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漢明
海在海的位置上睜著一隻獨眼巨人的眼
它瞳仁裏的黑你不是不知道
沙在沙灘上隱姓埋名多少個年頭了
這會兒躲在我的鞋裏像詩卡住了時代的腳趾
為了在一杯茶水裏敘敘舊
七個人的眼睛像取景器給鼓浪嶼的風景做了必要的減法
不必高談闊論,因為大海無需種子
雖然我知道我的口袋裏就有一粒尋根的火種
但沙灘作為土壤是荒謬的
大海作為自由的元素也從來不吃素
一日的上午,像所有的上午一樣安靜
甚至像一隻躺倒在鐵門裏的狗一樣好夢不斷
緯度的溫暖全然忘記了經度的寒冷
遠遊的人在自己的頭頂開花一樂
多藍的海啊,多白的浪
我甚至想站起來讚美一下大海森嚴的體製
而突出的礁石頂著一頭波浪的白發此刻淹個半死
那完全是咎由自取嘛
那麽抽煙吧,喝茶吧
可以對前來乞討的老人施以憐憫的鋼鏰
(對企圖估算命運的家夥我們報之於相同的冷眼)
……那是元日的上午
滾滾的時間尚未給我發來一條死亡的短信
但死亡已經發生,隻不過
他像一枚針,掉在爛泥塘裏沒有濺起應有的回聲
(那死亡和我們每個人有關)
為了在荒謬的土壤上播種
和我吃過一頓火鍋的兄長死去了,在舊年最末的一天
我們抽煙,喝茶,還聊著天
天哪,一天我們就隔了整一個世界
此刻被自己攜帶的火種燙傷了我們渾然不覺
此刻天空的驚雷啞掉了我們渾然不覺
原載《南太湖》201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