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四章 為愛遠行

  1、長發飄飄

  穀妍終於決定留長發了。在理發店辦得套餐卡,還有三次,她要扔掉的時候想到了王星星。這天早晨陽光格外刺眼,穀妍趴在寢室窗戶上,一股溫暖而濕潤的空氣撲麵,仿佛還帶著草香,但並不純,還混著操場那股臭烘烘的球鞋味。其實別人壓根聞不到穀妍所謂的球鞋味,穀妍自己也是疑神疑鬼,總覺得有,總覺得每一所有操場的學校,早晨都會有這種怪味。很多年前,穀妍上中學住校,早晨起來要跑操。領隊的體育老師人高馬大,總是追在穀妍P股後麵跑,穀妍跑得快,他就說太快了後幾圈容易堅持不下來,跑得慢了他會惡狠狠地說穀妍沒吃飽嗎?有一次體育老師抓了一把穀妍的P股,說上麵有隻蒼蠅,後來又說不是蒼蠅,是甲蟲。就是那幾年,穀妍時常嗅到那種臭烘烘的球鞋味。

  穀妍把聯想筆記本賣給了隔壁宿舍的一個女生,她從農村來的,隻能出得起500元。穀妍像個碎嘴老太太一般,討價還價兩個小時,最終550元成交。買家從樓下ATM上取會來五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又裹挾著皺巴巴的四張十元,一張五元,最邪惡不是有五張一元,而是三張一元,兩張五角,還有一個硬幣。穀妍收錢回寢室,把硬幣扔在郝芎床上,一激動,就把一套櫻桃黑軸機械鍵盤也送了那位姑娘。本來這套東西是要送給王星星的。

  穀妍的佳能相機送了喬琳,剩下的什麽MP5,電吹風,修剪器,指甲油等等一堆東西都送給了韓麗。韓麗有些不滿意,質問穀妍憑什麽送自己一堆不值錢的,唯一值錢的送了喬琳?穀妍說,你永遠是個傻孩子,除了玩微信,還能幹嗎?數碼相機又不天天用,再好也是抽屜裏睡大覺,用的時候還不是誰都能用,照片弄出來,和誰的相機根本就沒關係。送你這堆,都是實用的,剛沒拆封的牙刷就有五把,夠你對付小半年了。韓麗差點就說,牙刷喬琳也敢共用的。後來沒出來,是怕提醒了喬琳。喬琳是很變態的,除了男人,她什麽都覺得可以共用。大家也格外懷疑,將來喬琳老了,這最後一條防線會不會被突破了。

  穀妍說,我都要走了,你們也太現實了吧!也不掉幾滴眼淚,早知道這樣,我當時就該把你們也供出來。

  喬琳說,我們也想掉眼淚來著,但我一點沒看出你難過,我們掉眼淚,讓我們情何以堪?

  其實昨天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喬琳和韓麗已經哭過了,三個人抱在一起,喬琳和韓麗哭,穀妍卻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笑夠了,穀妍就開始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為什麽該難過的時候就不敢難過呢?為什麽自己的悲傷總是來得那麽緩慢呢。

  穀妍不相信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更不願意相信自己心狠,心硬。高二那年奶奶去世,穀妍跪在奶奶麵前,父親和家人給老人家換壽衣,是標準的漢服,穀妍沒忍住,就笑出了聲音。父親當即給了穀妍一巴掌,但這無濟於事,穀妍還是憋不住,笑爽了。

  奶奶下葬那天,穀妍才開始痛,痛到心扉,哭到暈厥。

  穀妍問過哲學老師:憋不住笑,忍得住疼,是什麽?哲學老師是個虔誠的佛教徒,他一臉笑意告訴穀妍兩個字:傻瓜。

  穀妍一直以為哲學老師肯定是瘋了。但後來越發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傻瓜,傻起來毫無遮攔,什麽不可思議的事兒都幹得出來。

  上次冒然去了北京,算是小傻瓜。現在穀妍又蠢蠢欲動,要去找李該來,怎麽也算個熟透的傻瓜。

  被開除,在穀妍的意料之中。爛事壞事,總是被預測的那麽準確。李該來手機停機,則完全出乎穀妍的意料,就算不想主動聯係,也不至於換掉手機號吧?

  穀妍把全部大家當都處理了以後,終於有了勇氣和理由給李該來打電話,得到的答案是,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喬琳說:要不我們把東西還給你?筆記本咱們加十元贖回來,不給贖,咱們就弄死她。穀妍笑了一下,和喬琳韓麗分別擁抱,然後大步離開了寢室。

  穀妍約了王星星校門口見麵,王星星早就等在那裏。看見穀妍走過來,他沒說話,而是盯著穀妍的臉,想從上麵發現些什麽。

  穀妍也盯著王星星看了幾秒,“好好珍惜郝芎,她可能是真的愛你!”

  “我不喜歡她!你……要去哪兒?”

  “去……去北京吧!”穀妍說著從包裏拿出了那套瑞爾卡假發還有那張理發卡,“這個你仍然不能用,我總是送你不能馬上用的。不過我覺得應該送給你,做個紀念吧。”

  “你……”王星星現在不知道說點什麽。

  “忘了我吧,我對你就像這假發,雖然好看,卻是假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王星星最受不了穀妍說這些,每次都疼。他原本以為現在自己已經不那麽疼了,這麽久了也該麻木了。但他還是全身有了反應,腦子立馬一片空白。

  穀妍抱了一下愣住的王星星,在耳邊悄聲說了,“對不起!”然後開步走了。

  王星星這才反應過來,追上去說:“你去哪兒?”

  “北京!”

  “那到了以後打電話,一個人要注意安全!”王星星說著拿出一遝人民幣塞到穀妍的手裏。

  穀妍推著不要,“我有,我不要,謝謝你!”

  王星星什麽也不說,生硬地往穀妍的包裏塞。

  穀妍又生硬地從包裏把錢掏出來,兩個人弄得麵紅耳赤,終於停手,穀妍衝王星星笑了笑,“謝謝你,謝謝你曾經用這些錢帶著我瘋玩,現在我真的不能要了!別難為我!你好好保重!好嗎?”

