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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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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黑水路不遠的大世界歌舞廳,夜夜是燈火輝煌,笙歌載舞,一片人間天堂。

  陶璐娜是這裏的一名歌手,隻要她一開嗓,那口哨聲、鼓掌聲,立刻聲動大世界。

  她是個容貌相對平庸的女孩,在眾多美麗的歌手中她並不顯眼。可她穿著大膽,歌聲響亮,這使她贏得了不少的追捧者。因此,她在這裏始終有她的一席之地。作為一個歌手是否成功,關鍵還是看她的追捧者有多少。沒有人捧場,再好的歌聲也是一文不值。

  陶璐娜有人捧場,不但有人頻繁地點她的歌,而且總有無盡的鮮花。一次次的鮮花激動了她少女的心,她引吭高歌之餘,也想知道,鮮花來自何處?在這眾多的鮮花中,每晚總有一個花籃,而花籃的價值是888元。陶璐娜不能無動於衷,她在高歌之後走下台來,尋找給她獻花籃的人。

  那人氣度不凡,坐在暗幽幽的燈火中,眼睛閃著水晶般的光澤。刀條臉上一綹小黑胡襯著雪白的襯衣,透著男人的威嚴。一左一右,兩個黑塔般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後,這無形中展示著他的身價。

  看到陶璐娜姍姍走來,劉寶心中暗暗得意,誰能抗得了糖衣炮彈的轟擊?金錢的魅力無所不在!看這小女子不來了嗎?

  但這隻是他的心理活動,他的表情仍是平靜如水。麵對走來的陶璐娜,他是那樣的有禮貌、有教養,他站起讓座:“你的歌簡直讓我陶醉其中,這是最好的享受。”

  幽默的讚譽,使小女子傾城一笑。

  陶璐娜袒胸露肩,落地長裙隻延伸到她美麗誘人的胸部。重妝之下,臉兒如花兒一般多彩。啟齒一笑,像燈火下一道彩虹。劉寶適時站起:“陶小姐,賞光跳支舞可以嗎?”

  豈止可以,陶璐娜走下舞台的目的就是答謝她的客人,這是她的衣食父母。跳支舞自當從命!可她沒想到,劉寶的舞跳得那麽好,他一隻手輕輕搭住她的小手,另一隻腕靠住她的柳腰。一扯一拽之間,正是音樂的節奏。

  觀察一下歌手的表情,她是嫣然一笑,這使得劉寶信心倍增。他附耳說道:“陶小姐能不能賞光,吃頓宵夜。”

  璐娜矜持地點點頭。

  一切都是順理成章,陶璐娜知道了劉寶是水晶宮的老板,他擁有近千萬的資產,而且是個單身男人。這是上帝的恩賜,她怎麽能不珍惜?星期天,劉寶帶上花朵般的陶璐娜,載上一車的禮物直奔萬有財的家。

  春江市公安局治安處萬處長是陶璐娜的親姨父,陶璐娜母親姐妹兩人,父親早逝。萬有財憑著他的社會地位,在這兩個家庭中都有嚴父般的位置。麵對陶璐娜的終身大事,她的母親讓她必須聽一聽她姨父的意見。

  劉寶沒有帶他的保鏢,他認為這種耀武揚威的做法,隻能引起萬有財的反感,容易弄巧成拙。他不但沒有帶保鏢,他那片心愛的小胡子今天都刮掉了。這使他麵貌煥然一新,年輕了不少。劉寶有過妻子,那是糟糠之妻,發財之後他早就將她打發了。現在33歲的他,倒是更顯得成熟和穩健。

  陶璐娜是那種容貌不是太出眾的女子,可她的身材是一流的,走起路來有無盡的風采。也許,她不應該去當什麽歌星,她應該去當模特。今天,她沒施脂粉,陽光下稍顯憔悴。這可能是夜生活過多的原因,也可能是歲月無情。總之,年齡對於女人來講是可怕的。三十將至,青春豈能無限?不過,今天劉寶在側,讓陶璐娜另有一番榮光。

  他們將車停在萬有財的樓下,萬有財住在二樓,他們上樓見過二老後,劉寶苦力般親自下樓扛上一箱箱的禮品。

  萬夫人喜笑顏開,給新進門的外甥女婿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萬有財身為治安處長,當然知道水晶宮。他對劉寶不是太滿意,他總認為這些奸詐的商人不太可靠。劉寶進門,他靠在沙發上點了點頭。拿著一支煙噴雲吐霧,眼睛注視著電視沒離開銀屏。

  等劉寶像開商店似的,將那一箱箱禮物擺滿他的客廳,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慌亂中碰翻了一個茶杯:“這,這是幹什麽?自家人這麽客氣!”

