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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今天是我被停學的第三天。我懶懶地起床,這幾天的事情讓我覺得日子好亂,沒有頭緒,所以,每天都睡到這個光景才肯起床。洗漱完畢後,我才覺得自己餓了,該吃早飯了。哦,不,也許叫午飯更貼切一點。看著窗外初冬的正午豔陽,我迅速地糾正了自己的說法。天,終於放晴了,而我也覺得輕鬆了些許。

  爸在桌上為我準備好了點心,而他已經出去了。我不明白今早他為何那麽早就出去,還有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回來。自從說出我的身世後,爸的心情一直很壓抑。他在擔心什麽?擔心我會離開他,和生身父親一起生活?抑或是擔心我被學校處分的事?我猜不透。但我可以說,我不會離開他,盡管我很想再次見到我的生身父親,向他道聲生命賜予的感謝,可我不會選擇和他一起生活的,也不會有任何力量改變我的這種想法。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我漸遠的思緒拉了回來。那是在提醒我別想了嗎?是的,一切都別想了。我微微吸了一口氣,迅速地接起了它。

  “喂?”我以輕鬆的口吻發出這聲音,雖然這幾天有許多的不快,但畢竟今天又是嶄新的一天了。

  “雨謙嗎?”對方的聲音很急切,於是我也急急地應了他一聲。

  對方繼續他的話:“我是任子雋。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萬小路打電話給我,說是昨天下午,陸小琴在全班同學麵前為我們證明清白,她還和她爸爸鬧了一通,後來陸校長也把你的事弄清楚了,他還在全校師生麵前做了澄清。現在,沒有處分,沒有布告,沒有誤會,一切都好了。高老師讓萬小路轉告我們,我們現在就可以回校了,全班同學都等著我們呢!”

  “是嗎?”我有些高興得過於激動了,畢竟事情弄清楚了。

  “是的!可是……”任子雋說。

  “怎麽了?可是什麽?”我問,並不高興地,我怕“可是”兩個字後麵的轉折太大,也就讓本來值得高興的事又忽然沒了色彩,沒了喜氣。所以,我有些緊張和不安。

  “可是……”他囁嚅著說,“……隻是,聽說陸小琴她,昨天晚上開始就不見了。”

  “天,你幹嗎把這等急事放到最後才說!”我對著話筒輕吼著。

  “我是怕你先聽這些會無意於我前麵的話。”他在那輕聲地解釋道。

  “好個自私的家夥!”我跳著腳對著話筒喊,“那,沒有人去找她嗎?”

  “陸校長和高老師今天去找了。”

  “好了,我得掛了,我也去找她!”任子雋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我已經迅速地把它掛了。現在,沒有什麽比找尋陸小琴更重要、更緊要的事了。前天,我真不應該那樣對她又吼又叫又罵的,我後悔當時一直口是心非,不留住她!唉,但現在我也無心責罵我自己了,隻是用手狠狠地甩了幾下腦袋。此時,我的心情再次變得灰暗、沉重,誤會終於解除的消息不再給我帶來絲毫的喜悅和快慰。

  我急急地穿上件衣服,順手帶上了門,跑出去了。不想剛走出巷口,楊叔衡便迎麵跑來了。

  “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我沒有工夫在這裏為了他而停留,我甩開了他的手。

  “再急的事也必須先耽擱一下!”他毫無道理地命令我說,“因為我要說的事確實很重要。”

  “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時間了!找不到陸小琴我會後悔死的,那我也就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我似乎是在背電視劇本的台詞,但我確實不能原諒自己!

  “找陸小琴?哈,原來和我要說的事是同一件!”他有些嚴肅地微笑了。

  “你也得到了她不見的消息?”我停下腳步,回頭問他。

  “剛剛,你的班主任來過了,他說陸小琴認識我,以為她可能會去我那裏,而我則以為她會在你這裏,原來你也在找她!”他上前幾步,他的雙手在猶豫了幾秒之後,輕輕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才一接觸我就立刻打了一個輕顫。大概他依然在意大前天晚上我和他所說的話吧!

  “那,我們分頭去找吧!”我提議道。

  “不,我們一起去找,至少我可以照顧你。”按在我肩上的手似乎用了些力氣,他分明是在關心我!

