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改變從假裝開始
郝芎也穿了一套白色的裙子,淺藍色的帆布鞋。
清晨裏,她邁著輕巧的步子,濕漉漉的頭發隨著步子起起伏伏,在陽光裏散發出迷人的香味。
任何的硬性指標她都趕上了穀妍,已經足夠迷人,但總是還差那麽點意思。
王星星和徐斌坐在小飯館門口的太陽傘下喝豆漿,王星星也不由地多盯了一眼,徐斌則一直目送郝芎拐進教學樓,然後拍著大腿說:“真絕了,傾國傾城,秒殺穀妍指日可待!”
王星星被豆漿嗆著了,咳嗽不止。
穀妍回來那天,恰好也撞到了郝芎,兩人都一身白裙,不同的隻是帆布鞋的顏色。郝芎不屑地挑起下巴,穀妍則仍然是一副你是什麽我無所謂的樣子,麵無表情,對郝芎選擇性無視。
穀妍很累,連續奔波了兩天,才從東北回來。那天下午從哈爾濱太平機場直接飛到了太原武宿機場。太原這座在穀妍腦海裏幾乎沒有任何印象的城市,對穀妍來說依然是沒印象,倒是第二天早晨天空那層濃煙,讓穀妍甚為好奇。
找二拉三可是費了一番周折,整整花了一天時間。期間穀妍給王星星發過幾個短信詢問,王星星當時在上課,他其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去是去過,但都是郝芎衝鋒,自己隻是一個跟屁蟲,讓上哪兒就上哪兒。他一著急,連台上講課的老師都忘記了,直接喊郝芎的名字。好在徐斌還活著,這才沒出什麽大亂子。
二拉三的情況還好,他的傷基本好了。那家要訛詐的人基本已經處理了,現在隻剩下了妻子的病。二拉三見到穀妍的時候,頭發麻了一下,但他很快鎮定了,他仍如從前,一臉憨厚的笑容。
穀妍問:“你還好吧?”
二拉三說:“好!你……你呢?上……上次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我我……心裏很……”
穀妍把那三十多萬現金遞到二拉三麵前,“不!我是罪有應得!這些是給你的!”
二拉三自然不敢相信這是錢,他仍然沒有力量拒絕穀妍的禮物,他猴急猴急地拆開袋子,發現是現金,很吃驚,“這……這我不能要!”
“你必須要,你現在需要錢!什麽也不要說了,你把你老婆的病治好,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喬琳和韓麗在得到穀妍的生活讚助以後,又開始啃周黑鴨,他們的嘴巴總是油亮油亮,滑嫩但惡臭。喬琳說穀妍那種騷氣沒有了,現在是一股傻氣,那麽多錢給那個笨蛋,這不是有病是什麽?
穀妍也不想和她們爭論,她端坐在電腦前一會兒看電影,一會兒玩你畫我猜,一會兒又覺得什麽都無聊,關了電腦,上床蒙上被子裝死。
喬琳和韓麗對於穀妍的變化,都豎中指。最令兩位閨蜜不齒的是,穀妍晚上還說夢話。其實穀妍沒有說夢話,是這兩個貪玩、沒腦子的人像雌性動物睡著了,穀妍卻醒著,在深夜裏忽然問她們:“一個男人怎麽會這樣愛一個女人,瘋了嗎?一個女人為什麽這麽賤,是人嗎?”
穀妍似乎一下就體會到了可憐的王星星。
王星星沒變,但他在努力地掩飾著自己的一切。變化總是從掩飾和假裝開始的,裝得時間長了,就成了真的。他在校園裏與穀妍相遇,相視一笑,就擦肩而過。但他的心在滴血,他總是拉著徐斌喝酒,喝到醉爛如泥。不喝酒的時候,他就和徐斌鼓搗樂隊,在樓頂,在禮堂,在操場,都留下了他們的歌聲。
今年的七一晚會一切從簡,周副院長盯著郝芎亂看,然後咧著大嘴說:“今年的七一晚會,你做吧!”
郝芎自然求之不得,對於周副院長異樣的目光,郝芎也毫不反感似的,臉不紅心不跳。
徐斌是郝芎第一個邀請來演出的,王星星也許是重點,徐斌也很識趣地告訴郝芎,這次我們是組合,我和王星星一起上。王星星卻很抵觸,說什麽也不幹。所以成天跟著郝芎忙活的,是徐斌。
徐斌有時候會說:“郝芎,王星星那是塊石頭,你不必太認真!”
郝芎每次都傻笑,什麽都不說。
這天下大雨,排練的人都沒來,徐斌扛了兩把椅子放在禮堂門口,門開著,郝芎就和徐斌坐在禮堂門口等雨停。兩人聊些很扯的話題,如班長於大人的老婆穿什麽號的鞋子,食堂大師傅上廁所不用紙,敘利亞是不是個民主國家等等。聊得挺開心的,郝芎咯咯地笑著,也時常說些自己的見解,比如食堂的飯有股濃重的怪味,不香不臭,這可能和大師傅不洗手有關係。郝芎甚至還問徐斌,聽說過握手懷孕的沒?
徐斌本來是個能言善辯,滿腹假經綸,學富五糞車的痞子,但他對於郝芎如此的話題還是不甚感冒一般,被問及握手懷孕的事兒,竟有些反感地說,這世界真齷齪。
雨一直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徐斌作為男生,順理成章地送郝芎回出租屋。黑暗中大雨傾盆,徐斌給郝芎撐著傘,兩人挨得很近很近,徐斌問郝芎,“王星星到底哪兒好呢?”
郝芎說:“我也說不上來,現在其實挺簡單的,我隻是想征服他!”
徐斌說:“你們女人也有征服的欲望嗎?”
郝芎說:“那當然!”
徐斌的手一直在郝芎的胳膊下徘徊,他有些小緊張,生怕郝芎一個跟頭栽進水坑。剛想著郝芎腳下一滑,一下坐在了水裏,好在徐斌搭了把手,她才沒有摔疼。徐斌樂嗬著說:“你是要遊泳嗎?”郝芎哈哈大笑,猛然拉了一把徐斌,徐斌一點防備沒有,腳下一滑,掙紮了幾下,重重地甩在了水坑裏。郝芎大笑著從水坑裏爬出來就跑,徐斌起來就追,兩人不再撐傘,在雨中,他們追趕,任大雨洗禮著。
其實還是有那麽一絲刻意,至少徐斌是這樣看的,他心裏很高興,但總是有那麽一絲放不開,他不能過份地碰郝芎,他不能拉她的手,他不能和她開太重口味的玩笑,因為她是自己最好哥們的所謂女友。
到了郝芎的出租屋,兩人滿身都是泥,郝芎讓徐斌洗個澡換身衣服走,徐斌磨蹭著不肯。郝芎被雨水打濕以後,濕衣服貼在身上,她的身子已經一覽無餘。徐斌看得心驚肉跳,他不敢洗澡,生怕控製不住,發生了什麽。
郝芎死纏著非讓徐斌喝一杯熱水再走,徐斌是站在門口,喝了一半,端著那個一次性杯子,直接離開了房間。
徐斌平時很有一套,特別是談戀愛方麵。這可能得益於王星星熱戀以後智商歸零而形成的巨大反差。不過徐斌的實踐經驗並不多,他是標準的屌絲,隻能意淫。今天送郝芎回家,感覺有些異樣,一路想來,徐斌竟有些心驚肉跳。
回宿舍看見王星星泡在遊戲裏,可樂瓶裏的液體已經變成黃色,這廝又在玩遊戲的時候用可樂瓶接尿,罪惡到讓人吐死。
“哥們,今兒我送郝芎回去的,你不打算去看看她?”
“看她幹嗎,我恨不得她在這個世界上蒸發!”
“唉,你就一混球!”
