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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那天,在長途汽車客運站,碧曉波從嶽果成給她的儲蓄卡上取出兩千元交給舒欣後,她的主意其實就打定了。但她沒有馬上打電話給嶽果成。她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溜達了兩個小時,感到累了,便走進中山路街邊的一座花園。

  這花園不大,但很別致,整體像一個橢圓形的盆景。盆景的四周,圍繞著整齊的四季青。花園中心部分,是龜背形的草坪。龜背形草坪朝著街道的一麵,又栽種了米蘭。令人讚歎的是,米蘭被園林工人修剪成了“發展才是硬道理”幾個遒勁的大字。字與字之間,又有美人蕉點綴,美人蕉開著紫紅的花朵,儼如燦爛的火焰。

  碧曉波在背靠四季青的一張大理石凳上坐下。遠處的高樓擋住了西斜的太陽,讓這花園有了些許陰涼。因為不是假日,來花園的人不多。碧曉波很高興自己來到了這樣一個好地方。現在-在她已經作出了決定之後,她感到十分的輕鬆。也許,她還真應該感謝姐姐碧若波和舒欣呢,是他們促使她終於作出了決定。兩天裏的冥思苦想,可把她傷透腦筋了!

  她覺得,她的這個決定是值得的。嶽果成可不僅僅是有錢,他還是局長,當官的,有地位。最最主要的,是這位局長並不是要她長期跟著他。那個米科長說了,她隻需跟嶽局長三年,三年後,她大學一畢業,想怎樣就可怎樣了。這等於說,人家是在她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來幫助、來培養她嘛!三年,三年有多久呀?一眨眼就過去了……

  但是,盡管已經作出了決定,她卻不想馬上打電話給嶽果成。她知道,她在得到許多東西的同時,也必須有所付出,這就是女孩子寶貴的貞操。記得曹多多在寢室裏對大家說過:“你們認為貞操就那麽要緊?封建!我看貞操好像一張紙,有什麽了不得?”曹多多將貞操比成紙,誰需要,她就可以給誰。

  碧曉波看不起曹多多,她沒有曹多多那樣賤!她認為貞操是很寶貴的。現在她雖然不得不把它付出去,可她還是珍惜它,舍不得它。這就是她不想馬上打電話給嶽果成的原因。正如一個遊客在百花盛開、香氣襲人的公園裏流連忘返,盡管公園管理人員已拉響了閉園的鈴聲,他卻還在一步三回頭,多看一眼是一眼。

  碧曉波算得清清楚楚,她離答複嶽果成的最後期限還有兩天。她想好了,她要挨到最後的時刻才給他去電話。

  至於這兩天怎麽過,她一點也不犯愁,因為儲蓄卡上還有三千元。姐姐、姐夫那裏她是不能去的,她決不能讓家裏和學校裏的人知道她在外麵交朋友的事。“明天還是逛逛街吧,”碧曉波心裏想,“要不到市圖書館去看看……”

  這工夫,有個中年男子從花園的對麵繞著草坪緩緩地朝這邊踱過來。這人文質彬彬,很有修養的樣子。到了碧曉波跟前,他很有禮貌地問:

  “小姐,我可以坐坐嗎?”

  碧曉波點點頭,身子盡量往石凳的一端挪了挪。

  中年男子環視著花園,感歎道:“這裏的花草修剪得真整齊,真漂亮!”

  碧曉波像沒聽到一般,不與他搭腔。中年男子發現她身邊有一隻旅行袋,便又問:

  “小姐是來這裏旅遊,還是找工作?”

  碧曉波見他總是無話找話地想與她搭訕,一雙眼睛還老在她身上打量,心裏煩了,便敷衍說:“我是來旅遊的。”

  “我帶你去找賓館好不好?”中年男子說。

  “不用不用,我自己會找。”碧曉波起身了。

  “你自己找,賓館很貴呢!”

  碧曉波心裏說:“原來他是替賓館拉客攬生意哩。”便不再理睬他,徑直朝花園出口處走去。

  不想中年男子緊跟著追了上來,說:“小姐,這樣吧,你住賓館的錢由我出,你隻陪我玩玩,我另外再給你一千元作小費好不好?”