  王星星心裏空蕩蕩的,他咧咧嘴,點了點頭。

  看著穀妍走著優雅的步子,慢慢走遠,直到消失在拐角,王星星真想衝過去,拉住她,求她,求她和自己好下去。但王星星知道穀妍的脾氣,這些沒用。王星星還是忍不住,追到了拐角,但穀妍已經消失在人海。

  王星星心裏仍然被那個老問題折磨著,到底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不愛?

  徐斌說:“哪有什麽為什麽?你喝死是條漢子,你因為個女人這麽半死不活,真你媽沒出息!”

  學校門口的小酒館,燈光昏暗,氣氛煽情。

  王星星歇斯底裏地問:“為什麽就沒為什麽?”

  “嗬嗬……哥們,我告訴你,這世上啥事兒都有為什麽,就這事兒沒為什麽!白天鵝就喜歡癩蛤蟆,能有什麽道理,能有什麽為什麽?當然了,也許有為什麽,但知道為什麽又有什麽用!”徐斌手裏也玩著微信,他對著手機大喊一聲,老子18厘米,然後把手機扔在桌子上,整了幾粒花生米放在嘴裏,“王星星,咱們學校兩大美女,因為你爭寵,都被開除了,你小子威力也忒猛了點,那什麽,咱們開個慶功會才對,我怎麽覺得現在像他媽追悼會?”

  王星星說:“都是郝芎這個狠毒的女人,別說開除了,槍斃一萬次都夠了!”

  “哈哈哈……”徐斌一陣朗笑,“人家那是愛你,你良心讓狗吃了?”

  王星星一瓶一瓶地往下灌,“受不起!受不起!真受不了這賤人!”

  “你這張破嘴別太損了,智商都零了,嘴巴就積點德的哈。對了,郝芎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

  “今天聽於大人說,好似她沒走,還在出租屋!你要不去看看她吧,怪可憐的!憑我多年研究成果,這女的是真心愛你,她能為你做任何事兒,而且你都把人家從女孩變成女人了!”

  “什麽?”

  “什麽什麽啊?”徐斌用酒瓶子碰了一下桌子,自顧自地灌下去一大截,“好像是別人把郝芎同學睡了似的,你就知道一口一個賤人!”

  “她是處女?”

  “那肯定的呀,喬琳和我說過,千真萬確!”

  王星星有些吃驚,或者如夢初醒,他愣了半天,放聲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流下了眼淚。徐斌在一邊罵:“你不至於吧,一大老爺們,趕緊喝吧,喝倒了我背你回去睡一覺,都過去了。”

  2、北京,我又來了

  穀妍又一次來了北京,出站的時候,混雜在人群裏的穀妍竟然想到了奧運會時期那首蠻好聽的時政歌《北京歡迎你》,好似這種歌就不應該好聽似的。穀妍想到了兩句歌詞:“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擁抱過就有了默契,你會愛上這裏!”雖然到處是賣那種沒有QS標誌的果脯,又難吃又貴,穀妍已經覺得比第一次來北京,站在首都國際機場時的感覺要好,連一個山裏人吆喝著發票發票,都顯得格外親切。雖然還不至於愛上這裏,但已經有了好感,恨不得現在就徹底吃透它。

  穀妍沒費什麽力氣,就摸到了上次見李該來的那條小街。街道依然如故,煙霧繚繞中,那些串串生意火爆。穀妍直接問了夥計,你們老板在嗎?夥計有些靦腆,說我都沒見過老板,他從來不來這裏的。穀妍也裝著一副靦腆的樣子,衝夥計說:那給我上幾個串串吧,隨便什麽都可以,來一罐青島啤酒。夥計大叫一聲,好來您。片刻東西上齊,穀妍狼吞虎咽吃完,問夥計這裏哪兒有賓館,最便宜的,夥計說,到處都是,往前走有一家K5,便宜。穀妍說,那謝謝您了,你給你們老板捎個話,我叫穀妍,在這兒候著他了。說完順著夥計的手勢,直接進了K5快捷酒店,定了特價房。

  房子還算幹淨,小是小點,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個房價一晚上一百塊錢,這已經很不錯了。穀妍洗了澡,叫了一份肯德基的外賣,坐在窗前,一邊吃,一邊數送餐小夥找的一堆零錢。這些零錢大概夠一天吃,穀妍想著兜裏的錢,住在這個小破旅館,最多能撐十天。那十天以後呢?李該來還是不來?穀妍似乎這才想到自己已經沒地兒可回,那所守了三年的大學,已經把自己開除了,以社會公敵,毒婦妖精的罪名。想著想著穀妍就又下意識地撥了李該來的電話,她都忘記了,李該來已經不再用這個手機號了。

  穀妍自己咯咯地傻笑,想想自己不會愛上李該來了吧?穀妍把肯德基的盒子扔到垃圾桶,自言自語:“去吧,怎麽可能,我是愛他的錢!越是這種坐懷不亂的,隻要亂了,就徹底亂了!”

  第二天穀妍就去了一趟中關村人才市場,沒聽說北京有什麽發達的產業,隻知道有個中關村,就奔著這名字去吧,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等十天等不著,就等十個十天,隻要有份工作能包吃包住,不給錢也成。李該來他總歸沒死,那就等到死。

  穀妍雖然沒文憑,但有這張好看的臉,在這世上,什麽事兒都好辦。有家教育培訓機構老板親自坐鎮招聘,直接就拍板,給穀妍兩個職位,第一產品經理,第二總經理助理。穀妍心說這不明擺著讓自己做小蜜嘛,瞅著老板四十上下,長得五大三粗,特別是腦袋,又大又肥,圓咕隆咚,是人就忍不住會想到豬。穀妍想著想著有些惡心,就問產品經理是幹嗎的?教育培訓也有產品嗎?老板憨厚地樂了,說沒產品算哪門子公司呢,但是什麽產品,我一句半句也說不清楚,你願意就到公司學習吧。

  穀妍答應了。

  當天下午穀妍整了一張北京的手機卡,晚上就給喬琳和韓麗打電話報喜,“孩子們,姐已經紮根北京,工作找到了,試用期3000,轉正還有提成!”

