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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願者上鉤

  1、打著飛的去看你

  穀妍二次退換的裙子到了,她花了半個小時,找到了瑕疵。

  喬琳老是喜歡抱著平板電腦,橫在沒有下鋪的上鋪,一隻眼看著室內動向,一隻眼鎖著平板電腦,穀妍說這是二把眼。

  喬琳壓根不知道什麽叫二把眼,但她自己覺得自己這眼賊亮賊亮,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問題,比如現在,穀妍已經不是在換裙子,而是在製造下一次交往的理由。

  穀妍說:“這什麽衣服嘛,都換N次了,還是有毛病!”

  喬琳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唄,從前有個老頭,大名薑子牙,小命薑太公,如今天地爺,昔日斬將封侯!”

  喬琳說到這裏,穀妍和韓麗都笑了。

  喬琳倍受鼓舞似的,坐起身來,把平板放在一邊,一本正經道:“話說當年,有一池塘,池深三尺,長滿亂草,薑公無事,常來釣魚。”

  韓麗說:“你能不能說人話,你就一文盲,文縐縐的我都想吐了!”

  “去!我文盲我自在!那什麽,話說薑太公釣魚,一釣就三年,無魚上鉤,你們知道怎麽回事兒嗎?”

  韓麗說:“技術太差,運氣太背!”

  “錯,池中無魚!哈哈……”

  “啊?池中無語,釣什麽魚嘛!”

  “這你就不懂了吧,薑太公釣魚意不在魚!”

  “喬琳,你沒瘋吧,難道薑太公想釣一蛤蟆不成?”

  “浮淺,告訴你吧,薑太公那是想釣走這整個池塘,甚至整個世界!古話雲:薑太公釣魚隻釣大魚!是不是穀妍?小魚上鉤搗亂都放生,就是為了引來大魚!”

  韓麗說:“我怎麽記得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呀!”

  穀妍說:“不興用這麽長的故事挖苦我,你們現在可都是債主,我可不想傷害你們!”

  “穀妍,你準備拿下這條大魚?”

  穀妍一笑,“那當然!”

  這天夜裏,三車服飾的售後客服都罵了粗口,說:“你愛怎麽投訴就怎麽投訴吧!老子不伺候了!”

  這都是被穀妍逼的,人家答應再換,穀妍堅決不換,要求賠償精神損失費,青春損失費,誤工費,就差要求賠償打胎費了。穀妍絕對是故意的,她揚言:“我找你們老板,炒了你!”

  客服說:“你找老天爺,收了我吧!”

  穀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仿佛萬般無奈,才騷擾李該來。

  穀妍給李該來發短信問:“你在哪兒?”

  李該來說:“外麵!”

  “等人?”

  “對!”

  “你確定?”

  李該來繞開話題:“裙子還合適吧?”

  “合適,要不要我穿給你看?”

  穀妍沒等李該來回短信,就迫不及待地套上裙子,把手機遞給喬琳,“拍了一張,別拍臉!”

  喬琳挖苦說:“穀妍,不至於吧,這麽快就要發賣相?”

  “毛線,我要戀愛了!”

  “戀毛,我以債主的身份提醒你,我們沒有逼你哈!”

  穀妍迅速把照片用彩信發了出去,“現在我就是你們的衣食父母,我必須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李該來收到照片,還真認真看了幾眼,他倒不是覺得穀妍多美,美女不露臉,穿著長裙子,和套在樹杈上沒什麽區別。李該來是忽然有些好奇,這個姑娘如此作為,到底長得什麽樣。

  “很好看!”李該來回了三個字。

  “真的嗎?”

  “當然!”

  “嘿嘿,你等的人還沒有來嗎?”

  “沒有!”

  “你孤單?”

  李該來發來一個笑臉。

  “我陪你怎麽樣?”

  李該來笑了,隨便回了兩個字,“好啊!”

  “那我真去?”

  “好啊!不過我得提醒你,你在湖南,我在北京!”

  穀妍說:“我打飛的!”

  李該來發來一個笑臉。

  對於這種男女的曖昧對話,隻有傻子才會當真,但是穀妍就會當真。穀妍就喜歡相信別人不信的,別人不當回事兒的。應該當回事兒的,穀妍又一副懶得管的樣子,把大事弄成沒事兒。

  穀妍花了幾分鍾打扮,收拾東西,催著喬琳給自己訂機票。

  喬琳說:“你真去呀?”

  “是啊,我真去!”

  “有病吧你?”

  穀妍愣了一下,“好像是有點那什麽?”

  “有,太有了,這就是典型的有病,從長沙飛到北京,為了見一網友?還不是網友,是去見一賣家,奸商,還有仇,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嘛!”

  “我真想縫了你這張嘴!怎麽說得這麽難聽!”

  “事實!”

  穀妍沉默片刻,說:“事實沒錯,是有點二,但我就是想去,真心地想去,也是事實,我不會真有點二吧?”

  喬琳笑了,“二,你去幹嗎呀?到幾千公裏以外騙吃騙喝?”

  “俗!”

  “哈哈哈,那你是幹嗎呀?一夜情?”

  “還是俗!”

  “那你倒是整個不俗的理由出來!”

  穀妍之前還真沒怎麽想,現在臨時想了一圈,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理由的想去。真是太神奇了,穀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無理由完勝有理由,想著都心跳,她迫不及待地拋給喬琳三個字:“無理由!”

  “當真?”

  “當真當真,趕緊訂機票,我要在今天晚上趕到北京,來一次瘋狂之旅!信用卡支付!”

  瘋了。這是喬琳把穀妍送到機場後,看著她從容而固執的樣子,發出的由衷感慨。瘋了,這整個世界都瘋了。穀妍過安檢之前,又急匆匆地跑回來,一把抓下自己的假發套,拍在喬琳懷裏,扔下一句:“這回信了吧?真的!”

  喬琳回來路上,接到了於和電話。於和打不通穀妍電話,隻好找喬琳了。喬琳說:“你抬頭看,她應該正好從你頭頂飛過!”

  於和說:“別扯,我找她真有事兒,讓她接電話!”

  “我沒扯啊,她剛剛起飛。於大人,你官這麽大,請聯係空管部門在咱們後操場迫降這個北京航班!無效就動用空軍,用導彈打下它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嘛!”喬琳說著自己咯咯地樂了起來。

  “你這張嘴啊!她去哪兒了?”

  “保密!想知道你就打下來問!”

  於和氣得在地上團團轉,“得!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和你說了你著急吧,學分定了,沒法改,想改得到學校的學術委員會備案,還得校長點頭!你轉達吧!”

  “啊?”喬琳還想說,於和已經把電話撂了。

  大家都知道,這是郝芎同學光芒萬丈,專門整穀妍的。喬琳捏著手機,一時來氣,竟撥通了郝芎的電話,她並不知道,郝芎和王星星正在開往山西的火車上。

  電話接通喬琳就罵:“賤人,你睡了人家的男朋友還恨人家,整人家,你TM還是不是人?”

  郝芎當時正靠在王星星的肩膀上,半夢半醒。王星星反倒睡得很踏實,他的腦袋靠在一個民工樣中年人的肩上,嘴巴張著,仿佛從水裏剛剛拎出來的鯉魚的嘴巴,一張一合。

  郝芎其實沒太明白喬琳的話,她啊了一聲。

  喬琳說:“穀妍掛科,甚至不能畢業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有呀!這樣我覺得很開心!”

  “無恥,太無恥了!郝芎我告訴你,你逼急了我們,我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信嗎?”

  郝芎咯咯地笑了起來,“喬琳,像你這種婆婆媽媽的小跟班,我都懶得理你!你跟你主子說,學分是個小事兒,想改隻需要請我吃個五毛錢的小布丁!”

  “請你吃屎!”