  碧曉波一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心裏一下緊張起來,慌忙加快腳步往前走。

  “兩千,給你兩千行不行?”

  碧曉波逃跑似的出了花園,身上已經汗濕了。她記得離此不遠的地方有家泰然旅社,旅社的住宿費肯定會比賓館便宜多了,她便匆匆地往泰然旅社走去……

  她在泰然旅社住了兩天,真個拖延到“最後的時刻”,她才給嶽果成去電話。

  當嶽果成將她從泰然旅社帶至玉宇賓館,在十六樓的豪華單人間安頓下來後,她不免又有了幾分緊張。她想,她會馬上與自己的處女時代永別了。但出乎她的意料,嶽果成對她熱情,客氣,卻並沒有別的動作,隻是要她以後別再叫他局長了,隻是在他離開的時候與她握了握手。

  嶽果成走後,碧曉波俯身撲在席夢思床上,兩行清亮的淚水悄然滴落在枕巾上……

  是因為緊張、害怕而流淚,還是因為幸福、快樂而流淚?現在她自己也說不清了。

  沒多久,她的心情便變得很平靜、很坦然了。她從床上起來,在房間裏走了兩個來回,伸出手指這兒那兒地摸了摸。“四五百元一個晚上,真是高消費啊!”她在心裏說,“我這麽睡一個晚上,爸爸媽媽得擺兩個月的攤呢!要由我自己,我決不會花這個冤枉錢。”

  這天晚上,碧曉波也睡得很香很甜。

  嶽果成來到賓館,碧曉波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曉波,服務員給你送早點了嗎?”嶽果成一進房間就問。

  碧曉波起身回答:“送了。你吃了嗎?嶽……叔!”她比昨日放鬆得多了。

  “我吃了。”嶽果成在沙發上坐下說,“曉波,正好這兩天是雙休日,我有時間。我們先去買手機-你不能沒有手機,然後我們去找個合適的地方租一套房子,好讓你安安心心住下來。”

  在學校裏,碧曉波就羨慕那些有手機的同學。想到自己也會有手機了,她心裏不由得一陣高興,但是她沒表示出來,隻是挨著嶽果成坐下。

  “曉波,你看這樣安排行不行?”嶽果成問,並且拿起了碧曉波的一隻手,溫柔地摩挲著。

  碧曉波點點頭。

  “那好,”嶽果成將她的手放下,“你把身份證帶上,時間不早了,我們走!”

  他們來到一家手機專賣店,嶽果成要碧曉波挑選。碧曉波看中了三星,二千五百八十元,嶽果成付款買下了,用碧曉波的身份證上了號。

  房子租哪兒的好呢?既要安全隱蔽,又要讓兩人都感到方便。嶽果成平常不關心這方麵的事,所以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想到了米勉。

  “小米,有空嗎?”他撥通了米勉的手機。

  “局長有何吩咐?”米勉問。

  “你要是有空,就請到我這裏來一下。”他說出了他們所在的地方。

  不過一刻鍾的工夫,米勉便來到了他們跟前。

  “好呀,碧小姐!”他笑著招呼說,“祝賀你終於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碧曉波隻笑笑,沒說話。她站在嶽果成身邊,已經有些小鳥依人的樣子。

  嶽果成把請米勉來的意思講了講。米勉笑道:

  “觀濤花園唄!”

  碧曉波仿佛記得在哪兒聽說過“觀濤花園”,可不明白米勉為什麽建議她住到那裏去,她便靜靜地看著嶽果成,等他作出決定。

  “碧小姐住那兒,準能貌壓群芳!”米勉往下說,“那些包養在觀濤花園的小姐們(他沒說‘二奶’們),據說都高傲得同孔雀一樣,好像天底下隻有她們長得最漂亮了,好,就讓我們的碧小姐去比比看!”

  嶽果成笑著打斷他的話:“好了好了,別說笑話了。小米,你交遊廣,了解的情況多,你看小碧住哪兒好?既要安全又要方便。”

  米勉問:“對房子的具體要求呢?”