王星星很清醒,他知道郝芎愛自己,愛是控製不住的,就像自己愛穀妍一樣。王星星的心依然被穀妍全部占據,沒有一絲縫隙容下郝芎。
愛情是老天爺的遊戲,愛情給人間灑下星星點點溫暖的小窩,也給人間灑下了無盡痛苦的掙紮和思念。
這個雨夜的穀妍窩在被窩裏,捏著手機看李該來的手機號。她有些沒想通,自己為什麽也沒給他拍張照片,現在甚至連李該來什麽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喬琳說:“穀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他們隻是想把你弄到手,上了而已,你別太認真!況且,李該來還有個讓他神魂顛倒的女友,啊不,其實是老婆。你這麽作踐自己,不是自討苦吃嗎?”
“他老婆已經不愛他了!”
“嗬嗬,穀妍,你沒病吧你?退一萬步講,你做小三也得找那種認為自己老婆已經不是女人的吧?你找李該來這樣的,你做得成嗎?”
穀妍終於憤怒了一般,從被窩裏跳起來,大叫:“你才要做小三呢!”
“好好好好,你火嘛,我隻是想提醒你,別陷得太深,李該來沒你想的那麽好!”
穀妍再次把頭蒙在被子裏,李該來甩給自己銀行卡的那個瞬間再次出現,他的麵孔瞬間清晰了。
穀妍第二天沒有來上課,因為她折騰了一夜,早晨才知道自己有些感冒了,吃了感冒藥,又在床上躺著,結果就睡著了。
喬琳和韓麗出門,正好遇到王星星,王星星知道穀妍病了,上午就給穀妍發短信,一連發了好幾條,穀妍一條也沒回。穀妍其實餓了,但她實在不敢再讓王星星幫忙,她想讓王星星死心。
穀妍不回短信,王星星反而有些著急,下課後他就去穀妍寢室樓下轉悠,恰好碰到穀妍出來找吃的。王星星不管不顧地上前問:“你沒事兒吧?”
“沒事,不好意思沒有回你短信,謝謝你關心!”穀妍說著就走了。
王星星著急地問著:“好點了吧?吃藥了嗎?”
“沒事!我已經說了!”
“哦,你感冒了就在寢室休息吧!”
“好的,謝謝你!請不要跟著我了!”
“你要去幹嗎?我幫你去,你回寢室吧!”
“不用!”穀妍冷冷地說。
王星星終於不知道說點什麽,但他也沒打算就此離開,而是跟在她身後,就這麽走著。他又被穀妍那股特殊的香味迷惑了,大抵現在有人問他是誰,他也答不上來的。
不巧的是,兩人在一條林蔭道上遇到了郝芎。
郝芎懷裏抱著一疊資料,看見王星星和穀妍在一起,她腦子短路了,一個踉蹌,資料飛了一地。穀妍挑著下巴,不屑地掃了一眼狼狽的郝芎,她沒有停下招呼,也沒有其他異樣表現,依然邁著大步往前走。對於散落一地的資料,穀妍也視而不見,在陽光下刺眼的A4紙上,踩了一個瘦長而別致的腳印。
王星星也學著穀妍的表情,無視郝芎,匆匆而過,但他沒敢踩郝芎的資料,興許是他怕郝芎憤怒了甩他一記漂亮的耳光,也或者他還留有一絲情意。
穀妍其實沒有這麽反感王星星,特別是現在,他甚至覺得王星星的出現,給了自己些許安慰。但穀妍又本能的非常抵觸王星星,莫名其妙地不喜歡和他在一起。也可能是穀妍隻是想讓王星星更快的解脫,總之,穀妍還是生氣了似的,對身後的王星星說:“你再跟著我,我就和你翻臉了!”
王星星被釘在了那條林蔭道上,心在滴血,灼熱的陽光仿佛是地獄的鬼火,他的眼前竟然短暫的變紅……
郝芎盯著那張重要資料上的腳印,氣得眼前發綠。她真想撕了它,撕成一堆紙花,扔到那個叫穀妍的女人頭上,像送葬揚飛滿天的紙錢那樣。
隨後走過來的是徐斌,他本來是來找王星星的,結果遇上了這麽一出。是他用兩個響亮的腦瓜崩,消滅了穀妍那個別致的腳印,然後衝著穀妍消失的那個方向大聲說,“忒不長眼睛了也!”
郝芎說:“謝謝你!”
“客氣什麽!你要上哪兒呀?”
“送資料!”
“哦!那你去吧,回見!”徐斌抬手衝她一笑。
“嗨……”郝芎似要說什麽,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有……有事兒?”
“哦,沒事沒事,那我去送了!”
徐斌看了一下表,“這個點你不吃飯吧?”
“你現在就要去嗎?”
“對,我吃飯是什麽時候餓了什麽時候吃!嗬嗬!”
“那……我請你吧,你在這兒等著,我把東西送了,馬上下來!”
徐斌有些猶豫,但郝芎已經小跑著上了辦公樓。徐斌又看了一下表,然後掏出手機給王星星打電話。王星星被釘在路上,還在哪兒體會地獄鬼火呢,聽見電話響,才把他從深淵中撈出來。徐斌毫無掩飾地說:“哥們兒,郝芎請吃飯,去不去?”
“去什麽去,你去那個燴麵館子等我!”
“去吃飯呀,我說,你不去,我可去了,你不會吃醋吧?”
“啊?”王星星一時有些懵,“什麽……什……什麽?你去?”
“是啊,我不也是純爺們嘛,你不要的,咱哥們撿一個唄!”
“少扯淡,我先去了!”王星星說著就把電話撩了。
徐斌有些為難,他老覺得這麽單獨和郝芎交往,王星星會不會有什麽看法?但想著想著又自嘲地笑了。
幾分鍾後,郝芎再次出現在徐斌麵前,她似乎已經忘記剛才那些事兒,顯得異常開朗,但郝芎的開朗總是有幾分“官僚”的味道,一不小心就會覺得這是組織關懷。所以郝芎沒和徐斌商量,自顧自地決定去大食堂吃飯。大食堂的飯雖然有點難吃,但大食堂也有其他小飯館找不到的感覺,打一個小菜,要一碗米飯,再加一毛錢的米湯,坐在寬敞的大廳裏,總能讓人覺得有組織、有靠山。徐斌打了兩份素菜,他早就聽聞這姑娘不吃肉。郝芎也打了兩個素菜,要了兩瓶啤酒,放在桌子上已經很豐盛了。
王星星在那家燴麵館,自己已經灌下去一瓶啤酒,他一隻手打電話,另一隻手在油炸花生的盤子裏摸索,電話接通後他嚷嚷著:“磨蹭什麽呢?”
“告訴你了呀,郝芎請吃飯!”
“扯犢子,趕緊著,我都喝下去一瓶了!今兒我又犯賤了……得,你過來再說吧!”王星星把花生米扔進嘴裏,惡狠狠地嚼著。
“你就一賤人嘛!今兒哥們兒我就不陪你了,你那點破事兒,我真懶得聽你叨叨,你可勁兒的喝,喝趴下為止,一會兒我去背你!”徐斌說完就把電話撩了,然後關機。
王星星一邊罵,一邊繼續打,“男人就要敢愛敢恨,勸我順一個回家,算什麽邏輯!”
結果聽到對方關機了,王星星有些憤怒地把手機拍在桌上,叫了一聲,“來瓶白酒!”
郝芎裝著什麽都沒聽見,低下頭吃碗裏的米飯,看見徐斌電話掛了,就拿起酒瓶說:“咱們第一次喝酒吧?”
“啊!”
“那咱們就感情深一口悶!”郝芎說著自己喝了兩口,放下酒瓶的時候,泡沫溢了一桌子。
徐斌拿著酒瓶子,差點喝完。
郝芎吃驚地說:“真猛啊你!”
“要喝就喝到爽唄!”徐斌吃了幾口白米飯,“你們真是一類人!”
“哪類人呢?”
“不湊合的那類人,敢打敢拚!”
