽要選擇我?劉興說:沒有機會接觸,當然還找不到感覺。至於他會不會選擇你,這就要看妹妹你的了。劉思絹不以為然:為什麽要看我的,我難道非嫁他不可嗎?“劉興表情變得嚴肅,點說:你說得沒錯。”為什麽?為什麽呀?
劉思絹不高興了,“我才不聽你的呢。”
劉興無奈,隻得坦言相告:“我希望你嫁給他,第一當然是為你好,他才三十幾歲,已是一縣之長,如日中天,前途無量;第二是為了我,為了我們這個家……”還沒說完,劉思絹急忙打斷了他的話:“哥,你說什麽?什麽為了你,為了我們這個家,我怎麽聽不懂啊。”劉興歎息了一聲,述說了這幾年生意場上的種種不如意,最後說道:
“你當然可以不聽哥的,但競爭對手越來越多,若再不找個有分量的人加以護佑,哥哥今後的生意恐怕會越來越難做。”
劉思絹沉默了。她是由哥哥供養上大學並有了現在的機關幹部身份的,全家人也是靠哥哥才過上好日子的。哥哥的難處,妹妹理應分擔啊。
“可是,即便我不反對,那又能怎麽樣呢?他是縣長,我是普通幹部,根本不會有什麽接觸的機會。”劉思絹深思良久,吐出了這麽一段話。這對於劉興來說,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頓時來了精神,說:“這個我會安排好,會告訴你該怎麽做。”“你總不能讓我去做沒有尊嚴的事吧?”劉思絹盡管不再反對,但還是有些擔心。劉興寬慰道:“當然不會,我是想辦法把你推向縣長夫人的寶座,絕不是讓你做人家的情人。你不僅不會丟臉,而且將來會非常有麵子。”“可是……”劉思絹心裏七上八下,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