  “最好在三四樓,要裝修好了的。有家具也行,沒家具我們就自己添置吧。”

  “這樣吧,局長,”米勉說,“你相信我,把任務交給我好了,我保證你們滿意!你們兩個先回賓館休息去,辦妥了我就來電話。”

  “那辛苦你了。”

  “沒事。”

  米勉正要走,嶽果成又說:

  “小米,記住,房子要兩室一廳的。”

  米勉一怔:“什麽?要兩室一廳的,你們不睡一起?”

  碧曉波也很奇怪,兩室一廳的租金自然比一室一廳貴出許多,這不白白浪費了?

  嶽果成笑笑,拍拍米勉的肩:“去吧,兩室一廳!”

  “好,遵命!”米勉跳上一輛的士走了。

  碧曉波跟著嶽果成回玉宇賓館。一路上她都在心裏嘀咕:“要租兩間臥室做什麽呢?”心中奇怪,嘴裏又不便問。

  回到賓館的房間裏,嶽果成忙著進了一次衛生間。他知道碧曉波的心思,從衛生間一出來他便說:“在家裏,我和我老婆都是一人一間房,分開睡的。”

  “為什麽呢?”碧曉波不由得問。

  “她怕我的呼嚕。”嶽果成故意嚇唬她,“曉波,你怕不怕我的呼嚕?”

  碧曉波回答:“不怕。”其實她是很怕同寢室的人打呼嚕的,可她能對嶽果成說“怕”嗎?

  嶽果成笑了,又拿起了碧曉波的一隻手輕柔地摩挲著。

  碧曉波輕輕地倚靠在他的懷中,她感到仿佛有一股微弱的電流從她的手掌、臂膀慢慢傳遍她的全身,她體會到了幾分溫存、幾分舒服,便微微地合上了眼睛。

  “曉波,你的手長得好秀氣好柔軟呀,”嶽果成說,似乎還伴有一聲歎息,“臂膀不大不小,皮膚這樣細嫩,好像一捏就會破似的……”

  碧曉波不哼聲,但把兩隻眼睛完全合上了。嶽果成文雅、溫柔、體貼,還有長者的慈祥,使碧曉波完全放心和放鬆下來了。

  “曉波,我想親親你!”嶽果成說。

  碧曉波沒吱聲。

  嶽果成又說:“真的,我想親你了,曉波!”

  碧曉波點點頭,意思是:我明白。

  嶽果成問:“你同意嗎?”

  碧曉波點點頭,意思是:我同意。

  嶽果成問:“親哪裏呢?”

  碧曉波還是點點頭。“親哪裏”其實是不能用點頭來回答的,好在嶽果成也能心領神會,他明白碧曉波這一點點頭的意思是:我由你。

  嶽果成想先親吻碧曉波的手掌、手背,然後是手肘、手臂,再後是……可他剛將她的手掌送至他的唇邊,腰間的手機突然響了。他一按接聽鍵,就聽到了米勉的聲音:

  “局長,房子找好了。我認為最最合適啦,你們趕快過來看看吧!”

  “是什麽地方?”嶽果成問。

  “麗景山莊。”米勉說,“這樣吧,你們坐車到汽貿中心來,我在路口等著。”

  嶽果成和碧曉波打的駛往汽貿中心,米勉果然等候在前麵的路口。米勉上得車來,的士在他的指點下又開了五六分鍾便到麗景山莊了。

  麗景山莊果然是個理想的處所。它臨近郊北,有好幾路公共車從這兒經過,坐上車二十分鍾可以到達碧曉波就讀的大學;它與市中心雖然有些距離,可嶽果成坐小車從家裏或機關到這兒,也不會超過二十分鍾。麗景山莊背靠青山,是這兩年才開發出來的生活小區。幾十幢住宅樓已如春筍般矗立,住宅樓與住宅樓之間的空地上,移植了二王椰子、紅花楹、金山棕、橡膠榕等四季常綠的喬木。超市、幼兒園及遊泳池等配套設施也已齊全。不少港澳台和內地的有錢人都看好此地,紛紛在這兒投資置業。米勉看好的一套房子,就是一個香港老板在此購置的房產。據說這老板動用了兩千萬港幣,買下了一幢樓的一個單元。此單元共十六層,每層有大小不一的五套住房,總計為八十套。這八十套住房,他都準備待價而沽,在賣出之前,有的他就用來出租了。

  米勉將嶽果成和碧曉波帶到了玫瑰樓。在一樓管理人員手裏拿了鑰匙後,三人乘電梯到了四樓。打開405室的門後,米勉像訓練有素的賓館服務員那樣彎了彎腰,說:

  “先生小姐,請!”

