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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 格陵蘭森林

　　王蓓

　　這個夏天，劉念的家搬到了櫻桃街7號。

　　因為剛剛搬過來，想看看周圍的樣子，劉念就爬到屋頂上眺望起來。可是他剛爬上屋頂就看見一個小朋友正在翻他家院子東麵的圍牆。那是個比他還小的男孩。

　　那麽小的個子，不會摔下來吧？劉念有點緊張地看著他。

　　還好，落地平穩。劉念鬆了一口氣，看著小個子突突突地穿過院子，再翻過他家西麵的牆，不見了。

　　黃昏的時候，劉念又看到那個小個子了。這次是從西麵牆翻進來，再從東麵牆翻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劉念天天都能看到這個“過路人”。那麽小的個子，天天翻牆，不累嗎？

　　到了第四天，劉念在東麵的牆下放了一張凳子，希望他跳下來的時候能輕鬆點。結果小個子跳下來的時候，凳子翻倒，他摔倒在地上了。

　　“啊呀--”劉念連忙跑過去扶他起來。

　　“哎喲！真痛……”小個子扁扁嘴，兩條眉毛耷拉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劉念著急地說，“我不知道會害你摔下來。”

　　“沒關係啦。”小個子突然笑了，一雙大眼睛亮閃閃的，說，“我知道你哦。”

　　“哎？”劉念吃驚道。

　　“你們第一天搬來我就知道了，我爬到牆頭的時候看見你坐房頂上，我還擔心你要是叫住我，不讓我翻牆從你們家經過，那就壞了。”

　　“為什麽一定要從我們家經過？在外麵的路上走不是更快？還是你就喜歡翻牆？”

　　“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找到格陵蘭森林，才能找到小熊。”小個子的頭低了低，又抬起來堅定地說：“這是小熊和我的約定。”

　　小個子告訴劉念，他叫佑佑，家在城裏，現在住在小熊家。小熊是他的表哥，小時候就在劉念家的隔壁。可是小熊兩個月前不見了。大人們都說小熊死了，佑佑不相信，所以趁著暑假來到櫻桃街找他。

　　“小熊隻是去了格陵蘭森林。他留了字條告訴我的。他把關於格陵蘭森林的秘密放在餅幹盒裏，埋在了最大的那棵槐樹下麵。他說隻要從他的房間爬窗出來，再沿著走到那棵槐樹下挖出盒子，就可以找到去格陵蘭森林的方法了。要沿著直線，就一定得翻牆穿過你們家的院子。”

　　“那你找到了嗎？去格陵蘭森林的方法。”

　　佑佑搖搖頭：“還沒有。盒子裏有好多樣東西，線索到底藏在哪裏，得好好琢磨。”

　　“可以讓我看看嗎？”劉念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

　　“好呀！你幫我一起找，一定能更快找到。”佑佑拉著劉念的手歡快地說。

　　劉念跟著佑佑一起翻過西麵的院牆，直走到大槐樹下。佑佑用隨身帶的小鏟子挖出藏在樹下的餅幹盒，打開。盒子裏麵放著三個玻璃珠、一個畫著小熊頭像的網球、一顆鬆果、一把已經枯萎了的野菊花、一本小人書、兩個海螺、六粒紐扣和一個小望遠鏡。

　　“小熊藏了好多寶貝吧？”佑佑有點得意地說。

　　“嗯，真是個聚寶盆！不知道格陵蘭森林的秘密到底藏在哪個寶貝裏。”劉念拿起那個網球仔細看了起來。

　　“我們一樣一樣找。”佑佑說，“就從這個網球開始。”

　　劉念將網球拋到空中，接住，再拋到空中，再接住，網球上那個小熊從不同的方向看著劉念笑眯眯，好玩兒。

　　“你會打網球嗎？”佑佑問。

　　“不會。”劉念接住下落的網球，“你會嗎？”

　　“我會。我教你好不好？網球要兩個人才能玩。”

　　“可是，沒有拍子啊。”

　　“我有辦法，你等我一會兒。”說完，佑佑就噔噔跑開了。再回來時手裏真的拿著網球拍。

　　那天下午，他們玩了很久的網球，劉念還學會了一招“彈跳扣殺”。

　　黃昏時，兩人沿著來路回到劉念家的院子裏，約定好明天再見，佑佑就翻過東麵的院牆，不見了。

　　沒有在網球上發現什麽線索，第二天他們就研究起望遠鏡來。

　　“望遠鏡這個東西是用來撩望遠方的吧。”佑佑說。於是，劉念就帶著佑佑爬到了自己家的屋頂上。“登高望遠，多好的地理位置！”