  劉寶會說話:“姨父,這都是小娜孝敬您的!”

  “來、來,坐、坐!”萬有財拽著劉寶的手,讓他坐在他的對麵,璐娜順勢靠在他的身側。陶璐娜家是孤兒寡母,這麽些年萬有財也沒少照顧,兩個家像一個家一樣。他也非常疼他的這個外甥女,陶璐娜的學費都是萬有財一力承擔的。今天,已到剩女年齡的小娜找了個富家翁自然是很好的歸宿。

  而且,劉寶表現得舉止得當,謙虛語遜有加。對他和老伴是畢恭畢敬,萬有財對這不算年輕的年輕人產生了些許好感。當然,現在這些對於就要成為新郎的劉寶來講,都是屬於過去的回憶。他現在無論是在陶璐娜麵前,還是在萬處和他的夫人麵前,都取得了預想的穩定地位。

  劉寶從紀彬處暗中進得搖頭丸、麻古,讓胡成龍他們暗地裏銷給來尋夢的客人。他的三樓和四樓包房也不時客滿,幾個俄羅斯小姐也忙得不亦樂乎。金錢如流水一樣流進了劉寶的口袋。

  可是市場就是這麽大的份額,他吃得這麽飽,必然就有餓得慌的。隨著水晶宮營業額的攀升,新世紀的營業額卻直線下降。

  智得昌不得不再找紀彬來商量,他們必須找一條路來擺脫困境。這麽大的買賣,掙得起可賠不起。因為它的成本和費用是固定的,營業額下降,它們就凸現出來,成為虧損的根源。

  “大哥,我們也降價不行嗎?”紀彬說。

  其實這個問題智得昌不是沒想過,除了惡性循環之外,他的新世紀不同於水晶宮。一是它投產不久,很多成本還沒有收回。二是他的設備和裝潢都比水晶宮高昂的多,他降不起。

  “我看還是將咱們的二期工程抓緊上馬,開發新的項目,招攬新的顧客,擴大我們的營業範圍!”也參加了他們的討論的夏露說。

  這一條有點兒道理,智得昌也正抓緊籌備。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再快,工程結束也得上秋。但這不失為一條辦法,按原來的打算,這是一個遊泳館和保齡球館。它的建成將使新世紀成為一個綜合的娛樂服務中心,全方位的提高娛樂服務的檔次。

  況且,現在是清明已過,所有的工程幾乎都相繼上馬。智得昌早已運作這件事,隻不過仍沒有著落。他告訴夏露:“你到電視台找一下南宮燕,讓她給我們打一下廣告,新世紀二期工程招標。”

  關於這件事,智得昌運作了一段。有幾個工程隊也與智得昌的聯絡過,但最後都沒有結果。智得昌也想用最小的利益換取最大的效益,因此,他想再打一個廣告。競爭越激烈,自然對他越有利。這是智得昌精明的商人算盤。

  夏露問他:“現在就去嗎?”

  “現在就去。”智得昌很果決。

  “那智總還是打個電話吧!”