  三人進屋後,嶽果成迅速把屋內掃視了一遍,臉上隨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米勉介紹說:

  “這可是嶄新的房子,豪華的裝修,高檔的家具啊!而且,從沒住過人。”

  嶽果成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回頭問碧曉波:“曉波,你說怎麽樣?”

  碧曉波說:“太好了!就和賓館一樣。”

  “和賓館可不一樣,”米勉不同意她的說法,“起碼,賓館就沒有廚房呀!碧小姐,以後你做了好吃的,可別忘了讓我也嚐嚐味啊!”

  “小米,租金呢?”嶽果成問。

  “月租一千八。”

  “行!就這樣定了。”嶽果成看了看表,“喲,快一點了。今天吃不成曉波做的美味羅,我們還是先回市裏的酒店去。”

  這回他們沒有去望海樓大酒店了,而是進了一家叫“紅辣椒”的湘菜館。

  “少數服從多數,小米,今天要委屈你這個浙江人了。”嶽果成說。

  “成!我早就料定有這麽一天。”米勉說,“要不,怎麽說新娘進了房媒人丟一旁呢。”

  嶽果成嗬嗬大笑:“你這個米勉,你這個米勉……”

  碧曉波也跟著笑了。

  這家紅辣椒湘菜館自然不及望海樓排場,可包廂裏也很舒適的,而且裝飾得十分別致。整個包廂就像湖南農村常見的瓜棚,瓜棚的四周和頂上攀纏著瓜藤,青青綠綠的瓜葉使包廂裏春意盎然。藤蔓上,綠葉間,有絲瓜、南瓜、冬瓜生長其間。

  服務員送上食譜。嶽果成問:

  “你們這裏不是有‘偉人菜單’嗎?”

  服務員打開食譜,指著第一頁說:“這就是。”

  “我們也來做回偉人吧。”嶽果成說著,點了“偉人菜單”上有的武昌魚、火焙魚、煨辣椒、砂罐燉豬腳、紅燒肉……據說這些都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生前愛吃的菜。

  “請問先生要不要酒水?”服務員問。

  “當然要嘛。”

  “白酒還是紅酒?或者……”

  “小米,”嶽果成扭頭對米勉說,“這個抉擇權就交給你羅!”

  “那我白酒紅酒都不要,”米勉說,“我要洋酒!”

  “行唄,洋酒。”嶽果成點頭。

  米勉便點了一瓶人頭馬。

  在等待的過程中,米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電腦打印的巴掌大的紙片來,說:

  “局長,你看!”

  紙片上有一行醒目的黑體字:“投資四千元,讓你成百萬”。下麵的小字是:“若要夢想成真,請速與牛先生(電話……)、羊小姐(電話……)聯係”。

  米勉說:“我找房子的時候,在一麵牆上發現的,當即就撕下了它。”

  “果然流竄到我們市裏來了!”嶽果成把紙片退給了米勉,“米科長,你想辦法迅速把情況摸查清楚……”

  嶽果成見碧曉波驚訝而好奇地望著他倆,便告訴她這紙片很可能是搞傳銷的人張貼的。他還告訴她,有一傳銷組織不久前在廣西北海活動猖獗,被堅決打擊、取締了,據有關方麵內部通報,那些傳銷人員有不死心的,正在向廣東、海南兩地流竄、集結……

  說話間,酒菜上桌了。可被工作上的事一攪,氣氛便有了幾分沉悶。

  “局長,怪我,怪我不該在這時候向你匯報工作上的事。”他端起酒杯,“我自覺自願先罰一杯!”說罷,一仰頭將酒喝了。

  “下麵,我就敬你們二位了。”米勉接著說,“祝局長官場、情場雙得意,祝碧小姐永遠漂亮、幸福,幹杯!”

