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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已經放學了,教室裏隻剩了我和陸小琴兩個人,我們正討論著一道數學難題。楊叔衡迎麵走來,和我們兩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停在了窗邊。陸小琴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知趣地收拾了一些書本走開了。

  他高大魁梧的身軀站在我麵前,遮住了滿窗的夕照。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裏有著某種專注的東西令人炫目。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感受到了他那雙眼睛的與眾不同和光亮動人。

  “你真不夠意思。”他用了一種異常平靜的口吻,說。

  他的話讓我感到他很小孩子氣。我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目光從他的眼睛深處移開,我慌亂地反問:“是嗎?”

  “是的!你要是夠意思的話,那麽在講座完畢之後,你就應該隨我來的!”他挑高了眉毛,將雙手按在課桌上繼續深入地望著我,說。

  “我為什麽要隨你去呢?你又沒預先告訴我。”我把數學習題本和一本小說塞進了書包裏,頭也不抬地說。

  “因為你懂得我的意思,你明知道的。”他簡單地回答道,語氣裏帶著一點淡淡的責怪。

  是的,我明知道他為我而來,我明知道他在辦公室裏幾次三番對抗物理老師是因為要保護我!我心慌了。

  “不,我不懂你的意思,一點兒也不。”我抬起頭,撫了撫散亂的鬢發,故意否認地說,同時用一種不被理解而傷心鬱悶的眼神迎向他的目光。

  “真的是這樣的嗎?你沒騙我?”他笑著疑惑地問。

  我違背意願地點了點頭。也許,女孩子就是這樣口是心非的。可是,我為什麽不肯承認和坦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明知道這種逃避根本沒用!

  他開始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注視著我,眼裏的那層光芒似乎更亮了,再次燃起了我心裏那已經萌芽的情感。我頓時飄飄忽忽、愣愣地坐著。

  許久,他小心地托起我的下巴,使我不得不再次迎向他那灼熱的目光。他溫和地說道:“你還不準備嗎?”

  “準備?準備什麽?”我不解地皺皺眉,腦子裏有點混混沌沌的。是緊張過度的緣故,還是欣喜若狂的原因?

  他聳聳鼻子,似乎盡量要使語氣保持平和:“你真是個壞東西,很讓我生氣!”

  “我真的不知道。”我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瞥著他的反應。

  然而他似乎真的生氣了!他的眉梢已不耐地糾結了起來,他的複雜情緒陷入在深深的眉褶裏。接著,他很不自覺地摸出了一支煙,叼在嘴裏,找尋著打火機正待點燃。

  “對不起,這裏是學校!”我輕聲喊。

  他無奈地藏起了煙,卻又用力地拉住了我的手。

  “幹什麽?”我驚跳起來,大聲地叫道。

  “吃飯!”他簡單而又利落地說著,不容分說地拉起我就走,使得我差點被絆倒。他扶都沒來得及扶我,繼續攥著我的手飛跑。我幾乎是被他拖下樓梯的。此時,他是瘋狂的,猶如一隻被追獵的野獸!

  他像是對我們學校十分熟悉似的,帶著我穿過一塊草坪邊的捷徑,又從教師車棚跑過直達校門口。此時我已經氣喘籲籲了,可是他並不放鬆,趕時間般帶著我跑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拐進了一家最近的小酒館。

  裏麵有幾個同校的同學在一起吃晚飯,他們驚訝地望住我。我和他進了單獨的一個小間,裏邊布置得很漂亮。一位服務員特意過來放了一首曲子。但我根本無意去欣賞這一切。我隻想坐下來讓自己休息一會兒,而他並不坐下,隻是邊猛喘著氣邊看我,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更顯得他那眼神裏的光亮延伸出一點曖昧的意味,也算是一種情調吧!但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我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

  另一位服務員過來,問我們要點什麽。楊叔衡點了幾樣菜和兩瓶啤酒,盡管他也征求我的意見,但對比上一次,這次他給我的感覺卻是一種說不出的霸道。此時,他的那種彬彬有禮和客氣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味道,像是走個客套的形式。

  “對不起,麻煩等一下。”我叫住了服務員,“給我一杯咖啡。”