  喬琳和韓麗都很失落,聽到穀妍找到了工作反而更失落。也許,穀妍真的白讀了三年,念完是徹底無望了。

  穀妍不是不失落,隻是她對待壞事兒,總是那麽不敏感。

  第二天穀妍興高采烈得到了公司,公司租住了一套民房,三室一廳,還是挺有氣派的。穀妍分到了一個隔段,胖腦袋老板還給穀妍騰出了一個小臥室。雖然臥室比賓館那個房子還小,但住穀妍一個人足夠了。

  穀妍第一天就接觸了這家公司的所謂產品,原先穀妍以為是什麽虛擬產品,比如零基礎3天過托福,零文化一小時秒殺北大等等這些。不曾想這家培訓機構的產品,竟然實實在在的一塊橡皮,兩把尺子。胖老板一臉凝重地捧著那塊橡皮,“這絕對不是一塊簡單的橡皮,而是一塊高科技橡皮,內置鋰電,高分辨率顯示屏,大容量采用最新掃描技術加專業級別的波段,可以瞬間將信息傳送到母機上。”

  弄了半天原來是作弊器,專門對付各類職稱考試、升學考試、英語考試的,現在正麵向全國招商。因為人手不夠,穀妍第一天就接待了一個山東漢子。山東漢子是這方麵的老手,隻是需要換一批更先進的設備,剛開始穀妍靠著道聽途說的作弊技巧忽悠山東漢子,山東漢子很不耐煩,最後給穀妍上了一課。好在這高科技產品他還是看上眼的,業內好多人都還沒有配備,但他不能拍板,得喝點小酒才能拍。

  晚上,穀妍第一次陪酒。胖腦袋老板毫不客氣提醒,“小穀啊,陪山東大哥走一個!”

  穀妍陪山東大哥走一個,這對穀妍來說小菜。山東大哥走得開心極了,幾個下去,他就拍了大腿,山東地區歸我了,明天就簽合同。

  胖腦袋老板不在乎合同,他把胳膊撂在穀妍的椅子靠背上說:“夠豪爽,不過今年上麵有新規定,代理費得先期到賬才能簽合同,你可別說我整你,是上麵規定的!哈哈哈,不過,有的是好處!”

  山東大哥馬上就意會了,簽了合同,這妞就歸自己了,又整了一個,拍著大腿說:“款明天到賬!”

  穀妍喝的有那麽一點點多,離開酒店的時候,胖腦袋動手動腳。穀妍說:“老板,你可玩不起,最後會玩死你的!”

  胖腦袋老板開懷地大笑,“死就死了唄!”

  “你死不起!你老婆又花枝招展隨人去了,你兒子也歡蹦亂跳管別人叫爹!嗬嗬!”

  別說,還真給胖腦袋醒酒,北京夜色撩人,涼風夾著一股一股的臭烘烘的熱氣撲麵。胖老板抬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把穀妍推了進去,“直接回去,記著要票!”

  回了那個小房間,穀妍終於哭了,不是因為胖頭老板,而且她剛剛想起,自己真的被開除了,自己真的是個妖孽,是個毒婦。

  穀妍對付負麵情緒的辦法是睡覺,開心的時候睡不著,不開心的時候,就睡得像頭豬。今天又喝了酒,穀妍都沒洗澡就在床上睡著了,醒來已經早上6點。打開窗戶,看到北京在一片輕霧籠罩下,朝陽也有氣無力,穀妍的心情還是不爽。但當她下樓買早餐,嗅到一股雞蛋餅的味道後,她又忽然覺得很幸福。她還一臉笑容的和賣雞蛋灌餅的小夥子神侃,北京這空氣可真夠差勁的。小夥子盯了一眼穀妍說,這已經算不錯的天氣了,嗨美女,我看你怎麽那麽麵熟呀?穀妍啊了一聲,我保證是第一次來買你的灌餅。小夥子一麵拍著麵團,抬頭看天,哦……想起來了,隻是長得像啊,你特像最近網上最火爆的“穀妖姬”,長得忒美,貌比西子,隻可惜她是個大騙子,把山西一農民的家產騙了個精光,上了趟歐洲。哈哈哈,美女你別誤會啊,我說你長得像她,她長發你短發。

  穀妍臉上僵硬的神情,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痛。

  3、睿智的香草

  郝芎在出租屋睡了幾天幾夜,這次隻喝了一箱礦泉水,而沒有吃任何東西。中間她出來過一次,坐在操場的看台上,雙手托著下巴看了一下午男生打籃球。徐斌有一搭沒一搭地提醒王星星,郝芎在看台上,郝芎還沒走,郝芎危險了,郝芎不會自殺吧?王星星板著臉,一副愛誰誰的樣子。

  郝芎這些天其實什麽都沒想,她心裏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倒是閑來無事兒的徐斌想了很多事兒,郝芎被開除前前後後,因為各式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事兒。但每一個人好似都沒錯。二拉三傻,王星星傻,美女主持沒腦子。唯獨周副院長是個例外,用的時候當驢,不好用或者闖下大禍就當驢肉,直接殺了。徐斌忍不住提醒王星星,小心郝芎同學怒了,魚死網破,滅了周副院長。

  王星星一副憤世嫉俗地大叫,“狗咬狗往西走!”

  徐斌嘴巴動了一下,擠出了兩個有形卻無聲的國罵,然後捧著手機玩去了。

  徐斌有點擔心郝芎會殺了周副院長。

  郝芎給周副院長發短信,說要走了,想請周副院長吃個飯,周副院長自然並沒有回複。郝芎就在辦公樓下等,周副院長就繞著從後門走,總之郝芎兩天也沒堵住周副院長。無奈之下,郝芎隻好到大學家屬樓下等周副院長。周副院長雖有警覺,但鑒於郝芎同學曾經是積極分子,該有的情操應該還是有的,所以到了自家後院,就沒怎麽防著。這天中午,周副院長優雅地從路虎車裏鑽出來,夾個公文包,然後馬上加快節奏,步履匆匆地往家趕。以前沒當院長的周老師是下車的時候生猛,從車裏出來以後就蔫了,然後左顧右盼,晃晃悠悠地上樓,一副衰樣。現在的周副院長就不同了,下車的動作溫柔優雅,顯得不忙不躁,走路則步履矯健,目不斜視,顯得很忙但有條不紊。

  周副院長看到郝芎的時候,隻盯了一眼,然後目光迅速逃開,選擇無視。這依然是周副院長做官多年培養的基本情操。郝芎隻好大叫一聲:“周老師!”