  “不用,該花多少錢我們拿多少錢。你找她,叫她幫忙說句話,多少優惠一些。”

  夏露也是知道智得昌的本意,因此,她才特意這麽說。精明的夏露也不想在集團的事情上,個人去承擔那麽多的人情。

  “那我去了。”夏露和智得昌打過招呼,找南宮燕去了。

  “杜老板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智得昌問紀彬。到現在為止,杜方宇的所有毒品還沒有一件投入到新世紀。這是智得昌謹慎所致,他讓紀彬通過趙立有和劉寶做一下試驗,也算投石問路。一方麵看一下管理單位的反應,另一方麵他也要看一下市場效果。

  “葛飛最近就要來,我們手中的現貨也不多了。”紀彬回答。

  “在咱們新世紀投一點兒怎麽樣?”智得昌盯著紀彬說。

  “我看行,先在夜店投點兒搖頭丸。慢慢地看看行情再上唄!”事涉自己,紀彬也不是不顧前後。

  “好好地設計一下,你一定要閃開自己。我可以失去這座大廈,但我不能失去你這個兄弟。”智得昌說得很動聽。

  “通過來福讓李冰、韓濤他們去做,多分他們點兒利。有了風險,我們再出頭幫他們擺平唄!”紀彬眼睛裏平靜若水,多大的事好像都不難做。

  2

  肖亮給智得昌領來一個人。那人五十開外,細眉長眼,麵白無須。他穿著很普通,一口當地口音。智得昌好像在哪見過,猶豫片刻,在肖亮的介紹下伸出手來:“節大哥!”經肖亮的提醒他猛然想到,這人外號“節百萬”。他是春江市有名的包工頭,原來是一名生產隊長。改革開放之後,他就包工建築。二十年來,他的財富早已超過百萬,隻不過人們習慣仍叫他“節百萬”。

  他的大名叫節得鬆,也是春江的一位名人。他幹過的工程在春江比比皆是,舉目可見。但這人不事張揚,謙虛、樸實待人,永遠是一派農民作風,給人踏實、可靠的感覺。智得昌知道他,也見過他。但因從事的事業不同,沒打過什麽交道。今天,肖主任領他來,智得昌馬上悟到是為何而來。但他仍是明知故問:“肖主任將節大哥這位貴客領來,有何貴幹?”

  肖亮微微一笑:“節大哥看上了你的工程。”肖亮坐在動遷辦主任這個位置上也有些年頭了,這個位置官不大,好處不少。各路搞工程的人馬,和他都有一二三四的交往。他憑這些交往,腰包自然有些鼓,而他的肚皮也有些鼓。

  節得鬆也笑了:“今年沒飯吃了,想端端智總的飯碗。”

  “肖主任來了,那還有啥說的。”智得昌說道。原來,他們剩下的這些工程真是不好安排。一是有人借閔老大的前車之鑒,無人敢問津。二是天寒地凍,沒有哪個工程隊還在作業。現在,春暖花開,幹活的人多了,一切又變了個個兒。僅電視台將他們的廣告打出的當天,智得昌就接到十多個問詢電話。原來,他想提高每平方米的工程造價,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求工的有的是,他智得昌倒要殺一殺價了。

  節得鬆倒是個不太計較的主,幾輪談下來,就按智得昌的想法簽了合同。於是,新世紀的二期工程就在清明節過後不久,在一陣鞭炮炸響的煙塵中開工建設了。

  智得昌鬆了一口氣,又一項大事算有了眉目。

  但他一個人手大捂不過天,工程建設的事他交給了紀彬。紀彬成了工程總監,他每天都要開著他的豐田在工地上轉上一圈,然後就不見了。具體事宜他交給了來福,他任命來福為工程副總監,並叫他和節得鬆接上頭。從此,工地上經常看到來福在頤指氣使,他成了鴻業的甲方代表。

  紀彬的另外幾個小弟也都派上了任務,肖亮又給了他幾項拆遷的工程。紀彬讓上官雷帶著他們指揮拆遷,自己開著豐田車主要任務是巡視。

  自從上次在水晶宮嚐過俄羅斯女郎後,他就經常忙中偷閑到水晶宮去轉上一圈。

  這幾個俄羅斯女郎是劉寶的搖錢樹,他第一次讓給紀彬是以此堵住他的嘴,不想讓他再提漲價的事。常了,劉寶是不可能無償出讓的。紀彬當然知道這道上的規矩,他也不想劉寶付這筆費用。可劉寶的這幾個俄羅斯女郎,他認為是奇貨可居,每小時帶包房的價格不菲。紀彬來了總是打折,而且時間不計。這本來也沒什麽,可要是客人多,就影響劉寶的生意。劉寶不說話,陶璐娜的臉色卻不好看。

