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之二度縣長

第二章

　　修州市市委書記王曉慧由於身患運動神經元病導致呼吸衰竭，一直處在深度昏迷當中，躺在醫院生死難料。省委書記劉寶輪、省委副書記於向黨和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舒廣袖在她昏迷之前曾專程到北京醫院看望過她，並與她議到了調整梁木縣領導班子的事。

　　“吳……吳益群……任……縣委書記……我沒有……沒有什麽意見。”王曉慧當時靠在床上，額頭滿是細汗，說話已經很吃力，但她還是堅持把話說完，“至於……至於縣長一職……我推薦……推薦現任梁木縣……副縣長的餘非……”

　　餘非？眾領導一愣。

　　劉寶輪對餘非其實是有印象的。幾年前，媒體曾報道過時任青遠鄉黨委書記的餘非帶領全鄉幹部群眾發展大棚蔬菜的事跡，劉寶輪當時是省委副書記，對他略知一二。餘非心係群眾、勇於開拓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不過這次重病中的王曉慧提議餘非擔任縣長，還是讓他感到意外。一般而言，提拔任縣長的不是副書記就是常務副縣長，而餘非隻是副縣長，資曆尚淺。

　　王曉慧見幾位領導心存疑慮，強打起精神陳述推薦餘非的理由。她說餘非無論在個人品德和政治素養方麵，還是工作能力上都是十分優秀的。“雖然……餘非曾做過……我的秘書……但我推薦……他擔任……縣長……完全出於……出於公心……為的是梁木縣……發展的……大局……”王曉慧還沒把話說完，幾位領導心疼得不行，趕緊讓她歇著。

　　劉寶輪說：“省委對你是充分信任的，會認真考慮你的意見。你已經很累了，該休息了。”於向黨、舒廣袖等都起身準備告辭。走出病房時，該醫院的負責人已候在門外，劉寶輪拉住他的手再三叮囑他要組織力量，想盡一切辦法救治王曉慧。醫院負責人連連點頭，表示會盡最大的努力防止她的病情進一步惡化，以挽救王曉慧隨時可能消逝的生命。

　　省領導走後，王曉慧已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她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仰躺在床上。她女兒王紫君心疼地說：“你吃不消就和省領導說，不要硬撐。你看你們聊了這麽長時間，都聊些什麽啊？”王曉慧沒有言語，這些事又豈能和女兒說！

　　王曉慧慢慢閉上了眼睛，餘非即刻浮現於腦際。

　　王曉慧知道，推薦餘非擔任梁木縣人民政府的縣長，確實加入了她個人的好惡成分，但這並非不忠誠於黨的事業，因為在她看來，餘非是一個有公心、肯幹事的好幹部，雖然資曆尚淺、協調處理各種關係還不是很嫻熟，但他對事業的執著，為了人民利益甘灑一腔熱血的精神是難能可貴的。現在官場的一些人，貌似政治上成熟者大有人在，個個老謀深算，大多考慮的是個人的得失、仕途的進退，對黨的事業、對人民的利益則是陽奉陰違。所以推薦餘非，雖不是上佳人選，但也比那些看上去左右逢源，上下討好，實際上整天謀人不謀事的官員強。

　　王曉慧本想讓餘非再多些曆練，等時機更加成熟時把他推向縣長的關鍵崗位，在更大的平台上發揮更大的作用，無奈自己身體亮起了紅燈，生命的去留已在旦夕之間。既然省領導這個時候向自己征求意見，明知餘非資曆還淺，難度很大，那也隻有奮力一推。王曉慧想，這是自己為餘非所能出的最後一把力了。不論結果如何，她希望餘非今後的步伐能夠更加穩健，能夠為黨、為人民作出更大的貢獻。

　　作為修州市的市委書記，王曉慧的力薦顯然起了重要的作用。省委經過審慎考慮，在觀察餘非數月後，終於決定推薦他為梁木縣的縣長人選。而此時的王曉慧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如果有知，想必也會感到安慰，畢竟她的意見得到了省委的認可。隻是她從來沒有向餘非透露過任何風聲，所以餘非並不知情，下麵的其他許多領導更不知情。

　　王曉慧昏迷之後，其修州市委書記之職已經空出。這對於暫時主持全市工作的市長鍾學林來說，成為真正的一把手意味著隻差一小步。這個時候，該他拿出魄力大幹一番了，該對上對下顯示他非凡的政治才華了。因此他提出了振興修州經濟的幾點主張，其中之一就是大力推進城鎮化建設，統籌城鄉發展，將修州市建設成全省中部地區經濟中心。他在全市經濟工作會上對城市化、工業化水平以及財政稅收處於落後位置的梁木縣點名示警，指出在繼續發展蔬菜產業的同時，必須大力推進城市化和工業化，多條腿走路，才是富民強縣之道。