  周副院長愣了一下,忽然堆了一臉笑容,“哦,這不是小郝嘛,你怎麽在這兒?”

  “周老師,我是專門來找您的!”

  周副院長長歎一聲,“郝芎呀,你的事兒確實……你隻能接受這個現實了!”

  “周老師,我來不是為了那事兒,學校開除我是對的,我給學校抹了黑,我被開除我沒有怨言!我找您,主要是想說一下穀妍的事兒,她……”

  “那……那什麽……”周副院長打斷了郝芎的話,看了一下表,“穀妍的事兒,校黨委已經討論了多次,最後的結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所以……我還有事兒,咱們改天再說!”

  “周老師,真正造成惡劣影響的人是穀妍,現在她應該算互聯網上最大的紅人,不知道您是否想過,這事兒才剛剛開始,穀妍隨便說點什麽,就能把學校推到風口浪尖!”

  周副院長明顯有些不耐煩,“郝芎,學校已經做了最科學理性的處理,再說,你也不必再關心這些事兒!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周副院長自然也想過,為什麽開除穀妍,就是擔心她再弄出什麽新情況,弄得學校無法收場。現在已經開除了,她弄出個什麽動靜,和學校也沒什麽了。周院長其實也絞盡腦汁地想過,穀妍能弄出什麽動靜呢?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郝芎能弄出點什麽動靜。他覺得郝芎應該消失,徹底消失,死。

  郝芎的動靜來得很溫柔,但很線性,仿佛那些歐係大牌轎車的溫柔模式,起步加速是那樣,開到150公裏每小時,想加速仍然是那樣。於大人告知周副院長,有人上傳了郝芎的視頻,是她在校園強吻王星星的視頻,滿嘴是血。兩天播放三百萬次,在微博、貼吧瘋狂分享傳播中。周副院長連續看了三次,沒發現什麽威脅,倒發現郝芎瘋狂起來忒有女人味了,一時間,周副院長生理上竟然有了反應。

  周副院長在心裏鄙夷了一番自己,就把這事兒忘到了腦後。於和大人卻緊張萬分,他覺得郝芎要翻盤,在網上瘋狂搜索,淩晨一點,終於在一位記者的微博拿到了一手資料,他在抱怨,沒有第一時間約到郝芎。郝芎已經接受了一家視頻網站的專訪,近期上線。於大人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周院長匯報,周院長很不屑地說,讓她繼續鬧。

  周院長都同意繼續鬧,郝芎當然會繼續鬧下去,一口氣接受二十多家媒體的采訪,就動身去了山西。

  周副院長本來不打算看視頻,是教育廳的領導打電話過問,周院長才慌忙看了視頻。采訪中郝芎非常坦誠地說自己恨穀妍,但也是真心想幫助二拉三,但沒想到二拉三會這麽說。用這件事兒對付情敵給組織抹黑,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郝芎憨笑著說不解釋。最重要的是,郝芎對學校這種卸磨殺驢的行為大肆抨擊,甚至把這種行為提升到了民族素養的高度,漢民族人多卻弱小,比不上總人口區區幾十萬的小民族有氣節。常幹些窩裏橫,大義滅親,賣國求榮的勾當,對於自己的同誌,當肉餅使。作為高等學府,傳播這種精神,不知道是不是該關門。周副院長都被嚇到了,郝芎說得有板有眼,批得周院長又有了生理反應,不過這次是上麵,上次是下麵。

  輿論也一邊倒的支持郝芎,郝芎的理性加上那個血淋淋的強吻視頻幾乎已經征服了所有的網友,甚至她還有了那麽一絲悲情英雄的味道。

  周副院長大怒,指著於大人的大腦袋說,給我把郝芎找來。仿佛於大人罪也不小,他低著頭小聲說:“郝芎……郝芎已經不在學校了!”周院長氣糊塗了,質問:“你怎麽知道她不在學校了?”於大人小聲說:“您……您開除了她!”

  4、甜蜜的相逢

  李該來終於出現了。

  穀妍大概等了3天,每天晚上她都去那家串串店和夥計胡扯,但李該來並不是湊巧過來遇到穀妍,而且主動給穀妍打了個電話。

  穀妍以為再與李該來聯係上,自己肯定劈頭蓋臉大罵他一頓,也太不靠譜了,說消失就消失,玩失蹤的男人還是人嗎?但事實上,穀妍聽到李該來沉穩的語氣後,那些怒火被瞬間就撲滅了。穀妍調皮而甜蜜,用軟綿綿的聲音問,“你知道我來北京了吧?”

  李該來說:“我知道你被開除了!”

  “哦,你也知道這件事兒了?”

  李該來嗯了一聲,“穀妍,幫我忙吧!”

  “幫忙?什麽忙?有好處沒?”

  “有吧,不知道你要什麽好處!”

  穀妍嗬嗬地樂著,“我就一俗人,隨便什麽好處唄!什麽忙什麽忙,趕緊說。”

  李該來有些為難似的,半天也沒說出來。

  “好墨跡啊,李該來,你一點都不像個有錢人!”

  “我也是個俗人!”

  “好吧好吧,這事兒我肯定能辦到嗎?”

  “啊……能吧,應該沒什麽問題!”

  “那得了,見麵說吧!”

  穀妍衝夥計說,“這頓你們老板請了,你們找他要錢吧!”

  夥計都蒙了,“嗨嗨嗨,這……”

  “這什麽這,你給你們老板打電話,就說是我吃的!”穀妍豎起兩根指頭搖了搖,“拜拜,拜拜了您!”

