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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晨讀時分。大家都在大聲朗誦著課文,其中不知哪位同學拖著長長的尾音倦倦地念著,而我隻是輕聲念著。其實,我根本心不在焉,我不習慣我的身邊是一個空位子。自從夏黛萍離開之後,我就有些空落落的難受了。

  我和夏黛萍很小就在一起了,我已經全然記不清剛認識她時的情形了,隻知道我們一起度過童年,一起進入學校。在小時候,我們都曾經期盼長大;而現在長大了,卻又那麽向往童年,好像每一個人都是如此,不知道這是一種規律還是非規律。

  我無意地回轉頭去,忽然瞥見最後排的任子雋。他並沒有朗誦課文,而是陷入在一種沉默之中,至於他在想些什麽,我無從知道。他將雙手插在烏黑蓬鬆的頭發裏,靠在椅子的後背上。他,也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次他在小鬆林裏的野草之比。想到這的時候,我由衷地笑了。

  其實,我也奇怪自己的心情為什麽如此瞬息多變!快速、頻繁的情緒波動的確有些莫名其妙,我甚至懷疑自己有些神經質了。我的多愁造就了我的過於敏感,明知道過於敏感往往會形成對自己的沉重的壓力。

  離晨讀下課還有五六分鍾,高老師在班上宣布了一個消息,著實讓我吃了一驚,說是楊叔衡要來我們文科班進行講座。

  為了證實我所聽到的,我回頭問坐在我後麵的陸小琴:“高老師剛才說什麽?”

  “你崇拜的楊叔衡大作家要來我們班講創作。”陸小琴略頓了頓,用神秘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接著說,“依我看啊,他這是故意為你而來的!”

  我的臉迅即火燙了,她沒說是我希望楊叔衡來的,已經給足麵子了。其實,陸小琴判斷得不假,他肯定是為我而來。他出差回來之後,來學校門口等過我一回,恰好被陸校長看見。因為陸小琴上回所說的話,我心裏也十分緊張,我怕我和楊叔衡的事情被大家知曉,我丟臉不說,更影響楊叔衡的名譽。所以我提出以後盡量少見麵,而他居然想出這麽一個辦法!我被感動了,我確實“情不自禁”了!這種情、這種感動,使我放不下、丟不了!

  晨讀下課鈴聲突然響起,猛地將我從沉思之中拉了回來。陸小琴出現在我麵前,她笑得很開心,說:“我和高老師說了,讓我坐到你旁邊來!你歡迎嗎?”

  我點了點頭,肯定地說:“當然歡迎了!”

  她開心地走了,又回頭補充著說:“中午就換!”

  我明白地朝她笑笑,然後低下頭去,似想非想地擺弄著一支圓珠筆。我習慣性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耳邊是一陣陣同學的嬉笑打鬧聲。他們是瘋狂的,甚至是無聊的。值日生正機械地、懶懶地擦著黑板,揚起幾陣粉筆灰的煙塵。前一排的幾個女生不約而同地掩住了口鼻,都皺起眉頭。

  下一節是語文課,我從課桌裏拿出語文書和課堂筆記本,將它們放在桌麵上。我翻到筆記本的最後一頁,胡亂地寫了一首詞:

  窗外豔陽誠放紅。思緒縱,橫是叢。手執書卷,出神未肯誦。記想當時緣分生,共相識,誌氣同。幾分閑愁還寄紅。煙正濃,神色空。托腮無言,隻落夢裏窮。不得日夜獨慰生,黃昏處,相思送。

  上課鈴還沒響過,高老師已經出現在教室裏了。他皺著眉望著一群同學打鬧追玩而揚起來的塵土,搖了搖頭。他正走向我,我慌亂地收好了筆記本,臉上一陣火熱。

  “怎麽了?又不舒服嗎?”他停在我的身邊,說。

  “我沒什麽,挺好的。”我慌忙說。

  “貧血就是要多注意休息!”他一麵關心地說,一麵拿起我的本子,翻看著我的課堂筆記,眼神裏閃著一種滿意和欣慰。然而,糟糕的是,他又翻到了最後一頁,這讓我不禁一陣心慌和緊張。這首詞絕對是私密的,高老師肯定能捕捉到一些信息。

  果然,他看完之後,先是一怔,表示吃驚,接著卻是十分的平靜。他鼓勵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說:“我想你能用你理智的頭腦來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我相信!”