“誰願意隨便湊合呢?”
“我呀,我要是王星星,就收了你!”
“哈哈哈!”郝芎笑了,“且說王星星要是有你這想法,我還不答應呢!”
“啊?你到底要什麽呀?”
“怎麽說呢,我不是非王星星不可,我現在想要什麽,我自己都有點不大清楚!”
“我覺得你沒必要在王星星這裏耗著,雖然他是我哥們,我說這話對不住我哥們,但我還是得告訴你,你真沒有必要耗下去!你幫了穀妍,這盡人皆知,穀妍不說你好,王星星也不說你好,你其實真的沒有必要!”
“他難道一點都不喜歡我?”
徐斌一笑,“那個喜歡你的王星星,成天獻殷勤的王星星,圍著你轉的王星星,你喜不喜歡還說不定呢!喝酒!”
兩人吃的很快,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要不就是這些風涼話。倒也快活,郝芎覺得很放鬆,也舒服。徐斌有心事,那邊還撩著哥們王星星,這邊陪著他“女友”吃飯,怎麽想都有些邪惡。
王星星要了一瓶白酒,喝了一半就覺得想吐。他是真心地不想接近郝芎,哪怕看一眼都不想。他總認為自己和穀妍走到今天,郝芎是罪魁禍首。王星星對郝芎更多的是恨,特別是受了刺激以後,恨得咬牙切齒。
那瓶白酒還是很有威力的,王星星想吐,但更想哭。鄰座是一幫校友,他們指指點點,激怒了王星星。王星星提著那瓶白酒,走到鄰座跟前,把酒瓶子蹲在桌上,“誰他媽剛才說老子呢,再說一遍聽聽?”
那幫孩子也有個小頭目,他留著1毫米頭發,尖嘴猴腮,一臉凝重地盯著王星星看了半分鍾,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王星星齜牙咧嘴,罵道:“一幫孫子!”
一毫米很平靜地說:“找抽是不是?”
王星星就等這句呢,他那種憤怒瞬間決堤,那個酒瓶子直接就奔著一毫米的腦門上去。頓時一毫米滿臉的血和酒,他抹了一把,還在嘴巴裏舔了舔,“行啊小子!”
王星星再想動手就來不及了,那幫孩子呼啦上來,三下兩下就把王星星打倒在地。一毫米自始至終沒有動手,他讓自己的兄弟給自己拍了照片,然後蹲下身子,問縮成一團的王星星:“小子,打算怎麽辦?”
王星星在地上還嘴硬,“老子要宰了你這個狗日的!”
一毫米樂了,“你栽了!私了的話自動找我,隨時等你!”
這時徐斌已經抄起一把椅子,直接就砸了過來,撂倒一個以後,其他人嘩啦閃開了,王星星這才爬了起來。徐斌一邊晃椅子,一邊喊:“快……走!”
就這樣,幾個人打到了外麵,徐斌其實也不會打架,但他比較聰明,打不過就跑。王星星喝了酒,人又傻,在飯館門口,又被那幫孩子打倒在地。好在已經有人報警,警察來了,那幫孩子才被嚇跑。
徐斌像背死狗一樣,把王星星扛在肩膀上,一直扛到了學校的小花園,“背不動了!死人!歇會兒!”
徐斌把王星星放在一棵小樹旁,遞了一支煙到王星星麵前,王星星的手血淋淋的,還在顫抖,煙都有點拿不住。徐斌給自己點著以後,直接把打火機扔給了王星星,“你真是吃飽撐的吧!”
“這幫孫子!”
徐斌的臉上、手上都有傷,胳膊上的最嚴重,可能是從地上擦的,血肉模糊,裏麵全是沙子,“你沒什麽事兒吧?”
“沒事兒!”
“活動一下胳膊腿,有問題就上醫院!”
“沒事兒!”
“人丟大了,你說你沒事兒和他們鬥什麽氣!”徐斌大口抽著煙,鮮血順著手指流了下來,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黃土上,“你說吧,去包紮還是等人少的時候偷偷溜回宿舍自己處理一下?”
“我想去弄點家夥事兒!”
“你有病吧!”
兩人開始相對無言,在草叢地上靠著大樹抽煙。陽光從樹影間鑽進了,打在傷口上,灼熱而麻木,疼痛卻遲遲未到。
2、致命短信
王星星的腿竟然斷了。
當天晚上王星星一夜無眠,疼得他滿頭冒汗,腿腫成了水桶,但這丫蒙在被子裏就是不吭聲。第二天再也起不來了,這才去醫院。
徐斌也有內傷,後腰老是疼,但他忍著沒和王星星說,仍然把他背到了樓下,然後罵罵咧咧地把王星星塞進出租車,“你也太能忍了,服了你了!”
王星星可憐巴巴地說:“昨天也沒疼,我以為沒事兒,呀……”
徐斌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昨天你丫嘴硬,嘴硬的時候,人就會被麻醉知道嗎!”
“歪理!”
王星星小腿骨骨折,韌帶撕裂。他躺在手術室的時候,郝芎已經聞風趕來。徐斌拍拍郝芎的肩膀,“甭著急,沒大事兒!”
“都怪我,要是昨天不請你吃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兒!”
“這和你沒關係!再說也沒什麽事兒!”
“那他不會留下後遺症吧?”
“哈哈哈!不會,骨折而已,人活80年,誰不斷個三回五回!”
郝芎坐在長椅上,很緊張的樣子,“我老覺得是我的錯!”
“唉!傻孩子,真和你沒關係,你不請我吃飯,我和這廝一起去,說不定都出人命了!”徐斌一副身經百戰的樣子,其實他的腰一直在疼,雖然不是那種鑽心的疼痛,卻時不時地隱隱作痛。
王星星從手術室被推出來以後,郝芎有些緊張,生怕王星星再次憤怒,劈頭蓋臉罵自己一頓。王星星現在其實沒有罵郝芎的欲望,反而有短暫的感動,“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你!”
就這麽一句,郝芎內心積攢多時的恨就轟然崩塌,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輕飄飄的,要飛起來一樣。
醫生說有多處外傷,最好住院掛幾天水。王星星心想這樣一瘸一拐地回學校也丟人,就幹脆住院得了。
郝芎的機會終於來了,收拾好病房,王星星躺好之後,郝芎就開始話裏有話,老想讓徐斌快點滾蛋。
徐斌隻好知趣地滾蛋了。
穀妍也知道了王星星住院的事兒,喬琳和韓麗都慫恿穀妍去看看王星星。一來這理所應當,聽說會計係那個花癡胖妞兒都去了,還給王星星捶背翻身呢。二來嘛,給那個郝芎點顏色看看,把她氣爆。穀妍起先是想去看看王星星的,剛剛聽說王星星住院的時候,心裏也一緊,後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並無大礙。現在這兩位這麽一說,她倒一點要去的意思都沒有了。她心裏全是李該來,睡覺會想到李該來,夢裏會夢到李該來,夜裏醒來會誤以為李該來睡在身邊,或者靠在床邊的椅子裏。下雨天會想到京沈高速公路,當時自己在車裏撒尿覺得很邪惡,現在想起來很刺激似的,總是一驚一乍,覺得車外李該來那個模糊的背影,是多麽的可愛。如果天氣晴好,傍晚的時候又會想到齊齊哈爾那片沒有邊際的濕地,空氣濕濕的,有一股無法形容的香味撲麵……
每當這些時刻,穀妍就會安慰自己,這隻是一場誤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甚至穀妍會拿出手機,盯著李該來的號碼無名地心跳,但始終沒有勇氣撥出去。
除了這些時刻,穀妍一直在恨李該來,一點不比郝芎恨王星星的程度輕,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殺了他。
喬琳開導穀妍,“動什麽別動感情,對於這類熟男,花他的錢,泡他的人,就夠了。你想全要,指定是碰得頭破血流!”