  穀妍就近找了一家理發館,準備洗頭發,焗油補水。這些天老和各地的考試解決方案達人談,穀妍老覺得自己身上有異味,特別是頭發,每天洗兩次,都覺得頭發裏一股汗臭味。穀妍其實挺開心的,她又一次發現,自己雖然是個騙子,但並不是一個赤裸裸的騙子,有時候還能出出汗。與那些幫人考試的騙子比,自己絕對是個高級騙子。

  洗完之後,天已經差不多黑了,穀妍在鏡子裏搬弄了半天,才給李該來撥電話問他到哪兒了?李該來說往外麵看。穀妍一抬頭,正好看見落地玻璃窗外站著的李該來,在城市花燈的映襯下,李該來一生黑衣,顯得更加的成熟帥氣,氣場咄咄逼人。

  穀妍蹦到李該來麵前,兩人的氣場迅速混合,並形成了一種新的氣場。最關鍵的是很和諧,和諧的穀妍都沒有感覺出一絲局促。李該來似乎也同感,也或者這些成熟男人的氣場已經不怕別人擾動,他們的氣場本來就是動態的。李該來一笑,說:“咱們走吧!”

  “你看這天氣多好呀,我想步行走走!”

  “好吧!咱們繞過前麵一個路口,過馬路!”

  “嘿!我正也要這麽說!”穀妍順手就摟住了李該來的胳膊,“李老板,你不會覺得我要泡你吧?”

  李該來輕聲笑了一下,“穀妍呀,咱們認識好似並不久!”

  “是呀,但好似咱們認識了很久對吧?”

  “有點吧!”

  “嘿嘿!上輩子,指定是上輩子咱們就認識唄!你看過《宮》沒,上輩子你就是八阿哥,我就是那誰……那女的叫什麽來著?”

  “誰……誰呀?”

  “你信不信有上輩子?”

  “你信?”

  “我在問你!”

  “信吧,為什麽不信呢!”李該來已經悄然甩掉了穀妍的手,他順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又快速放回兜裏。

  “你……為什麽換了手機號,是怕我聯係你嗎?”

  “當然不是,工作原因!”

  “你不是老板嗎?你也換工作?”

  “你可以這麽理解吧!”

  “什麽叫我能這麽理解呀!你說得清楚點,我才能理解!”

  “嗬嗬!”李該來停頓了片刻,“就是我要把手裏的工作交給同事,所以電話需要更換一下!這樣說,你應該更明白一些吧!”

  “李該來,你不會覺得我是個傻瓜吧!”

  李該來又輕聲笑了一下,“是啊,我是覺得你有點傻瓜的氣質吧!”

  “嗨……你才是傻瓜呢!”穀妍從李該來背上輕輕拍了一下,“你見過這麽好看的傻瓜嗎?”

  “是挺好看的!”

  李該來說自己好看,穀妍心裏美了一下,但自己網上那個穀妖姬的形象一下就蹦了出來,她忽然安靜下來。

  李該來說:“你想起網上的事兒了吧?”

  “你怎麽知道呀!”

  “蒙的!”

  “是啊,我是想起來了!你信我就是網上說的那樣嗎?”

  李該來抬頭望了望天空,“這個重要嗎?”

  “重要呀!”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我隻能告訴你,憑我的直覺,你應該是個好人,但那件事兒我覺得也是真的!”

  李該來一直盯著穀妍,穀妍沒有被盯毛,“你說的沒錯,是真的!那你不會怕我也騙你吧?”

  “嗬嗬!你是說那個山西的司機被你騙了嗎?”

  “是啊,你提醒了我!我真的沒有騙他,起碼沒有刻意的騙他!他一直說他很有錢,有錢就替他花花唄,誰知道!唉!”穀妍低著頭唉聲歎氣,“李該來,你是真有錢吧!”

  “我也沒多少錢!”

  “又糊弄我!不和你談這些了,你找我什麽事兒?”

  “上車再說吧!”

  穀妍又挽住了李該來的胳膊,“李該來,你不會覺得我輕浮吧?”

  穀妍沒想到,李該來竟擠出來一個響亮的字:“會!”

  穀妍一咧嘴,“好吧!那你就當我很輕浮吧!”

  穀妍以為李該來會大驚,沒想到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一笑,轉而問:“你打算留在北京嗎?”

  “是啊!我已經被開除了!不過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是一家騙子公司!”穀妍蹦蹦跳跳爬到副駕駛的位置,“這車真舒服,嗨,如果我拿下你,這車就是我的了吧?”

  “你幹嗎要拿下我?”

  “啊……”穀妍一愣,用疑問的口氣說,“為了拿下這輛車?”

  兩人相視片刻,大笑起來。

  北京夜色撩人,撩撥的穀妍有幾分醉意,穀妍自在溫暖,不知道是因為這輛超過百萬的豪車,還是因為這個熟透的男人。總之,穀妍覺得很滿足。

  李該來問:“你有什麽打算?”

  “我……我準備留長頭發!”

  “哦,我是問你生活方麵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走一步說一步唄!”穀妍一樂,“不說我了,你讓我幫你什麽?”

  “你想吃點什麽?”

  “隨便!”

  李該來把車停在了一家茶餐廳門口,問穀妍喜歡嗎?穀妍遲疑了一下說,就這兒吧。兩人點了一些小點心,要了兩杯咖啡。

  “說說吧,你找我什麽事兒?”

  李該來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說:“哦,我也是忽然想到了你,你……”

  “我不會介意的,你說說看!”

  李該來長歎一聲,“是這樣,我女友離開了我,我有些事兒不太明白,我問她,她也不樂意和我講,我想請你幫我問問她,和她談談!”

  “為什麽會想到我呢?”

  “我也沒什麽異性朋友,身邊的其他人也不好去辦這件事兒!”

  “就這麽簡單?”

  李該來有些後悔了似的,半天不說話,他慢慢品著咖啡,杯子一直罩在嘴上,眼睛瞟了一眼穀妍,“我這麽想,是不是有些幼稚呢?”

  “你是想知道你女友為什麽離開你對吧?”

  李該來點了點頭。

  “女人離開男人,多數是因為不愛了!這世上有好多美好的東西,無法言傳,隻有遇到了才知道以前擁有的什麽都不是!比如愛情!”

  李該來似懂非懂,疑惑地看著穀妍,“說下去!”

  “你女友既然選擇離開你,必然是找到了比你更能讓她心動的人吧!”

  李該來終於笑了,“不可能吧,我們在一起10多年,她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了!她應該不會……”

  “好吧,還是去問她吧,什麽時候?”