  楊叔衡很驚訝於我的不配合,他用一種淡淡的憤怒的眼光望著我,但他並不反對什麽。我不知道為什麽,上次他不讓我喝酒,我卻堅決要喝,而這次他打算和我一起喝酒,我卻毫不留情地點了一杯咖啡。隻是他的注視令我心慌,此時我腦子裏兩種聲音又一次進行了對話,進而上升到爭論、對抗,最後那種蠢蠢欲動被擊敗了,理智的決心悄悄占據了上風。也許這一次我就應該理智地和他講明白,說清楚。

  服務員把東西端了上來,把那杯咖啡放在我麵前。那股苦澀的咖啡熱氣衝上我的臉龐,卻有一種舒服的感覺,讓我更清醒地認識了自己和眼前的楊叔衡。我放了三塊方糖進去,接著便是方糖沉入杯底的沉悶的聲音。

  此時,楊叔衡已叼起一支燃著的煙,猛吐著煙圈,大大小小的,他仰起頭望著它們直到消失。他輕言輕語地說:“雨謙,謝謝你!”

  “我不明白你的謝。”我嗅著香煙的氣味,有點鼻塞和窒息的感覺。

  “你把我畫得那麽好!可是,配上李後主的那兩句詞,卻嫌太淒涼了。我們在一起應該是快樂的、樂觀的,是不是?”他的目光帶著欣賞、冷靜和溫和,居然還含著一種深深的批評與反對。他手指裏還夾著大半截的煙,卻早已滅了,他並不覺得,隻是凝視著我,眼裏的光亮有些黯淡,這使我捉摸不透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我一直在思考我們之間……”我低著頭,望著咖啡裏若有似無的我的臉。

  “然後呢?”他露出一種欣喜的表情,伏在桌上琢磨著我低頭含眉間的心緒。

  我再也無法說下去,細細地抿下一口咖啡,費力地將它咽下去。

  “好苦!”我聳了聳肩,苦笑著說。

  然而他卻捕捉到了我的真實意思,他那如水般的眼神覆蓋了我,說:“雨謙,什麽也別說,我懂你。”

  我記得,那是他在小說《尋尋覓覓》中所寫的句子,如今他用這句話來安慰我,帶來了滿江浪潮,試圖淹沒我已經暗暗下定的決心!他那雙溫暖有力的手抓住了我那雙冰涼的小手,激動地放鬆,握緊,再放鬆,再握緊……如此重複了好幾次。

  於是,我不再說話。而他對著我,一直動情地輕喊著我的名字,喉結不住地上下聳動,甚至想時刻看清我內心那些細微的變化和活動。

  “謙謙,謙謙……”他如此親昵地喊著我。我的心在劇烈地絞痛,終於不可壓抑地大聲哭起來。

  “雨謙,你怎麽哭了呢?……哦,我擰疼你了嗎?”他忙下意識地鬆開了用勁的手,一臉的抱歉和自責。

  “我……”我想說些什麽,可是喉嚨底下卻似被一塊硬東西緊緊地卡住了,竟令我連一個字都不能說出來,隻有哭。在哭的瞬間,我幾乎沒有什麽具體的思想,也抓不住一絲一毫的東西。整個人同透過玻璃牆的暮色纏繞在一處,是一片模糊的蒼茫。我是多麽希望保持這種混沌狀態,可以有理由逃避一切煩惱!

  “你好嗎?”他莫名其妙地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

  “不好,一點也不。”我晃著頭,淚水布滿了我的臉龐。

  他對我的回答有些意外,迫不及待地發問:“是嗎?為什麽?”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將頭埋得更低了,聲音輕得如同靜止的空氣。

  “是什麽?”他急切的語氣裏蔓延出來一種懼怕和擔心。

  “離開你,忘掉你!”我冷靜地說,同時仰起了頭,挺直了身子,做好了迎接他的怒氣和責怪的準備。

  他驚愕了,所有運動著的細胞似乎一下子被冰凍了,他艱難地從齒縫裏吸氣,但迅即換來了一陣大笑,他蒙住了臉,聲音從指縫裏淒然飄出:“哈,雨謙,你真會開玩笑!”

  我不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我意識到他的神情以及他的笑已經很不冷靜了!我仰頭把整杯咖啡直灌下去,引來了一陣猛烈的咳嗽:“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咖啡聞起來如此香,可一喝下去卻是這般苦呢?”