  郝芎聽了忍不住笑,“你就等吃屎吧!”

  就在郝芎噴出這句真心髒到無極的話的時候,王星星恰恰醒來。王星星其實算是最無趣的年輕人,他除了有錢長得還不錯,其他完全沒有年輕人應有的氣質。他厭惡說髒話的女人,厭惡偽娘式的小男生,他的字典裏仍然有:輕浮,賤人等字眼,完全不懂“重口味”幽默,完全沒有迎合生活潮流的積極性。

  他一眼嚴肅地質問郝芎,“吃什麽?”

  郝芎愣了一下,“吃屎呀!哈哈哈哈哈!”

  郝芎憋不住,已經笑出兩行淚,電話另一頭的喬琳還在罵:“你等著,老子今天晚上就找人奸了你!”

  王星星一臉嚴肅,“你能不能別說髒話?”

  “啊?我說了嗎?”

  “你知道嗎,女人說髒話很那什麽?”

  郝芎還在擦臉上的淚,“那什麽?”

  王星星一副無語的表情,他斜了一眼郝芎,然後靠在民工樣中年大哥的肩膀上,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

  火車已經進入山西,橋梁隧道劈山斬水,轟隆轟隆的大鐵腳,一路從容。郝芎看著窗外大片的青紗帳,再看看一臉臭汗,頭發紛亂,完全已經不那麽帥的王星星,又笑了。

  喬琳回到學校,找韓麗商量怎麽整郝芎的時候,這才得知郝芎出去調研了。據說帶著王星星,但隻是傳言,誰也沒看見。

  喬琳越發想說兩個字:“瘋了!”

  “誰?”

  喬琳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把心裏這兩個字扔了出來,她一時有些迷茫,“誰?”

  “你不是說瘋了,是說穀妍吧?”

  喬琳說:“我以前覺得穀妍甩了王星星挺遺憾的,現在覺得太對了,王星星就是缺愛,這才幾天,就被郝芎拿下了!”

  “郝芎也不是俗人呀,是你小看了郝芎,你以為談戀愛也能駕輕就熟?才不是。談戀愛是越談的多,越沒底!人家郝芎是新手,有手氣!”

  “歪理!走,咱們得找於和去,他說穀妍那事兒黃了!”

  2、第一次見麵

  穀妍穿了三車服飾的裙子,可惜沒有買到白色的帆布鞋,隻能用一雙很舊的淡藍色的帆布鞋代替。在首都機場的出口,穀妍在大玻璃窗上照鏡子,朦朦朧朧,似乎一切都挺完美,比想象中的都要完美。

  穀妍開機以後,就給李該來發短信,問李該來在哪兒?

  李該來仍然回了那兩個字,“外麵!”

  “是怕我找你,不敢說具體在哪兒?”

  李該來看了短信,傻笑著搖頭,把GPS地址共享給了穀妍。

  穀妍:“你還在等人?”

  李該來:“是的!”

  穀妍:“寂寞?”

  李該來:“沒有!”

  穀妍:“孤單?”

  李該來:“算吧!”

  穀妍:“我陪你?”

  李該來又發來了那個已經被年輕人徹底拋棄的微笑表情圖標。顯得很傻很落伍,卻又有幾分前衛和堅持。穀妍反倒很喜歡這樣笑臉。

  穀妍借助電子地圖指引,一路地鐵加公交,天黑的時候,她在中關村。她想給李該來一個驚喜,或者她想用浪漫甚至神奇的方式與這個男人相遇。但北京的“大”,很快就擊傷了穀妍想要的所謂的浪漫,繼而穀妍開始後悔這次簡直可以形容為“瘋子行動”的行動。好在穀妍不忘初心,雖然她和普通人一樣,在困難麵前會發牢騷,但發完了,她會強迫自己去捍衛最初的念想。她在中關村的一家KFC吃下半個漢堡,喝下一杯可樂,起初的想法又開始堅定起來。

  穀妍完全依照GPS指引,坐在副駕駛上,與一位憨厚但有鼻炎,大熱天的不開窗不開空調的中年出租車司機穿街繞巷。司機聲音沙啞,說一口純正的京腔,每每即將過彎的時候,他總會咳嗽幾聲,醞釀一口痰含在嘴裏,等到轉彎的時候搖下車窗,吹到天上。動作之瀟灑,把穀妍都看呆了。

  最終,司機在一個巷子口一個急刹車,“下把您,到了!”

  穀妍說:“啊?這巷子眼熟!”

  “那可不眼熟嘛,從這裏出來的!”

  穀妍實在搞不懂這位北京的哥,就如同他實在搞不懂北京的交通為什麽這麽複雜,索性就不搞了。穀妍下車以後,再次定位,重新導航。就這麽拿著手機,仿佛在黑夜拿著手電似的,一路走下來,大概十幾分鍾,穀妍被帶到一個孜然味到處飄飛的巷子。

  穀妍心裏納悶,李該來怎麽也算個淘寶商城的老板吧,不會在這種酷似城鄉結合部的地方整天等吧?唉,肯定是被那個鼻炎司機給整了。穀妍說著已經走到了煙霧繚繞的巷子口。都是些羊肉串,穀妍喜歡吃,但不經常吃,她老覺得羊肉串沒有熟,吃在嘴裏總會聯想是不是在嚼自己的舌頭。找了個攤位坐定,叫了幾串素的,心裏琢磨著找賓館?還是去訂機票?還是繼續這麽糊塗下去?如果就這麽回去,打飛的來北京就吃了一串豆角一串大蒜,這樣連自己都覺得是在做夢,而且是個噩夢。找個賓館睡一覺,又顯得這浪漫不再浪漫,驚喜也僅僅剩下了驚訝而無喜悅,以後和室友或者某位一起坐火車的小年輕吹牛,也顯得格外無力。總之,穀妍唉聲歎氣,大叫一聲:“來一杯啤酒!”

  北京人很幽默,特別是這些城鄉結合部的外地人偽裝成的北京人,他們看誰都像外地人,看誰都像坐了三天硬座,千辛萬苦來到北京,然後一臉疲憊地想找回家的感覺。他們把瓶裝的啤酒倒在紮啤杯裏,然後一雙滄桑卻油光泛亮的大手,把杯子放在桌角,沙拉一聲,推到了穀妍麵前。

  穀妍惡狠狠地盯著那隻大手,從包裏找出自己的礦泉水喝了幾口。然後盯著吃得很歡的人群,看著看著,穀妍還真看到一個異類,他坐在人堆裏,也喝礦泉水。穀妍迅速發了短信,“你還在原地?”

  “是啊!”

  穀妍看到那個人真的拿出了手機。

  “我看到你了!”

  穀妍仍然盯著那個人,他依然捏著手機把玩。片刻收到短信:“是嗎?”

  “是啊!你等著,一分鍾後,我拍你肩膀!”

  穀妍蹺著二郎腿,挑著下巴,一臉猙獰盯著那個男人,有點類似老虎在草叢中找一隻兔子,兔子已經癱倒在地不能動彈,老虎蹲在地上,露出的表情。一點沒比吃周黑鴨時的表情善意,反而更加邪惡。

  男人方臉,理板寸,但已經不那麽整潔,顯然超過一個月沒有打理。上身穿大領老款T恤,下生一條淡藍色牛仔褲,最要命的是還穿了一雙沙灘涼拖。穀妍心裏說:“這也太普通了!完全玷汙了我心中那個淘寶店主!更褻瀆了我打飛的不遠萬裏的誠意,可惜了!”

  穀妍大著膽子,上前就拍了一把那人的肩膀,拍完迅速轉身,背對那個男人。那男人很迷茫地四下查看,最後上下打量了一下穀妍的背影,目光短暫的移開,又迅速回到穀妍的背影上,顯然他發現這是一個美女。

  穀妍忽然轉過身來,“我剛才說了,拍你肩膀!”