  “她在秦皇島,明天你有時間嗎?”

  “有吧……那個騙子公司我就不去了!對了,你還沒說有什麽好處呢?”

  “你想要什麽?”

  “嗯,我想要……還真沒想好,反正算你欠我一次。這樣吧,我以後什麽時候想起來要什麽,隨時告訴你,你隨時麻利答應,如何?”

  李該來想都沒想,扔給了穀妍一個大字,“好!”

  穀妍抑製不住激動,仿佛得到了什麽值錢的寶貝一般,眼睛都笑彎了,“不許抵賴哈!”

  兩人喝完咖啡,穀妍意猶未盡,拉著李該來在附近的小店轉悠。李該來很慷慨地給穀妍買了一雙精致的白色帆布鞋,雖然才200多元,但穀妍還是很激動,終於花到了這個有錢人的錢,有200就可能有200萬。

  李該來送穀妍回中關村的時候,穀妍想到了喬琳那句名言:最有魅力的女人不是讓男人給自己花那些不得不花的錢,最有魅力的女人是能讓男人花那些明知道花了就虧了的錢。李該來會不會覺得虧呢?穀妍忍不住問了李該來,“你給我買鞋子,覺得虧不虧?”

  李該來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最終他隻僵硬地笑了笑。穀妍則從他的笑容中讀出了其他信息,“李該來,你怕了吧?”

  李該來說:“怕你嗎?”

  “那當然!我會吃下你,骨頭都不吐!”

  李該來說:“我有毒!你吃下去,也得死!”

  “我會把你洗幹淨的,再說是你先死!”

  穀妍這天夜裏有些樂得過頭,剛開始不想睡,結果把睡覺的點過了,就再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象著見到李該來的女友,其實應該叫老婆,都在一起這麽久了。穀妍想著自己該以一種什麽樣的姿態麵對。李該來的新歡?李該來租來的偽品女友?李該來的小蜜?想著想著穀妍就被自己繞進去了,如果是李該來的新歡那不就是小三嘛,她如果是個優雅的女人還好辦,自己的氣場怎麽也能和他拚幾秒。如果是個潑婦,那自己豈不是要挨巴掌?然後再被人上傳網絡?然後李該來的公司被推到風口浪尖,然後李該來完蛋?然後……

  想著想著穀妍就猛然坐著起來,她打開電腦,準備看看自己的形象毀成什麽樣了,這樣能催眠,發揮自己越難過越能睡的特點。

  郝芎的新聞鋪天蓋地,穀妍沒找到自己的新聞,卻意外看到了她強吻王星星的視頻。看著郝芎瘋了一般的樣子,穀妍看傻了。看到兩人兩嘴巴血的時候,穀妍直感覺後背發涼,手都有些抖,穀妍再也看不下去了,電腦也沒關,就爬上了床。果然,穀妍蜷縮成一團,很快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6點多,李該來就打電話來,說自己已經到了樓下。穀妍當時還沒有起,她依然糾結於郝芎,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和這個女人有故事,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在某個短暫時刻,穀妍甚至有些可憐這個女人,是那種善意的可憐。穀妍也更加堅信,放掉王星星是對的。

  穀妍花了10分鍾洗漱完畢,套上從李該來那買的那條裙子,以及昨天晚上買的那雙白色帆布鞋,然後在鏡子裏端詳了一番自己。穀妍發現自己的裙子和鞋子太配了,簡直絕配。這時候,穀妍忽然想起,李該來好似說過這套裙子應該配一雙白色帆布鞋?難道昨天晚上李該來是早有預謀?

  穀妍跑下樓,老遠衝站在車邊的李該來喊:“好看嗎?”

  李該來伸出了兩根指頭。

  穀妍慢騰騰地走到李該來麵前,問道:“李該來,你給我買這雙帆布鞋,是早有預謀吧?”

  “是啊!我知道你穿成這樣好看!”

  “我為什麽要好看呢?”

  “不樂意更好看嗎?”

  “李該來,你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李該來繞到了卡宴車另一邊,為穀妍開了車門,“上車自己琢磨吧!”

  穀妍卻拉開了駕駛座位這邊的車門,跳上去說,“我要開!”

  “你……有駕照?”

  “沒有!”

  “那不行,太危險了!”

  “不行,我就要開,開二十米行嗎?”

  李該來一臉嚴肅,“不行,不能玩得太過!”

  “哼!”穀妍爬到副駕駛的位置,“小氣鬼!”

  “等你考了駕照,以後咱們出門,你做司機,你以為這是什麽好事兒嗎?”

  “真的?”

  李該來已經發動了車子,清晨的北京依然籠罩在那層揮之不去的清霧中。路上車水馬龍,行色匆匆,已經擁堵不堪,半個小時以後,才算把北京甩到身後。車子上了京沈高速以後,過了香河,開始一路狂奔。穀妍興奮地四下看,京郊完全是另一番風景,鬱鬱蔥蔥,不是那種山野的鬱鬱蔥蔥,而是後院那種鬱鬱蔥蔥的感覺,讓人總有種批塊地,蓋個小別墅度日的衝動。

  穀妍說:“如果你老了,你希望自己住在什麽地方呢?”

  “你是說住在這些鬱鬱蔥蔥的森林裏,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吧?”

  “麵朝大海有些奢侈了,麵朝一條臭河,給它取個動聽的名字也不錯!”穀妍有些小激動,“關鍵是要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

  “是吧!”

  穀妍盯著李該來看,盯的李該來有些不好意思,他斜了一眼穀妍,“幹嗎這麽看著我?”

  “好看唄!問你個問題!”

  李該來點點頭。

  “你很愛你女友吧?”

  李該來又點點頭。

  “那她很愛你嗎?”

  李該來什麽也不說,穀妍看了一下速度表,速度已經上了190公裏每小時。

  “慢點吧,我剛才都給蒙了,咱們就是去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李該來又堅持了幾分鍾,終於把速度降到110公裏每小時。穀妍再也不知道說點什麽,隻好一個盯著窗外看。

  李該來說:“你也不喜歡城市嗎?”

