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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貓兒和小鼠

　　胡麗娜

　　一

　　貓兒不是一隻懶貓，他是一隻懶懶的貓。

　　早上，貓兒懶懶地曬太陽；中午，貓兒懶懶地打瞌睡；傍晚，貓兒懶懶地散步；晚上，貓兒懶懶地睡覺。就連動腦筋，貓兒也是懶懶的。

　　那天的夕陽特別美，風也吹得特別柔和，像是很久以前貓媽媽的撫摩。貓兒覺得心裏癢癢的，又有些空空的。貓兒就莫名其妙地想有個朋友。

　　貓兒打定主意，要找一個朋友。“在這條路上散步，遇上誰，誰就是我的朋友。”貓兒打個嗬欠，不緊不慢地走著，心裏卻是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會遇上誰呢？小雞我可不喜歡；青蛙也不好，大嘴巴，很吵的；老鼠來了，我一口吞了他，還有……”漸漸地，天黑了，誰也沒有在這條路上出現，貓兒氣呼呼地回了家。

　　第二天，貓兒還是慢慢地散步，希望遇上一個朋友。可是等到太陽快落山了，也沒有遇上誰；就在貓兒垂頭喪氣的時候，一隻小蜻蜓飛了過來，貓兒開心地笑了，可是還沒等到貓兒打個招呼，蜻蜓就撲棱棱地飛走了。回家的路，好長，好長；貓兒的心裏，空空的，空空的。

　　第三天，貓兒發誓：“今天要是再找不到朋友，我就再也不要朋友了；要是找著了，即使是一隻小老鼠，我也會對他很好很好，我要跟他做很久很久的朋友。”這樣想著，貓兒又開始一邊散步，一邊找著朋友。

　　二

　　小老鼠，是一隻急性子的小老鼠。他喜歡慌慌張張地跑，慌慌張張地吃東西，還喜歡嘀嘀咕咕地催自己：“快點，快點，來不及了，壞了，壞了。”

　　有的話說多了，就成了咒語，很靈驗的咒語。這天，小老鼠和往常一樣，急匆匆地跑著，嘀嘀咕咕地念著：“快點，快點，來不及了，壞了，壞了。”突然，咒語顯靈了。小老鼠一頭撞到了貓兒的懷裏。

　　“壞了，壞了。”小老鼠說完咒語，就急匆匆地暈了過去。

　　貓兒喜滋滋地看著小老鼠，總算有了一個朋友。貓兒懶懶地推了推小老鼠，輕輕地，柔柔地。這可是等了三天，好不容易才遇上的呀！他怎麽會暈過去呢？貓兒懶懶地想著，“是有心髒病吧，都是我不好，嚇壞他了。”

　　貓兒叼著小老鼠懶懶地回家，心裏好像多了一點什麽東西。從現在開始，貓兒就有朋友了呢。盡管是一隻有心髒病的老鼠，可是畢竟是有朋友了呀。以後散步的時候，吹風的時候，貓兒都不會覺得孤單了。

　　小老鼠一覺醒過來，急匆匆地就想逃。貓兒笑眯眯地看著他，懶懶地伸出爪子，小老鼠就可憐巴巴地被拉了回去。

　　“我答應過不吃你的，可是也不準你從我這裏跑掉。”貓兒眯著眼睛，爪子耍著小老鼠的尾巴，“我知道你有心髒病，你經常暈過去嗎？”貓兒張大眼睛，慈祥地看著小老鼠，懶懶地問：“有什麽藥可以治好你的心髒病嗎？”

　　小老鼠渾身發抖，隻有小眼睛在骨碌骨碌地轉個不停。他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嗎？”貓兒的大頭重重地點了點，小老鼠放心了，“我想你也不敢吃掉我的，因為我奶奶說……”接著故意不往下說，賊溜溜地望著貓兒。

　　貓兒懶懶地，一點也不想知道為什麽。還是小老鼠自己等不及了，急匆匆地說：“你要是吃了我，你也會得心髒病的，這叫傳染，可厲害了。”貓兒用軟綿綿的腳掌摸著小老鼠的小頭。小老鼠接著說：“我奶奶說，得了心髒病很快就會死的。”

　　貓兒一下子站了起來，小老鼠嚇了一跳，結果貓兒隻是輕輕地撫摩著他：“你奶奶知道怎麽治好你的病嗎？”

　　小老鼠狡猾地露出笑臉：“我快要死了。我奶奶說，有心髒病的人，暈倒三次就會死掉的。我已經暈倒過兩次了。”他還故意用小爪子抓了抓貓兒的肚皮，“我死了，你就把我放在一片樹葉上。”

　　貓兒難過地抱著小老鼠：“我原來還想帶你去聽露珠啪嗒啪嗒從草尖上掉下來的聲音，還想帶你去看夕陽，去……可憐的小家夥，我們一塊兒去散散步吧。”

　　三

　　貓兒懶懶地走著，後麵跟著小老鼠，東張西望地，一副很著急的樣子。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貓兒看著影子，自言自語：“真好，我有朋友，我的影子也有了朋友。”可是，小老鼠為什麽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呢？“小老鼠，前麵有一棵大樹，樹葉很大，很紅，起風的時候，就會飄呀飄地掉到地上。”