  “不,謝謝你!”我笑得很柔和,聲音卻是十分的肯定。

  “那,好吧!”他追上我,想了一會兒後說,“但至少,你得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不可以把自己也弄丟了。”

  “好了好了,什麽時候你也變得婆婆媽媽了!”我不屑地撇了撇嘴,邊走邊說,“這個地方雖說我不是走得太熟悉,但也不至於迷路吧!”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得往別的城市找找,她可能會去別處。”他在一邊解釋道。但他的話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陸小琴從昨天開始就不見了,應該算是有意讓自己“失蹤”的。是的,她是有意的。為了我?我承認,我確實是不應該說那些令人傷懷的話的!我想,我在找陸小琴的同時,更是在尋找一份為自己親手所斷的友誼。

  “可是,可是別的城市那麽多,我們怎麽能夠找到呢?”我不耐煩地聳了聳肩。

  “靠感覺,靠巧合,就像寫小說一樣!”他頷了頷首,說。

  “可是這是現實生活,而不是小說世界!那樣太文藝也太可笑了!你不覺得嗎?”我狠狠地咬了咬嘴唇,邊快走邊背著他說,“這也不是電視劇,所以不會有那樣的巧合!”

  “謙謙,有時候感覺很重要!”他開始輕吼,讓我感覺他比我還要感性,“我不說了,要不你在本地再找找,我會去別的城市!我會先去D鎮!”

  我沒有理會他,我沒有時間去聽他的“感覺論”!他的話讓人感到很無聊,很空泛,也沒有一點用處。我輕輕地甩了甩頭,跑開了。我隻有一個思想,那就是找到陸小琴!

  天,雖然是晴的,可是連一絲兒喜悅的氣氛也沒有。我找了她每逢周末必去的公園,走過所有的酒店、咖啡館,穿過那個無人的小鬆林,反正我把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尋過了,可就是沒有!

  在東方南路上,我碰到了高老師。他說陸小琴是在跟她父親陸校長大吵之後才不見的。然而,他說,他也把所有她會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陸校長已托了所有他認識的朋友,他自己則到E城去找了。

  “謙謙,你,先回去上課吧!你已經落下幾節課了。現在一切都恢複正常了。”

  “我想,我想找到陸小琴後再去上課,高老師,可以嗎?”

  “這個……好吧!”高老師稍稍考慮了幾秒鍾,頷首說,“但我想知道,陸小琴以前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打算?譬如最想去哪裏,或者想去幹什麽?”

  我冥思苦想了一番,但想不起來。似乎她真的沒給過我什麽信息,或是什麽暗示。我搜索了我和她的每次談話,無聊的,有勁的,然而談話中也沒出現過這類夾雜著有用信息的話。所以我們根本沒有線索可尋。陸小琴,原諒我吧!我認錯,回來吧!

  噢,對了!他們都不知道那天的事!於是,我把那天我和陸小琴宣布絕交的事盡可能簡略地告訴高老師。這是我唯一能夠告訴的,她沒留下任何痕跡!

  “哦,原來你和她大吵過!”高老師籲出一口氣,“我想,這大概也就是她為什麽離開的原因。”

  “是我不好!她太重視朋友,重視友誼,才會這樣傷心的。”我說。

  我和高老師在幾分鍾之後分開了,於是我再次開始瘋狂地找尋。

  已經是下午兩點三十分了,還是沒有什麽消息。看來,她不會在這裏了,正如楊叔衡所說的,她會去別的地方。可是她是一個女孩子,也許會到處上當受騙!這是我所害怕擔心的。原本,陸小琴的內心是那麽平靜,隻有埋頭苦讀,而突如其來的洪水衝垮了她內心的堤壩,先是任子雋對她的傷害,緊接著便是我無情冰冷的話語,她怎能受得了!

  我是三點半回到家中的,因為三點的時候我又一次碰到了高老師。這一次,他要我到家中歇歇,安心等消息。可是,我怎麽能夠安下心來呢?僅十分鍾的光景,我就覺得等急了,急得什麽思想也沒有,隻是疲憊。我已經跑了好多路了。是的,我是疲乏的,由心底,由每一個毛孔裏都散發出疲乏,我疲乏,卻又不僅是精神不夠,體力不支,睡眠不足的疲乏——那是我也形容不出的感受。那疲憊似乎抓緊了我的每一根神經,隻想坐著或躺著,或動也不動,最好不思想。但我得等著,等著陸小琴被找到的消息。

  耳邊猛地響起一陣電話鈴。噢,電話!我神經質地接起它:

  “喂?找到了嗎?”我迫不及待地喊道。

  隻是一個打錯的電話!我顧不得禮貌不禮貌,嘟囔著埋怨了幾聲,憤憤地摔下了話筒。此時,什麽東西都是不順眼的。我開始踢腳,確實,等待比尋找還要痛苦,還要疲憊,還要焦急!我隨手抽過一張報紙看起來,試圖讓報紙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新聞趣事來分散一下注意力,稍微抑製一下自己那顆過於焦急的心。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成功,眼睛盯著報紙,我卻不知上麵寫著什麽。“陸小琴”這個名字總在我腦子裏轉悠。我廢然地丟開書。

  我又焦急地等了幾分鍾,終於又忍不住出去到處找了一遍,可還是失望地回來了。但我稍稍平靜了些。原來下午任子雋也在找了。剛剛我碰到他了。我們像梳頭一樣把所有的地方都梳了一遍,可是連她的影子都沒有!