  一次劉寶不在,紀彬偶爾踏進了水晶宮。那天水晶宮生意又是爆滿,陶璐娜一介歌女出身,哪知道彬哥是哪路人馬?她不禁對紀彬視而不見,態度也格外冷淡。這在別人可也算不得什麽,紀彬可受不了。在春江別說是小小的水晶宮,哪一個玩偏門的老板對紀彬不是一口一個彬哥的稱呼。這是因為他們的生意本來就不屬正道,對於紀彬這樣的人物不能不恭敬有加。今天,陶璐娜對他的不理不睬,紀彬覺得簡直是對他的侮辱。他臉色陰冷,真想將劉寶辦公室的那麵玻璃給他砸碎。但左思右想中,他紀彬畢竟不是一般的混混,且他的小弟一個都不在。他返身一腳踢開劉寶辦公室的實木門,揚長而去。

  陶璐娜雖然不知道誰是彬哥,可她在大世界歌舞廳也接觸過三教九流。紀彬那瞬間凝下的臉色叫她不寒而栗,那一腳踢門的聲響讓她心跳不止。紀彬平常到水晶宮,態度總很謙和,今天一怒之下,眼角射出的寒光讓璐娜的每一個汗毛孔都張開,她產生的恐懼是從心裏升起的。她從直覺上感受到了這個人物的可怕,怪不得平常劉寶對他那麽客氣,陶璐娜有些後悔。

  後悔是後悔,劉寶回來她卻沒有說。而紀彬從此以後,再也沒上水晶宮的門。時間一長,陶璐娜也就忘了這件事。

  紀彬不上水晶宮,劉寶卻不能忘了他,因為他的水晶宮離不了紀彬的貨。很多老顧客用上他的藥後,水晶宮就成了他們的聖地,三五天必跑一趟。這就讓水晶宮形成了它固定的顧客群,這些鎖住的顧客就成了水晶宮穩定的財源。

  “彬哥!怎麽看不著你了?”劉寶給紀彬打電話。

  “工程太緊,你有什麽事?”紀彬沒動聲色。

  “彬哥,我的貨沒了,還得上你那兒拿點。”

  “這事你找來福就行了,不用找我。”紀彬好像挺忙的樣子,按下了電話。

  劉寶隻能去找來福,他開著他的車在工地上找來了來福。來福戴著一頂紅色的安全帽,正在塔吊的下麵仰頭看著天空。他的旁邊就是節得鬆,他也戴著一頂紅色的安全帽,背著手看著藍色的天空。那上麵有塔吊懸起的混凝土和在高空操作的工人。

  看來福正忙,劉寶打發胡成龍在材料堆裏走過去,碰了一下來福的後背:“王哥!我們家老板找你。”來福作為紀彬的首席大弟子,並沒把劉寶放在眼裏。看胡成龍來找,他並不太重視。胡成龍看來福的態度,腦瓜一轉,說道:“我們家老板想找你聚一聚,有事商量。”

  “下班吧!”來福算答應了,轉身繼續忙他的事。

  劉寶全看在眼裏,無奈他隻好拉著胡成龍調頭離開。劉寶也不是絕沒有脾氣,何況他已今非昔比,腰中的錢袋早已頂硬他的腰杆。他自己都認為,在春江他完全可以躋身一流人物的行列。

  劉寶相信,來福永遠是個小角色,他隻能是紀彬的一隻狗。盡管他是一隻能戰慣戰的狗,但是狗就永遠沒有王氣,他也成不了王。一旦他的主人倒台,那他就會失魂落魄。到那時,他就是到他這兒想混個胡成龍的角色也沒有。

  劉寶相信會有那一天!他年輕,他比智得昌和紀彬都年輕,這就是財富。擁有時間就會擁有一切!他相信,人生就是一場馬拉鬆。劉寶稍微想了想,一踩油門,箭一樣地離開了紅霞路,急速駛向了明月山莊。