  他放心地朝我笑了笑,走開了。然而高老師這句話並沒有消除我內心的煩惱,而是更引起了我的不安和難受。我覺得自己仿佛是一隻正在冬眠的昆蟲,忽然被一根尖銳冰冷的鋼針所刺醒,雖然驚覺而刺痛,卻更想把自己蜷縮起來。要我忘記楊叔衡,或者隻把他當作一個普通朋友,我做不到!這種感情已經悄然無聲地在我內心根深蒂固了。

  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知道。我隻能用這三個字恍恍惚惚地來掩飾一切。但我確實找不出更好、更為恰當的定義和概括,甚至是借口!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大概騙過了十七年,騙過了我的兒時,我的童年,也即將騙過花季雨季和我的未來!而它在此時壓迫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我有些累了,累得不知所措了。於是我想逃避,費力約束著自己遠在的神思,可是我卻發覺有些困難。

  我收到了夏黛萍的來信,她還告訴了我她的地址和電話。陸小琴是中午換過來的。我幫她整理完課桌之後,很無聊地做著物理作業。雖說是文科班,可是物理作業還是壓得人腦袋生疼。我正被一道難題卡住,隻得心煩意亂地望著黑板發呆。

  下午第一節課就是物理課。物理老師並不搞那套起立、問好的規矩,一上講台就開門見山上起課來。物理課之後,就是楊叔衡的講座了。我有些緊張和期待,卻又不得不聽此時物理老師的枯燥無味的講課。什麽“交變電流的產生和變化規律”、“表征交變電流的物理量”,令我的腦子疼痛難忍。我用手支著頭,無精打采地望著厚實的書本,眼前晃蕩著許許多多的圖表。物理老師正講著什麽“麥克斯韋電磁理論”,天呐,我居然一點也聽不懂,我連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我無聊地拿起一支鋼筆,在課堂筆記本上胡亂地塗抹,勾勒出一個人頭,加上亮發和胡須,半遮半掩在亂發中的眼睛,仿佛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在落筆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去畫誰,隻是想打發一下時間而已。可是畫出來之後,分明像一個人,那麽親切,那麽熟悉!這人是誰?……任子雋?……不,楊叔衡?一名作家?我的什麽人?我困惑地輕晃了晃頭。我在頭像的旁邊,寫下了南唐後主李煜的那首《搗練子》:

  雲鬢亂,晚妝殘,帶恨眉兒遠岫攢。

  斜托香腮春筍嫩,為誰和淚倚闌幹?

  我像處身於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之中,我抬起頭來,一撇頭,就發現陸小琴也在畫著什麽。我本想轉正目光,可是還是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她的桌麵。在那攤開的草稿紙上,她用鉛筆小心地畫著,她畫的居然也是一個頭像!而且也是男性的!我驚訝了,愣了好一會兒,等我再抬起睫毛的時候,物理老師已經踱到了我的身邊,嚴肅地盯著我。我在他那犀利的目光注視下顫動了一下,物理課本滑落到了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響。我驚覺著抬起頭來,物理老師已經停止了講課,同學們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投向我們,尤其是穆青,露出了一個詭異且隱著某種預謀的笑。

  物理老師收起了我和陸小琴的兩張畫,蹙著眉看了一眼,然後臉色更加糟糕了。他這種責備的注視使我更加不安,我覺得他的怒色正在透視我、吞沒我,甚至,他在審判我。然而,他並沒有如此可怕地注視陸小琴。我猜想,也許是我那兩句詞的緣故,我想,他完全可以看得懂的。

  下課後,我和陸小琴隨著物理老師進了辦公室。我抬起眼睛,立馬驚了一下,我甚至想逃出來!因為我竟出乎意料地發現楊叔衡正坐在那裏,和一個女老師聊著天。我不願意當著他的麵受老師批評和責罵,可是他也幾乎在同時發現了我。

  他並沒有忘形,而是靜靜地坐著,唇邊還帶著一絲欣喜的微笑,很仔細、很深沉地望住我,眼底凝聚著一抹奇異的光彩。看得出來,他對這樣提前的相見沒有絲毫心理準備,他在竭力抑製他的高興。而我隻有低下頭努力躲避他那火燒火燎般的注視。