  他語塞,找不出合適的解釋,隻是勸道:“雨謙,吃些菜吧!也許你不適合喝咖啡。”

  “是的,我不配喝咖啡,更不配和你坐在一起!”我低吼著。

  “雨謙!”他蹙起了眉頭,說,“你不要無理取鬧!”

  “是的,我就是無理取鬧!我和你之間,本來就是無理取鬧!”我盯住了他,內心焚燒著。

  “雨謙,別這樣……今天似乎很不容易和你說話。”他迷茫地望著低低的天花板,重重地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來。可是,卻有一種明顯的讓步和體諒。

  天呐,誰能告訴我,我對於他,或者他對於我,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感!可是,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別人是斷不會明白的!也許正如我所說的,那隻是我的衝動,我的感覺而已!但那份感覺是那麽的真實和親切,並不處在縹緲虛幻之間。我深深地、癡癡地愛慕著他,那個出色的作家。僅憑他的文字,就已經把我捕捉了!可是,我從來不知道我也會魔法,竟然也使得楊叔衡會喜歡我!但腦子裏那個理智的聲音無數次地告訴我,我確實不應該和他有那種關係。然而,人的思想是複雜的,多變的。我後怕的是,我依然會留戀他,即使離開也會有傷口。這是我的思想變得遲疑的根本原因。我終於能體會到當時夏黛萍的迷茫、矛盾和苦楚。

  “楊叔。”我低頭輕喊,為了使他不再誤會,我在“叔”字後斷得幹脆直截。

  這次他聽得很明白,他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酒杯滑落下來,灑了滿桌的酒,然後從桌子上滾落,“啪”的一聲碎了,碎玻璃碴兒濺得到處都是。這整個過程,他都是驚愕的,根本無意於搶救那個酒杯。酒水順著桌沿滴落在他那條白色的褲子上,留下一個個黃色的顯眼的斑痕。他也無心去顧及。

  他的目光犀利地落在我身上,一股憤怒的冷氣直逼向我。我的目光猶如被一個大磁場所吸引,此時我已經全然不懂逃避,於是又激出了許多眼淚。

  我懶懶地不想動,想就地蜷縮、躲藏、沉睡。不是因為疲乏,而是一種本能的逃避和難以言喻的悵惘迷茫使然。相信此時,他也是如此。

  “你真的想離開我嗎?”他有氣無力地說。

  我艱難地點點頭,望著窗外剛剛亮起的霓虹燈,然後說道:“而且,我還要完完全全地忘了你。我深深地知道,忘記一個人並非是件容易的事,可是但願我能夠!”

  他怪怪地笑著,很勉強。他伸出那雙紅潤的手,仿佛帶有魔力,像塊磁鐵般吸起了我的雙手,讓我感受著他的溫暖,感受著他一貫的溫柔。該死,我又是那樣的不由自主!

  “雨謙,好想你!”他的聲音很低,含有一種懇求,可是我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我猛烈地晃蕩著腦袋,大喊著:

  “不,不!我們不可能的,我隻是一個小孩,什麽也不懂,我隻配當你的學生!”我不知道如何應付,胡亂而吞吐地說。

  “雨謙,”他低沉而清晰地說,“我知道你的思想。不過我敢向你說一句,我想幫助你、愛護你!”

  我強忍著自己的抽噎,卻不自覺地側著耳朵,聽他的下文。

  “事實上,我也好幾次審視過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也有著迷茫和困惑。可是,想愛護你、幫助你的願望是那麽強烈,我甚至想每分每秒都看著你長大和進步!我也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不是愛,可是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想法是真實而又強烈的!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說我心裏隻有你。曾經,我愛過一個人,我很愛她,而且她也很愛我。她是一個很有才情的女性,分明是我心裏夢中一心想要找的另一半,可是後來她被迫嫁給了另一個人。雨謙,你不能想象她的離開給我帶來怎樣的傷害!我甚至懷疑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掏空了。直到我遇到了你,才重新燃起我內心的火種!你能懂嗎?你能嗎?”他幾乎已經沉浸在他的回憶和傷心之中了。

  “我怎麽會懂,而且我不願意懂!”我內心的幽恨迸發,聲音提高了,“事實上,我隻是一個替身而已,僅僅是她的影子!我早就應該想到這一層的!我才發現,我是那麽可憐,那麽卑微!你盡管去愛她,我從來都沒有限製過你!我哪裏敢,我有逼過你放棄愛她來愛我嗎?讓我告訴你,我從沒對你有過什麽可笑的感情!”