  趙立有此刻在山坡的一個涼亭裏,今天穿著一套白色的立領便裝,遠遠看去真能讓人感到他身上散出的一股仙氣。

  劉寶按下車窗,向他揚起一隻手。

  3

  看到遠處駛近的豐田,趙立有就知道是劉寶。他們早就相熟,並且是很好的朋友。劉寶創業之初,是個魚販子。但他倒賣的是觀賞魚,而且以熱帶魚為主,要不然人們管他叫“七彩魚”。那時,趙立有有三台卡車搞長途運輸,最遠的要跑廣州、深圳。劉寶用他的車上貨,兩人混得很熟。

  看到劉寶將車停穩,趙立有捏著兩隻“嘩嘩”作響的鐵球走下山來。他一步三搖,長發被山風卷起,衣角飄動,一隻手又靠在背後。他這形象看得劉寶哈哈大笑:“趙哥,你應該借這山勢建它一座廟宇,你來當住持。”

  “那有什麽不好?”趙立有說道,這真是他的一種心情。頭幾天,他被智得昌難為得真有上吊的心,那時,恐怕求一住持也難得。

  趙立有在商場上打拚也是幾起幾落,敗的時候也是挺慘。十幾年的打拚,成就了他今天的事業,劉寶的玩笑真觸動了他的心思,他雖然才四十出頭,有時卻也感筋疲力盡。付出這麽多的精力和代價都是為了什麽?真要是過不去那道坎,兩眼一閉,縱有百萬又有何用?

  劉寶帶著胡成龍和邊延軍在趙立有的雕花木刻椅上剛落座,那壺茶就沏了上來。趙立有說:“嚐一嚐我的龍井,在你那水晶宮不是咖啡就是橙汁,你都要全盤洋化了。”

  “沒辦法,兄弟就那麽個去處,喝茶有點兒不對味。”劉寶說的也有他的道理。劉寶可不信佛,他覺得紅塵滾滾才是幸福之源。沒有金錢、沒有美女、沒有燈紅酒綠,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意思?人活著就要轟轟烈烈。

  當然這些話隻能爛在他的心裏。他隻能說道:“趙哥,這次來,兄弟還有一事相求!”

  “說吧!隻要哥哥能辦到的。”

  “我那生意還可以,想用點兒貨,從你這拿點兒。”劉寶直言不諱,因為這在他們之間都是公開的秘密。

  “這事還用我,找找紀老大不就完了嘛!”趙立有背後管紀彬叫老大。

  “他太忙,另外還咱哥倆近啊!”

  “用多少?”

  “盡可能吧!能勻多少勻多少,我有時再還你也行,給你現金也行。”

  趙立有答應了劉寶,可他沒有多少存貨。劉寶還是感到犯愁,他可以受製於紀彬,他怎麽能受製於來福之流?可紀彬明顯是對他有想法。劉寶認為,這想法還是他水晶宮門票的事,他哪裏知道陶璐娜和他的過節?

  劉寶想想這些事,他和趙立有說:“這樣吧,趙哥!我也實話和你說,我和彬哥那兒有點兒誤會。暫時不想從他那兒拿貨,你多進點兒,我從你這拿貨,我給你加價。”

  聽劉寶如此說,趙立有沉默半晌。他對紀彬也有想法,上次他轄兵而來,什麽意思?趙立有豈能不知?那個時刻,什麽交情都一文不值。現在,還是利益使他們繼續合作。那麽,劉寶的提議既有交情還有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好吧!就這麽辦。”趙立有當場敲定了這件事。

  劉寶這次不但拿到了現貨,而且解決了將來的進貨渠道,心中很高興。他和趙立有說:“趙哥,那我們就回去了。改日再來打擾!”

  “那就不送了,有事打電話就是。”

  劉寶裝上從趙立有這勻來的搖頭丸,駛出了明月山莊。

  山莊有一條專用的柏油路,這條柏油路和主路自然相接。沒想到,劉寶剛到這相接處就遙遙地看到了從春江方向駛來的一輛豐田大吉普,正是紀彬的車。劉寶自然減速靠邊停下,同時他按下了車窗。他探頭之際,發現對麵正是紀彬親自開車。可劉寶萬萬沒想到的是,紀彬停也沒停,仿佛沒有看到劉寶。他兩眼平視,吉普車呼嘯一聲從他身邊飛過。