穀妍在電腦前發呆,她打開遊戲,玩到一半又強行退出,然後打開幾個電影,看幾分鍾關掉又重新進入遊戲。進入以後又後悔了似的,直接托管,然後打開微博。
喬琳說:“親愛的,你要是想李該來了,就和他聯係,你越這麽強忍著,反而陷得越深。通常來說,愛情就是這麽產生的!”
穀妍不耐煩地說:“不要再提那個名字了!”
喬琳走過來,從身後抱住穀妍,眼睛看向穀妍的電腦屏幕,“親愛的,你好似沒有掛旺旺的習慣吧?”
“哦……我隨便掛著的!”
“這不像你呀!那什麽,還有一個狠招,另尋一草!這事兒生生地忘記,誰也做不到,隻能找個更加鮮活的,代替掉!”喬琳說著就樂,“關了旺旺,打開QQ,一切就過去了!”
穀妍果然關了旺旺,但她並沒有開QQ,而是爬上床,用被子蒙著頭,繼續翻看電話本。翻看到李該來的時候,穀妍會心跳加速,今天依然是這樣,在翻到李該來電話號碼的時候,有些小激動。她無意識地加快速度準備翻過去,卻不慎按了撥出鍵,看著屏幕上出現呼叫的內容,穀妍頓時緊張起來,拚命地按掛機鍵,可越是這樣,手機反而不聽使喚,足足幾秒,才算成功。
但很可惜,這個電話還是撥出去了。片刻,李該來就回了電話。穀妍按了靜音鍵,把被子蒙在頭上,嘴巴裏咬著手指,心裏忍不住罵自己:賤!
很快,李該來發來一條短信,穀妍在一種亢奮的狀態下看到手機屏幕上寫著三個字:“還好嗎!”
穀妍用這根留有深深牙印的拇指回複到:“撥錯了!”短信發出之後,穀妍忽然覺得渾身舒服,她無法否認自己潛意識中認為,李該來會繼續和自己攀談。
但穀妍很快就被現實叫醒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穀妍的手機始終沒有響起來,她又一點一點地回歸寂寞。夜已經很深,月光從窗簾縫隙鑽進來,帶著它掠過樹影時的記憶,投射在白色的牆上。白牆上樹影跳著輕快卻有幾分淒美的舞蹈,穀妍盯著,下意識地收緊被子,仿佛聽見外麵狂風暴雨。實上,這個夜晚天空晴朗,隻有一絲撩人的微風。
宿舍裏隻剩下喬琳在歪歪上與人朗笑的聲音,她說些不三不四的黃色笑話,但好似又不那麽黃,那麽提神,隻是感覺這世界更加潦倒而無趣,大家都在等死。
李該來沒有再回短信。
穀妍在深夜一點,不管不顧地給王星星發了條短信,“你好些了吧?”
王星星已經睡著了。郝芎枕著自己的胳膊,頭靠在王星星的身上,側著臉端詳王星星的臉。在病房昏暗的床頭燈下,王星星的麵孔顯得更加棱角分明,燈光在他臉上剪下了幾條棱線,剛毅中又藏著溫柔。郝芎忍不住,抬手去碰,這時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
郝芎的手被定在空中幾秒鍾,然後迅速飛向手機,迅速關掉了鈴聲。王星星似醒非醒,哼哼著翻了身,繼續睡。過了大概一分鍾,他才意識到了什麽,回頭看著一臉笑容的郝芎,“你怎麽還沒走?”
“我不想走了!”
“那你睡哪兒呀?”
“就這兒呀!”郝芎雙臂抱在一起,仿佛做了一個下蛋的鳥巢,然後把腦袋舒服地放在裏麵,順勢趴在了床邊。
“這樣太累了,明天還上課呢!趕緊回去吧!”
“那不行,我要看著你!”
王星星翻了個身,看著趴在床上的郝芎有些小感動,“嗨!郝芎,你回去吧,你這樣,我會睡不著的!”
“為什麽呀?”
“唉,回去吧,行嗎?”
郝芎坐起身來,一臉失望地盯著王星星,老半天才說,“好吧!”
王星星被盯得有些發毛,他似乎感覺到了郝芎的那種堅持和耐心,忽然生出幾分難以表達的感情。王星星奮力把那條病腿往一邊挪動了一下,整個人也跟著靠到了床的一邊,“你睡這兒!哦,我是個病號,我保證不會……”
郝芎抓住王星星的胳膊,“不!我就趴在你身邊就行了!”
王星星隻是想讓郝芎睡得更舒服,他沒有其他意思。但這事兒似乎還說不太清楚,王星星也是忽然驚醒一般,情不自禁地解釋,“不是……我……”
郝芎的眼睛竟然濕了,但顯然她沒有哭,滿臉的笑容。
兩人似乎已經達成某種默契,王星星沒再說什麽,他關掉了床頭的燈,在黑暗中盯著郝芎的輪廓想些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事兒,甚至想到狠下一條心,從了算了。黑暗中的郝芎則覺得這樣已經夠了,其實她已經很累了,卻不願意睡去,生怕這小小的幸福,在一覺醒來之後,灰飛煙滅。
第一個睡去的自然是王星星。
郝芎錯過最佳的入睡時間,再也無法入睡。
床頭上的手機呼吸燈一明一暗,郝芎怕手機呼吸燈打擾王星星,於是拿起來準備按掉未讀短信,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看見了穀妍的名字。郝芎幾乎沒有思考,直接點開了短信,看到了那句很平常又不平常的問候,頓時一陣心酸。
郝芎想都沒想,直接刪了那條短信。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現在的穀妍也沒有睡,她有著和她近乎相似的心情和遭遇。
3、靈魂南巡
張萌萌一身黑衣,邁著優雅的步子,從學校操場邊的小路上經過,引來一片驚歎聲。
夕陽裏的校園躁動著。操場上高大的男生大步扣籃之後,衝黑衣女郎吹口哨,黑衣女郎優雅的步子不亂,高跟鞋留下一串響亮而有節奏的聲音。徐斌靠著王星星的拐杖,在操場的台階上賣力地嘶吼:“我無醉,我無醉,無醉,請你不免同情我(閩南語),我的心痛,聽見了嗎?”
張萌萌是被這發自心底的嘶吼吸引,短暫的側目,但她的步子依然沒有亂,輕盈而矯健,但又看不出急匆匆的樣子。
穀妍自然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會高調的來找自己。她更想不到,張萌萌是通過郝芎找到的自己。
張萌萌找到郝芎其實沒費什麽周折,她直接百度了穀妍的名字,然後看到了穀妍那些負麵消息,但沒有穀妍的任何聯係方式。在那場好似已經過去的風波中,郝芎作為更積極的一個分子,自然留下了很多聯係方式。張萌萌就是順著這條路,順藤摸瓜,聯係到了郝芎。
自從那天夜裏,郝芎看到穀妍發給王星星那條短信,又陷入了深深的仇恨中。她恨不得直接殺了這個女人。現在忽然出現的張萌萌,讓郝芎異常的興奮。
本來郝芎可以直接告訴張萌萌怎樣找到穀妍。當然,不高興不樂意有情緒,也可以送四個響亮的大字:無可奉告。但郝芎被一種神奇的東西拉著,打著官腔告訴張萌萌,這件事兒挺難的,但並不是不可能。
張萌萌是個聰明人,留了郝芎的電話,當天就直飛長沙。晚上兩人就在一家小餐廳見麵。郝芎最關心的自然是張萌萌是誰?可惜的是在張萌萌強大的氣場裏,她稚嫩的那一麵完全暴露,張萌萌隻問了她和穀妍是不是同班同學?郝芎戒備地說,這個不重要,關鍵是你必須告訴我你是誰?我才會考慮是不是幫你。張萌萌一直滿臉微笑,她拋開這個話題,轉而談起來二拉三那場鬧劇,郝芎在喝過三杯一萬多的洋酒以後,徹底放棄了抵抗。
張萌萌也沒有為難郝芎,知道穀妍和郝芎曾經是室友就夠了。
在那棟有幾分古樸的寢室樓下,張萌萌抬頭望著高大的香樟樹,無奈地苦笑起來。她所能回憶起的大學,也是這樣的氣息,隻不過北方的學校裏長的是高大的國槐,或者衝天的白楊,宿舍裏永遠難見陽光,總是一股發黴的味道,這味道裏有歡笑,有感動,有期盼,有迷茫,有疼痛,有無奈。
穀妍站在寢室樓門前,斜著腦袋看了很久,她當然認識這個女人,這輩子她都難以從腦袋裏抹去這個氣場壓過自己的女人,這是命。現在穀妍隻是一時有些糊塗,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想到李該來,她的心髒開始快跳亂蹦。
張萌萌也看到了穀妍,兩人這麽對視片刻,穀妍最終敗陣,她低著頭走過去,用一種輕蔑的語氣問:“你怎麽在這兒?”與上次一樣,語氣越恨,說出去反而越沒有力量。穀妍有些明白含蓄些不直接點破,要點到快破,是多麽的有殺傷力。那一刻,竟然邪惡地想到小時候和小夥伴們,把避孕套吹得圓圓鼓鼓,像個暖水瓶內膽,當氣球放飛在風中飄著,然後砰一聲,碎了。那時候大人們說那是用來裝炸藥的,穀妍也一直覺得這種氣球的質量好的出奇,從商店裏永遠都買不到。等後來慢慢長大,知道這種質量超好的氣球的真實用途後,不免佩服當時大人們把避孕套說成裝炸藥的,蘊含著太多太多邪惡的道理。
張萌萌說:“我來看看你!”