  “雨謙!”他坐到我身邊,“你不要氣急好不好!”

  “我沒有氣急!根本就沒有,我說的全是真心話!而且你剛才的話裏已經表露了你原本不敢坦白的一麵!”我逃開了他,起身吼道。

  “那麽你是不準備原諒我了?”他仰起頭灌了一通啤酒,痛苦地說。

  “你沒有做錯什麽,所以談不上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好好想想……”我緩緩地抬起睫毛,安慰地望著他。

  “也許是的,我們好好靜心想想……”他喃喃地說著。

  “我們分開吧!”我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他用一種無法理解和痛楚的眼神捉住了我,一臉失落地望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幽幽地說:“我還太小,明白嗎?”

  他咬牙切齒地說:“可是你明明說不嫌我的,包括我的年齡!”

  “是的,我說過。但是,”我提高聲音,說,“我對你隻是一種感覺,我對你的喜歡和渴望隻是一種對作家的崇拜與敬慕所延伸出來的感情而已,根本不是愛!至於上一次在醫院裏所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個少女的衝動。你被我的衝動所騙,因此我充其量也隻是個無恥的女騙子,感情的騙子!”

  “是嗎?”

  “是的。”

  “不,你隻是一心在找借口來擺脫我而已,事實上,你口是心非,你心裏明明有我的,是不是?”

  我不知如何回答。

  “是不是?”

  我再不語。

  “是不是?”他把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向上一揚,繼續問道。

  我再次被逼出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淺藍格子桌巾上。已經完全回歸原位的理智在此時又開始搖搖晃晃。

  “是不是?是不是?……”他一連說了十幾遍的“是不是”,像一滾又一滾的浪潮猛烈地打過來。我努力地朝窗外望去。對麵,一塊“百事可樂”的廣告牌燈箱亮了起來。“百事可樂”?可是我卻一點也不可樂!我仔細地審視著眼前這位我所崇敬的作家,能夠有緣認識他,原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的才情也應該引起我的快樂的,可是,令我意外的是,他帶來的卻是一大片無法擺脫的煩惱和矛盾。

  霎時間,窗外燈火通明。夜幾乎是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瞬間出現的。噢,燈,我需要你的指引!可曾知道,我內心有一處灰暗的角落需要你照耀,在那個角落裏,同時有著一個無助的、彷徨的、徘徊的人,她迷失在懸崖之巔,需要你的解救!她又迷航在一片黑色的大海上,浮浮沉沉,需要你的指引!我需要理智,天哪,但我的不由自主,或是情不自禁,打破了一切,於是一次又一次,失望了,再失望了……我覺得,我簡直就快崩潰了!

  “不,叔衡,叔衡。”我用口水潤著幹裂的嘴唇,喃喃地喊道,“放了我吧,叔衡。”

  “不,我不要放了你,因為我要保護你!你不知道,這樣的願望猶如一團不滅的火種,自認識你那天起,就已經被你點燃!”他的眼裏開始閃起淚的光亮!他輕輕地仰了仰頭,正努力地不讓眼淚掉出來。

  酒館裏黃色的光暈落在我們身上。我們久久地對視,一種不知名的東西飄浮在我和他之間的那層空氣中,不能散去。

  “對不起,時間不早了,我得馬上趕回去上晚自習!”我困難地吸了口氣,說。

  “晚自習幾點開鈴?”他握住我的手。

  “六點五十分。”我簡單地回答,一邊試圖把手抽出來,可是我失敗了。

  “現在才六點零五分,還早得很。”他挽留著說。

  他這句話一進入我的耳朵和內心,就將我腦子裏堅定的決心衝垮了!於是,我又坐回到了原來的位子。透過玻璃牆,我看見了任子雋,緊跟其後的竟是陸小琴。此時的陸小琴,在夜色和霓虹燈光的籠罩下,是那麽可憐,甚至狼狽!她好幾次試圖抓住任子雋的手,但都沒有成功。我看見她的嘴張張合合,像是請求著任子雋。而任子雋,在突然間表現出了不耐煩,推開了陸小琴,大踏步地離開了。而陸小琴蹲在路邊,像是哭了,但沒有人留意到她的存在,所有人的腳步都是那樣的急匆匆!