  “喜歡吧,我喜歡城市裏的森林,不喜歡荒山裏的森林!就比如咱們剛才經過的那個地方,鬱鬱蔥蔥,有一條河,臭河就取個好聽的名字;有一條高速公路,幾分鍾車程可以到最繁華的地方!但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去,高速公路一輩子也不會走。一定要建一座有紅色屋頂的房子,最好是歐式的,有能放下一輛卡宴的客廳,能開小型聚會,能在角落裏弄一個小吧台,存下幾千瓶上好的紅酒,存點芝華士也不錯。但也許永遠都不會喝。一定還要有一個小閣樓突出屋頂,有荷蘭式的窗戶,我坐在窗前,聽風雨醒!”

  李該來聽了咯咯地笑,“沒看出來,你這麽文藝!”

  “怎麽樣,被我鎮住了吧?”

  “好吧,算是吧!”李該來終於露出了少有的微笑,“你剛才是說聽風雨醒對嗎?”

  “是啊!”

  “什麽叫聽風雨醒呢?”

  “你什麽都有,但你什麽都不在乎,微風襲來,雨停了!”

  “啊?”

  “我也說不清!拜托,有點詩意好不好?你自己體會吧,我沒法告訴你,告訴你了,你也弄不明白!”

  “好吧!”

  “那你呢?你還沒告訴我你想住在什麽地方!”

  “我還沒想過,大概我會回到我的老家吧。我老家在農村,也有河,雖然是小河,但畢竟不是臭河,水能直接喝!也有高速公路,隻是幾分鍾到不了什麽地方,最多能到一個小鎮!”

  “有沒有山?”

  “當然有,山上是鬱鬱蔥蔥的油鬆,沒有油鬆的地方,是綠幽幽的草地,有山丹花,蒲公英等等,還有各種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野草!”

  “聽起來很不錯!”

  “是啊!比你城市裏的森林好吧!風有了,雨也會有,河有了,公路有了,鬱鬱蔥蔥也有了,有什麽區別嗎?”

  “區別大了!”

  中午,兩人到了秦皇島。下了高速之後李該來停下車讓穀妍給自己女友打電話。穀妍這時才知道李該來的女友叫張萌萌,似乎有幾分俗氣,但也有幾分殺氣。穀妍撥打號碼的時候,手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抖。電話很快接通,對方傳來了悅耳的聲音,“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您男友李該來的朋友穀妍,我想找您談談!”

  張萌萌有些意外,大概沉默了幾秒,“談什麽?”

  “我看到李該來最近很苦悶,是希望談談你們之間的事兒,你別誤會,我們隻隨便談談,這樣也許對你們各自都好!”

  “可以!但是我現在不在北京!”

  “那你在哪兒?”

  “我在齊齊哈爾!”

  “齊齊哈爾,那我們約個時間吧!”

  “我隨時可能走,等回北京再談吧!”

  電話就這樣斷了,穀妍一臉驚訝地說:“你老婆說她在齊齊哈爾,你怎麽說你老婆在北戴河呀?”

  李該來嘴唇動了一下,但沒發出聲音,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句國罵。成熟的人也會罵粗話,隻是沒有聲音。

  “那咱們怎麽辦?”

  “找地兒吃飯!”

  “聽說北戴河挺不錯的,要不咱們吃完飯去看看?”

  “好!”

  5、你和我很近卻從不來往

  網絡能放大事實。

  郝芎這個忽然衝到公眾麵前,敢愛敢恨,咬得滿嘴是血的女子,成了不折不扣的悲情英雄。郝芎的熱度已經超過了穀妍,而且她傳遞的是“正能量”,無數網友追捧她,無數媒體盯著她,還有一家文化公司找郝芎,想讓郝芎做廣告。最難能可貴的是,郝芎一直在告訴媒體,“穀妍也是受害者,她並沒有騙山西人的錢,她隻是與那個山西人結伴去了趟歐洲,山西人慷慨地出了全部費用!”郝芎千裏跋涉到了山西,就是為了二拉三能把這件事兒說得更清楚些,但二拉三確實是個粗人,他說不清楚,他對穀妍好似又愛又恨,再說他老婆還重病在床,他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狀態,他也懶得說清楚。郝芎問得急,二拉三還會發脾氣。郝芎在山西軟磨硬泡了幾天,二拉三也平靜了許多,他終於對著郝芎的手機鏡頭說:“穀妍沒有……沒有騙我吧,我們是……是那誰……周瑜……打黃蓋!”

  郝芎回到長沙以後,有一家媒體約郝芎,郝芎就答應了,因為有事兒要說。但萬萬沒有想到,那位記者會賣掉自己,買主自然是焦頭爛額的周副院長。

  周副院長是壓力最大的,教育廳領導不但過問了這事兒,還是有些惱火,周副院長知道自己處理不好,怕是就該自己犧牲了。他火急火燎,發現問題的關鍵在郝芎。

  周副院長在星巴克裏一臉笑容地請郝芎喝濃縮烘焙咖啡,畢恭畢敬。郝芎則瀟灑自如,笑問周副院長,“您請我喝咖啡,也壞了學校的規矩吧?”

  周副院長雙手合十,衝著郝芎作揖,“哪裏哪裏,學校對於開除你這件事兒,考慮欠妥!你得擔待,也得相信學校黨委是開明的!”

  “那我是要相信學校黨委呢?還是相信您?”

  周副院長很聰明,他爽朗地笑了,“相信我吧!”

  “好呀,那您如果不開除我,我會欣然回到校園,完成學業!周院長,其實您找我,根本就沒有必要,主動權都在你們手裏!”

  “學校黨委研究過了……”

  周副院長說了一半被郝芎打斷,“我不想知道黨委的事兒,您隻要收回對我和穀妍的開除,我自然會從網上消失。至於您怎麽平息這場輿論風波,咱們學校不是有宣傳科嘛,他們總歸不是吃幹飯的!”

  周副院長又一陣朗笑,“郝芎,我們原計劃是你在網上發表聲明,收回對咱們學校的抨擊!”

  郝芎也跟著樂,“周副院長,您為什麽就不動動腦子呢?您覺得我哪句能收回?哪句有收回的必要?再說,您就不怕咱們這場類似交易的談話,再次見到久違的陽光,您死在陽光下嗎?”