  劉寶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難道他知道今天他到趙立有處借貨的事?隨後他一搖頭:不能!這才多一會兒,他紀彬也不是神仙。

  這件事擱在別人身上可能算不得什麽,可放在劉寶和紀彬身上就不一樣了。紀彬不可能看不到劉寶,他是故意的。劉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怒氣,從他和紀彬多年的交往來看,他從不欠紀彬的。肖亮是劉寶的舅舅,從肖亮那邊給紀彬關照不說。劉寶是過年有過年的意思,過節有過節的意思。水晶宮隻要有好的東西,不管是海鮮還是女人,紀彬他都第一個品嚐。就是門票的事,劉寶沒有答應紀彬,那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劉寶哪知道這裏還有陶璐娜的因素?於是,他隔著車窗惡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向春江開去。

  紀彬確實看到了劉寶,他的確是故意的。他就要給他一個難看,就要給他一個警告,這不僅僅是因為陶璐娜。劉寶今非昔比了,雖然,他對他紀彬來講還很客氣,但他的言談、他的舉止,甚至他的穿戴和他身後的保鏢,以及他蒸蒸日上的水晶宮都在向紀彬發出一個強烈的信息,劉寶是春江正在興起的又一代富翁。

  紀彬不希望看到這些,他認為這是對他和對鴻業的一個挑戰。他不喜歡這挑戰,他不喜歡有人動搖他和鴻業在春江的位置。

  車進山莊,紀彬看到趙立有的第一句話就是:“劉寶來幹什麽?”

  紀彬的語氣使趙立有一愣,看來他們二人的關係真有點兒問題。可趙立有腦瓜一轉,輕描淡寫地說:“想借幾個小姐。”

  紀彬重重地在鼻子裏“哼”了兩聲,再也沒說什麽。

  他到山莊來,是想在這裏招待葛飛。葛飛又一次來到了春江,紀彬知道他喜歡釣魚,拉他到這裏來就是為了釣魚。看看時間還早,二人來到湖邊。

  趙立有的山莊叫明月山莊,它的名字就是根據這個湖而來,因為這個湖就叫明月湖。它像一個半圓的月亮,圍成一個半島,山莊就建在這個半島上。

  此刻的明月湖泛著藍色的湖水,在山風的吹拂下輕輕地拍打著湖岸。水麵上不時有幾隻水鳥掠過,驚起一陣漣漪。雖然時近暮春,但湖水仍是涼可徹骨。葛飛是昨天晚間到的,紀彬知道他不喜熱鬧,因此,他也沒安排其他的節目。叫他吃飽睡足後,就領他到這明月湖垂釣來了。

  紀彬的漁具都是高級的,葛飛使起來也全都得心應手。兩人一人一個馬夾坐在岸邊,眼睛投向了湖水中那輕輕飄動的浮子。

  葛飛這次來,仍然是帶貨來的。不過他沒開車,就是背著個旅行袋大搖大擺乘火車來的。當然旅行袋裏做了巧妙的偽裝,紀彬不能不從心裏佩服他的膽量。

  葛飛坐在紀彬左邊,給紀彬一個側影。他戴著一個深藍色的旅行帽,那長長的帽簷罩著他黝黑的臉。紀彬認為那臉上永遠是沒有表情,而且每次見到葛飛他都要重新仔細地看他,否則,他總感到記不清他的眉眼。他的五官是那樣普通,那樣沒有特征。紀彬將魚鉤甩進水裏,可能由於水涼,魚兒好長時間沒咬鉤,他也好長時間沒說話。突然,他長歎一口氣,然後說道:“兄弟,我想除掉一個人!”

  葛飛頭也沒回,甚至眼珠都沒動,隻用低沉的嗓音問道:“誰?”

  “就是咱們看到的,剛才開車停下的那人的女人!”

  “那人是什麽人?”

  “水晶宮老板劉寶,他的女人叫陶璐娜,現在是水晶宮的帶班經理。”

  “能帶我去嗎?”

  “我安排!”

  “彬哥放心,一切我來辦!”