  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我回來的時候,爸爸也已經回來了,他正在巷口的一個水果攤前低頭認真地挑著蘋果。

  “爸。”我走了過去。

  “哦,”他轉過頭來極其迅速地瞥了我一眼,眼裏充滿著心事,但他還是低頭繼續挑著蘋果,接著又兩次抬起頭來,看了看我。

  “爸爸。你知道我是不喜歡吃蘋果的,我記得你也是。為什麽要買那麽多蘋果?”我看著他挑了幾個又大又好的蘋果交給攤販,稱好,付錢。然而他卻逃避我的注視,眼裏的光亮也在微微顫動著。

  “爸,你怎麽了?是家裏來了什麽客人嗎?是你的朋友嗎?”我忍不住一連串地發問。

  “……算是朋友吧!……”爸爸思忖了一會兒才回答我。他今天是怪怪的。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爸爸忽然無言地望了我幾眼,似乎想說什麽,可又什麽都沒有說出來。爸爸如此到底是為了什麽。我想知道,卻又猜不透,隻有滿腹疑惑。

  門虛掩著,我分明聽到裏麵有兩個男人的說話聲,有一個聲音很像楊總編,另外一個聲音則是陌生的——是爸爸所說的朋友嗎?而且楊總編也在?會是什麽事?

  我怔在外麵一動也不動。爸推門而進,然後回頭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流淚了,接著牽住了我的手,握得緊緊的。我進門就看見楊總編正坐在椅子上,然後在他旁邊我就看見了穆老板!我進去的時候,他顯然有些慌亂,緊張地從嘴裏拿下了還有很長一段的煙,兩片手掌不自然地搓動著,含笑望著我。我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簡單地回報了一個微笑,就匆匆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就是雨謙吧……哦,我和她見過的……那一回我嚇著她了……”我隔著房門,聽到穆老板這樣語無倫次地說,我知道,他看見我有些激動。

  爸爸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我就聽見爸爸在叫我:“謙謙,你出來一下!謙謙!”

  我換了雙舊的棉鞋,應聲出了房間,依然禮貌地衝穆老板微笑著。

  穆老板開心而慈祥地看著我:“多懂事的孩子呀!”他的眼睛從上到下地打量著我,一刻也沒有遊離目標,“都長這麽大了,真快,都十七歲了,是個標致的姑娘了!長得如此漂亮,太像她母親了。”

  母親……他一提到這兩個字,就將我好不容易保持著的冷靜擊得粉碎,我的腦子裏失火了。我瞪著他,眼裏充滿著無數的怨恨。爸爸就站在一邊沒有說話,隻是他一直在研究著穆老板的表情。我頓時有一種忽然襲來的不祥預感滾上心頭。我似乎一下子明白過來了眼前的這個穆老板此行的目的!

  我一句話也不說,快速地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跑去。我知道我的冰冷已經逼在胸膛了,隻要我一開口,它就會很快順著我的喉嚨爆發出來。

  “謙謙!怎麽這麽沒有禮貌!”爸爸在背後急急地叫住了我,“過來!”他的聲音嚴厲起來,帶著命令,可也明顯帶著些許無奈。我隻好順從地回轉身來在原來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再次勉強地衝著這位沙發上的穆老板笑了笑。可是我又不知道我為什麽還要笑,因為我不是愛笑的快樂天使,從來都不是!窗外的陽光很明媚,而室內的空氣卻意外的冷,凍得凝滯了似的。

  “他就是……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見過的,而且我想你心理上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爸爸在憋著氣說話,他表情複雜而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我從齒縫裏吸氣。雖然我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可是爸這句話還是使我的腦袋又一次哄地炸開了。