  男人傻了,他木然地“啊”了一聲,開始左顧右盼。

  “說的就是你!”

  “我?”

  “是啊,是你呀!我說了來陪你!”

  男人這下徹底蒙了,“你……”

  “我是穀妍!”

  男人在心裏翻認識自己的女人,他當然怎麽也翻不出這麽漂亮的一個;翻自己認識的,瑪利亞夢露什麽的,好似有些搞笑。在這個過程中,男人從其他途徑想通了這件事兒,這不就一女騙子嘛,如果現在應承下來,說不準馬上就出來三個如奧尼爾的大黑漢。男人一笑,果斷地告訴穀妍,“哦,我不認識你!”

  這下輪到穀妍傻了,“你不認識我?”

  “是的!”

  “你……”穀妍急了,差點就破口大罵。她在心裏翻了一遍罵賤男人的話,但似乎都不合適。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她忽然從其他途徑想通了這個問題。穀妍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哪兒?出來!”

  果然那個男人的手機沒有響,穀妍當時真想“耶”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真的有個男人從門店裏走了出來,他一臉滄桑,穀妍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一個渾厚沙啞的聲音已經說:“穀妍!”

  穀妍木然應了一聲,並與之四目相接,竟然不爭氣地被電了一下。

  這個男人才是李該來。

  李該來說:“到這邊坐吧,要吃點什麽?”

  “我……不想吃!”

  李該來沒再客氣,叫夥計上了一杯熱水給穀妍。

  穀妍坐定之後,心說,我這也太沒出息了,被這老男人鎮住了。

  李該來坐在穀妍對麵,眼睛直直鎖著穀妍,“沒想到你真的能來!”

  穀妍盯著李該來看,內心都開花了。李該來屬於那種三十一隻花,或者四十一枝花的男人。幹淨的短發,留著漂亮的鬢角,眼神深沉。穀妍迫不及待地端詳李該來的下巴,發現是那種能讓自己怦然心動的類型。有形,微微發青。穀妍有些懷疑喜歡男人的下巴是不是有些變態?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穀妍真的喜歡男人的下巴。

  “你就在這個地方等?”

  “是啊,和你想象中相去甚遠吧?”

  “是有點!我覺得你是個大老板,這種地方不適合你!”

  “嗬嗬!”李該來樂了,“我不是什麽大老板!”

  穀妍手裏捧著那杯熱水,有些後悔剛才沒有要點什麽吃的,興許這些北京的燒烤很好吃。“你不吃點嗎?”

  “哦!”李該來似乎明白了穀妍的意思,叫了幾串羊肉和牛肉,還有茄片,豆角,鵪鶉蛋。

  “你每天都在這裏等嗎?”

  “那倒沒有,隻是今天在這裏!”

  “等?等誰?”

  “嗬嗬!”李該來並不想多說什麽,“你真是從湖南來的?”

  “這能有假嗎?”穀妍站起來擺弄起裙子,“好看嗎?”

  “好看!對了,你不是說這條也有瑕疵嗎?”

  “是啊,我就是來找你換裙子的!”

  李該來笑眯眯地盯著穀妍,“也許你該留長發,那樣會更好看!”

  “真的嗎?”

  李該來點點頭。

  這時,燒烤已經上來了,穀妍剛才沒有食欲,現在卻迫不及待地要嚐一嚐,她的吃相總是很恐怖,但她從來不覺得這丟人,而覺得這算個特點。

  “你也吃呀?”穀妍弄了一串給李該來,“味道很不錯!”

  “嗯,那你多吃點,我剛吃過!”李該來依然直直盯著穀妍。

  “啊?你幹嗎這麽看我呀?”

  “哈哈哈,沒什麽沒什麽!”

  穀妍也樂,“我的吃相很嚇人吧?”

  李該來說:“挺好,吃相好的人善良!”

  “哈哈哈,你嘴真甜,我怎麽聽說吃相好的人邪惡呀!你老實告訴我,你看見我的吃相想到了什麽?說實話!”

  “嗯,野獸!”

  穀妍聽了,差點把嘴裏的肉噴出來,都笑出來眼淚。

  李該來也跟著笑,但僅僅是微笑和刻意的陪伴,穀妍看得出,自己爽朗的笑聲,沒有感染李該來。

  “你笑得好假!”穀妍拿了一串給李該來,“吃一串嘛,我自己吃多沒意思!”

  “好!”李該來接過肉串放下,自己拿了一串豆角,“我吃點蔬菜吧!”

  “你念佛啊?”

  “沒有,我一直素食!”

  “素食男?天哪!不敢想象,你的嘴巴和胃多麽恨你!”

  李該來又木然地笑了一下。

  吃完之後,穀妍問:“北京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

  “什麽叫好玩的地方呢?”

  “嗯,就按照你認為好玩的地方吧!本來我是要在這裏陪你等的,但我來了以後覺得吧,你在這地方等,什麽也等不著!”穀妍一笑,“我猜,你肯定是在等某個美女吧?”

  “算是吧!”

  “等你女友?”

  “對!”

  “她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出現呢?”

  “嗯,我們以前在這裏住過,常來這裏吃燒烤!後來覺得這生意不錯,就盤下了這家店,做了一年的燒烤!”

  “後來呢?”

  “後來嘛,嗬嗬!”李該來顯然並不想多說,“那什麽,咱們走吧!”

  “不等了?”

  “沒事,她來了會有人告訴我!”

  李該來起身就走,穀妍有些疑惑,連賬都不接?李該來回頭看了一眼穀妍,馬上看出來穀妍的顧慮,招呼服務生,“小李,把桌子收拾一下!”

  穀妍嘴裏依然火辣火辣的,她用手在嘴邊扇著,“這店還是你的?”

  “是啊,我前幾天再次盤了下來!”

  3、衝動的遠行

  比起穀妍的遭遇,王星星和郝芎要麻煩不知道多少倍。

  火車在傍晚到達山西太原,兩人出站以後,在廣場周圍小轉。往南大概幾百米,是一個低端商業區,俗稱服裝城,兩人無意走到了這裏,意外遭遇偷竊團夥。都是郝芎那雙賊亮的眼睛,這裏幾乎可以用髒亂差形容,看點什麽不好,非盯住那幫光頭小夥子。看到了其實也沒事兒,這些人知道會有人看見,但他們很是能揣摩這個時代的脈搏,知道現如今的國人,長眼睛絕不是用來發現罪惡和醜陋的,大家都要自保。所以,這些扒手通常隻避諱被偷者,而無視剩下所有人,無視整個世界。

  郝芎是個異類,她看見這些不會袖手旁觀,他碰了碰王星星的胳膊,王星星其實見過這種場麵,他每次都假裝沒看見。而這次不同,郝芎用命令的口吻說:“扒手!”

  王星星說:“你有病吧,這事兒咱們管得了嗎?”

  郝芎說:“試試!”

  王星星想說不,但沒說出來。他發現郝芎就仿佛聊齋裏那些妖魔化的美女,邪惡但又有一絲溫情,總能讓人又恨又愛,一時間,王星星愣住了。

  這時被偷者忽然發現了小偷,小偷也不甘到嘴邊的肉包子掉在地上,於是改搶。郝芎當時就衝了上來,大喊大叫:“小偷,抓小偷!”

  郝芎剛說完,就被一個光頭從P股上揣了一跤,郝芎毫無矜持地擁抱了大地,這激怒了王星星。王星星其實不會打架,他遇到這種事兒,經常是眼睛硬,一臉邪惡,但他渾身都在發抖,拳頭打出去自然也沒個準,光頭輕鬆躲過拳頭,並照著儒學有來有往的美德,回了王星星一個實實在在的茄子。

  王星星眼前瞬間亮了一下,仿佛一道閃電劃過,接著耳朵裏鑽進一直金屬蚊子一般,嗡一聲。光頭在一邊罵:“二貨,閉上你的狗眼!”

