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之二度縣長

第三章

　　離開眾人後，餘非卻沒有去威城找老同學郭誌明。他和郭誌明已經通過話，得知他提拔當了威城市民政局的副局長，其夙願已遂，也就放心了。餘非不去青島的目的，是想利用他們玩的時間，到北京看看尚在住院的老領導王曉慧。之所以不言明，是因為餘非偶爾聽到了有人把他歸為王曉慧一黨的閑話，他隻好避避嫌。

　　其實餘非心裏明白，盡管王曉慧幫了他，但他是黨的人，是國家的人，而不屬於某個私人圈子。這次去北京看望，完全是親情使然，是把她當做自己的親人來牽掛和關心，而不是所謂一個集團內的利益使然。再說，時至今日，又有誰會與一個深度昏迷數月、瀕臨死亡的人結成幫派呢？恐怕曾經是的也要散了。

　　餘非不屬此類，所以他又一次出現在了王曉慧的病床前。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王紫君告訴餘非，她母親的病依然如故，毫無知覺，隻有極其微弱的心跳在證明著她生命的存在。餘非便安慰王紫君說：“隻要還有心跳就有希望，我們要相信奇跡。”其實到這個時候，餘非都已經覺得希望渺茫了。他現在最擔心的，反倒是王紫君，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妻子的善良女人。

　　守候在北京醫院的王紫君確實是有些孤獨無助，因為她的丈夫沙運海除偶爾來幾次北京外，長期不聞不問，躲在家裏頭忙著自己的事。隻有母親才是她唯一的希望。這也是餘非最擔心的地方，一旦王曉慧駕鶴西去，王紫君必將陷入絕望之境。

　　“紫君，萬一你媽媽她……”餘非努力把話說回來，“萬一她醒不過來，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王紫君抬頭望著餘非，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會的，不會有這個萬一的。”餘非順著她點頭，“我也希望不會，我也希望會有奇跡出現，但都昏迷這麽久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才行。”王紫君悲傷無語，半晌才喃喃道：“做好心理準備？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沒有她，我今後該怎麽辦？”餘非知道她與丈夫瀕臨決裂的邊緣，隻好安慰她說：“萬一你媽媽去了，還會有人關心你的，我就是一個。”王紫君聽了百感交集。

　　想當年，餘非是她的至愛，她做夢都想著要嫁他為妻。可世事難料，她成了沙運海的妻子。原本生活可以從此翻開新的一頁，無奈沙運海陷入欲海妒潭不能自拔，總認為仕途暗淡是王紫君母女不肯出手之故，並糾纏王紫君與餘非的過去而橫生醋意。王紫君知道，自己實在無法與之繼續好好地生活了。她現在也意識到，以沙運海的人品，即使沒有這些因素，他也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可餘非就是嗎？餘非剛才的話盡管讓人感動，但時過境遷，已為人妻的她又怎麽能夠從頭再來？更何況，餘非所指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對於受過情傷的另一方來說，那就更無甚意義了。所以，王紫君稍稍整理心情後，對餘非說了一句“謝謝你的關心”，再無他話。

　　餘非又說了一會安慰的話，準備告辭。哪曾想很少來北京醫院看望的沙運海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他一見餘非來了，和王紫君在病房裏說著話，一股無名之火便騰地躥了上來，難聽的話也就出了口：“怎麽我一來就看見餘大縣長在這裏，是太巧呢，還是你幹脆在這裏做起了姑爺？”

　　餘非尷尬極了，正想說什麽，沙運海難聽的話已經砍向王紫君了：“看來你照顧病人的生活還挺多姿多彩的，還有機會重溫舊夢呢！”王紫君聽了氣得臉色發青，一時說不出話來。餘非看在眼裏，疼在心中，這王紫君平日裏忍受了多少委屈啊！當沙運海言語上繼續向王紫君發難時，忍無可忍的餘非大喝一聲：“夠了，你這個王八蛋！”沙運海反過頭來毫不示弱：你罵誰？

　　你在我麵前擺什麽縣長威風，我呸，勾引別人老婆的偽君子。“餘非氣極，隨即揚起手掌”啪的一聲打在了沙運海的臉上。沙運海哪肯甘休，二人遂動起手來。王紫君勸不開，幹脆用力將這兩個冤家推向門外。

　　醫院哪裏出過看望病人的親友打架之事，一下子引來了不少人，有醫生也有病人，七嘴八舌。二人見王紫君把門一關，將他們扔在病房外丟臉，便不約而同地住了手。餘非指著沙運海說：“走，你跟我到下麵的園子裏去，把話給我說清楚。”沙運海不服氣地說：“走就走，我還怕你不成！”醫生見兩人一前一後要下樓，擔心又要動武，便追問：

　　“你們幹啥去？”餘非解釋道：“沒事，沒事，我們不是去打架。”

　　來到住院部大樓下麵的花園一角，餘非止步轉身瞪著沙運海說：“你把話說清楚，誰勾引你老婆了？我來北京看望王曉慧書記，是出於對老領導的牽掛。王紫君都快失去母親了，你說的那些是人話嗎？”沙運海反駁道：“我說的不是人話，但你敢說自己幹的是人事嗎？”“我幹了什麽？”餘非問道。

　　沙運海對地啐了一口：“幹了什麽你自己清楚，在我麵前還想裝清白？媽的，竟然動手打我。來啊，再來啊，怕你我就不是沙運海。”說著，拉開了準備打架的架勢。餘非強忍怒火，用手指著他嚴厲地說：“我們什麽事都沒有，但你要是繼續欺辱紫君，我絕不饒你。”沙運海也惡狠狠地回擊道：“王紫君是我的老婆，你有什麽資格管，你以為縣長就了不起嗎！我說不定哪天也能超過你。”餘非毫不猶豫地說：“不管你將來做多大的官，會不會超過我，我也不許你欺負王紫君！”聲音鏗鏘有力，都把沙運海震住了。隻聽餘非又換了一種比較傷感的語調說道：

　　“她已經很可憐了，你作為她的老公，說什麽話、做什麽事之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吧。”說完，餘非轉身離去。

　　在回梁木縣的火車上，餘非思緒萬千。他這次出來，是學習考察發達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成功經驗，以謀求一方富足的，但卻對王紫君這樣一個善良女子的痛苦愛莫能助，真何其悲哀也。他甚至有些責怪自己，為什麽在醫院不忍一忍，鬧出打架事端對王紫君來說，不是公開她的隱私，使其難堪嗎？更何況自己已身為一縣之長，動手打人實在是有失體統，是極不成熟的表現。可一想起這沙運海的惡言惡行，餘非又憤怒難忍。“這渾蛋確實該打，不打不足以解恨。”餘非對著車窗罵道。

　　餘非走後，沙運海來到嶽母的病房，醫生正在給深度昏迷中的王曉慧做檢查。直到醫生檢查結束出門後，王紫君對他也不理不睬。由於剛才醫生叮囑不要再喧嘩了，沙運海便忍著沒有說什麽。沉默好半天後，沙運海表麵平靜地說：“那個餘大縣長，確實還很在乎你的感受，看來是真心喜歡你。我看什麽時候有時間的話，我們去辦一個離婚手續，我成全你們。”王紫君幫母親整好被子，然後冷冷地說：“你們怎麽不打了，去打啊，打個夠。”沙運海說：“他比我個子大，你當然希望我們打了，因為你認為我一定打不過他。”“去打，都打死去，再也不要來煩我。”王紫君啐道。沙運海愣了一會兒，覺得無趣，拿起提包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