  物理老師把備課本往桌上重重一摔,開門見山地大聲數落道:“你們兩個是怎麽了?一個是校長的女兒,一個是全校師生都欣賞的學生,為什麽上課不好好聽講?畫什麽人頭,寫什麽詩詞?你們以為物理對於你們文科班就沒什麽了,是吧?但我告訴你們,不能順利通過會考,其他成績再好,也拿不到畢業證!”他一P股坐到椅子上,說話的架勢和腔調像極了罵街的潑婦,劈裏啪啦的。

  “對不起,我……”我咬著嘴唇,費力地想解釋,可是我還是不能順利說下去。

  楊叔衡也停止了和那位女老師的談話,抬起頭來,他把目光穩當地落在了我的身上,眼睛裏盛滿了驚愕和迷茫。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有蹙起眉頭猜測。

  “老師,我隻是……心情有些不好。”我再一次抬起眉毛,解釋道。

  “心情不好?”物理老師重複了一遍反問道,“這成為你不專心聽講的理由?我還心情不好呢,難道我能不給你們上課去?”

  我語塞了。確實,我的解釋過於笨拙了。

  “在課堂上居然畫畫,還寫什麽情詩!”物理老師手裏高高揚著我那張紙,宣揚地說。

  情詩!我的身子猛然一顫,我幾乎無言以對,更不敢抬頭去看楊叔衡的表情。但我猜想,他肯定也被物理老師這種說法震動了一下。

  “什麽‘斜托香腮春筍嫩,為誰和淚倚闌幹’!我知道你寫作好,可是你也不能寫這樣的情詩吧!”物理老師繼續大聲地說著。

  我心裏一陣亂,隻是很艱澀地吐出一個音:“我……”

  “這位老師,這位同學寫的隻是南唐後主李煜的一首詞而已,我想情況遠沒有你所想的那樣複雜。”楊叔衡站起來,走向物理老師,慢慢地解釋道。

  我對楊叔衡的話很是感激,我抬頭正視了他,但也深知接下來會有更深的尷尬。

  “我不管這麽多!”物理老師極不友善地看了一眼半道殺出的楊叔衡,“你看看,一個女學生畫男人的頭像,寫這樣的詩,在課餘時間也顯得過分,何況是在課堂上!”物理老師尤其強調了後半句話。

  楊叔衡疑惑地接過了我的那張紙,看了一眼,他也不禁一陣臉紅。難道直覺告訴他,我的這張紙裏畫的是他嗎?然而他朝我鼓勵地點點頭,示意我解釋這件事情。

  我幾乎沒有整理解釋的思路,就混亂而沒有係統地說:“老師,我承認,在課堂上畫畫確實是錯的,你可以就這一點說我罵我,我都接受。可是,請您不要把事情想得這麽複雜!您僅僅憑借這張畫和這首詞,沒有其他證據,就這麽說我,我不能接受!”說完,我挺了挺身子,做好了迎接更嚴厲批評的準備。可是,站在一旁的陸小琴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低著頭站著。

  “你……”物理老師完全沒有預料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但他隻停了一會兒,就繼續說道,“每個老師都說你是個好學生,現在看來也並不怎麽樣,隻是一個會頂嘴的學生而已!”他的語氣更顯得有些女氣。

  楊叔衡又一次無法忍耐地插嘴:“她隻是在講事實,不是頂嘴!”

  物理老師輕聲嘟囔著,對楊叔衡的多管閑事十分不滿。

  那個女老師也坐不住了,湊了上來,瞥了一眼,就嗲聲嗲氣地說:“唉,現在的學生,越來越拿不出法子去管他們啦!那麽點年紀就想談戀愛了!這世道……”她說著回過頭,走到她自己的辦公桌邊。那動作,那語氣,那神情,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眼前晃蕩,使我更加難受了。

  我百口莫辯,隻好選擇和陸小琴一起沉默,隻是瞥見楊叔衡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還是和社會上的人談戀愛!肯定是什麽不三不四的混混兒!”物理老師又發現了什麽,迫不及待地宣傳開了。

  “社會上的人?你沒了解情況怎麽會知道?難道可以隨口斷言嗎?你不覺得這樣說很不負責任嗎?”楊叔衡憤憤地發問,語氣裏含著一種不滿和質問。

  物理老師再次不友善地瞪了一眼,說:“看這畫就知道了!”