  還好,王星星沒有倒下,他手下意識地捂在眼角,另一隻手到處亂摸。無法想象王星星是怎麽拽住了那光頭,可能是光頭認為王星星這一拳已經徹底被擊垮,並無防備。王星星揪住了光頭上衣,然後用了吃奶的力氣向後一拽,光頭男瞬間失去重心,然後起飛,像大刀一樣被王星星舞了起來。那衣服質地太差,呲啦一聲,光頭飛出了好幾米,砸在了一輛奧迪車的前臉上。

  郝芎已經爬了起來,鼻子著地,一翻身兩股鮮血直接流到了耳後。她握著鼻子,跑過來想抓住王星星,但是王星星似乎瘋了一般,又一個生撲,撲倒了另一個光頭,然後一頓亂拳,那人的鼻子估計被瞬間粉碎。

  這件事兒似乎就這麽結束了,警察來了以後,先把一幹人拉到了醫院,包紮了一下。王星星和郝芎以為會被強製帶到局裏做筆錄,弄不好還得蹲監獄。但警察叔叔非常和藹,說小偷他們處理,你們身體如果沒什麽不適,就可以離開了。

  郝芎本來是想去做筆錄的,她覺得王星星就是個英雄,雖然打架的動作有點怪異,甚至搞笑,但是他打倒兩個,嚇跑了三個。當時郝芎甚至想到了陳應鬆老師的《馬嘶嶺血案》,那個殺紅眼的人,他殺退了野豬群。

  王星星累了,他說自己想找個地方睡一覺,現在什麽都不想說。於是郝芎拉著自己這位殺野豬的英雄離開。出門打車直接到了迎澤大街。這算是太原最繁華,最有名氣的一條大馬路,兩人隨便找了一家賓館。

  郝芎要開一間大床房,王星星黑色臉執意要開兩間。最終還是開了兩間。郝芎很聰明,把王星星按到大廳的沙發裏休息,自己忙著登記。她選了一間大床,一間雙床標間。那間雙床標間才是主題,另一間大床純粹是為了應付王星星的黑臉。

  王星星身上有傷,眼睛都腫成了熊貓,到了房間倒頭就睡,衣服都沒脫。郝芎的鼻子很堅強,基本無大礙,其他地方無傷,她洗了澡,打電話叫了兩杯熱飲,來敲王星星的門。王星星當然沒有睡著,他雖然很疼、很累,但他仍然不能平靜。他發現郝芎確實不一般,自己在她麵前忽然渺小了起來,渺小到不忍往下想的地步。王星星甚至覺得郝芎有了男人的氣質。

  王星星沒穿鞋,就給郝芎開了門,“你……還沒睡?”

  “是啊,不敢讓我進去嗎?”

  “哦!”王星星迅速閃到一邊,“進來吧!”

  “我叫了奶茶,喝一點會暖和!”郝芎把東西放下,就去看王星星的眼睛,“現在很疼吧?”

  “有一點疼!”

  “那你躺下吧,我找了兩個冰塊給你敷一下,興許明天就能消腫!”

  王星星推脫著說:“沒事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早點去休息吧!”

  郝芎一樂,“這麽快就要趕我走?”

  “哦,不是!你誤會了,我隻是……”

  “嘿嘿,我很難纏,你趕不走打不跑!沒事!”郝芎把奶茶捧到王星星麵前,“喝點吧!你知道嗎,你今天帥呆了!”

  王星星有些無地自容,“能不能別這麽說,如果是我自己,我敢用人格擔保,我不會管這種事兒!”

  “如果我自己,你猜我會管嗎?”

  “會!”

  郝芎咯咯樂了起來,“如果是我自己,我也不管!”

  “啊?”

  “我自己管不了……噢喲……”郝芎忽然叫了一聲。

  “怎麽了?”

  “沒事,膝部隱傷,我也是剛洗澡發現的!”郝芎把睡衣拉起來給王星星看,“當時沒覺得疼!”

  王星星從床上竄下來,蹲在地上看,其實傷得挺嚴重,有雞蛋大一塊,血肉模糊樣,王星星都被嚇了一跳,“這麽嚴重?沒有傷到骨頭吧!”

  “當然沒有,就是皮外傷!”

  “那?咱們出去找個醫院處理一下吧!”

  “沒事兒,不用!”郝芎其實一直忍著,“你呢?是不是覺得現在特想得到安慰?”

  王星星歎著氣,從地上站起來說,“如果我說是,是不是有點娘兒們?”

  “是啊!”

  “那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唉,我就是個娘兒們,我一想到傍晚的事兒,我就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我以前一直覺得我是條硬漢!”

  郝芎咯咯地笑著,“你是條硬漢,但還有點溫柔,我這麽說你開心了吧!”

  “得!咱們不說了,你回去睡覺吧,有事兒你就電話叫我,隨時!”

  郝芎愣了一下說:“那好吧!”

  郝芎不想走,她從來沒覺得這麽無助孤單,從來沒有體會過在異鄉受欺負,特別是身體受到了傷害的滋味。其實別說一個弱女子,就是男人,也會想有找個溫暖的地方睡覺的衝動和訴求。郝芎的幸運之處是,她帶了“家”這個符號裏最溫暖的部分,那就是王星星。可是王星星他並不大樂意這樣,他的心裏被穀妍填的滿滿當當,連一絲空氣都容不下。

  郝芎回了房間,輾轉反側不能入睡,她甚至有些害怕,閉上眼睛就覺得有個人就站在自己的床邊。她把燈打開,又覺得屋子裏非常冰冷,雖然房間是古銅色的暖色,但郝芎一點也感覺不到溫暖。她忍不住給王星星打了電話。

  電話剛剛接通,郝芎就哭了。

  王星星也沒睡著,他和郝芎的心情差不多少,隻不過他想奔的那個溫暖的懷抱不是郝芎,而是穀妍。

  “怎麽了?”

  “我……有點怕!”

  “沒事,這裏很安全,你放心睡吧!”

  “我……能不能……能不能到你的房間睡,有兩張床,我保證不會幹擾你!”

  王星星直截了當地說:“好吧,過來吧!”

  郝芎都樂瘋了,她衣服也沒穿,裹著被子衝了過去。看到王星星,她再也忍不住,直接衝了上去,緊緊抱住了王星星的脖子,她終於找到了可以暢快哭一場的地方。

  王星星一隻手輕輕攔著她的腰,另一隻在郝芎肩膀上輕拍,“沒事兒,別怕!都過去了,別去想它,就當沒這麽回事兒!”

  郝芎放開了哭,還真的挺有用,哭完了似乎一切真就過去了。她躺在離王星星不到一米的地方,感覺溫暖愜意。但是她睡不著,一米和一萬公裏雖然有區別,但絕對是量的區別,她離她想要的,還有很遠很遠。

  郝芎輾轉反側,在黑暗裏,她盯著王星星卷曲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時候的穀妍,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李該來帶著穀妍吃了日本料理,又開著保時捷卡宴在三環路上兜風,又訂了長安街上的高檔酒店,但這個男人就是什麽也不說,連自己名字都不說。穀妍都翻臉了,說要買機票馬上飛走,李該來才露出笑容,報了大名:李該來。

  穀妍並不是想和這個男人發生什麽關係,她就是沒見過這樣的男人,在自己麵前無動於衷,甚至都不正眼看自己,仿佛自己空氣一般。

  李該來離開之後,穀妍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賤,難不成遇到了唐僧還不感謝如來,倒覺得八戒似乎更近人情一般。有賤的,沒有這麽賤的。

  穀妍睡不著,在這個近40平方米的大床房裏,穀妍一會兒喝水,一會兒看電視,一會兒橫在床上,一會兒蒙著被子,一會兒騎著被子。中間穀妍給李該來發了兩個短信,第一個是三個字:我服了!李該來回了兩個字:睡吧。第二次一個字:來。李該來發來了那張笑臉。以前穀妍覺得好玩,現在看見,都有生吃下它的衝動。

  半夜穀妍忽然狂笑,李該來這個名字好玩到要命,自己剛才發那個“來”字的時候,都沒整明白,“來”就是這個食草男的名字。他為什麽就不回複一個“該”字呢。

  李該來當然不會愧對這個直截了當,但絕非突兀的名字,該來的前麵還有一個“李”字。所有認識李該來的人都說,這個“李”字和“理”是通假字。李該來是一個做事兒有條不紊人,該來事兒的時候,自然會來。

  李該來早晨6點多給穀妍發了個短信:“起床,我帶你爬長城!”

