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恪詩詞集

第二卷 彥通詞錄（四）

　　第一百二十節 浣溪沙

　　鳳葆霓旌列畫看。蘭舟簫鼓蕩漪瀾。更飄仙樂滿人間。廿載華胥驚夢破，三秋煙柳倦憑闌。西征往事憶長安。

　　“注”載陳方恪遺稿《適屨集》；另見汪辟疆《光宣以來詩壇旁記》。

　　第一百二十一節 蘇幕遮

　　強支頤，慵整髻。疑喜疑嗔，離合回還意。門外日高猶睡裏。不管春風，浩蕩移人世。會時難，別輕易。曉月殘星，心事嗤迷際。欲草魚箋偏不寐。幾許安排，飣餖相思字。

　　“注”載陳方恪遺稿《適屨集》；另見汪辟疆《光宣以來詩壇旁記》；載時“別輕易”句為“輕別易”。

　　第一百二十二節 浣溪沙

　　效海日樓體

　　漏泄瑤台事有無。香心密印未模糊。一編銜袖蕊珠書。廣樂既張天酩酊，模觴初閉地清娛，人間差認白鳩符。

　　“注”載陳方恪遺稿《適屨集》；另見汪辟疆《光宣以來詩壇旁記》；載時詞名為《戲效海日樓體》，“香心密印未模糊”句中“印”作“約”；“模觴初閉地清娛”中“閉”作“閟”。

　　第一百二十三節 蝶戀花

　　吹轉番風天未許。小草牆花，猶有殘春住。燕子飛來渾不語，雙雙又向人家去。卷盡蕉心桐半乳。才度庭陰，荏苒紗窗暮。拈取繡絣還倦與，生生端被伊誰誤。

　　“注”載陳方恪遺稿《適屨集》；另見汪辟疆《光宣以來詩壇旁記》。

　　第一百二十四節 清平樂

　　重效沈體

　　於謳副墨，聖聖銜陳跡。讀盡陰符開口說，兩戒山河都別。南冥地陷雲昏，齊州一發如痕。慚媿夷門老矣，蒯緱何處酬恩。

　　“注”載陳方恪遺稿《適屨集》；另見汪辟疆《光宣以來詩壇旁記》；載時“兩戒山河都別”句中“戒”作“界”。

　　第一百二十五節 清平樂

　　詠鴿社作

　　簾櫳疏綺，人意雙清美。漾枕流鈴初睡起，知是嫩晴天氣。裁書欲寄平安，幾回招手雕闌。不似上林愁斷，西風何處關山。

　　“注”載陳陳方恪遺稿《禽犢萃編》。

　　第一百二十六節 浣溪沙

　　重見蕭娘鬢未凋。當時爭看舞塵高。一聲羅嗊最魂銷。秦苑鶯花煙月麗。漢家宮闕日華昭。歸來擁髻可憐宵。

　　“注”載陳方恪遺稿《適屨集》；另見汪辟疆《光宣以來詩壇旁記》。

　　第一百二十七節 蝶戀花

　　人病懨懨春過半。春意人情，恍隔銀河漢。獨下沁芳亭畔看。春風吹盡無人管。楊柳陰濃籠四麵。誰在濃陰，彈徹流光怨。已是酴蘼飛片片。看君合取伊誰殿。

　　“注”載陳方恪遺稿《適屨集》；另見汪辟疆《光宣以來詩壇旁記》，載《汪辟疆說近代詩》，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2月出版。

　　第一百二十八節 憶江南

　　題疏燈殘夢圖癡雲作二首

　　燈暈冷，殘夢忒零星。秋水綠蓑江上笛，杏花春雨驛邊亭。重話不堪聽。殘夢醒，燈暈結成愁。千裏水雲虛錦字，十年塵土敞貂裘。何日棹扁舟。

　　“注”載陳方恪遺稿《屯雲館行卷》。

　　第一百二十九節 洞仙歌

　　賀甘簃仁兄新婚

　　三商燦曉，溢門闌佳氣。寶扇銀鸞並交媚。看下了晶簾，眉黛輕描，相對坐、商略綠窗奇字。元龍豪氣在，哀樂中年，合有深情寄魚水。一棹木蘭船，鏡鑒香篝，生消受、柔鄉滋味。有比翼，鴻光式相莊，待明歲重陽，餅筵高會。