　　從望遠鏡裏，劉念看到了和他第一天用自己眼睛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那天，他看到了小鎮街道上一排排的樹，看到家家戶戶斜斜的紅色屋簷，看到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從望遠鏡裏他看到被陽光照得發亮的樹葉清晰的脈絡，看到在樹枝上爬動的知了，看到遠處人家陽台上的太陽花，有粉紅的還有黃色的，看到對麵街道上兩個小朋友舔著冰激淩的滿足表情，看到賣冰棍的老爺爺臉上滴答的汗珠。佑佑用望遠鏡幫他搜索暑假結束後將要念的學校，他們輪流仔細地觀察了籃球場、教學樓、辦公樓、學校邊上的小賣部，找出了去學校最快的一條路和最好玩的一條路。可是望遠鏡裏也沒有看到格陵蘭森林。

　　第三天，他們開始琢磨那顆鬆果。兩個人拿著鬆果走遍了小鎮，找出了所有的鬆樹，一共有33棵，卻連一隻鬆鼠也沒看到。最後他們回到劉念家用水彩把鬆果塗了個五彩繽紛。

　　第四天，他們帶上海螺去了小河邊。兩人一下到河裏就開始比賽。誰贏了就可以把兩個海螺分別放到兩隻耳朵旁邊聽裏麵的歌聲，輸的那個就什麽也聽不到。劉念的狗刨式雖然沒有佑佑的仰泳式姿勢漂亮，可速度卻很快。連輸三次之後，佑佑就放棄仰泳改學狗刨了。海螺裏的歌聲“呼--呼--呼--”很好聽，可就是沒有告訴他們格陵蘭森林的秘密。

　　第五天，他們為采到一模一樣的野菊花走了很遠的路，一直走到野外，所以回來晚了。佑佑教劉念：“你把采到的這些花都送給你媽媽，我保證她不會罵你。”劉念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果然沒有挨罵。媽媽又驚訝又開心地接過那把野花，還在劉念有點緊張的髒髒的臉上親了一口。

　　接下來的日子就伴隨著玻璃珠、小人書、紐扣嘩啦啦地過去了。每天劉念都很快樂，晚上做夢都是重現白天的事情，佑佑教給他的新奇的遊戲玩法在夢裏麵一遍遍上演。

　　這天，劉念一醒來心裏就有了個主意：他也要教佑佑一種他自創的遊戲。

　　一整個上午，劉念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啊。好不容易到了約定的時間，佑佑卻沒有出現。又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他從牆上翻進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佑佑一直很準時啊。是大人們不讓他出門了？還是他生病了？這樣想著，劉念等不下去了，他決定直接去小熊家找他。

　　劉念來到小熊家門口，院子的鐵門關得緊緊的。他從鐵門外朝裏張望，沒有人。按了門鈴，沒人應。歎了口氣，他將背靠在鐵門旁的牆上，沒有走。

　　過一會兒，有個老婆婆經過，她好奇地看了看劉念，劉念對她笑。老婆婆走了，又轉回頭，走到他麵前，問：“孩子，你在等人嗎？”

　　“嗯。”劉念點頭。

　　“他們一家子到城裏去了，送那個小客人回去。這幾天不會回來了。老婆婆告訴他。”

　　佑佑……回城裏去了啊……

　　劉念又在鐵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一個人去了那棵大槐樹下。翻過自己家院的牆，再從西麵的牆翻出來，一直走就到了。其實是很沒意思的路，為什麽以前會那麽有意思？

　　劉念找來一塊石頭片悶悶地挖著前幾天一直挖的那片土。突然，他眼睛一亮，那個餅幹盒子還在這裏！佑佑沒有把它帶走。劉念趕緊拿出盒子。哎？好像變輕了，打開盒子一看，玻璃珠、網球、野菊花、小人書、海螺、紐扣和望遠鏡通通不見了，隻有一顆被塗成五顏六色的鬆果，和一張紙條。

　　劉念一手拿起鬆果，一手打開紙條。紙條上是佑佑歪歪斜斜的字：

　　劉念，謝謝你和我一起尋找格陵蘭森林。我想我已經找到了。等到放寒假的時候，我還會來的。

　　“笨蛋。”劉念小聲說，“我當然知道沒有什麽格陵蘭森林，你要找的是可以一起玩的夥伴。”

　　選自《兒童時代》2006年第7-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