  楊叔衡怔住了,張了張嘴,也頓時無語了。我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何雨謙,你說!”物理老師命令著喊,幾乎是在審問我,而我則是一個犯人。他仿佛在向全辦公室的老師炫耀他教育學生的能耐。

  我答不出話來,紛亂的眼淚把一切都封鎖了,把所有東西都蒙住了。我用手揩著眼淚,覺得自己哭得像個小傻瓜。

  我感覺到楊叔衡的手快速而神出鬼沒地在我肩上輕拍了一下,然後擋在了我的前麵,說:“這位老師,你應該好好說話,你不可以用提審犯人的語氣去質問學生。學生都是柔弱的,每一個學生都需要保護,何況眼前的兩位學生都是女孩子!你明明看見她們已經意識到在課堂上畫畫的不對,但你依然用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去責罵她們,你甚至讓所有的老師都去審判她們,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傷害學生的內心嗎?我想,作為老師應該相信自己的學生,不相信學生就等於不相信自己!學生也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她們雖為學生,應該接受老師的教育,可是學生並不是罪犯!”楊叔衡一口氣說著,那麽流利,那麽順口,那麽嚴肅,這一連串的句子就像是好幾串的鞭炮同時猝然響起,震動了我的每一根神經,也震懾了在場的每一位老師!

  物理老師被說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耐煩地又瞪了一眼,憤憤地衝著楊叔衡喊道:“你是哪個班的老師?有你這樣放縱學生的嗎?”

  “他是著名作家楊叔衡,是來文科班進行講座的。”那位女老師趕忙上前解釋,然後又轉向楊叔衡說,“你也不要為這兩個學生申辯什麽了。”

  “可是我並不是放縱她們,而是理解她們!”楊叔衡低喊。

  “理解?”物理老師一副不肯就此罷休的模樣,說,“那是你沒當過教師!你不知道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像話了!”

  那位女老師冷冷地笑過一串,詭秘地望了望我和陸小琴,又對楊叔衡說:“是啊,你應該有孩子的。哼,你也應該知道,現在的孩子都以為父母、老師是魔鬼,是他們的敵人,有什麽事,任憑有多麽嚴重,寧可和同學說,或者記什麽日記啊,或者畫什麽畫,寫什麽詩!而且,現在的孩子,還沒長開呢,就情啊愛啊的!”

  我在她的那番話裏低下頭去,我知道,她正斜視著我們。

  楊叔衡感到再也無法繼續解釋和掩護了,他皺緊了眉頭。我看懂了他糾結著的兩條眉毛間的另一番尷尬的情緒,那位女老師何曾知道,眼前這位三十五歲的男人,連婚都沒有結,更談不上孩子了!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能想到,我和楊叔衡之間係著一種異樣的情感。

  “好了好了!”物理老師擺著手,說,“快上課了,你們兩個都回去吧!何雨謙,你記得在晚自習之前上交一份檢討書。”物理老師的語氣似乎隱忍了一些。

  “那麽,我呢?”這是陸小琴自到辦公室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物理老師想也沒想,就說:“你嘛,這次算了,但下不為例!”

  陸小琴瀟灑地一笑,衝物理老師說:“如果僅僅是因為我爸是校長的緣故,那麽也就不必給我麵子了。我不欠這個人情,我會盡快交上一份檢討的。”

  物理老師怔在那裏,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陸小琴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走出去了。楊叔衡也馬上收拾好了一些資料,跟著我們出來。我們三個人默默無言地走在校園直廊上。今天,楊叔衡穿了一件海藍色的上衣和一條白色的褲子,這種搭配更襯托出他的成熟和依然年輕的心。

  我沒有過多抬頭看他,隻因剛才的事情使我覺得不好意思。

  “大作家,今天要謝謝你為我們說了那麽多!”陸小琴由衷地感謝著。

  楊叔衡笑了,而他此時分明在等待著我的聲音。

  “我以為,作家是神聖的,似乎生活在遙遠的天邊。而現在,我開始覺得作家也是生活在現實生活中的一個親切的人物!”陸小琴輕鬆地說。

  楊叔衡晃了晃頭,說:“是的,我並不神聖,我也得為我的生存而拚命掙錢。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作家,我隻是一個文學愛好者或文字塗鴉者罷了。”

  “文學愛好者?文字塗鴉者?”陸小琴用十分奇怪的口吻重複著這兩個詞,“你太謙虛了!雨謙,你說對不對?”