穀妍一改剛才那種語氣,和氣地說:“那到我寢室坐會兒吧!”
“咱們就在這裏走走吧!”
張萌萌和穀妍一前一後,穀妍問:“你這麽遠過來,肯定有事兒吧?”
“也沒什麽要緊事!”張萌萌不急不躁,“穀妍,你明年就要畢業了吧?”
“是啊,其實隻剩下了半年,明年會實習,畢業設計,找工作!”穀妍顯然是用一種和朋友說話的語氣,說完覺得自己忽然高大了起來,那個小小的避孕套,又變成了暖水瓶內膽。穀妍輕飄飄的,要飄到香樟樹上,穀妍下意識地抬頭,“北方沒有這種樹吧?”
張萌萌也抬頭盯著枝繁葉茂的香樟,“沒有!我讀書的時候,校園裏到處是參天的國槐和白楊,到了秋天的時候,踩著滿地的黃葉匆匆走著,忙碌著,這就是我大學的全部記憶。”
“隻有這些嗎?”
“生活大概就是一些碎片吧!”張萌萌回頭衝穀妍一笑,“也許過幾年你就忘記這座寢室樓的樣子,忘記長在寢室樓下這些參天的香樟;接著你會忘記你同學的麵孔,甚至在看了照片以後,連你自己都認不出來,你會驚歎自己當年原來是這樣;再往後,你會把一切忘得幹幹淨淨,隻留下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和氣息縈繞著你!”
張萌萌說的不清楚,但穀妍還是聽懂了。
“你來找我,是放不下李該來嗎?其實他很愛很愛你,你就是他的全世界!”穀妍忽然打破這種擰巴的氣氛,“你是要打聽一些消息吧?”
“你有他的消息嗎?”
“有呀!”
張萌萌笑了,“那說說唄!”
“他……應該,他還是老樣子吧,他始終在等你回心轉意!”
“不!沒有回心轉意,我隻是希望他能過得好一些!穀妍,你是真心喜歡他吧?”
“我沒有!真的沒有!我……”穀妍急切地想解釋什麽,“你……”
“沒關係,如果你真心喜歡他,他就會慢慢喜歡上你!”
張萌萌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微妙的變化。可惜的是,穀妍沒有聽出來。
張萌萌似乎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果斷決定離開,弄得穀妍有些茫然,她站在馬路牙上盯著張萌萌,一直到她消失在盡頭。穀妍不明白張萌萌來幹嗎,她不像是來和自己決鬥的,除了決鬥,這個女人找自己還能有什麽事兒呢?
穀妍想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
遠處是徐斌撕心裂肺的歌聲,穀妍被歌聲拉著,不由自主地尋著歌聲走了過去。
王星星看見穀妍走了過來,立馬就扶著拐杖站了起來,一臉笑容的衝穀妍揮手。要不是穀妍示意他坐下,他已經走了過來。徐斌則一副無視穀妍的表情,唱得更加賣力。穀妍在距離徐斌幾米的地方停下來,然後認認真真地盯著陶醉的徐斌,一直沒有動,直到他唱完這一曲。
徐斌大聲說:“美女,是不是想讓我滾蛋呢?”
穀妍說:“我想再聽一首!”
王星星已經一瘸一拐走到了穀妍麵前,“你……你還沒吃飯吧?”
“是啊!你好了嗎?”
“差不多……”王星星抬了抬腿,“好了!我也沒吃呢,咱一起去吃吧!”
“不用!我晚上不吃飯的!”穀妍一樂,“那天我給你發短信你沒回,我以為你在生悶氣呢!”
“短信?”
“是啊,你沒收到嗎?”
“沒有啊!”王星星有些激動,他下意識地摸自己口袋裏的手機,“我怎麽會生氣呢!”
“那可能網絡問題吧!”穀妍衝王星星身後的徐斌一笑,“嗨,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才子了,再給唱一段,要那種撕心裂肺的歌!”
“好嘞!”徐斌大喊一聲,吉他聲已經響起。他一點都不想照顧王星星,他心裏很清楚王星星希望自己現在滾蛋,但徐斌已經不像從前那樣。
一曲畢,穀妍衝徐斌豎起大拇指,然後轉身離開了。可憐巴巴的王星星欲言又止,對徐斌一副齜牙咧嘴的表情。
徐斌說:“看你那慫樣!”
王星星急著回寢室,走得猛了點,結果小腿又一陣劇痛。徐斌把吉他套在王星星的脖子上,然後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罵罵咧咧,“照耀你的,不一定是一萬度的大燈泡,也可能是燈塔!”
“貧!你真你娘的貧!”
王星星回宿舍後,就上網查了當天的通話記錄,果然查到了穀妍那條短信記錄。他急急忙忙地翻看手機,找到相應的時間,發現就是沒有這一條。他一邊罵中國移動,一邊在腦海裏搜索,郝芎在第一時間出現。
4、遇到自己你敢相認嗎?
喬琳說張萌萌明顯是來探路的,八成要劈死你的。穀妍知道喬琳這個八婆在胡說八道,但聽了後腦勺仍然麻了一下,仿佛張萌萌真的揮來了一把菜刀。
韓麗最近天天逛夫妻論壇,因為最近微信上那位大叔說要雙飛。穀妍孤陋寡聞,說現在不都是雙飛遊嘛,這有什麽稀奇古怪。韓麗樂成一朵花說張萌萌百分之百是來降服你的,你美豔絕倫,人美無腦,讓你做小,正是能讓他們夫妻重燃愛火,爽到天堂的那顆猛藥。
穀妍又把被子蒙在腦袋上,大叫一聲:“我要出去租房!”
喬琳說:“好啊,咱們三個合租如何啊?”
“我不要和你們這兩個八婆、俗人、爛人住在一起!”
喬琳和韓麗都扯開嗓子大笑起來。
這天傍晚,喬琳風風火火地跑回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穀妍,你猜我看見誰了?”
“看你這傻樣,看見鬼了吧!”
喬琳一P股坐在椅子裏,“我看是你要見鬼,張萌萌來了!我剛才從圖書館出來,看見他在校園轉悠呢,我看她是在尋找逃生路線,劈死你就跑!”
“真看見了?”