  周副院長有些吃驚地看著郝芎,一時不知道說點什麽。

  “周副院長,畢竟您曾經很器重我,培養過我!我可以向您保證,如果您能讓我完成學業,我再不會到網上鬧騰,也不會再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至於網上那些事兒,隻要您做出正確的判斷,向公眾致歉,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周副院長摸著鼻子,他心裏恨不得吃下郝芎。

  周副院長是典型的笨蛋官員,對上溜須拍馬,對下暴力鎮壓,殊不知時代已經變了。和郝芎談完,周副院長找王大龍吃飯喝酒,王大龍拍著周副院長的肩膀說,“郝芎這孩子,值得培養的,我看她有院長像,將來得接您的班!”

  周福院長說:“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老了,看來已經走了下坡路,不過在下去之前,你老弟那個教授頭銜穩了!”

  郝芎第二天就回到了學校,依然保持慣有的風格,冷靜睿智,不急不躁,上課的時候積極,下課的時候冷靜,該幹什麽的時候幹什麽。她沒有到網上說什麽,隻委托敗下陣來的於大人拍了一段視頻。於大人心裏恨郝芎,但他敢怒不敢言,他得跟著郝芎混。於大人把視頻聲音抹去,加了簡單的字幕,以普通同學的身份爆料郝芎同學已經返校。

  學校的致歉公告一直難產中。周副院長傳達給宣傳科的重要精神很模糊,宣傳科的人又怕捅婁子,誰也不敢拍板,所以遲遲不見公告。隻有宣傳科幹事接受采訪的一段視頻在網上,那位宣傳幹事很冷,但不是冷靜,是冰冷。他字正腔圓說學校黨委已經撤銷了對郝芎穀妍兩位同學的處罰,記者問為什麽?那位宣傳幹事說,這個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引發了又一輪謾罵,周副院長都氣糊塗了,他指著宣傳幹事的腦門大罵,你明天就卷鋪蓋走人,別問原因,無可奉告!宣傳幹事嚇得差點尿了,當時就表態,扇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

  周副院長自然不敢真讓“無可奉告”滾蛋,逼急了他也用郝芎這招兔子蹬鷹,誰招架得住。周副院長一著急,想到了郝芎。郝芎被叫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之前周副院長雖然想到了郝芎,但又覺得沒必要問郝芎,他在辦公室磨蹭到半夜,才決定聽聽這位有院長氣質的苗子,有什麽辦法。

  郝芎說:“我覺得應該迅速發個公告,表明態度即可,不要多說,也不要少說,至於宣傳科幹事那句無可奉告,不必理會,您發了公告,他的無可奉告就成了曆史!然後宣傳科可以做些公關工作,學校就不要再出聲了!”

  周副院長說:“現在的問題就出在公告上,說事關重大,必須謹慎,因為媒體和輿論會不斷地挖下去,一旦公告有漏洞,就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公告抓住重點,就不會有這些麻煩的!”

  周副院長遞給郝芎幾個要發的公告,“你看看!”

  郝芎掃了幾眼說:“周院長,這些就沒問題,您不必擔心,就這樣發布即可!如果您實在擔心,就刪去這些具體的,直說學校處理不當,造成了惡劣影響,對此學校表示歉意,同時感謝社會輿論的監督和鞭策!”

  “是嗎?”周副院長拿到手裏瞅了一番,仿佛郝芎看過之後,這些平庸的文字被鍍金一般,“好吧,你先回去吧!”

  郝芎離開之後,周副院長真就刪去了那些具體的致歉內容,致歉公告隻用了五十多個字,當天晚上就掛在了學校的網站上。

  第二天宣傳科的人把這五十幾個字作為新聞通稿,發給了多家媒體。

  輿論的反應完全符合周副院長的預期,媒體一片沉默,網友一片叫好。當然了,宣傳科公關的力量也是強大的,有多家網絡媒體,多位資深媒體人寫了長評,讚賞學校知錯就改的舉動。

  傍晚,徐斌摟著王星星的肩膀,挎著吉他往樓頂走,“公告今天出來,昨天郝芎同學就回來了,要不要去看看她?”

  “看什麽?”

  “聽說大二一個帥哥猛追郝芎,就上次新年晚會,翻唱南拳媽媽,傾倒一半女生那位!聽說人家老爸副廳,你老爸比不上吧!”

  “我幹嗎要和他比呀,再說了,你以為隻副廳生兒育女,省部中央的大官多的是,都得生孩子,要不他就和他們去比吧!”

  “嗬嗬,王星星你真不知好歹啊!”

  徐斌時常拉著王星星到樓頂大聲唱歌,也時常引來不少學妹駐足。今天兩人唱的是迪克牛仔的《三萬英尺》,已經老到沒牙,但仍然吸引了好多人。

  徐斌和王星星早就有意成立一個樂隊,徐斌吉他彈得好,嗓子也好,王星星以前學過鋼琴,做個鍵盤手絕對大材小用。隻可惜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鼓手和貝斯手,這都要畢業了,還是沒有找到。徐斌唱著唱著就說,要不咱兩組個樂隊算了,你學手鼓吧,如何?王星星說,行吧,反正我也沒事兒幹。

  徐斌有些激動,開始唱自己原創的一首歌,這歌還半吊子,叫《那年》。

  徐斌老遠看到郝芎匆匆走過,就即興填了幾句詞。

  那年,你走過我的玻璃窗

  青青芳草到處瘋長

  你和我很近卻從不來往

  你睡在200米外的宿舍樓

  夢裏你從不提及愛的心房

  那年,你為某人留起長發

  烏黑飄逸掛著花香

  你和我很近卻從不來往

  你醉在100米外的KTV

  夜裏你從不曾知,有人是你的床

  ……

  徐斌唱了一半,被王星星打斷,“太悶騷了吧?”

  “哈哈,亮騷吧?”徐斌指了指遠處,“郝芎來了,你亮還是我亮?”

  “亮毛!”

  徐斌不管不顧地彈起了吉他,大聲嘶吼,“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下一杯冰冷的水……”

  郝芎聽懂了一般,衝樓頂望了一眼。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