  穀妍其實睡著也不過三個小時,短信她聽到了,但實在沒有力氣去看,糾結了幾分鍾,她又睡去。

  李該來在上午八點又給穀妍發了一個短信:“起床,今天我要去趟秦皇島,大概下午會來,你起來自己安排一下!”

  穀妍仍然停留在6點那個短信中糾結,她終於驚醒,看了李該來的短信,都驚了,自言自語,“不會吧?這就不管我了?”穀妍當時真想回個短信發泄一下,字都輸了一半,可想想李該來並不欠自己的,甚至和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人憑什麽要管自己呢?

  北京的早晨永遠淹沒在蒙蒙的輕霧中,李該來開著卡宴已經衝到了五環,即將撥開雲霧見青天,把北京這個巨大的煙霧彈甩在身後,他才收到了穀妍的回信,僅一個字:“好!”

  穀妍梳洗打扮一番,出門打車,中國之聲正在播放那個牛×廣告:思想有多遠,我就能走多遠。北京時間九點整。興許李該來的電台裏也在這麽說,隻不過蘊含著更深的意味,是勝利的喜悅或者無視的漂浮感。穀妍情不自禁地相信,剛才電台是在說:思想有多遠,你就滾多遠。

  穀妍在北京西站買到了一張下午回長沙的票,剩下了不到二十塊錢。她在站內走來走去,發現一家幹淨的快餐店,進去叫了一大碗炸醬麵,花掉了十八元,剩下兩元買了一個雞蛋。吃相仍然恐怖,直吃得滿頭大汗,對麵那位帥哥都看傻了。穀妍吃完覺得渾身有勁兒,覺得該出去再玩一把,但已經沒錢了,連礦泉水都買不起,上哪兒玩呢?她把玩手機,這才發現6點李該來讓自己起床去長城的那條未讀短信。穀妍看完都恨死自己了。

  穀妍有時候也會有那麽一點點委婉,想朝東非說西麵也不錯,她給李該來又發了短信,“我走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李該來打來了電話,“我在路上,你今天就要走嗎?”“是啊!我還有必要在這裏嗎?”

  “啊……嗬嗬,穀妍,這麽遠來了,你應該玩幾天!”

  “原本是這樣打算的,現在不想了!”

  “那……幾點的車?我送你?”

  “送我幹嗎呀,你忙你的吧!”

  李該來大概沉默了幾秒,穀妍當時都想給他打氣,讓他說,“我必須送送你,你大老遠來看我,我總應該這樣,應該那樣,等等等等!”但實際情況是,李該來說:“那你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之後,穀妍都氣糊塗了。按照自己的性格,從來不這麽拐彎抹角,想什麽那都是直截了當的。今天自己怎麽忽然這麽磨嘰,而且還遭遇了對美女選擇性失明的李該來,穀妍都要狂抓了。

  4、賣掉未來

  穀妍毫無懸念地回來了。

  雖然她在北京西站,一再試著給李該來發個短信,有意讓李該來看出自己並不是非走不可,但李該來就是一副你愛走就走,愛留就留的樣子。穀妍最終沒有敵過李該來的冰冷,選擇了離開。

  穀妍上火車的時候,幻想這種相互遠離強大的張力能讓自己暫時不那麽恨這個老男人。而事實上,一幫南下的小年輕,袒胸露臂,套著白色假耐克襪子的腳丫子,把黑色的尖頭皮鞋捅到穀妍的腳下,一切該有的幻象都在現實中破滅了。穀妍其實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恨李該來,去北京,李該來絕對是高調招待了自己,但就是少那麽點什麽。

  這些南下的小年輕聊得很歡,聊的是南方。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南方都倒出來,他們自然以為穀妍是北方人。有個小年輕難耐不住,甚至告訴穀妍,你到了南方,第二天就沒這麽白了。穀妍莞爾一笑,怎麽看都是個大家碧玉,窈窕淑女。忍著腳臭汗臭,穀妍免費吃到了老壇酸菜麵,喝到了農夫山泉。

  穀妍說:“這才是生活的真諦!”

  小年輕們都紛紛與穀妍合影,留手機號,一切都那麽和諧。

  但誰也想不到,穀妍留下了李該來的手機號。拿喬琳的話說,穀妍想的那些事兒,不是別人想到想不到,是敢想嗎?

  於和大人沒去上自習,他貓在校門口那家北方人開的酸辣粉店裏喝啤酒。他知道穀妍有個習慣,三天不吃酸辣粉,就仿佛三天沒整人一般,在這裏等著指定沒錯。於大人不但知道穀妍喜歡吃酸辣粉,還知道穀妍最喜歡這家北方人開的酸辣粉。味道就別說正宗了,是剛剛有那麽點酸辣粉的味,怎麽吃都像是一碗用粉條做的偽米線。吃完總是能讓人遐想,這到底是一碗米線呢?還是一碗粉條?似乎是,又似乎都不是。小店的老板是個年輕的北方小夥子,他信心滿滿地以為,兩種味都有這絕對是一特色,那為什麽就沒人買賬呢?其實這就好比一個帥哥一個美女,兩種特征都有那麽一點味,就是人妖了。能欣賞人妖的,那絕對是少數人。

  穀妍永遠是少數人,她隻相信自己的感覺。在學分的問題上,她深信於大人能辦到,副班長在正班長麵前不就是平民嘛。所以穀妍到處躲著於大人,絕不與他單獨說話。他收了錢,就是拚了小命,也得把這事兒辦了。

  於和其實挺想幫穀妍的,不完全是拿錢替人消災,於和是真心想幫穀妍。昨天晚上於和請係主任吃飯,就是為了這事兒。係主任說事兒能辦,但得和郝芎談談,她不堅持,咱們才好操作,怎麽說也得等郝芎回來。於和挺高興,但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係主任就傳了一個小道消息,說這次穀妍學分被扣的事兒,副院長都知道了,可能是個典型,千萬別蹚這潭渾水。

  於和自然想添油加醋,把問題再度嚴重化,說給穀妍聽聽。

  穀妍沒防住於大人在這裏守株待兔,被逮了個正著。穀妍一樂,“於大人,咱合個影吧!”

  於和一臉嚴肅,“穀妍,你幹嗎躲著我啊,電話也不接!來來來,趕緊坐下,我找你有事兒!”

  “不拍算了!”穀妍好似收了手機,其實一直開了視頻拍攝,坐下以後,攝像頭仍然對著於和,“於大人,你可別告訴我那事兒辦不成了!老板,來三碗酸辣粉,一碗別放花生米!”

  於和盯了一眼穀妍放在桌子上的手,覺得是有點被偷拍的感覺,但又覺得不會,那都是電影裏的情節,“哦,還真是這事兒!可能我真辦不了!”

  “於大人!這對你來說就是屁大點事兒!”喬琳湊上前,似要耳語,“你不會覺得錢太少吧?”

