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齋論語

第二節 企盼父範--中學生作文中流露心態的透視

　　魯迅先生早就倡導過除辦師範學校外，還應辦“父範”學校。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任教師，也是終身教師，對孩子個性特征的形成、理想誌趣的確立，對道德情操、價值觀念、言語行為的規範有深刻的影響。一些家長對此似乎還沒有足夠的認識，對自己的言行不肯自律，在道德與法紀方麵，缺少為父為母的風範。筆者最近在一些中學生中進行了一番調查，發現大多數中學生對父母寄予了更高、更迫切的希望。

　　這裏，摘錄一些農村中學生的作文片斷，請聽聽他們的心聲。

　　作文之一：“我想有個和諧溫馨的家”

　　“當我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傳來碗盤碎裂的聲音，唏哩嘩啦，把我從夢中驚醒。我一骨碌下床，循聲走去，隻見爸爸媽媽一大早就在廚房裏表演傳統式散打了。一個披頭散發，一個鐵青著臉。我顧不得水平低下，臨時充當起他們的裁判。但是，剛剛上前，立刻肩背著地，手腳朝天。待到左鄰右舍的爺爺奶奶叔叔伯伯聞聲趕來，這場戰爭才暫時宣告停息。”

　　“原來，爸爸昨夜通宵在外搓麻將，本想早點從後門溜回家裏，不想遇到了早就等在廚房裏的媽媽，於是發生了這場遭遇戰。”

　　詼諧的筆調，形象的描述，應該說，這是一個很有文才的孩子，很有前途，可惜他缺少一個寧靜的家庭環境。他在文中一再希望有個和諧溫馨的家。可是，他沒有，父母不是鬥嘴便是打架，不肯文明一點。他在作文的結尾處寫下了這樣無奈的話：

　　“學校能不放學該多好，連連續續在學校裏上課，這樣我就能安寧了！”

　　作文之二：“我想跟煙酒打官司”

　　“隨著生活的提高，煙酒也開始進入平常百姓家了。紅白喜事，朋友往來，都時興勸煙勸酒。爸本來煙酒不沾，但一來二去，也慢慢地抽起來、喝起來了。”

　　“他特別喜歡酒，常常豪飲海喝，竟然嗜酒如命了，整天酩酊大醉，迷迷糊糊。趁著酒興，不是罵人就是摔東西。大量金錢花在煙酒上，我學習上需要用錢，他也變得很吝嗇了。”

　　“大禍終於來臨了。爸一次在外喝了過量的酒，神誌迷糊，搖搖擺擺地往家走，嘴裏說著胡話：跳高，跳遠；跳遠，跳高……當他經過一座七八米高的石拱橋時，果真邊說邊翻過欄杆往下跳，摔成了終身殘廢。爸殘廢了，我也失學了。是好心的老師們讓我回到學校，繼續完成初中階段的學業。”

　　“煙酒葬送了我的爸，坑害了我，也毀了我的本該很幸福的家庭。我要跟煙酒打官司！”

　　誰能不同情這位中學生呢？可是誰又能幫他打贏這場無頭官司呢？酗酒，雖然沒有誰能管得著，然而，為父為母不該自己管好自己？

　　作文之三：“我怕……”

　　“每當聽說‘學五十四號文件’、‘築長城’，我心裏便一陣顫栗。”

　　“我得聲明，我老爸並非一擲千金的職業賭徒，但經常有那麽些無聊的朋友來邀他去‘玩玩’。玩玩就玩玩吧，可是每次總要搞點‘物質刺激’……”

　　“也許老爸並沒覺得這有什麽壞處，而我卻是其直接的受害者。處在第二起跑線上，我學習是多麽緊張。然而，老爸的牌友一到，我們兄妹便被趕出學習室，室內立刻煙霧繚繞，‘和’聲陣陣。幾圈下來，有罵娘的，有捶桌的。我們雖然拒絕精神吸毒，但我們卻是實實在在生活在精神海洛因的氛圍之中了。”

　　“後來是媽媽不高興了，牌友們到家的次數逐漸減少了，但老爸常常花言巧語外出。有時失蹤數日，我們隻好全家動員，四處尋找……”

　　“每當看到因賭博而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電視劇，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老爸，即使老爸再三申明他絕不會這樣，我還是怕。我怕好端端的一個家，會像推倒桌上的麻將牌一樣，嘩地一聲全被推倒！”

　　孩子怕得有理！天下玩的東西、玩的方法很多，為什麽要玩得這麽不文明、玩得這麽危險呢？

　　作文之四：“莫讓‘浪’打我的課桌”

　　這是一個棄農經商的農民的兒子的作文。

　　“鄉親們認為要致富就得經商，於是丟下原來該做的事，紛紛下海淘金。我爸媽就是為這長年累月在外奔波的。”

　　“有時，一趟生意要跑幾個月，整個家一古腦兒扔給力不勝任的奶奶和我。我的學業很重，還要和奶奶一道料理和操持這個家，實在夠難的……”