  說完這些話,紀彬注意到,葛飛的脖子都沒動一下。

  紀彬對陶璐娜真是恨之入骨,他出道以來,不管到春江的任何地方都對他是恭敬有加。就是開出租的,賣小吃的,他偶爾一坐,哪有向他彬哥要錢的道理。陶璐娜的態度,使紀彬感到是一場奇恥大辱。況且,他也應該給劉寶一個小小的教訓。他要讓劉寶知道,在春江還輪不到他!

  突然,他的浮子一動,染成紅色的羽毛沉入了水中。杆上的漁線一緊,上麵的魚鈴響了起來。魚兒咬鉤了,而且憑紀彬的經驗,這是一條大魚。他沒著急,他搖著手輪,搖緊、放鬆,再緊、再放鬆。他站起來憑手中這精美的漁具傳遞著他的力量,消耗著水中那條魚的力量。在這種比拚中,紀彬總有勝算的。耗了不久,他能感到那條魚慢慢地停止了掙紮。他沿著岸走,順著水勢走,緩緩地將那條魚兒釣出了水麵。

  果然,這是一條紅色的金鯉。這魚在明月湖裏並不多見,他興奮地向葛飛說:“兄弟,這條魚在祝你旗開得勝。”

  說完,他又拽出手機打給來福,讓他帶著他的小弟立即到山莊來。他要讓他的弟兄們共同品嚐這難得一釣的金鯉。

  4

  紅霞路和黑水路相去並不太遠,站在新世紀智總辦公室的落地長窗那裏,可以看到水晶宮圓圓的歐式屋頂。那屋頂是綠色的,而且,像豎著個天線似的聳起個旗杆。

  智得昌是越看越煩,一個小小的劉寶將事業搞得那麽紅火。他已經將門票降到28元了,可顧客還是不多,遠遜於開業初期的興盛。

  紀彬推門而進,他陰沉著臉什麽也沒說,抓起智得昌放在寫字台上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他看著智得昌說:“大哥,我決定教訓一下劉寶!”

  站在落地窗前的智得昌轉身走回,坐在他的高靠背轉椅上,點著煙後重重吸了一口問道:“準備怎麽做?”

  紀彬也自顧自點著了一支煙說:“我想了,劉寶畢竟是肖主任的外甥。多年來,虧得他的照應,事情不能做絕了。他新找這個媳婦挺可惡,就拿她下手,敲山震虎!”

  “他這個媳婦幹什麽?”

  “給他做前台經理,掌管營業。”

  “行!這不但對他本人的精神是個打擊,給他的經營也會造成影響。但做事要幹脆利索,不要拖泥帶水。具體事一定要想好了再做,這叫謀定而後動。”隨後,他又囑托道:“所有的費用,你到財務領取就是。”

  不用智得昌的囑咐,紀彬不是魯莽之人。他給上官雷拿了錢,告訴他:“你領葛飛到水晶宮瀟灑瀟灑,要玩好。玩不好,我就拿你是問。”

  所有的人都知道葛飛是紀彬尊貴的客人,上官雷豈能怠慢?

  他們是當晚七點鍾的水晶宮,上官雷在二樓餐廳找了個位置。

  陶璐娜雲髻高挽,穿著一套黑色的無領西服,婀娜的身材使她鶴立雞群般醒目。另外,她站的位置不同,她站在吧台的前麵不時地對服務生和小姐們指手畫腳。這就使人一眼就看出她在這所餐廳裏的地位不同凡響。

  陶璐娜就喜歡這樣,她是水晶宮的老板娘。她就要體現老板娘的存在,這存在能使她心裏感到充實。可她哪知道,一雙陰冷如蛇的目光在暗暗地盯著她,在冷冷地觀察她。

  上官雷不善言談,這和葛飛弄了個正好。二人默默地喝著啤酒,靜靜地觀察著這富麗堂皇的氛圍。葛飛還是戴著他的旅行帽,長長的帽簷使任何人都看不著他的表情。然而,他也沒有表情。

  這個時刻,客人還在陸陸續續地往上湧。不久,進來一夥客人,其中一位小姐大概認識上官雷。上官雷起身和他打招呼:“嫂子來了!”