“這還有假,張萌萌又不是一般人,不會看走眼的!唉,關鍵是,這女人永遠不會被漏看!”喬琳拉著穀妍的胳膊,“走吧,咱一起去看看!”
其實穀妍現在真有點怕,她的心怦怦直跳。雖然穀妍一再告訴自己喬琳是個八婆,說張萌萌來殺自己,隻是一個笑話。但她還是怕。喬琳都感覺了出來,她忽然嚴肅起來,“別怕了,先去看看情況吧!”
於是三人鬼鬼祟祟,無意識地模仿著電視裏的偵探場麵,迂回掩護,隻是不大像偵探,倒像個賊。她們的目標是教學樓樓頂,站在那裏校園基本盡收眼底。
張萌萌沒有走,她從圖書館漫步到餐廳,又從餐廳漫步到一號教學樓,然後再折返回來,朝六號教學樓走去,走得很慢很慢,一副要看出點什麽名堂的架勢。穀妍在高處盯著她,隱約覺得她一臉憔悴。
喬琳低聲說:“看見沒,正在熟悉地形,滅了你,她得有一條迅速撤離的路線!”
穀妍拉著兩人半蹲下,做隱蔽狀,然後低聲說:“你能不能別胡說八道,現在電腦上的地圖那麽發達,用得著這麽不惜血本嗎?”
“現在流行拆拆拆,以前咱們校門口那條巷子口有個雕像吧,如果照著電腦上的地圖跑,那一下就殺進了一家五星廁所!現在那兒是五星廁所吧?”
穀妍和韓麗都沒說話,因為那裏現在確實是一個超級廁所,別的不說,單說牆上平板電視掛著三個,就已經說明了它的檔次。
“就算是Google衛星實景,那也不可能天天更新!”
穀妍說:“怎麽什麽事兒到了你嘴裏,就這麽邪惡呢?”
“我是為你好!你不信我,那你就信韓麗吧,她是來拉你去雙飛的!想想也爽吧?”
“去!”穀妍說著又站起身來,再尋張萌萌,“吆,沒了?”
喬琳果然是高手,她掐了一把穀妍的P股,“笨蛋,小聲點,在樓下!”
穀妍往前一探腦袋,果然看見樓下的張萌萌,張萌萌停下了腳步,盯著教學樓前那些瘦弱的野菊花。這次穀妍看得很清楚,她確實一臉憔悴,看得出來她有心事。
“隱蔽!”
穀妍聽到隱蔽兩個字,忽然驚醒,幹嗎要躲躲藏藏呢,張萌萌在暗處,要殺自己,遲早都會有辦法,倒不如大膽地去麵對。
“你們在這裏,我下去會會她!”
“啊?”
張萌萌看到穀妍,也有些意外。她也有做賊的感覺,有刹那顯得很不自在。穀妍火眼金睛,看出了張萌萌這個小小的漏洞,並在那一刻鎖定張萌萌的眼睛,讀出她的無助和孤獨。穀妍很清楚這是張萌萌最柔軟的地方,一旦被擊潰,她的優雅,她的灑脫,她的人生哲學都將轟然坍塌。
每個人都在刻意的掩飾著生來的孤獨,但終究孤獨。
穀妍笑一笑說:“你是來找我的嗎?”
張萌萌已經恢複了之前那種“霸氣”,她輕聲道:“我要走了,再來這裏看看香樟樹!這香樟樹別有一番風韻!”
穀妍學著張萌萌的強調,輕描淡寫地說:“是吧,挺好的!”
“那我走了!再見!”張萌萌說完,揚長而去。
穀妍本來是要追過去再問一下,哪怕是粗暴的逼問,也得問問她到底是來幹什麽?但這時手機響了,電話自然是王星星打來的,他總是在不合適的時候出現。穀妍有些亢奮,直接按斷了電話,然後準備去追張萌萌。追出一小段,穀妍後悔了,她意識到,張萌萌也可能並不知道是來幹什麽的。這類似於李該來和自己千裏迢迢上了一趟東北,等見到張萌萌的時候,才知道,根本沒什麽好談的。
電話又響了起來,王星星可憐巴巴地說:“謝謝你穀妍,我查到了,你給我發過短信,但是……”
“是啊,我給你發過,我已經說過了呀!你有什麽事兒?”
“我……沒事兒,請你吃個飯吧!”
“王星星,你不要老是請我吃飯請我吃飯,你以為我是飯桶嗎?”
“不……我……”
“算了,剛才對不起啊!我晚上不吃飯,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要減肥!”穀妍說著就把電話掛了。
電話另一頭的王星星,肉又開始疼了。肉疼和腿疼不一樣,這種疼是陣痛,一陣一陣的,疼痛在身上遊走,然後渾身麻木,心裏發酸,隻想一頭紮在什麽地方,死了算了。
王星星單純的以為穀妍這樣對自己完全是因為那條短信,他現在對郝芎又恨得咬牙切齒。
寢室裏隻剩下了王星星和徐斌,其他兩位兄弟已經出去租房子住了,一來他們泡妹子方便,再就是外麵兼職,住在學校不是很方便。
徐斌盤腿坐在寢室中間那張大桌子上,抱著吉他,嘴裏叼著筆寫歌,彈一段在紙上記一段。王星星煩,煩透了,連徐斌彈吉他他都煩,“我說兄弟,別彈了啊!鬧騰死了!”
徐斌正在高潮,哪能停得了手,他回頭瞥了一眼王星星,從桌子上跳下來走了過來,“起來起來!”
“幹嗎?”
徐斌已經把王星星拉了起來,然後連推帶拉,把王星星送到了門外,然後砰一聲把門碰上了,徐斌在裏麵喊,“醫生讓你丫多走動,你去給我買盒煙,白紅塔山!”
王星星明白過來已經晚了,他用拐杖撞擊了幾下寢室門,“徐斌,你開門啊!”
“開你個頭啊,趕緊去買煙!”
王星星沒辦法,隻好給徐斌去買煙了。出寢室樓的時候與一哥們撞了一下,那哥們還開玩笑說,“你還想斷一條呀?”
王星星惡狠狠地看著那哥們,要不是那哥們看出點不對勁,指定得打起來。
郝芎在出租屋自己動手做了雞湯,她是道聽途說雞湯大補,為了讓王星星快點好起來,她就在網上查了做法,自己親自操刀弄了一大鍋。為了這鍋湯,郝芎不但買了雞,還買了鍋,一路弄下來,王星星都出院了。她的雞湯今天才算出爐,可能不是很好喝,但郝芎覺得這個好喝難喝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王星星會不會小感動?
請王星星過來,點幾支蠟燭,弄瓶小酒,大概是郝芎想象中最完滿的晚餐。但王星星忽冷忽熱,郝芎擔心被回絕,於是她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王星星寢室隻有他和徐斌,徐斌郝芎很喜歡,一起吃也很開心,如果遇到特殊風花雪月夜,徐斌自然能瞬間消失。
郝芎從門口小餐館帶了幾個毛菜,買了紅酒和啤酒。回了出租屋把拉杆箱搬出來,然後把雞湯和紅酒都放了進去,雞湯是帶高壓鍋的,因為郝芎買了鍋,但是沒有盆,幹脆就用鍋吃得了。
郝芎拉著箱子,大搖大擺地走近了男寢室樓。樓門大嫂認識郝芎,作為學生會主席的後繼人,作為學生會現在的實際負責人,樓門大嫂怎麽敢不認識。她賠著笑,把郝芎送上了半截樓梯。
郝芎輕聲敲門,徐斌在裏麵罵罵咧咧,“這麽快就回來了?買了沒?”
郝芎在外麵說:“開門,是我!”
徐斌以為是樓門大嫂,光著膀子來開門,看見是郝芎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用手捂住私處,其實他穿了內褲,但還是能明顯地看到裏麵的特征。郝芎也邪惡地盯著徐斌的下身,捂著嘴巴,衝進了宿舍。
“啊呀,美女,你怎麽能這麽就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呀?”