  碧曉波與米勉碰了杯,但她不敢喝。她不喝,米勉便站著不坐。

  嶽果成勸碧曉波:“曉波,這是洋酒,度數低,喝一點沒事。”

  碧曉波便抿了一口。

  “我們還是邊吃邊說笑話吧?”嶽果成忽然提議。

  “那好哇,”米勉長於此道,所以當即附和,“一人一個輪著轉!”

  碧曉波搖手說:“那可不行!我不會說,隻會聽。”

  “那就讓曉波聽吧,不難為她了。”嶽果成說,“小米,我先說還是你先說?”

  “當然是局長先說!”

  “好,先說就先說。”嶽果成開始說道:“有一個主任姓苟,叫苟主任。”

  米勉和碧曉波都笑了。

  真的,有個苟主任-不是豬狗的狗,是草字頭的‘苟’。這苟主任我很熟識。‘文革’期間,他當縣革委會副主任的時候,有回縣劇團彩排一台文藝節目,請他去審查。當時劇團排練的所有節目,都得經領導審查點頭後才能對外公演。你們知道,劇團總有幾個長得漂亮的女演員,所以當頭頭的都願爭著去審查節目。其實他們對文藝屁也不懂,可既然是審查,看了就總得提點意見。那回,苟主任提意見了。

  苟主任咳咳嗓子說:‘同誌們,革命的文藝戰士們,你們好!你們人人個個辛苦了!’全體演員舉手對他鼓掌,他也跟著鼓掌。

  苟主任接著說:‘你們的節目是非常非常成功的,也就是說是相當好的,是比較不錯的。我這個當當的縣革委會副主任看完,就堅決、徹底感動了。’

  “苟主任總是把‘堂堂’念成‘當當’,所以‘堂堂的縣革委會副主任’在他口裏就成‘當當的縣革委會副主任’了……”

  大學中文係學生碧曉波邊聽邊咬著嘴唇笑,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湧出的淚花兒。米勉也聽得忘了喝酒,盼著嶽果成往下說。

  ‘不過,同誌們,你們目前現在還不能得意忘形,還要繼續革命-我苟主任還要給你們一分為二哩!’苟主任越說越起勁,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演員們就怕不懂文藝的領導‘一分為二’了,他們明白隻要這樣的領導來‘一分為二’,肯定會讓他們左右為難,哭笑不得。所以一聽苟主任要給他們‘一分為二’,忙屏息斂氣地豎起耳朵聽,連幾個一直在偷偷地取笑苟主任說話文理不通的調皮鬼也靜下來了。

  苟主任又咳了咳嗓門,說:‘要說嘛,問題也不大,可性質相當相當嚴重!我指的是那個叫《曙光初照演兵場》的舞,這個舞跳的是女民兵颯爽英姿。十幾個女演員穿的都是黃軍裝,威威武武的,好!這個我要表揚你們。問題在哪裏呢?問題在黃軍裝裏麵。我從你們的領口往裏看了,而且是目不轉睛詳詳詳細細地往裏看了!你們的黃軍裝下麵掩蓋著什麽呐,紅紅綠綠,十幾個人十幾個花樣,還鼓鼓突突的,簡直是花花世界嘛,花花世界就是封資修的世界嘛!你們說這個問題大不大,性質相當嚴重不嚴重?’

  女演員們聽苟主任批評的是這個,都一齊勾下了頭,漲紅了臉。

  苟主任見狀,把口氣放軟和了:‘演員同誌們哪,犯錯誤不要緊,犯錯誤改了就是好同誌。’

  劇團女團長趁給苟主任添茶水的機會,在他耳邊輕輕說:‘苟主任,那是女演員戴的胸罩哩。’

  這苟主任最惱的就是別人對他的話有異議了,女團長一解釋,他就來了氣,嗓門馬上又高了:‘什麽新灶舊灶?貧下中農有這樣的灶嗎?這是資產階級的灶,這是地富反壞的灶,這是牛鬼蛇神的灶!這樣的灶非鏟除不可!’