  我起身正要衝出去,卻被楊叔衡攔住了。他霸道地將手撐在門框上,一臉的無法冷靜。我急切地向他說明了我要出去的理由,他才意識到他的阻止是那麽衝動和不講道理。可是,當我跑到門口,卻已經找尋不到陸小琴的身影。

  就在我放棄找尋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夜色之中,那人就是趙若涵所稱的“穆老板”。然而,這次遠遠地看著他,和上次見到的那種可怕的形象截然不同,但他的出現還是使我吃了一驚,我的呼吸也驟然急促起來。跟隨穆老板之後的又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穆青!可想而知,他們是父子無疑了!可是,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使我頭痛欲裂!直到他們消失在我眼簾之中,我緊張的心緒才稍稍緩和。

  楊叔衡的神色稍稍平靜下來,很快又以一種央求的語氣要我留下來,又建議一起去海邊。而此時,我正渴望呼吸海的氣息,所以想都沒多想就點頭同意了。

  深邃無邊的夜空,細膩可愛的沙灘,清新涼爽的空氣,溫柔輕語的海風,以及離岸不遠處的那一片樹影婆娑,一切都和那晚那麽相似,讓我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熟悉而久違的夢裏。然而這次似乎更多了一些可親可愛,卻想不明白也說不清楚。

  楊叔衡背著我在沙灘上玩耍嬉戲,跑累了,笑夠了,就並排躺在軟軟的沙灘上,任由他握著我的手,我感覺到手心裏潮潮的,卻分辨不清是誰的手汗。然而這種感覺卻特別好,像是在真實中縹緲,又在縹緲中真實。

  “我有些害怕。”我近乎於自言自語地說。

  “為什麽?”他的聲音和海風一起拂過我的臉。

  “因為我沒去上晚自習,應該也算是逃學。”

  “有那麽嚴重嗎?”他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問道。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他卻淡淡地笑了。

  “你不會離開我了,是不是?”他俯頭嗅著我的頭發,籲了一口氣,說。

  我在他的懷裏溫順地點了點頭。我感覺他的身子一顫,不用抬頭,就猜想得到他是興奮的、喜悅的。也許,我不應該和他說什麽“分開”的。我明明是在乎他的!我們如同兩隻彩色的蝴蝶,在對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悄然無聲地闖進了彼此的內心。可是,這是愛嗎?疑問的思想和那已經完全深沉的夜色纏繞在一起,是一片模糊和迷蒙。

  “你知道嗎?你和她很相似,甚至你們說話的方式和思維的方法都如出一轍!”我看到他眼裏的光亮和夜空中的星星一樣耀眼奪目!我當然明白他所說的“她”指的是誰。

  “你還愛她嗎?”我低下聲來,問。

  他想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雨謙,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這個問題。也許,你對我這樣的回答很不滿意……”

  “不。我能懂,更能理解!”我說。

  “謙謙。”他夢囈般輕喊,語調中透著一種溫柔,“謝謝你!”

  他抱住了我,盯住了我,眼裏的光亮在夜色下依然那麽炫目!他的臉貼近了我,我緊張地閉起了眼。然而他的唇正欲落在我的唇上的時候,猛烈顫動了一下。我們都彼此吃驚於這樣的反應,停了好一會兒,他在我的額頭留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他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使我的內心瘋狂了,我幾乎要溶化成水。我仿佛看見我的周圍開滿了鮮花,簇擁著我,環繞著我。我想歌唱,我想飛舞,我想燃燒!

  我迷蒙地在他的懷裏睜開眼睛,再一次證實自己不是在做夢!是的,我決定不離開他了!理智?這就是理智嗎?我怔怔地望著滿空的星亮,想著。

  “我要走了。”我離開了他那溫暖的懷抱。

  “為什麽?”他猛地驚跳起來,瞪圓了眼睛,表情十分可怕,“你剛才答應過我,不要和我分開的!你為什麽又要說這種可怕的話!”

  我盯住他的眼睛,大笑了,說:“我是說,我要回家了!你送我吧!”

  他愣了一下,輕笑了。他背著我嘻嘻哈哈地回到岸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將我送回了家。他站在巷口,安靜地看著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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