“能是能,但你總得先打個招呼吧!”徐斌忙著套大褲頭和背心,“你拉著箱子,不會是要搬到這裏住吧?”
“去,我怎麽能搬到這種地方來呢!”
“哈哈哈哈!”徐斌一陣大笑,“那你拉個大箱子,是要……難不成你是要剁了王星星,然後碎屍,用這個大箱子裝了去喂狗?”
“真惡心!我是來請你們倆吃飯的!過來,幫我把大箱子搬到桌子上!”
徐斌把大箱子搬到桌子上,打開一看,發出一陣驚叫,“哇!美女,你可真沒少花心思啊,你看看這雞湯還冒泡呢,可憐你一片心意了!”
“啊?”
徐斌順了一罐啤酒,然後把大箱子蓋上,“我如果說王星星今天可能不大樂意吃你這些東西,你會怎麽樣?”
“啊?”郝芎有些不解地看著徐斌。
徐斌把啤酒砰一聲打開,“不想浪費這箱子美食,就請我自己吧?”
“為什麽呀,王星星他……有情緒?”
“情緒大了!你也別受打擊,這幾天少和他來往,短信電話都別聯係!”徐斌說著就要拉著箱子走人。
郝芎一把抓住了徐斌的胳膊,“他心情不好,我正好給他一個驚喜呀!”
徐斌愣了一下,他盯著郝芎傻乎乎的樣子,竟沒鬆開箱子,“美女,相信我吧!”
郝芎倒覺得徐斌有些小題大做,忍不住笑了,“天哪,幹嗎你,搞得這麽嚇人,他難道能吃了我?”
“我覺得吧,要是王星星有這食欲,你肯定願意一口一口被咬死吧?”
“哈哈哈……怎麽你說出來的話都這麽邪門呀!”郝芎上前把箱子搶到手,自己把箱子抱起來放在了桌子上,“給你取一根上好的雞腿,堵住你的嘴!”
徐斌啃了兩口雞腿,“衝這雞腿,哥今兒就給你當保鏢,全程護了你!”
“去!誰用你護啊!”
正這功夫,一瘸一拐的王星星歸來。郝芎上前去扶王星星,還開玩笑說:“徐斌剛才罵你來著!”
王星星把煙扔在桌子上,沒有理會郝芎。
郝芎察言觀色,果然發現王星星的臉色不對,“怎麽了你?”
徐斌搶著說:“蔫了唄!我說你別耍你那驢脾氣了,過來喝酒吃肉!”
王星星忽然站起來,一臉嚴肅地質問郝芎,“你刪了我的短信?”
“我……”郝芎被王星星嚇住了,“什麽……”
“刪沒刪?”
王星星的唾沫星子飛了郝芎一臉,兩人四目相接,郝芎對王星星這種眼神並不陌生,那些傷心的往事馬上就被勾了起來,“刪了,刪了你能怎麽樣,我就刪了……”
徐斌過來拉了一把王星星,“專門下廚給你做的雞湯,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憑什麽啊你?你憑什麽刪我短信?”王星星咆哮道。
“我就刪了,你能怎麽樣吧,我就刪了那個婊子的短信了,怎麽了!”
王星星的巴掌都舉起來了,被徐斌攔了下來,“嗨嗨嗨,你還打人呀!”
郝芎已經淚流滿麵,她衝上來,往王星星身上頂,“你打,有種你打……”
王星星被徐斌推到了後麵,他看見桌子上的飯菜,就衝這些飯菜發脾氣,一腳踹翻了桌子,各種盤子碗碎了一地。
“你給老子滾,這世界上就剩一個女人,如果是你,老子都不會要!”
寢室樓的兄弟們都聞風而來,樓道已經被堵死了。
王星星仍然不解氣地罵:“你這種人為什麽就不死呢?你到底幹什麽?”
郝芎已經被王星星罵過無數次,多難聽的話都罵過,但從來沒讓自己死過,今天聽到“死”這個字眼,郝芎一下就找到了方向一般,她兩步衝到了窗前。人已經上去一半,再有一秒,她就可以實現那個“死”字,這是第一次這麽聽王星星的話,大概也是最後一次。雖然隻有一次,卻永恒了。
問題出在徐斌這裏,他很機靈,一個箭步飛過去,抱住了郝芎的身子,然後用身體往下一拽,兩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當然,是徐斌著地,他的後背一陣劇痛,他順手往後一摸,摸了一手黏黏糊糊的雞湯。
王星星也被嚇壞了,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徐斌強忍著疼,拉著郝芎就往外走。郝芎撿了一條命,似乎一下清醒了,她跟著徐斌,離開了。
郝芎胳膊上有多處傷口,在她的出租屋,徐斌幫她做了簡單的包紮。兩人基本沒說什麽話,徐斌在忙著,郝芎在看著。忙完了,徐斌欲言又止,隨即決定離開。郝芎終於控製不住情緒,衝上來抱住徐斌,哭出了聲音。
徐斌也不安慰郝芎,用手拍了拍郝芎的肩膀,然後就不知道放在那裏。一直等郝芎哭飽了,這個長長的擁抱才結束。
郝芎說:“能陪我嗎?”
徐斌說:“能!”
於是兩個人並排著,靠在沙發裏,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
5、危險的遊戲
穀妍覺得張萌萌其實挺可憐的。
雖然她看上去優雅高貴,雖然她贏得了李該來,雖然她玩轉了這個世界,但她卻不愛李該來。
被一個人愛是福,愛一個人更是福。
真正愛上一個人的難度遠遠超過被一個人愛上的難度。
喬琳和韓麗都衝穀妍豎中指。
有時候穀妍的腦子會出問題,室友越是這樣說,她越覺得自己的觀點是對了,甚至不容爭辯。
繼而她覺得李該來也是可憐的,因為他沒有機會愛上自己。
喬琳說穀妍這是終極版自作多情。穀妍反駁說,這隻是站得更高,看的更加全麵而已。當你拋棄任何一個人的時候,從被拋棄者的角度看,他也拋棄了你。
喬琳一點都不比穀妍站的位置低,她一臉壞笑地挖苦穀妍,不就是想和李該來聯係嘛!至於找這麽多借口,安慰一個可憐到疑似沒有愛上自己的人,是不是也太滑稽了?
穀妍扔給喬琳一個大字:“滾!”
事實上,喬琳已經擊中了穀妍。穀妍是想和李該來聯係一下,不過不是要安慰這個疑似沒有愛上自己的可憐人,而且想告訴他,他的女人,來長沙了。被喬琳擊中以後,穀妍就把這個想法打消了,她感覺一切都焦頭爛額,實在懶得再想下去,愛誰誰吧。
可事情在第二天就有了轉機。
李該來發來一條短信,內容是:車裏有你一個發卡,還要不要?
穀妍覺得李該來實在有些生硬,沒有任何前兆,她盯著這條短信,露出了笑容。那個發卡是一隻藍色的蝴蝶,是地攤上十元錢買的。
李該來的姿態逼著穀妍回了三個字:不要了。
一個幾元錢的發卡至於這樣嗎?穀妍想著有些小激動,李該來明顯是在找話題,他指定會說,那我為你保存下來,甚至說你什麽時候要可以來拿?想到幾千公裏的距離,穀妍終於笑出了聲音。
激動了一個上午,午飯的時候喬琳又挖苦穀妍,還等呢?三分鍾看一眼手機,太沒出息了吧?
穀妍這時才明白,已經過去了半天,李該來仍沒有回短信。
穀妍實在不願意再掉入那個寂寞的黑窟窿,她幾乎沒有多想,直接發了短信,內容是:張萌萌來長沙了,她找過我。
大概隻過了十幾秒,穀妍的手機就響了,但隻響了幾秒,李該來就掛斷了。那幾秒穀妍腦子裏一片空白,如果再響三秒,她就接起來了。
李該來發來一條短信,“那你能聯係到她嗎?”
