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
在我很小的時候,有這麽一朵雲,在爸爸媽媽出門上班之後,房子裏靜悄悄的,這時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窗子外的天空,那時的天空藍藍的,好像伸出手指在上麵蘸蘸,就會染上一手清涼的藍色似的。
這時會有一朵潔白的雲朵準時到來,我從不知道它會以一種怎樣的麵目到來,所以充滿著新奇的期待。有時,它會變成一條搖頭擺尾的胖金魚,白雲的大尾巴在湛藍的天空悠然擺動;有時它是一隻雪白的小羊;有時它成為一隻淘氣的小白貓,高高揚起的尾巴別提有多麽神氣;有時它會變成一棵大白菜,包卷的葉片緊緊地團在一起,讓人看了就淌口水;還有時,它幹脆變成我的模樣,咧著嘴巴笑嘻嘻的,偶爾還伸出小舌頭,淘氣地做鬼臉。
我經常是這麽一副淘氣的模樣嗎?
透過那扇玻璃窗,我和那朵雲,默默地完成這樣快樂而會心的交流。隻是當母親回到家時,用鑰匙打開門的瞬間,那朵雲,像是聽到了動靜,害羞地結束了精彩的變幻,像一尾受到驚嚇的小魚,倏然不見了。玻璃窗外的天,依然是清涼的藍色,藍得把人心都沁得涼絲絲的。
我那雲朵好朋友,藏到哪裏去了呢?也許藏在一堆更大更多的白雲中去了,也許跑到很遠很遠的,我的目光無法追趕到的天邊去了,也許它去了一個我看不見的地方,在那裏洗了一個雪白雪白的澡,香香地去睡了呢。
在我行走的時候,白雲像一隻小狗,跟在我的身後,隻是,它走在高高的空中,而我走在充滿了建築物障礙的地麵上。
我想如果那朵白雲能夠行走在地麵上,它還會像行走在天空上一樣悠然嗎?如果它能夠在地麵上行走,會不會不小心碰在某一處,潔白的身上落下紫色的傷痕。
我多想牽一牽白雲的小手,牽一牽那小手的柔軟和清涼,可是想到白雲在地麵上行走的難度,我還是放棄了邀請它下來走一走的想法和念頭。
和白雲相親相愛,有這種想法的,還不止我一個。
公園的門口有一個賣棉花糖的人,他的棉花糖,又甜又軟,可好吃了,可是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他的糖,經常莫名其妙地丟失。
賣糖人很是奇怪。他總是把這種離奇的失蹤認為是某些調皮搗蛋的小孩子們做的壞事。
於是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用機器飛旋出幾蓬又鬆又軟的棉花糖,將它們插在漂亮的小推車上,然後跑到不遠的樹後,藏了起來。
他得意洋洋地想,今天非要抓出這幾個討厭的小偷不可。
一開始,他的眼睛瞪得像兩隻小土豆一般,可是過了一會兒,就成了兩條小細縫了,不賣糖的時光可真是無聊,難以打發,所以他打瞌睡了。
就在賣糖人快要睡著的時候,幾團白色的影子蹦蹦跳跳地從他的身邊走過,賣糖人的眼睛重新瞪得如原先小土豆般的大小。
他吃驚地看見,他的棉花糖,正一蹦一跳的,練習怎樣飛翔呢。
那幾團棉花糖一定是糖團中最聰明的,不一會兒,它們就能夠飛得很高很高了,像幾朵真正的白雲一樣,粘在藍藍的天空上。如果不仔細看,不對,就算是仔細去看,也看不出它們原先棉花糖的身份了。
不過,和白雲唯一不相同的是,棉花糖的雲朵們喜歡躲著太陽,它們通常躲在遠離太陽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貼在藍天上,以免太陽的光芒融化了它們白雲一樣美麗的外衣。
賣糖人的心裏像他的糖一樣,甜絲絲的,盡管他失去了許多的棉花糖。畢竟,不是每一個賣棉花糖的人所做的棉花糖,都能夠變成白雲的。
如果在一個秋色濃鬱的時節,來到鄉間的田地裏,找到一片棉花地,坐在一旁的田埂上,過了一會兒,你就會發現,這原先認為是安靜的地方,並不是悄然無聲的。
首先是棉株們的呼吸聲,因為身上掛著累累的棉桃,棉株的呼吸就有些重量,隨後是一些輕輕的交談聲,成片成片地響起,細細地向四周找尋,就會發現原來這是棉桃們說話的聲音,它們交換著成長的經驗,說著對於未知的,有關前途的夢想。其實它們本身就是很喜歡說話的一群植物,尤其是在這個即將成熟與分別的季節。
不過在某一個時刻,這種嘈雜的談話會變成竊竊私語,通常是在黎明,有時也會在傍晚,棉桃們開始了另一種形式的學習--成熟開放。千朵萬朵,在同一時刻,競相地,花一樣地開放。
若是稍有留意,就會在這些開放的棉朵前,找到棉朵們的老師曾經來訪過的痕跡。田間的草地還是濕漉漉的呢,露水依然留有清涼,這些都是雲朵們留下來的。
雲朵們通常在一個隱秘的時分到來,教習棉朵們如何展露秋天裏的微笑。
也可以說,棉朵的綻放,就是白雲在人間留下的微笑吧。
如果可以留意,在人間,會看到許多有關白雲活動的痕跡,每一個清澄的湖水中,哪裏能少了白雲的倒影呢?就連草叢間的一汪清潭,也會藏著一兩朵白雲的倒影,這是它們最留戀的鏡子呢!
而每一個曾經有過白雲伴隨成長經曆的人,都會在心中留下那一片白雲的影子,永遠地記住那一片雲吧。
選自《兒童文學》2009年第3期(下半月)
§§第四章 幼兒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