  “全場的演職員包括團長誰都不敢吱聲了。最後,苟主任說:‘這個相當嚴重的錯誤問題,必須給我幹淨徹底地糾正!三天之後,我再從百忙中來審查肯定你們的這個節目。’”

  米勉不由得笑著插嘴問:“這個‘錯誤’演員糾正沒糾正呢?”

  “不糾正能行嗎?”嶽果成接著說,三天後苟主任果然又帶了幾個人來劇團審查《曙光初照演兵場》了。要‘幹淨徹底地糾正’苟主任所講的‘錯誤’,其實非常簡單,隻要女演員一律不戴乳罩就是。女演員們可是一百個不情願。因為她們中有未婚的,有已婚的,還有生了小孩正在哺乳的。未婚的害羞,哺乳的乳房太肥大,舞動起來實在不雅觀。可為了過苟主任這一關,隻好不得已而為之。

  苟主任說了聲‘開始審查’,在以軍號為主的音樂聲中,女民兵們跑步上場,列隊進行各種動作的操練,最後成一列橫隊奔向台前,俯身作衝刺狀,幕落。

  苟主任起立,顯得非常高興地說:‘同誌們,祝賀你們!我剛才又一次目不轉睛地審查了你們的節目舞蹈,你們改得好,改得堅決利落,真是徹底革命了!-我帶頭通過鼓掌!’他拍了拍巴掌。

  “苟主任停停,扭頭瞅了一眼身邊陪同他來審查節目的人,接著說:‘有同誌對我講演員胸口那裏像有白兔在竄,有的是大白兔,有的是小白兔,有的是不大不小的兔……’”

  米勉終於忍不住,嗬嗬嗬地大笑起來。碧曉波則微微地紅了臉。

  嶽果成不笑,繼續說:

  “女演員們被苟主任說得怪不好意思的,都低著頭站在那裏,尷尬得很。苟主任卻越說越上勁,口水濺濺的:‘什麽這個兔那個兔,我說都是無產階級的兔!當當無產階級的兔,比資產階級的花花世界要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嶽果成的故事說完了,米勉連聲叫好:“局長,你這故事太絕了,有意思!有意思!”

  嶽果成笑了笑:“苟主任的故事多呢,三天三晚說不完。喲,偉人菜都涼了,要不要熱一熱?”

  米勉便大聲叫喚:“小姐!”

  女服務員進包廂將菜端下去加熱。嶽果成舉起酒杯說道:

  “洋酒其實並不要下酒菜的,來,我們碰杯!”三人碰杯喝酒後,他說:“下麵聽你的了,小米!”

  米勉說:“局長你剛才把苟主任的故事一說,我就不敢講了。”

  “為什麽?”

  “我的都是一些下三爛的東西,登不了大雅之堂-就免了吧。”

  “你想開溜啊,那可不行!”嶽果成扭頭問碧曉波:“曉波,你同不同意?”

  碧曉波笑著搖頭。

  “那我說個什麽好呢?”米勉顯得很為難。

  碧曉波說:“你就說尼姑做B超的故事呀,上次你沒說出來。”

  米勉笑了,望著嶽果成。

  嶽果成也笑了,說:“曉波想聽,你就說嘛。”

  “好,那我就說尼姑做B超的故事了。”米勉仰脖子倒下一杯酒,“有個年輕貌美的尼姑想檢查身體,便去醫院做了B超。她去取檢驗單的時候,碰上的是一個粗心的護士。這護士錯把一個孕婦的化驗單給了她。尼姑一看化驗單,大驚失色,暗暗叫苦道:‘阿彌陀佛,我腹中已經懷上小孩了!’接著垂淚長歎:‘唉,這年月,連胡蘿卜都不可信任了……’”

  米勉說完,與嶽果成一道笑眯眯地望著碧曉波。

  碧曉波開始還未反應過來,也在笑著,可馬上就一臉通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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