　　“注”載陳方恪遺稿《禽犢萃編》；又見《青鶴》雜誌第五卷第一期，載時“看下了晶簾，眉黛輕描，”句為“羨閨房韻事，畫了修眉”；“一棹木蘭船”為“棹個木蘭船”；“有比翼”為“看比翼”。

　　甘簃即陳灨一（1882--？），字甘簃、藻青，江西新城人；曾在袁世凱幕中辦文案，又參與張學良幕中機要，民國二十年（1931）“918”事變後回上海辦《青鶴》雜誌，後去台灣。

　　第一百三十節 鷓鴣天

　　壽許季純六十

　　綺沮湘波窈窕才。蒼生前席台懷南。時西府甘鵝灸歸，去南山養鶴胎。開歎口，接行杯。東方狡獪撼車雷。滄桑閱盡春生早，待向萊歸劫灰。

　　“注”載陳方恪遺稿《禽犢萃編》。

　　第一百三十一節 轉歸來

　　銀燭下溪堂風月涼無價

　　目送橫塘來往，道蛾鶯喤，猶想相思調，今夜月明齊放棹，平波細魚鱗渺。一枕西池餘夢草，為問西風，何計催歸，早歸，計未成，佳約杳故，山夜雨鵑啼老。（未找到詞譜）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

　　第一百三十二節 臨江仙

　　玉樹華年情卓犖，吳城好恣春遊。雲屏十二敞高樓。曲闌斜憑處，楊柳水風柔。今日小憐應憶我，相逢休訴從頭。琵琶弦上暗驚秋。馬嘶花發盡，疎雨滯成愁。

　　“注”載陳方恪遺稿《鸞陂詞》、《殢香館詞草（甲）》、《說病詞》。

　　《說病詞》中“玉樹華年情卓犖”作“玉樹華年情約略”；“今日小憐應憶我，相逢休訴從頭。琵琶弦上暗驚秋。”作“已是尊前歌婉轉，懶情紅上釵頭。不堪惆悵對香篝。”

　　第一百三十三節 南歌子

　　晚靄低平楚，輕塞上小樓。絲絲微雨漾簾鉤。翻作一番風景、替人愁。對酒孤歡賞，看花近白頭。天涯早道倦清遊。準擬歸期何事、又淹留。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二）。

　　第一百三十四節 踏莎行

　　題五代人繪行腳圖

　　白象香城，金瓶海水。何年會得西來意。無邊花雨滿人天，可憐重認袈裟地。影事三生，窮塗萬裏。拂衣石上人初起。心魔春怨兩俱空，斜陽持缽千山裏。

　　“注”載陳方恪遺稿《鸞陂詞》、《殢香館詞草（甲）》。

　　第一百三十五節 浣溪沙

　　閱盡千花淚濕衣。東風南浦未成歸。萋萋芳草伯勞飛。幾日江樓同曠望，碧雲蕭淡楚天垂。天涯何事與心違。

　　“注”載陳方恪遺稿《鸞陂詞》、《殢香館詞草（甲）》。

　　第一百三十六節 虞美人

　　題十園秋思圖為寥士作

　　山圍潮打仍朝暮。落木枯陵樹。夕陽紅上鼓樓西，猶認幾家門巷、草萋迷。相逢楚老傷離亂，詩鬢經年換。雁飛紙閣影初涵，又放一襟秋思、滿江南。

　　“注”載陳方恪遺稿《鸞陂詞》、《屯雲館行卷》。

　　寥士即陳道量（1898--1970），字器伯，號寥士，室名“十園”，浙江鎮海人；與沙文若等同為浙東名儒馮君木弟子；後畢業於上海南洋公學，曾為報社編輯、大學教授等；民國時期著名詩人；其攜子陳孝焯全家長期居南京。

　　第一百三十七節 台城路

　　辛巳重九會同社諸子北極閣登高憑瞰台城賦本意得燕字

　　翠微秋磴苔綦渺，前遊頓成淒黯。素龠迎涼，清商戒節，雲物昭回江甸。南朝舊怨，對宮井霾香，禦溝流豔。玉樹歌闌，墜歡何處賦銅輦。潮痕依舊未改，霸圖空悵望，天澹山遠。鳳嶺人歸，龍沙夢覺，都付傷高心眼。羈懷自款，趁華菊勝簪，淥醽浮琖。莫待飄零，故蹊迷社燕。