  陸小琴搖晃著我的手臂,而我還是不語,隻是很小心地瞥了一眼楊叔衡。他的目光正專注而穩當地停在我的身上,對我此時的沉默有點不滿,此外還有一點鼓勵。

  “我想,你就是陸小琴吧?”楊叔衡自信地猜測道。

  “是的。”陸小琴露出一臉的欣喜和幸運,但又醒悟似的補充著問,“那麽,你又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呢?”

  楊叔衡解釋道:“剛才你們班主任高老師特意向我介紹了你們兩個!”

  陸小琴私語似的嘟囔著:“雨謙和你原來就是認識的,高老師真是多此一舉嘛!”

  但她的話我卻聽得真切,我又泛起一陣臉紅。

  陸小琴保持著一種亢奮的狀態,接著問:“我是不是給你留下了一個特別不好的印象?”

  “為什麽?”他很客氣地問著,而事實上,他依然在等待著我說話。

  陸小琴說:“因為我違反課堂紀律,而且,我還遠不及雨謙那麽會說話。”

  我不自覺地抬起頭來,輕打了陸小琴一下,使得陸小琴故意誇張地叫了一聲。楊叔衡光明正大地注視了我,回答的卻是陸小琴的問題:“不,你很好。你最後那句話說得太漂亮了。雨謙,你說是不是?”

  我隻是點了點頭。楊叔衡再也不能忍受我的一路沉默了,叫了我一聲:“何雨謙,你想什麽呢?”

  我吞吞吐吐地說:“我沒想什麽……謝謝你剛才為我們解圍……”

  “你太客氣了!”楊叔衡做了一個阻止我繼續說下去的手勢,“想不到,你還有那麽好的美術功底!我看畫得挺好的!”

  他這句話裏有話的誇獎,使我更加不敢迎接他那不耐煩的注視。

  陸小琴看出了我的困窘,也笑了:“那你一會兒去辦公室到物理老師那把畫討回來留作紀念吧!”

  我暗暗地擰了一下陸小琴,然而這麽一個細微小心的動作居然也被楊叔衡看在眼裏,惹來他一陣笑。

  直廊一邊的花壇處,有幾棵桂花正開得猛,迎著溫和的秋日,綻放著,將濃鬱的香味送到校園各處。我陶醉在這一片花香的誘惑之中。

  鈴聲驟然響起,早早就在教室裏等待的高老師與全班同學對楊叔衡和我、陸小琴的同時出現表現出一種奇怪及疑惑。在高老師的簡單介紹之後,楊叔衡就以幽默的開場白開始了他的講座。

  我雖然和他聊過很多,但也是第一次聽他的講座。他泰然自若地在講台上,字字珠璣,周身流露著一種耀眼的氣質。他的講座並不像過去邀請來的那些專家那樣冗長、乏味而枯燥,他並不是按早就準備好的講稿而講的。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如此的娓娓動聽,連平時並不愛好文學的同學也聽得認真,聽得有味,最坐不住的穆青在此刻也顯得那麽安靜和專心。我再一次陶醉在他的聲音和他的思想之中,想起了和他認識之後的點點滴滴,他的浪漫,他的才氣,他的愛護,再一次朝我聚攏而來,牽動了我心裏的每一根神經。他那成熟而帶著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種無形的魔力,緊緊地攫住了大家的心。可以看出,所有的同學都對他產生了發自肺腑的深厚、熱烈而誠摯的崇拜!

  是的,他正是以這樣一種特殊的氣質和獨特的魅力吸引了我、捕捉了我,使我沉醉在他的世界裏迷失了自己原有的思想!

  講座結束之後,有同學問到了他的創作計劃。楊叔衡笑了,分明快速地朝我看了一眼,說:“作品應該有生活的真情實感,不能隻追求戲劇性,憑空編造的故事隻會讓人感到荒誕和難以相信。我的小說都來自生活,我即將要寫的這個故事很美好,主人公來自現實生活之中。也許等你們有機會看到那本書,你們會覺得主人公似乎再也熟悉不過了,好像就在你們周圍實實在在存在著,和你們相處著、生活著!”

  我的臉一片火燙,像失落在縹緲夢境裏的一片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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