　　小老鼠走到貓兒麵前，很嚴肅地說：“我快要死了，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死了，你會把我放到樹葉上的，是嗎？”說著，就捧著肚子，痛苦地低著頭。貓兒半信半疑地：“你真的要死了？你答應做我的朋友，可是才做了一天呀！”

　　小老鼠說，他感到心髒病馬上就要發作了。在第三次暈過去之前，他想很快很快地跑。貓兒答應了，很傷心地看著小老鼠，“他要死了。”

　　小老鼠飛快地往前跑，終於可以擺脫這隻傻乎乎的貓兒了，小老鼠很得意，越跑越快。前麵一片紅色，豔麗得耀眼，像一片燃燒的火光。“貓兒說得沒錯，真的好美呀！”這樣想著，“砰”的一聲響，小老鼠急匆匆地撞上了樹底下的一塊石頭，頓時眼冒金星，“啊”的一聲大喊，暈過去了。

　　貓兒聽到小老鼠的喊叫，心裏一緊，“他真的死了，心髒病發作了，可憐的小老鼠，可憐的……”在突起的石頭邊上，小老鼠肚子朝天地躺著，一動不動。貓兒輕輕地叫：“小老鼠，小老鼠……”

　　小老鼠真的死了，貓兒抬頭望望夕陽，夕陽有氣無力地照著，天一點點暗下來。“我要用很多很多的樹葉，給小老鼠鋪一張軟軟的、暖暖的床。”貓兒撿了一片又一片樹葉，鋪起了厚厚的地毯，把小老鼠輕輕地放在樹葉上，然後俯下身子，親了親小老鼠小小的臉，又撿了更多的樹葉嚴嚴實實地蓋住小老鼠的身體。

　　天黑了，貓兒懶懶地，懶懶地回家。

　　四

　　太陽升起來了，大樹上的小鳥唧唧喳喳地唱著歌，吵醒了在樹下睡覺的小老鼠。

　　“啊，真暖和，睡得真舒服呀。”小老鼠推開厚厚的樹葉。踢踢腿，伸伸腰，“噢，自由了。終於甩掉傻貓兒了。”空氣真新鮮呀。太陽也真好呀。

　　小老鼠急匆匆地走過大樹。“我怎麽會暈倒呢？難道我真的有心髒病嗎？”撓撓頭，有點痛。“心髒病是我編出來騙貓兒的，我沒有心髒病。”小老鼠走回到大樹底下，看到那塊突起的石頭，恍然大悟，“放心了。我沒有心髒病。”小老鼠急匆匆地往家趕。可是，他總覺得很想再看一眼那棵大樹。大樹上的紅葉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地，在風的吹拂下發出颯颯的響聲。

　　“我要撿一片紅葉回去。”可是小老鼠發現周圍的樹葉都被攏到了一起。堆成一個圓圓的圈。那不是自己睡覺的地方嗎？難道是貓兒把樹葉撿到一塊的？小老鼠想起了自己隨口說的，死了要睡在樹葉上的話，很為貓兒的行為感動。貓兒真好，我死了，貓兒肯定會難過的。

　　“啪嗒”，一片樹葉晃晃悠悠地掉了下來，落在小老鼠的腳下。

　　“我要給貓兒一件禮物，好讓他不傷心。”小老鼠撿起樹葉，又在附近的土裏找到了一顆花生，“貓兒收到它，一定會很開心的。”

　　過了一會兒，貓兒一步一步，慢吞吞地來到大樹下，“可憐的小老鼠，他死了。”

　　“啪嗒”一片樹葉掉了下來，“小老鼠，你看樹葉多漂亮呀。”貓兒撿樹葉的時候，發現旁邊有一張很特別的大樹葉，周圍用一圈小石子壓著。樹葉上躺著一顆金黃的花生，花生的殼上還寫著：“送給貓兒。你的朋友小老鼠。”

　　貓兒又驚又喜，忙撿起花生，那片大樹葉飛了出來。原來是小老鼠寫的信：“貓兒，種下這顆花生，等到它開花，我就回來了。到那時候，我的心髒病全好了，我們就可以做很久很久的朋友了。”

　　五

　　小老鼠急匆匆地回到了家，可是他的心裏總想著那隻傻乎乎的貓兒。唉，花生什麽時候開花呢？

　　貓兒細心地種下了花生。每天都守著它，看著它發芽，長高，長綠。貓兒喜歡懶懶地對花生說話，貓兒說話的時候，總是輕輕的，因為他怕花生也有心髒病呀。貓兒總認為是自己嚇壞了小老鼠，一想起這兒，貓兒的心裏就酸酸的。

　　小老鼠等呀等，花生怎麽還不開花呀？對了，小老鼠怎麽知道花生沒有開花呢？因為它經常偷偷地跑去看呀。

　　一天，兩天……

　　一個月，兩個月……

　　有一天，花生開花了，黃黃的小花，羞答答地藏在綠葉中。

　　小老鼠呢，也羞答答、急匆匆地去找貓兒了。

　　選自《少年文藝》（江蘇）200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