  自從我知道穆老板是我的親生父親之後,我曾經有無數次渴望他能夠回來找我。這幾天,我有著如夢似幻的感覺,多少天朝思暮想,在夢中打點著無數的話,渴望傾訴。那種親人團聚時抱頭相逢的感動場景,千萬次在我的腦海裏浮了又沉,沉了又浮。而今天,這個男人來了,來得那麽突然,現在就坐在我的麵前。我似乎是不恨他的,因為爸爸說他是愛母親和我的。可是當他就這麽真實地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卻莫名地控製不住不斷湧上胸間的憤怒和無限的委屈。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爸用力地扯了扯我的衣角,我衝爸爸大聲吼了過去,“為什麽要拉我!我明白了,過去是我的生身父親不要我,而現在,卻是你不要我了!你想把我扔還給他!”我想發怒,想對每一個在場的人發火。終於,幾滴不爭氣的眼淚順著我的鼻翼緩緩滑落,我假裝抬頭整理頭發,悄悄地將淚水擦去。可是又有新的淚水不斷湧出,滑下,落地。我不知道它們要在這個時候湧出。

  爸上前為我小心地擦去淚水,他也老淚縱橫。

  “我……”穆老板窘迫地站了起來,用誠懇而哽咽的聲音說,“雨謙,我知道這麽多年來我沒能在你身邊,沒能照顧你、保護你,是我對不起你!我也知道,我重新出現在你的生活中,對你和你養父來說,是一種打擾。可是,我又是那麽希望認你!我自知沒有資格做你的父親……”

  “是的,你是沒有資格!所以一切到此為止,什麽話都用不著說了!”我做了一個用力的手勢,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輕喊著。

  他張了張口,瞬間漲紅了臉,無奈地坐了下去,接著煩躁地燃起了一支新煙。正當我準備離開時,楊總編輕喊了一聲,很憐愛的聲音。我收住了正欲邁出的腳,收住氣,輕聲應了他一聲。我沒有抬頭,隻聽得楊總編很難懂地歎了一口氣。為這一聲歎,我不由得抬起眼睛來望他,楊總編起身緩緩地走近我,似乎沒有表情,幾秒鍾後,他開口了:

  “雨謙,不可以這樣和你父親說話。你要知道,他是愛你的!他也找過你!直到那次在巷口看見了你,他好幾次都想認你!到最後,他來找我,請求我幫忙。我和他聊了好長時間,我是被感動了,所以才決定幫忙。”楊總編的語氣是肯定的。

  我很意外地讓自己重新冷靜和鎮定下來,轉過身來麵對穆老板:“我很感謝你,感謝你賦予我生命,不管我的生命裏充滿的是輝煌還是憂鬱!也感謝你能夠來看我。我承認,當我得知另有生身父親時,我很渴望父女相逢,很想當麵感謝你對我生命的賜予。所以,我還是會叫你一聲‘父親’的,但是我愛著養了我十七年的爸爸,在我心中,他不隻是養父,而是讓我敬佩、愛戴的偉大人物,這種愛比所有的愛,還要高尚,還要神聖,還要真摯!”

  他慢慢地站起來,感動地、顫抖地一把將我摟住:“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夠承認我是你父親,我也圓了多少年來心頭的一個願望。現在,我比來這裏時輕鬆了許多,也感覺幸福了許多。雨謙,和我一起回去好嗎?你還有一個弟弟,就是穆青,和你同班。我想你們可以相處得很好的。我保證,要給你幸福,從現在開始!”

  “父親!”我終於叫出了這一聲,他的懷抱是溫暖的,但我不會選擇將這裏當作我的港灣,我低聲歉然地說,“原諒我,我不會和你一起回去的,我現在就很幸福!但我會常回去看你的!”

  “雨謙,我會讓你幸福的。甚至,我們可以和你的養父生活在一起,如果你想的話。正好,我也可以好好地謝謝他。”

  “不。”我輕喊著,“我已經說過,我很幸福。假使你能夠像上帝一樣安排一切,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的。原諒我,原諒我,請你,請你,請你!”

  “那麽,你的意思是,你還在怨我,是不是?你在怨我不是上帝,不能給你幸福,是嗎?”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樣的意思,真的。我是說,不管我跟你回去會享受怎樣的幸福,我都不會選擇離開這裏。也許這裏的生活隻是平平淡淡,但我這條魚兒已經習慣了淡水中的生活!對我來說,離開這裏,就是離開一切!請尊重我的選擇,好嗎?”

  “是嗎?是嗎?你真的已經決定不和我回去了嗎?”他萬分失望,眼裏盛滿了深深的請求。

  但我還是點了點頭,十分肯定地。

  “好吧,我不能勉強你。我也會常常過來看你的,因為,你是我的女兒。”他深歎了一口氣。

  他們再坐了一會兒,回去了。認了父親之後,本是十分輕鬆的,可是任子雋再次打電話給我,說依然沒有找到陸小琴,我再一次跌入一片著急之中。現在天已經有些暗了,我本是個非常喜歡黃昏的女孩,可是此時的黃昏卻並不能引起我的注意,一點也不美麗。相反的,有些落寞,有些蕭條,有些冷清,有些悵惘,有些陌生!