“能!”
“好!”
喬琳斜著腦袋,瞟到了穀妍手機屏幕那個“好”字,“等著吧,今天晚上飛來,最晚明天上午到!”
“至於嗎?”
“他和你是一類人,是勇士,愛就要不惜血本的愛下去,不愛就是不愛!還有愛你愛到不要命的王星星,你們都是一類人,猛人勇士!哦,對了,聽說那天郝芎差點死了,多虧徐斌在。要不然郝芎就要接班去年跳下去的胖男生了!”
韓麗說:“去年我去看來著,那胖男生的腦袋扁了!好似也是夏天,不會也是那天吧?”
“肯定不是,是的話,郝芎必死無疑了!”
郝芎沒死確實多虧了徐斌。
徐斌的背一直在疼,以前是隱隱約約,現在是天天疼。王星星倒是好多了,已經不再用拐杖,隻是走路還是有那麽點一瘸一拐,大概是習慣性的拐,有點改不過來。王星星幾次要拉著徐斌要去醫院檢查,徐斌都沒去,他覺得忍得住。寢室裏總是有一股雞湯味,怎麽打掃也完全弄不幹淨。徐斌聞到這股雞湯味,就會想到那天晚上和郝芎坐了一夜。什麽也沒發生,甚至話都沒說多少,郝芎一直哭,哭完了就傻坐著,坐久了就繼續哭,徐斌沒能說出自己要離開的話,就這麽一直陪她到天亮。
王星星對徐斌其實沒什麽變化,但徐斌老覺得王星星對自己有看法。前天借著酒勁兒,徐斌問王星星,“你不會以為我把郝芎睡了吧?”
王星星不鹹不淡地說:“睡吧,這婊子就應該讓全世界人都睡了!”
王星星其實沒別的意思,他就是恨郝芎,他真的恨不得這個狠毒自私的女人死了,可他並不知道,他愛穀妍何嚐不是自私的占有呢?
對於徐斌,他自然聽出了其他意思,他是比王星星窮,但徐斌在氣勢上從來沒有敗給過王星星。徐斌把酒瓶子大力墩在桌子上,啤酒沫沫冒出來,溢了一桌子。他大聲嚷嚷著,“王星星我告你,隻有你這種自私的人才會睡朋友的女朋友!老子從不幹這種齷齪的事兒!”
“嗬嗬!你激動什麽呀,她什麽時候是我女朋友了?”
徐斌氣得直喘氣,“真想抽你!”
但當酒精的力量退去,徐斌看著王星星一副得意的樣子,就覺得有些對不住他,真是莫名其妙。郝芎和徐斌的關係也有了飛躍,她會時不時的給徐斌發短信,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弄得徐斌有些尷尬,回複總感覺這是王星星的事兒,不回複又感覺這事兒越描越黑。每每這種時候,徐斌的背就會疼的更嚴重,他齜牙咧嘴,眯著眼睛皺起鼻子,痛苦地吸氣。
在外人看來,郝芎的變化並不大。她該幹嗎仍然在幹嗎。上次在教學樓下暴吻王星星,已經名聲在外,這次被王星星逼著跳樓,她遠沒有王星星有光芒。王星星背著年度最差男人的罵名,壓力是有那麽一點點。
周副院長也了解到了這種情況,專門開大會討論了這事兒。要求全校學生以大局為重,顧及當事人的安全,不可隨意上傳任何信息到網絡上,也不得在網上討論。發現立即開除,絕不姑息。
周副院長專門找郝芎談了這事兒,讓郝芎不要有思想壓力,年輕人敢愛敢恨也是好事兒。但對於王星星這種不負責任的男生,最好遠離。郝芎對於組織上的關懷照單全收,確實減壓不少。王星星則被周副院長罵得差點給周副院長跪了。
王大龍宴請項目相關領導吃飯,周副院長去作陪。按理周副院長應該帶著於麗麗去,但他卻一臉嚴肅地對郝芎說:“手頭的事兒先交給常青,你準備一下,一會兒和我出去!”
常青是大一的妹子,現在算是郝芎的小跟班,長得清純,那幾分傻氣依然掛在臉上。隻有那些火眼金睛的男人,才知道這個是超級無敵美女的胚子。
郝芎套了白色襯衫,黑色短裙,黑絲襪,黑色皮鞋。頭發盤起來,看上去格外高雅。隻是她邁的一字步還稍顯別扭,從出租屋堅持到辦公樓下,她已經有些瘸了。周副院長親自給郝芎開門,請她坐到副駕駛的位置,郝芎優雅地跨上了那輛路虎。
這些於麗麗都看到了。
郝芎並非第一次陪領導喝酒,隻是這麽大的領導是第一次。郝芎憑著自信和道聽途說,應付的很不錯。當然,周副院長也是配角,他喝醉顯然不符合邏輯,但他得喝到快醉。離開的時候,還是郝芎扶著他,他的胳膊瀟灑地搭在郝芎的肩上,朗笑著說:“郝芎,你真的行!”
郝芎笑著沒說什麽。
王大龍派了個司機送兩位回去,郝芎和周副院長坐在後大座上,周副院長的胳膊依然沒有拿下去,手順勢竟放在了郝芎的胸上。郝芎把周副院長的大手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以後,已經意識到什麽,她在腦海裏瘋狂搜索,找到救命稻草徐斌。給徐斌發了一條短信:馬上給我打電話。
徐斌總是能在最要命的節點上出現,郝芎的手機在幾秒後響起。電話接通以後,郝芎就哭了,說:“親愛的,我喝醉了,你來接我,在學院路口等我,十分鍾後到!”
徐斌自己待在宿舍裏,王星星不堪壓力請假回了老家。在這種時候去陪郝芎似乎更邪惡?徐斌這麽想著,人卻已經跳下了床,小跑著直奔校門口那條馬路。
差不多兩人是同時到的學院路口,郝芎下車以後就摟住了徐斌的脖子,然後回頭衝車裏的周副院長說,“周院長您慢走!”
周副院長的酒已經醒了一半,郝芎把他的手拿開的那一刹那,他基本就醒了九分。他衝徐斌一擺手說:“你負責把她安全送回家,不得有誤!”
徐斌從周副院長一笑,“您放心!”
周副院長的車走了,郝芎仍然不鬆開徐斌,弄得徐斌有些尷尬。徐斌越尷尬,郝芎反而越覺得好玩似的,她離徐斌僅有幾厘米的距離,再有一毫安電流,兩個人就能激吻,她一臉壞笑地盯著徐斌的嘴唇,“徐斌,你喜歡我嗎?”
徐斌說:“你喝多了,咱們走吧!”
“你回答我呀!”
徐斌說:“其實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的不是我!走吧,咱先回去!”
郝芎也被叫醒一般,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走吧,咱們回去說!”
郝芎再也忍不住,她緊緊抱住徐斌,把臉藏在徐斌的肩膀後麵,他不想讓徐斌看到自己流淚,雖然她總是靠著這個肩膀流淚。
郝芎哭夠了,就拉著徐斌的手往出租屋走,她的表情變得鎮定而邪惡,“嗨,你說呀,到底喜歡我嗎?”
徐斌其實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根本來不及想,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王星星的女人,自己喜歡算哪門子事兒?徐斌被問得有些亢奮,“我喜歡你,又能怎麽樣?不喜歡又能怎麽樣?”
郝芎說:“你喜歡我,我就把我給你!”
“啊?”
“喜歡嗎?”
當時徐斌的後腦勺已經過電了,不過他不能失態,他必須用一臉不屑和無所謂,把尷尬壓住,“嗬嗬,那來吧!”
郝芎色迷迷地盯著徐斌,“你喜歡帶套嗎?”
徐斌其實已經有那麽一點受不了了,他實在不想再和郝芎討論這些問題,他擔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