  那女人妖媚地一笑:“雷子在這,我一會過來和你喝酒。”

  那女人打扮得挺紮眼,到哪兒都會挺出眾。她染著一頭金發,一伸手是銀色的指甲。她就是林麗麗,而她身邊的小個子男人就是劉暢。後邊的是今天的東道主趙立有和錢守信。他們在台階上要了個大桌,劉寶和胡成龍、邊延軍也坐在那個桌上。

  那個桌還沒上菜,林麗麗便走過來。她坐在上官雷一側,讓上官雷給她倒了一杯啤酒,她開口對著葛飛問道:“這位是?”

  “我的朋友葛飛!”上官雷又介紹說,“他是廣州的,這是林姐!”

  “沒見過。”林麗麗主動伸出手來。

  無奈,葛飛隻好站起來,和林麗麗搭了搭手。他什麽也沒說,一副漠然的樣子。林麗麗有些掃興,在她的心目中,所有的男人都應該對她微笑,偏這個葛飛不會笑。可她既然過來了,她就舉起了杯說:“雷子,我和你的朋友喝一杯。”上官雷和她碰了,葛飛一舉算碰了,他們一飲而盡。

  一杯喝下,林麗麗就沒了興致。她轉身告辭,葛飛動也沒動。

  上麵趙立有做東的一桌也是酒過三巡,他是為了答謝錢守信和劉暢而特意安排的。這時,劉寶喝得興起,他喊道:“璐娜!”

  聽到劉寶喊她,她姍姍走過來。劉寶說:“璐娜,賞個臉給錢大哥和劉大哥來一曲。”

  他又轉身向所有的客人介紹:“這是我愛人小陶,陶璐娜!”

  錢守信和劉暢站起和她握手,並帶頭鼓掌。這一來陶璐娜也不便推辭,她又本來就是歌手。她向樂隊示意了一下,拿起了麥克風。

  歌聲中林麗麗向上官雷走來:“雷子,跳舞!”

  林麗麗在跟紀彬生活的日子裏和這些小兄弟處得都不錯,她雖然打扮俗氣,但家務是做得很好的。上官雷他們沒少吃她做的飯,而且,她做飯炒菜都是一流的。現在的柳心如,隻會哄著紀彬開心,家務活什麽也不會。因此,幾個小弟還是有點兒懷念林麗麗,隻要見麵,他們還是背地裏喊林麗麗為嫂子。

  但上官雷很懂禮貌,他回頭和葛飛說:“飛哥,你來吧?”

  葛飛搖手,上官雷隻得和林麗麗和著陶璐娜的歌聲在地板上開始旋轉。

  一曲終了,陶璐娜被留在了桌上。而上官雷摸摸他的口袋,鈔票還有不少。他說:“飛哥,我們別老喝酒,我領你到下麵浴池享受享受。”

  兩個人扔下沒喝完的酒,結了賬,又到了一樓。

  葛飛發現,水晶宮的浴池比新世紀確實差了不少,裝修也差一個檔次,但人卻不少。

  洗完蒸完,兩個人舒舒服服穿衣走出了霓虹燈還在閃爍的水晶宮。

  上官雷看了一下表,已經是子夜零點!馬路上已經是空空蕩蕩,行人無幾。水晶宮的二樓餐廳也在關門打烊,正巧,陶璐娜從樓上走下。她好像喝多了點,身體不太穩。劉寶喊胡成龍:“你去,把璐娜送回去!”

  胡成龍接過劉寶遞過的鑰匙。璐娜雖然和劉寶訂了親事,但由於還沒舉行婚禮,她的母親不讓她留宿水晶宮。所以,每天晚上她都必須回家去住。

  葛飛和上官雷說:“你走吧!我看中了上麵的那個妞,我待會兒走。”

  上官雷覺得奇怪,但他不能反對,紀彬叫他來的意思就是陪好葛飛,一切讓他滿意。上官雷不敢反對,他從衣兜裏拿出沒花完的錢遞給葛飛:“飛哥、拿著!”

  葛飛臉色一沉:“用不著,你把車留給我就行了。”

  他們是開著一輛普通型轎車,上官雷看到他不要錢,嘴上不說,心中高興。推脫中他借勢將錢又揣進自己的衣袋裏,將車鑰匙交給他的同時,向葛飛揚手再見,口中說:“飛哥,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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