  “不是!你別打岔!”於和輕蔑地看了一眼喬琳,又回頭盯著穀妍,“錢我得還你,我真辦不到!其實辦得到的,你不送錢也照辦不誤!”

  “哈哈哈,於大人,你就拉倒吧!”

  於和都急了,他從那個微微泛著油光的帆布單肩包裏拿出了信封,拍在桌上,“你們也太小看我了,怎麽也不能收你們的錢對不對!”

  “你要是辦得到呢?”

  於和愣了半天,傻樂了起來,“辦得到,你怎麽也得請我吃個飯不是!”

  這時穀妍才停了手機拍攝,然後拿給喬琳看,“夠清晰吧?”

  “絕對夠了,於大人,你要不要看看啊?”

  於和一驚,“你拍我?”

  “是啊,這麽清晰足夠鏟翻你吧?”穀妍說完,和喬琳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們可別亂來啊,我可和你們是一夥的,趕緊刪了!”於和說著就來搶穀妍手裏的手機,穀妍把手機舉到腦後,嬉皮笑臉地說:“於大人,我可不是威脅你,你先要答應幫我辦事兒!”

  “啊……好好好,我盡全力!”

  “嗯,於大人從不說瞎話!”穀妍抓著於和胖乎乎的大手,把手機拍在他的手心,“你自個刪吧!”

  於和一隻手舉著酒瓶子生生往肚裏灌酒,一手刪了這段的確夠清晰的視頻,完事之後他起身結賬,喬琳拍了一把他肉乎乎的大P股說:“別忘了加三碗酸辣粉!”

  於和被上了一課,很生動。回去路上他忽然明白中國為什麽那麽多洗浴中心,為什麽辦事都要去那種地方辦,因為隻有脫光了,才敢說實話,說真話,赤裸裸的真話。

  這個道理於和是悟到的,不是聽到的。

  下一步絕不是把穀妍塞進去,而是要把這件事兒辦成。

  喬琳挖苦穀妍的北京之行完全是去北京趕集,原本是為了看看耍猴的,順帶哄騙幾塊猴子手裏的水果糖。但實際情況是遇到一個石猴。韓麗在一邊幫腔說:“聽說有石女,你見的那位老板不會是石男吧?”

  鄰座有個帥哥當場就噴了,兩股鼻涕射到了酸辣粉裏,還真有點粉條的氣質。

  “唉,失敗啊!”

  “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呀?”喬琳一臉色相地盯著穀妍,“啊?”

  “不是吧!”

  “那就你這賣相,他能頂得住嗎?”

  “這麽跟你們說吧,那人絕對是純爺們,有錢有氣質,正是我夢裏尋他千百度的那位!但是,我就是什麽要求都提不出來,連我自己都納悶!”

  “你不會愛上他了吧!”

  “瞧你那點出息,我的愛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要拿下,不是要被拿下!”

  “下一步,關鍵是下一步!”

  穀妍吃完了,辣得不住哈氣,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個裹滿辣椒的字:“等!”

  穀妍列出了等待戈多,生來就剩下等死等等,安慰兩位閨蜜,人生就是等等等。兩位閨蜜均表示太過文藝,和咱們有關係嗎?穀妍想想也是,這也太文藝了,於是拿出了某個電影裏的台詞:“我這一生都在等待著,隻是不知道到底在等誰。”喬琳說,這不就是《當幸福來敲門》裏的嘛,看似現實認真,其實更加文藝娛樂,這麽等下去黃瓜菜也涼了。電影裏那個黑人帥哥,不也呱唧呱唧天天忙個不停嘛。韓麗說,喬琳你腦子短路了,這台詞是《海上鋼琴師》裏的,那個小號手說的:“世界就在你的眼前,隻需要走下踏板,一個新的世界就在幾步之後等著你。”

  爭執不下,大家開電腦問百度,這才發現,原來都不是,這句台詞是《幸福終點站》裏那位美女空姐Amelia Warren所說。

  歪打正著,契合了穀妍人生就是等等等的說法。每一部電影,每一段迷人的故事,都是一個等待的故事。等人,等歸來,等離開,等發財,等生子,等一切的一切,包括等死。

  喬琳一拍桌子,學著範偉的腔調說:“等等,有點亂,我捋捋!啊呀,穀妍你可真行,這明顯不是‘等’的問題,而是等多久的問題!”

  “等三天!”

  “拉倒吧你,你根本就拿不下這男人!”

  “咱走著瞧!”

  李該來有時候真不虧自己這個意味深長,又總能讓人忍不住樂一下的名字。穀妍剛剛誇下海口,第二天李該來就發來短信說:“長沙舉辦一個服裝業高層論壇,本來是不參加的,但因為副總生病,所以自己決定去!”

  穀妍當時還違心地回了一條,“你來管我什麽事兒?”

  李該來說:“你來北京那天,我遇到些事兒,所以沒有照顧好你,你在火車上受了不少委屈吧?”

  穀妍收到這個短信都驚了,李該來也太能揣摩事兒了,她氣呼呼地回複了一句,“我在火車上挺舒服的,受哪門子委屈呢?”

  李該來說:“我被一幫小年輕騷擾了兩天了,你要不要看看?”

  穀妍朗笑著回了一個字,“看!”

  李該來轉發了近20條短信,都是火車上那些小年輕發的。前幾條自然是在討論穀妍的手機怎麽會在李該來手裏。接下來這些小年輕分析出,穀妍要不是李該來的老婆,要不是就是小情人、小三。

  最樂的一條是:“這麽好的姑娘,你要珍惜,你至少應該承認她是你什麽人吧!”

  這些小年輕肯定是抱著某種希望,他們仍然生活在從洗浴中心救出一個小姐的懵懂時代裏。別看他們穿白襪子黑皮鞋,別看他們在手背上用煙頭燙一個桃心,其實他們仍然是文藝的,可愛的。

  喬琳和韓麗在百度上狂搜長沙有什麽高級飯店,既然李該來是個有錢人,就一定要給足李該來麵子,不求最好但求最貴。對於有錢人,看不起錢往往是對他最大的侮辱。就像窮光蛋,看不起窮是對他最大的侮辱一樣。

  穀妍則在淘寶上瘋狂的搜索衣服和包,李該來肯定會出入高級會所,不能像個學生似的跟著李該來,要像他的太太那樣成熟自信。大概是那些小年輕都逼著李該來承認點什麽,弄的穀妍也有些欲動吧,總之穀妍覺得很享受。

  喬琳說:“穀妍,你就別看衣服了,咱們宿舍已經破產了,你看上了買得起嗎?”

  穀妍這才想到,的確已經徹底破產。別說衣服了,吃飯都已經成了問題。穀妍想到這裏忽然覺得很餓,他翻了自己的櫃子,還有喬琳和韓麗的,隻翻到了一包海帶絲,這是喬琳喜歡吃的東西,直接吃,而不是作為任何食品的小菜,聽起來有些邪惡甚至變態。穀妍每次看到喬琳捏著一袋又辣又鹹的海帶絲吃得津津有味,就覺得這女人真是邪惡,如果她以後愛上什麽人,那指定會很變態。想著想著,終於沒有了食欲。

  “今天中午,就這袋鹹菜了,你們兩個分著吃,我就不吃了,準備餓一天,明天把鮑魚當涼粉吃!”

  喬琳和韓麗就罵罵咧咧地說:“你也太過了,連飯也不給我們吃了?是啊,共產主義也得先給吃飯吧?”

  穀妍說:“吃吃吃,怎麽也得先吃飯!走吧,咱們上必勝客吃一餐去!”