　　“注”載陳方恪遺稿《屯雲館行卷》、《鸞陂詞》、散頁（二）；又載《國藝月刊》第三卷，第五、六合期。

　　第一百三十八節 采桑子

　　丁亥歲暮即事

　　移家偏向秦淮畔，陋巷柴荊。紙帳疎欞。軋軋鳴機隔院聽。當時裠屐風流歇，幾許飄零。回首前塵。拄頬鍾山兩鬢星。

　　天涯歲晚催歸急，豚砦雞棲。盡室同攜。煙水家風老布衣。寒宵擁絮愁無那，燈影迷離。夢影依稀。迢遞霜鉦月向低。

　　雪晴門巷妨車轂，澹日空牆。缺月幽坊。人海孤蹤祗自傷。卅年竹馬嬉遊地，屈指韶光。幾閱興亡。燕子歸來話短長。

　　衝寒八口攜家去，矮屋青氈。鐺卷同椽。朝日房櫳曬水仙。天教還我長幹住，江令祠前。朱雀橋邊。清恨南朝有替傳。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

　　第一百三十九節 少年遊

　　庚寅十二月二十八日立春作

　　疎疎雪銀霰林塘。雲影逗微陽。盼到春來，偏愁春到，何計遣韶光。早梅猶自亞閑房，寒減舊衣香。不似春酲，非緣薄病，無處著思量。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1951年2月4日（農曆庚寅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作於南京。

　　第一百四十節 浣溪沙

　　庚寅除夕

　　夢斷香銷恍浹旬。桃符空映舊疎欞。齋盤幃火伴殘更。世亂待輕生死恨。家單忍話索離情。且儲清淚泊閑身。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1951年2月6日作於南京。

　　第一百四十一節 浣溪沙

　　題張次溪天橋故事集

　　誰向燈窗續窈聞。上河風物忍同論。駝綱壇樹幾斜曛。卜肆舊蹤呼妙子，書棚清話老遺民。卅年殘夢委芳塵。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作於1951年。

　　張次溪即張江裁（1901--？），原名仲銳，字次溪，號燕歸來簃主人，廣東東莞人；孔教大學畢業，工詩文，任北平研究院史學研究會編輯，精通史料掌故，著有《燕都名伶傳》、《清代燕都梨園史料》等；淪陷時期曾居南京。

　　第一百四十二節 金鏤曲

　　走視紫萸墓作

　　欲語心先碎。卅年來、歡娛苦短，年華催逝。隻數吳皋同賃廡，少稱蘭閨清事。又一刹、蓬飄海澨。自爾釵鈿看盡徹，問何曾、一日舒眉翠。愁與病，相料理。城南老屋青燈裏。恁幾回、忍饑待我，夜寒無寐。淒絕平生先死願，總算而今信矣。甚為我、前驅螻蟻。鐵軌城陰遙映帶，更白楊、荒塚悲風起。報君者，僅如此。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1952年清明節為亡姬孔紫萸掃墓後作。

　　第一百四十三節 鵲橋仙

　　七夕用秦少遊韻聯句

　　星期七夕，人間天上，玉沾金風幾度。（器伯）當時佳約等閑看，賺老去、風懷無數。（彥通）尊前擫笛，花間索句，迷卻采蓮歸路。（憛廠）銀河倒映舊針樓，（器伯）悵盼斷、簾櫳朝暮。（彥通）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此詞為解放初期陳方恪（彥通）、陳道量（器伯）、繆鎮蕃（憛廠）雅集所填。

　　繆鎮蕃（1896--1957），原名廷梁，晚號蟫盦，室名笛倚樓，江蘇常熟人；早年為上海《大晚報》編輯，後任金陵女子學院、貴州大學、四川大學等校教授以及重慶中央圖書館主任等，時與陳方恪等同在南京圖書館工作。

　　第一百四十四節 踏莎行

　　題何敘甫手寫詩卷

　　海國秋光，山城夜雨，夢回重理閑羈緖。狂縱收拾到丹青，關河曆曆消魂處。盾墨龍香，弓衣繡斧，尊前笑賭旗亭句。滄桑影裏著斯人，扶筇白首春風路。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

　　何敘甫即何遂（1887--1968），字敘甫、敘父、敘圃，號啟甫、繪園，福建閩侯人，工詩；曾任北京政府航空署署長，善後會議議員等；後為黃埔軍校教官、立法委員；解放後曾任華東司法部長，全國人大代表等。