　　“每當生意繁忙的時候，爸媽總是不由分說，讓我停學幫工。我有意見，他們便振振有詞地教育我：不下海，哪有錢？沒有錢，還談什麽讀書……”

　　“爸媽做生意的方法跟別人不同，哪裏好賺錢就往哪裏跑。家庭也隻好隨著生意搬遷。初中三年，我讀過四所中學。由於戶口還在農村，每次遷移都屬暫住。這次中考，我隻得匆匆從外地趕回老家參考，能不能考取，隻有聽天由命了……”

　　隻要“錢圖”，不要孩子的前途；為了錢，任憑“海”浪襲擊課桌，這樣的父母，責任心到哪裏去了？

　　作文之五：“別愛得太沉重”

　　“在學校裏，打罵被視為法西斯教育，在家裏，卻不這樣認為。父親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外麵惹事，回家不是挨罵就是挨打；學習沒有達到父母定的要求，回家也要挨打挨罵。這樣好像還有點理由，更可怕的是，是父母心裏有氣，也常常拿我們出氣。到了中學，對事物有自己的看法，評論了父母的言行，就更要挨打挨罵了。父母對孩子不講道理（有時還講歪理），不講民主。每次打罵之後，還扔下一句硬梆梆的話：都是為了你好……”

　　罵是疼，打是愛，這種傳統的愛實在太沉重、太痛苦了啊！

　　作文之六：“爸爸，勿忘我！”

　　在一些家長的潛意識中，仍然殘留著傳宗接代的封建思想，他們重男輕女，給孩子造成心靈的傷害。請看這篇聲淚俱下的訴說：

　　“分壓歲錢，我要低一個檔次或全無；分攤家務，我要多一些或者全包。爸爸說，如果家庭經濟拮據，就打發我出去打工，讓哥哥一個人學習。平時上學，我隻能用舊的或哥哥遺棄的學習用具。聽說哥哥小的時候，爸爸常常跪地作馬，讓哥哥騎上去，而我，在記憶裏爸爸還沒有抱過我。”

　　“盡管我是幸福家庭中的不幸者，但與我的兩個女友相比，還是不幸中的幸運者。小紅小時候被遺棄過六次，由於種種原因，最後還是回到了母親身邊，但是祖母因此跟母親分了家。小蘭父母離異，爸爸媽媽都不願帶著這個拖油瓶，被推來搡去。而我，總算還有一個完整的家。”

　　“不過，我還是想對爸爸說一聲：爸爸，也分給我一點愛吧，我也是你們的親生骨肉呀，勿忘我！”

　　作文之七：“一件難忘的事”

　　這是一個委培中專生的作文，有一萬餘字。由於篇幅有限，在這裏我隻好代為轉述了。

　　她與一位男生從小學一年級到進初中，一直同班同桌。他是班長，她是副班長，工作與學習真使得他倆形影不離。但到初中一年級的第二學期時，忽然有人說他倆在談戀愛。不由分說，首先是老師找他們談話，接著雙方家長謾罵。他父母厲聲地罵她“不要臉”。就這樣，座位分開了，兩人再也不說話了，開會或路上相遇，就跟從來未見過麵的陌生人一樣。但期末成績單發下看，兩人都十分吃驚，成績由全班的一、二名降至了中等。父母硬說“這是談戀愛的結果！”其實，“我們心裏清楚，這是心靈受了傷害，兩人學習上不再互相幫助、互相鼓勵的結果。”於是，到了初二，“風聲”稍緩，他們又恢複到原來那樣了。“反正我們還隻有十三歲，還不知道什麽是談戀愛，身正不怕影子歪。”誰知這一次問題更大了，父親竟然動手打了她。盡管她以期中考試的成績（全班第一）為證，還是說服不了父親。打並不能解決問題，她覺得自己沒錯，無所謂“改正”。就這樣，僵持了一個學期。初三是關鍵，雙方家長不約而同地給孩子辦了轉學。她轉入一所遠離家鄉的完中念書。而他，不服父母專橫，放棄了學習，隨著民工潮到一個磚廠當了搬磚的小童工。她雖然還在念書，但心裏總是驅散不了陰影，成績一直在下降，中考過後，她隻好成了一個委培的中專生。

　　她最後寫道：“爸爸，你還不後悔嗎？如果你能尊重事實，相信自己的女兒，如果你能少些家長作風，我今天何至於此？你也能省下一萬餘元的委培費。你的家長作風的代價是多麽昂貴啊！”

　　“今天，我在這個遙遠的地方回憶這件難忘的往事。是用血和淚把它記載下來的。爸爸，親愛的爸爸！”

　　這裏摘錄的是七位中學生的作文，但卻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中學生的心聲。為父也好，為母也好，沒有法紀意識，沒有社會公德風範，給子女造成家庭困擾，給孩子純潔的心靈帶來傷害是很嚴重的。對於目前家庭教育的現狀，很多學校和教師都慨歎不已，5+2=0（在學校受正規教育五天，星期六和星期天在家，教育的正負作用相抵，其效果等於零）是實際存在的。為了中學生健康地成長，學生和社會都在企盼父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