  三人真去必勝客吃了一餐,原因隻有一個,必勝客能刷卡消費。信用卡是個好東西,用未來供養現在。雖然過了還款期有瘋狂的利息,甚至最終會因為欠下銀行萬八千小錢鋃鐺入獄。但畢竟,當你成為廢物,除了還能出氣,為所有綠色植物貢獻二氧化碳和肥料的時候,能把未來賣掉,怎麽說也算是幸事。

  三人茶足飯飽以後,去逛商場,穀妍給自己買了一套黑色的裙子,還有成熟穩重的高跟鞋,最關鍵的是還刷了一個橙色GUCCI的包包,一萬大洋。喬琳和韓麗都嚷嚷要穀妍賞賜,GUCCI就算了,二百塊包包就能撫平我們受傷的心靈。

  穀妍說:“你們這些個女人,從來都不出門,要什麽包呢,一人給你一條牛仔褲吧!”

  喬琳和韓麗都樂瘋了。

  5、情敵的救贖

  中年男人,是玩不起的。

  當然,豁得出命,別說玩了,幹什麽都無所謂,男人就一條命三條腿,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死了一灘泥。要是有所顧忌,那通常是玩愛情,妻離子散者眾;玩事業,雞飛蛋打者多;玩青春,這他也沒有呀。所以玩著的中年男人,都僅僅能被叫作男的,而不叫男人。他們夜夜笙歌,卻孤獨落寞;心有萬念,卻萬事已休。

  最關鍵的是,老天爺偏愛折磨這些叫作“男的”的人,而總是眷顧那些叫“男人”的人,很邪門。

  這些理論都出自王星星的對頭兄弟徐斌,當王星星和郝芎千辛萬苦,找到這位山西人時,王星星被震撼了。

  山西人連續被老天爺點名,先是其母患重病,醫藥費沒湊夠,人以撒手。不惑之年的二拉三稀裏糊塗成了一個孤兒,那種無法想象的痛苦,幾乎摧毀了他。緊接著,妻子又病倒,從村裏的衛生所,到鎮上的鄉鎮衛生院,再到縣醫院市醫院,一圈下來剛檢查就花了過萬,這才確診為再生障礙性貧血,治療費用差不多也得一輛二拉三。這還不算完,十二歲的兒子與人打架,打斷了人家一根手指,對方索賠一百萬,還弄了一幫人,把二拉三的家給抄了。二拉三也被打成半殘,王星星和郝芎找到二拉三的時候,他也在住院,頭被白紗布包得嚴嚴實實,隻露了一隻眼睛,眼神迷離而無助,卻顯得又大又圓。

  兩人當然沒敢驚動二拉三,隻看了一眼就離開了。二拉三的故事,是兩人到二拉三所在村子,從村委會副主任陸業明那裏了解到的。

  陸業明是個村幹部,去年大學剛畢業,雖然是個副主任,但實際什麽權利也沒有。得知郝芎和王星星是從南方遠道而來,很是激動。雖然沒整明白兩人來這兒幹嗎,但還是慷慨的自費請兩人吃了一大碗當地刀削麵。並在酒桌上說,二拉三其實是個挺老實,挺正派的人,今年不知道怎麽搞的,聽說再外麵虧了不少錢,家裏又出了一堆事兒。

  從湖南出來,折騰了好幾天,王星星的衣服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回了縣賓館,郝芎趁王星星洗澡,就給王星星洗了衣服。大白天王星星隻好裹著浴巾,蓋著被子看電視。對於郝芎洗衣服的事兒,他隻字不提,不感激,也不拒絕。

  郝芎忍不住問:“我給你洗衣服,你也不表示一下?”

  王星星不停地換台,一言不發,憋了老半天才說:“我其實一直沒太明白,咱們來這兒幹什麽了?”

  “殺了二拉三?”郝芎一臉陰險的笑容,“我看你殺不了二拉三,反而萌生了救下這個情敵的想法吧!”

  王星星狠狠地把遙控器砸在床上,然後彈起來很高,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你恨他?”

  “他現在這副德行,我實在沒法下手!”

  “你真想殺了他?”

  “不想我來這裏幹嗎?我有病嗎?”

  “你要聽實話嗎?”

  王星星根本就沒跟著郝芎的話題走,沉默半天說:“這女人真可憐!”

  “是啊,咱們還得去找一趟陸業明,看看怎麽幫助一下這個家庭!”

  郝芎出去給王星星買了一套衣服,又從餐廳叫了兩份套餐,加了兩個青啤。回來的時候王星星正在打電話,吵得很凶,郝芎就在門外聽了幾耳朵,基本判斷是在和父親吵架。郝芎敲門後片刻,王星星掛了電話,來給郝芎開門。

  王星星試了一下郝芎買的衣服,還挺合身,他自己也挺開心似的,衝郝芎說了一聲,“謝謝你,我很喜歡!”

  郝芎都有點飄了,她拿了一個啤酒遞給王星星,用命令的口吻說:“給我打開!”

  王星星說:“你要喝酒?”

  “是啊!”

  “你就別喝了,下午咱們還要去辦事兒!”

  王星星已經啟開了啤酒,卻不給郝芎,自己一口蒙下一大截。郝芎盯著看了老半天,然後抓起王星星喝了一半那瓶,咕嚕咕嚕往下灌,王星星動手搶回來,弄了郝芎一身的啤酒泡泡,“你別喝了!”

  “為什麽不讓我喝?”

  “我不喜歡平時喝酒的女人!”

  “我平時不喝,我現在高興!”

  “那也不能喝,咱們下午還得去二拉三他們村!”

  “你剛才給誰打電話呢?”

  “我爸,他有錢,但超級摳門,隻答應給我一萬!”

  “完全靠你爸解決這事兒不現實!嗨,王星星,沒看出來你心地善良呀!”

  “啊?”

  “你可憐二拉三老婆?”

  “有點!”

  “你沒覺得二拉三可憐?”

  “當然沒有,我隻是希望他別一副已經要死的樣子,能站起來,這樣我才能和他肉搏,我有弄死他的信心!”

  “切,你以為你是鬥牛士呢?”郝芎一臉不屑,“你弄死他沒用,你要失敗才能達到目的!”

  “啊?”

  “漢民族不是什麽尚武民族,你以為也想西部片那樣,兩個牛仔決鬥,勝利者領走心愛的姑娘呢?其實恰恰相反,在漢人的地盤,兩個決鬥的好漢,往往是那個一敗塗地,做淒慘狀的失敗者贏得美女的芳心!”

  王星星一邊吃一邊盯著郝芎的眼睛,竟忽然覺得郝芎有點徐斌的特點,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神經病吧你?”

  “你才神經病呢!”

  “照你這麽說,現在二拉三成了那副德行,完勝我?”

  “對,完勝你!”

  王星星噴著鼻音,一副不屑的樣子。

  下午兩人又找到了陸業明副主任,郝芎一直躲在王星星身後,讓王星星衝鋒陷陣,王星星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郝芎,郝芎就鼓勵似的挑挑下巴。

  陸業明說:“二拉三的事兒,已經和書記說過了!書記說了,這山溝裏的村子雖然窮,可對於需要幫助的家庭,那絕不含糊;問題是二拉三本來是村裏致富的領路人,怎麽忽然就傾家蕩產,這個問題大隊還沒有追究清楚呢!”

  “這是兩回事兒,那邊治病救人要緊!可以一班人專注調查,一班人專注幫助他們!”

  陸業明笑了,“你們有所不知,我們書記這人很擰巴,他是先革命教育,後共產主義,二拉三傾家蕩產也有些傳聞,書記很生氣。你們?哦,對了,你看我都給忘記了,你們是怎麽認識二拉三的?”

  “哦,他送貨到過長沙,我們,不,確切地說是我們的同學曾搭過他的車!”郝芎搶過話來,“二拉三的問題讓書記去革命教育,他的困難咱們來解決,你看如何?”