　　這給了梁木縣新任書記、縣長不小的壓力。當然，壓力就是動力，餘非按照吳益群的指示，開始組織人馬起程前往江蘇、山東等地，學習考察城市建設和工業發展等方麵取得的成功經驗。

　　陪同吳益群、餘非一同前往的有縣委副書記喻向明、常務副縣長錢生成、分管城建和工業的副縣長盧重瑞，以及幾名縣直有關單位負責人。他們一路看過去，發達地區的城市化和工業化水平震撼人心，許多縣市幾乎實現了城鄉一體化。江蘇昆山和梁木縣一樣是個縣級區域，二十多年前還是個典型的農業縣，農業人口占九成，經濟總量在蘇州當時八縣中排名末位，人稱“小八子”。可是現在，人家昆山城市化率達百分之六十八，在江蘇省率先基本實現全麵小康社會目標，綜合經濟實力位居全國縣（市）首位。

　　夜宿蘇州彩雲大酒店。大家一麵品嚐著美食，一麵談論著考察感受，個個激情滿懷唾沫四濺。吃飽喝足後，餘非來到為他準備的客房，寬大的床和精致的桌椅家具，恰到好處地融合了現代與古典豪華的品質特點，確實是賞心悅目，十分舒適。餘非往床上一坐，正感覺有點鋪張時，縣委辦公室主任李菁敲門進來說：“餘非一愣，”餘縣長，幾位領導說出去放鬆放鬆，你也去吧。問：“去哪裏放鬆啊？”李主任說：“服務員說這裏的桑拿室很健康、很優雅、很專業，大家都同意去。”餘非正要說我們出來是學習考察的，又不是旅遊觀光之類的話，但還是忍住了，接著問：“吳書記呢，他怎麽說？”李主任答：“吳書記說既然很健康、很專業，去也無妨，解解乏。”“哦。”餘非想了想，搖搖頭說，“我翻翻收集到的一些考察材料，要不你們去吧。”李菁見狀，隻好轉身出門而去。

　　餘非歎息了一聲，從包中取出一遝材料。還沒翻兩頁，外麵進來一個人，笑嗬嗬地說：“餘縣長啊，張弛要有度嘛，走，一起去。”餘非無奈，既然是吳益群親自來叫，不好再堅持了。

　　休息一晚後，一行人繼續學習考察之行。考察間隙，大家又趁機逛了一下虎丘廟會。這“吳中第一名勝”確實名不虛傳，高聳入雲的雲岩寺塔，幽奇神秘的劍池，向人們展現了人文資源與自然景觀的完美結合。

　　縣領導們流連忘返，仿佛真是來旅遊觀光的一樣。吳益群看出了餘非的心思，將他拉到一旁說：“你啊，真是個直腸子。大家跟著我們出來，如果一味學習考察多悶啊，要讓他們一路愉快才行，回去後還靠他們多做事呢，所以我讓李菁稍稍調整了一下考察日程。”餘非笑笑，不置可否。

　　在山東時，他們考察了濰坊地區的幾個縣市，包括餘非曾經多次到過並引進其蔬菜種植技術的壽光市。故地重訪，感觸頗多。餘非曾經以一鄉之主的身份來此取經，現在已是一縣之長了，責任更重，任務更艱。對於梁木縣而言，壽光比昆山其實更有可比性。這裏不毗鄰大城市，享受不到大城市的輻射和帶動，屬於典型的農業地區。但正是由農業起步，通過創新農業生產方式，以農業培養工業，發展到一定階段以後，又適時調整和加速工業發展，構築現代工業體係，實現了工農業協調推進，城市和農村聯動發展。那城區之大氣、市場之繁榮、道路之寬敞，讓人很難想象這裏隻是個縣城。

　　餘非在壽光國際蔬菜博覽會展棚前，還見到了當年大力幫助自己在鄉鎮發展的老勞模朱三元。他當時正向國外客商作著介紹，見一行人正看著自己，立即便認出了餘非。寒暄了幾句後，他樂嗬嗬地拉著餘非的手說：“我早就料定你能幹事而且能幹成事，但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當上縣長了，真是少年英才啊。”餘非慚愧地說：“哪能以官職衡量人，您作出了那麽大的貢獻，還一心留在村支書崗位上，才真正讓人敬佩呢。”

　　考察完壽光，幾位領導準備在返程前去青島以及那裏著名的道教聖地嶗山看看。餘非這次沒有和他們同去，他說既然來了山東，正好順道去見一個好同學。吳益群知道餘非玩過嶗山，再說考察任務已結束，定好回家碰頭的日期，便讓餘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