　　無詞牌名（待考）？

　　緋苣同心，靈鶼共命，梅邊穩住吟身小，謫華鬘、從知早種蘭因璿璣才調風流遠羨漚波福慧平分盡消他韻事紅閨刻燭裁雲。石城大，好家居，在傍絨莊綺陌煙水東鄰（壁月新愁不散輕上眉顰）無瑞錦瑟空房語送華年斷夢成塵俧誰憐青鬢蕭疎對影朝昏。

　　“注”見陳方恪遺稿散頁（三）；此詞贈弟子蘇昌遼。

　　第一百四十五節 滿江紅

　　戲題小影

　　嫋嫋青衫，問今日、寄愁何地。敢分是、今想無福，他生修慧。寶玉紅樓難比潔，癡珠秋月徒空瘁。隻亦花、寶鑒一春航，差堪擬。多情種，平交誼。憂出病，相思淚。算酒邊人外，者般滋味。五噫行歌誌到隱，惟思睡待安撥穿塚。（缺句）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

　　第一百四十六節 浪淘沙

　　乙未花朝病中對雪今年值閏三月

　　無力任輕揚，巧糝鶯黃。杏花消息隔銀牆。應是東皇培閏莢，故勒春光。紈扇已捐箱。蝶影茫茫。石城拌老住龍荒。閑愁藥爐新活計，聊當持觴。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乙未花朝為1955年3月15日（農曆二月十五日）。

　　第一百四十七節 鵲橋仙

　　乙未七夕

　　疎花媚晚，青桐褪暑，消受嫩涼庭宇。衣香簾影自依依，奈換了、來年情緒。分爐行篆，量枝綴鏤，別見紅閨幽愫。人間總被誤聰明，悔莫乞、癡騃爾汝。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乙未七夕為1955年8月24日。

　　第一百四十八節 踏莎行

　　次周夢莊詠新綠韻即題其詞集

　　意氣拏雲，生涯泛藻。淮南歸夢知多少。年年別浦送寒潮，秋風一夜苕花老。瓜井清吟，蔬枰淒調。遺民往事惟君道。仙才忠厚托靈均，挑燈那賦傷春草。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此詞又名《踏莎行夢莊先生出視所為詞因次集中新綠韻題後》。

　　周夢莊（1901--1998），江蘇鹽城人；曾任報社編輯，長期研究文物考古，著有《鄧石如年譜》，後為鹽城市政協副主席，江蘇省文史研究館館員。

　　第一百四十九節 滿江紅

　　丙申秋日病起後湖作

　　倚棹湖邊，看迤邐、崇城如畫。記當日、鞭絲帽影，幾番遊冶。小苑新鶯啼夢後，碧山涼月吹簫夜。盡棲遲、白首臥江南，何為者。

　　廢塔外，殘陽瀉。孤嶼畔，雙鳧下。祗琴樽消歇，綺緣都舍。滄海清音人已遠，江關舊恨身偏寫。更支筇、倦眼獨臨風，秋瀟灑。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另見《詞學季刊》第二卷第三期、周夢莊《鴻爪留詞》、施儀對《當代詞綜》；此詞1956年秋作於南京。

　　《詞學季刊》載時名《滿江紅新秋病起後湖作》。

　　此詞曾抄贈鹽城圖書館周夢莊，《鴻爪留詞》載時有注：“讀夢莊先生出視所為詞，因次集中詠新綠韻題後。餘素招倚聲視於雄渾激越之調，如滿江紅金鏤曲賀新涼諸詞，正少擇取良，以性非近若無才氣以使之易流提空疎曠。病初起未能用心，聊試筆，籍以自遣，仍於清婉聲調稱計也，聲調之諧固不晦計矣。”

　　第一百五十節 摸魚子

　　丁酉初春送器伯還運城

　　渺關河、春鴻秋燕，一年一度來往。燈期祗道江南好，偏是雪花如掌。孤俊賞。歸趁及、汾香酒熟開春盎。雲山北向，任抱犢書殘，飛狐徑沒，懷古托微尚。飄蓬恨，十載棲遲相望。河源何處同訪。偷閑莫問勞生事，且挹鍾山朝爽。從俯仰。還喜有、征裝滿迭新詩帳。驪歌又唱。試檢點樽前，幾人猶在，休共話惆悵。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此詞1957年作於南京。

　　浣溪沙（疑是詞譜？）

　　南呂宮六調

　　一曲琴心聽隔牆。暢吟回雪澆空廊。十年身價領群芳。風景未張消息路，世情相識怨恩忘。馬蹄歸去獨回殤。

　　“注”載陳方恪遺稿散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