  陸業明聽了有些激動,“我其實也是這麽想的,但就是老書記太擰巴,我怕他會不同意!你們能不能以學校的名義,也加入這次活動,如果可能的話,我們老書記肯定不能反對!再說這窮山溝的小村子,即便搞了,大概也籌集不到多少錢。二拉三妻子的治療費用,可是不低的!”

  郝芎說:“學校的名義待定,但以學生會的名義是一點問題沒有的!明天我們就打算回去了,第一時間落實這件事兒,完了咱們電話聯係!”

  這天傍晚,王星星一反往常,竟同意與郝芎出去走走。

  仲夏的北方,涼爽愜意,郝芎試著勾上王星星的胳膊,王星星雖然掙紮了一番,但仍然沒有完全掙脫,在人群裏,郝芎享受著那種醉人的感覺。王星星則躊躇滿誌,他忽然對郝芎說:“我打算找二拉三談談!”

  “你們有什麽好談的?”

  “是沒什麽好談的,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他認識一下我!”

  “為什麽呢?”

  “感覺應該是這樣,感覺!”

  “那好,咱們現在就去?”

  王星星抬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王星星和郝芎沒有在病房看到二拉三,而是在樓道碰到了他。他的眼睛依然顯得格外明顯,又圓又大,他有些疑惑地看看郝芎,看看王星星。

  “我想找你談談!”

  二拉三愣了一下,“你……你……們是從南方來……來的吧?”

  “是啊!”

  “免……免……談!”二拉三有口吃,好不容易擠出後麵那個“談”字來,斜了王星星一眼,他把一隻腳擱在拐杖上,一瘸一拐地走了。

  王星星一把揪住了他的肩膀,二拉三晃悠了一下,然後用力猛然掙脫了王星星的手。

  王星星還想揪,郝芎一巴掌打掉了王星星的手,還狠狠地瞪了一眼王星星。看著二拉三一瘸一拐地走遠了,王星星心裏真有些不是滋味。郝芎還不忘挖苦一下王星星,“你也太奶油了點,一個傷員都抓不住!別說話哈,不然就更沒底氣了!走吧!”

  王星星低著頭,跟在郝芎的身後,委屈到心髒衰竭!剛才自己明明用了很大的力,但竟沒有抓住這個柺子,想著王星星開始用力握拳。力量仿佛是從心髒湧出,憤怒的熱血帶著力量一路擴散,到了拳頭上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越想越氣,王星星狠狠在醫院走廊的牆上打了一拳,哢嚓一聲響,骨頭斷裂的聲音又從拳頭傳回心髒,王星星瞬間渾身顫抖了一下。

  二拉三是給自己的女人打飯去了,三個饅頭,一份菜,一碗湯。王星星和郝芎跟著二拉三進了病房,二拉三直接無視了他們的存在,該幹嗎依然幹嗎。看著他把吃的攤開,王星星的剛才憋了一腔的怒火不知怎麽就被泄掉了。他現在忽然開始懷疑,二拉三到底和穀妍有沒有關係?

  二拉三的女人倒顯得有些不自在,她看著王星星和郝芎已經立在床頭,再看看二拉三卻忙著給自己盛飯,一副對他們失明的樣子,她推推二拉三,“嗨,這兩位是?”

  “甭管,和咱們沒關係!吃飯!”

  二拉三的女人仍友好地衝王星星和穀妍一笑,然後真就去吃飯了。她對自己的男人,幾乎是完全的信任,對於這種明顯有詐的事兒,明晃晃地擺在這裏的事兒,也依然更相信丈夫黑白顛倒的評判。

  郝芎說:“叫您大姐吧,我們是您丈夫的朋友,過來看看您!”

  二拉三女人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個瞬間,又瞬間笑開了,“哦,你們趕緊坐吧,坐吧!”

  郝芎把一大捧鮮花放在床頭,樂嗬嗬地說:“我們就不坐了,您好好休息!過些天我們還來看您!”

  王星星一看這就要走,他之前的怒火變現出來的那個問題擋也擋不住,他拍了拍二拉三的肩膀,“出來一下,我就問一句話!”

  不知二拉三是為了回避自己女人,還是對這些忽然造訪的南方人真有話說,他跟著王星星郝芎,出了病房。

  二拉三說:“你……你們什麽……麽意思嗎?”

  郝芎說:“我們也是湊巧知道了您的情況,來看看您!”

  二拉三笑了,“你……你們覺得我是傻……傻傻子是……是吧?”

  “不是,您誤會了!”

  “那……麻煩給解釋一下,我我……這腦……腦子實在不大……大好用!”

  郝芎一副要解釋的樣子,她把二拉三請到走廊的長椅上坐下,“您坐下,其實這很不簡單,您病了,我們又認識您,我們來看看您不是很正常嘛!”

  二拉三盯著郝芎想了老半天,長長歎了一口氣,“我……我現在……真不想認識你……你你們這些人!”

  “你以為誰想認識你?”

  二拉三又輕蔑地盯了一眼王星星,“你……你你不是要問……我事事兒嗎?問問問……”

  “是!”王星星那句話堵在嗓子眼,剛才急於開口,現在又感覺似乎問不著,似乎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個笑話,基本沒有答案,有答案,答案也是在諷刺這個問題。

  “問……問吧!”

  “得!我也懶得問你!我隻想告訴你,穀妍是我的女人,如果你再糾纏,我就做了你!”王星星一副要吃下二拉三的樣子,但明顯有些吉娃娃衝藏獒狂吠的嫌疑,吃不下,那就嚇唬一下。

  二拉三絲毫沒有示弱,站起身來衝到王星星跟前,鼻尖幾乎都碰到了,從郝芎這個角度看,還真有點西部片兩個牛仔要決鬥的味道。二拉三結結巴巴,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說:“我……管……球球球你是……誰呀!”

  郝芎趕緊衝到兩人中間,“有話好好說,這是醫院!”

  郝芎的力氣很大似的,把王星星一把推了很遠。王星星連著退了幾步,然後又衝上來,仰著食指,“要不是看在你現在是個殘廢,老子早就弄死你了!你信不信?信不信……”

  郝芎攔著王星星腰,硬是把王星星拽住了。

  二拉三也很激動,他大抵想說,信你個球,但後麵那字就是吐不出來,聽上去就是:“信……信信……你……你……”

  6、試探的表演

  喬琳問穀妍:“咱們這不會又是賠本的買賣吧?”

  三人一早起來,倒了三次公交車,才到了舉辦服裝業高層論壇的會場——喜來登國際飯店。在一樓的衛生間,穀妍毫不避諱地脫掉牛仔褲,然後換上了那套高級裙子,踩上了高跟鞋,然後把60塊錢的帆布球鞋塞進近萬元的GUCCI包裏。穀妍在鏡子前補妝,顯得有些邪惡,她不輕不淡地說:“舍不得生孩子,套不住郎!郎君的郎!”

  喬琳說:“不會吧你,你要給他生孩子?”

  “比喻!”穀妍站直了身子一臉微笑,“看看,怎麽樣?”

  韓麗說:“絕對驚爆全場!幽雅,高貴,絕對有貴婦人氣質!配個淘寶店主絕對大材小用,我看能配年輕版薩科奇!”

  喬琳說:“韓麗,薩科奇還不如個鎮長有錢呢!”

  李該來見到穀妍的時候,和穀妍目光相接,穀妍明顯感覺到了李該來的壓力,這是穀妍想要的,她很得意。但是李該來並沒有表示什麽,對於穀妍高調的打扮,沒做任何評價。論壇先要召開一個大型會議,都是些官路子,真正的交流在會議之後的晚宴上。晚宴也搞成了西方式的派對,大家捧著高檔的香檳,在會場裏走來走去,弄得那些土老帽商人很是不爽,他們心底肯定在罵,上兩兒鮑魚,開個皇家禮炮,弄三個美女當酒杯,嘴對嘴多你媽爽啊。連喬琳和韓麗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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