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散文學會要開一個全國性的散文創作研討會,準備請中國作協的領導、並在全國散文界有影響的作家來指導,李存葆是最合適的人選之一。我到北京去邀請他,在贛參加研討會後,又陪他到井岡山走了一趟。在井岡山北山革命陵園,看到年輕的解放軍戰士向這位肩掛少將軍銜的威嚴漢子行軍禮,我由此想到,對他在中國文壇作出的突出貢獻,也應該給他敬個禮。
李存葆的出名是他的那篇小說《高山下的花環》。1979年8月,他到廣西前線參戰部隊深入生活。自衛還擊戰中湧現出的英雄人物,他們可歌可泣的事跡感染著他、震撼著他。1982年4月,他去北京參加軍事題材文學創作座談會,聽了軍委有關領導的講話和大家的發言,受到了很大的啟發。因為英雄人物在李存葆的腦子裏存活已久,情節也成竹在胸,他便一氣嗬成創作了中篇力作《高山下的花環》,引起強烈轟動。廣大讀者和專家普遍認為,這篇作品的成功很重要的一點在於作品真實體現並大膽地揭示了部隊生活中的矛盾衝突。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在軍事題材文學創作上有著突破性的貢獻,該作品獲得了第二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記得當年我把登載《高山下的花環》的報紙珍藏,時不時地拿出來學習。
李存葆的作品是有他獨到之處,他將關心的民族命運、人類未來的全部情思、痛苦與歡樂,以及哲學思考熔鑄進創作之中,讓人感受到的是作家的大氣與深刻的憂患意識。李存葆的脈搏是與時代緊緊連在一起的,他無疑就是創新型的作家,他用一顆敏銳赤誠的心,創作了一篇篇意蘊深邃耳目一新的作品,這一切均源於作家對生活的獨特感受,源於他高度的責任感和神聖的使命感。黃河斷流,作家為之動情,心情再也平靜不下來了,他站在新的起點上,以超越曆史、時代和未來的視角去冷靜閱讀黃河,創作了《大河遺夢》,用一個哲人深深地歎息、急切地呼喚、深沉地思考著黃河文化的今世和未來。他的散文創作從題材上看,都是在曆史與現實之間思考,在他的係列文化散文中,除了解說曆史事情和人物有著嶄新的視角和精辟的見解外,意在以史為鑒作出曆史的反思,對道德尊嚴和人類理想發出強烈的呐喊。其大氣磅礴和激越昂揚,開拓了當代散文的新境界。
李存葆雖為著名作家卻十分謙虛,沒有大作家的派頭。在車上,他談笑風生,思路敏捷,出口成章,時而背誦名家名句,時而引經據典,講文壇古今中外的故事。散文海外版的主編甘以雯說,你記下他圍繞文學不經意講的話,就是一篇很好的創作談。而他卻稱自己因窮從小沒讀到什麽書,隻有初中文化。李存葆豐富的人生閱曆孕育了他深沉睿智的氣質,他坦蕩和正直、豪爽與熱情,所以,他的作品氣勢雄偉,跌宕起伏,灑脫豪放。
他是勤奮的,時常有佳作出現在全國核心文學刊物上,出現在年度散文排行榜首篇。人民性、時代性、民族性和藝術性是李存葆散文的基本特征,而且也包含了文學的根本精神。我同意專家的觀點,李存葆總是從當代生活出發,然後對中國的某種有悠久曆史的文化傳統進行梳理,最後再表達自己的見解。和餘秋雨的文化散文相比,李存葆更重視現實指向性,餘秋雨則更重視對一種曾經輝煌的文化現象進行梳理。《飄逝的絕唱》《祖槐》《東方之神》和《蘇東坡突圍》《抱愧山西》《一個王朝的背景》的最大區別就在這裏。李存葆散文的現實感之所以比餘秋雨更加鮮明,原因仍在於他對時代精神的執著追求。一個人隻有站在時代的最高峰,其聲才能震撼雲霄,其作品才能千古流芳!
從上世紀80年代的小說《高山下的花環》《山中,那十九座墳塋》到90年代初的報告文學《大王魂》《沂蒙九章》,再到如今的散文《國蟲》《呼倫貝爾記憶》,李存葆的作品體裁廣泛,題材豐富,總是一文既出,必有轟動效應。他的散文都是一些大散文,是登高望遠、縱橫古今、憂國憂民之作,多寫大主題、大題材、大感情,是散文中的洪鍾大呂之音。有人比喻,如果說,賈平凹的散文就是談心,是聊天;而李存葆的散文就是演講,是朗誦;餘秋雨的散文,介於兩者之間,是溫文爾雅的講課。我認為,他們是中國散文界各具特色的“三劍客”。
在談到創作時,李存葆認為,“真”是文學必備的品格,真情實感是一切藝術賴以生存的根基。散文應該更貼近中國人的生活,也應該更關注人類麵臨的生存危機與種種困境。散文裏應該有情感的濃度、哲學的深度。近年來,各種類型的散文增添了散文的豐富性,但也出現了一些小情小調的軟性文字。李存葆認為,這些散文不應該是“主流散文”,他提倡的是充滿文化含量的“大散文”。李存葆說:“好的文章應該讓曆史檢驗。也許我罄畢生心力也難留下一篇為後人稱道的文章,但我仍會像苦行僧那樣去跋涉、去探求,因為探求的過程是美麗的。”
探求者永遠年輕。祝願李存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