  夜來了,使我內心的角落更加昏暗了。我就一直枯坐著,幹等著。坐躁了,等急了,就站起來,然後再坐下,我學會了像內心充滿掙紮的男人們一樣來回地踱步,來回地歎息,的確,似乎確實踏碎了些許焦急。大約八點多的時候,萬小路和任子雋來了。我們並沒談很多,隻是沉默地坐著,期待地望著那部電話。

  牆上的掛鍾“嘀嘀嗒嗒”地走著,這些永不停息且有節奏的聲音卻像一把鋒利的小鋸在鋸著我的心,從而讓我產生一種莫名、巨大的難受之感。我們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他們倆先回去了,陸小琴就這樣一直沒有消息。

  陸小琴,她會不會出什麽意外?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呆怔了一下,心中某根細微的神經突然開始跳動。哦,不會的,她不會的!陸小琴不會那麽傻,她是相當聰明,又善解人意的。但她為什麽就不知道我隻是口是心非呢?她同樣也是女孩,應該懂得口是心非是女孩的特點!她是不忍心讓大家擔心的,所以,她應該會主動回來的!想到這裏,我的心底微微掠過一絲安慰,竟於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我累了,疲倦了。

  我終於忍不住了,因為又是新的一天的。我起床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問爸爸有沒有人打來過電話,他說沒有。我匆匆地吃過早飯,拿了些錢,剛準備出去找,楊叔衡陪著陸小琴進來了。

  “哦,小琴!”我叫著,激動地抓住了她,搖著她,“你好讓我們每個人擔心!我就想到過,你會回來的,因為你是善良的,你不願意讓大家擔心。現在你回來了,是嗎?是嗎?”

  “是的,我回來了。雨謙,你原諒我了嗎?”

  “是我不好。我隻是口是心非!我沒有怪過你!那個時候我心裏太苦惱了,我想發火,想宣泄,所以才會對你說出那些傷你心的話來!應該我請求你的原諒才是!”

  於是什麽都恢複正常了,楊叔衡已經去通知她的爸爸和高老師他們了。我終於找回了那份友誼。我頓時輕鬆了許多。

  “幫我一個忙,好嗎?雨謙?”陸小琴說。

  “什麽?”

  “麻煩你給我一點吃的,好嗎?我已經快一天沒吃東西了!”

  “好啊。”我過去為她盛了一碗泡飯,遞給她。

  “小琴,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麽?”她滿口東西,含糊地問。她這個樣子很可笑,也很真實。

  “以後不管怎麽生氣,怎麽悲傷,絕不可以用不吃東西來虐待自己!”我命令地說道。

  她怔了怔,微笑了:“謝謝你關心我。可是我並不是想虐待自己,隻是忘了吃。”

  “那麽,以後也不可以忘!”此時我“霸道”得像男孩子。

  她點點頭。幾分鍾後,所有找尋她的人都到了。我也陸陸續續地從大家和小琴的說話中了解到,陸小琴是去了G城,她說她是去看她的崇拜者X明星,因為X明星在G城某大音像店簽名售碟。在最後,小琴是這樣說的:“原來明星也不怎麽樣!比電視上看到的形象要差得多,這倒也罷,竟沒有一點素質,擁擠,說明有很多人喜歡他,他卻嫌擠,就破口大罵。那就別來唄!現在想明白了,我才不做可笑的‘追星族’呢!”

  “陸小琴,你說話就是這樣!也不要全盤否定嘛!這種明星固然有,可畢竟是少數。你說這話給全世界的人聽,恐怕被人罵死了!”

  “雨謙,你知道嗎?其實,你就是明星!”

  “我?”我笑了,轉過頭去,問楊叔衡,“怎麽想到去G城找呢?”

  “感覺。”他微笑著簡單答道。

  我佩服地聳了聳肩。今天又是晴朗的一天。下午,我就回到了學校,是的,現在沒有布告,沒有議論,沒有誤會,也沒有處分。同學們以一種好感迎接了我。

  “何雨謙。”穆青走到我麵前,說,“哦,不,現在應該叫你姐姐了!”

  我微笑著看著他。

  穆青接著問我:“不和上帝回家嗎?”

  我怔了一下,笑著答道:“不和上帝回家。”

  “上帝?”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問道。我笑而不答,在這裏,應該隻有我和穆青知道“上帝”指的是誰。

  陽光穩穩當當地落在我的臉上,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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