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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遠方來客

  1

  杜方宇乘坐的波音737在夕陽落山的時刻,降在春江機場。憑智得昌在春江的影響,他的寶馬750一直開到了機翼的下方,在舷梯處等待遠方的客人。

  也許是江南的山清水秀,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緣故。杜方宇長得細皮嫩肉,他發黑如墨,齒白如玉,這就使他顯得非常年輕。58歲的人,看起來也就40多點兒。一開艙門,他第一個出現在門口向智得昌揚起了手臂。

  說起智得昌和杜方宇的友情,還是多年以前的事情。那是智得昌出道不久,他到普陽去倒賣一批假藥。普陽城市不大,卻有全國頗具規模的藥品批發市場。這裏真假藥品齊全,應有盡有。智得昌將其裝車直發北方,可惜,一車假藥剛上廣汕高速,就被當地公安全部扣押,他本人也被公安拘留。

  時令雖值深秋,可對北方來的智得昌來講這裏仍是炎熱如火。拘留所裏那有空調,隻有一個搖著腦袋的破電扇,嗡嗡直響,扇出來的全是熱風。沒有人認得他,從老犯到管教,一色的汕頭話、潮州話。當他的麵罵他,他也不懂。一天簡直是二十年哪!

  等拘留期滿,他被管教趕出牢門,他已精疲力竭,身無分文。他去找原來的客戶,原來的客戶已蹤影全無。這時,他才覺得心裏的懷疑成了事實:他被自己的客戶耍了!

  這可怎麽辦?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紀彬曾向他說過一個朋友。這朋友就是杜方宇,他向紀彬要了電話。杜方宇在電話裏講的是生硬的普通話,但這仍使落難的智得昌有遇到知音的感覺。他提了春江,提了紀彬,杜方宇非常爽快,他在電話中說:“不要動,不要動,我十分鍾就到。”

  果然,十分鍾不到,杜方宇來到智得昌的跟前。智得昌守在公用電話前沒敢動,因為老板還等著他的電話費。

  杜方宇請智得昌上了他的三菱大吉普,直奔華星賓館。在華星賓館裏,杜方宇為他這素不相識的朋友接風洗塵。杜方宇像北方人一樣的豪氣和爽快,他告訴智得昌:“我們是不喝酒的,你要喝隨便。這菜是要吃了再上的,你使勁吃。”他頻頻給智得昌讓菜讓酒,而且,智得昌記得,那是一色的海鮮。

  宴罷,杜方宇請智得昌進了桑拿。洗浴過後,杜方宇給他開了包房,又給他叫了兩個小姐。兩個年輕貌美的小姐,陪他渡過了銷魂蝕骨的時刻。而這所有的費用,全由第一次見麵的杜方宇報銷。

  智得昌不能不感激,他深深領會到了什麽叫“雪中送炭”。人在困難時,在這兩眼一抹黑的他鄉,他真正領會了友情的珍貴。

  特別是他在杜方宇的盛情之下住了三天後,杜方宇來到了賓館。他坐在他的對麵,談了好久。用一杯小小的茶盅,放上滿滿的茶葉,濃濃的一杯杯地品。杜方宇用生硬的普通話和他說:“你是紀老板的朋友,我也是紀老板的朋友,我們是朋友的朋友,也就是朋友。你到這邊來有了難處,找到我,我要幫你,這是沒問題的。我知道,你在那邊有很大的事業。你的女人,你的公司還需要你,還等著你。我就不留你了,這裏是你返程的機票和一萬元錢,你路上用。”

  智得昌正要推辭,他又說:“不要推辭了!你回去,有,就給我寄來。沒有,慢慢地來。實在沒有就算了!毛毛雨、毛毛雨。”

  第二天,杜方宇用他的三菱大吉普將智得昌親自送到汕頭機場。臨上飛機時,智得昌看著舷梯下的杜方宇,鼻窩一酸,差點兒流下淚來。萍水相逢,還要何求?

  後來,當智得昌創建的鴻業舉行開業大典時,杜方宇用飛機給他運來一對景德鎮的大花瓶。上麵早就燒好了八個大字:宏圖大誌、千秋偉業。

  因此,杜方宇的到來是智得昌一等一的大事。他親自帶著夏露來到機場,同時,來到機場的還有紀彬、林麗麗和他的四個跟班。紀彬的四個跟班沒有開車,也沒有坐車,而是開著四台本田750.這個款式的摩托又叫本田大太子,它功率強勁,通體雪亮,威風凜凜。

  走下飛機的杜方宇和智得昌、紀彬依次握手擁抱,十分的親熱。然後,他們又將各自的隨員介紹給對方。

  這次杜方宇帶來了一名保鏢,保鏢的名字叫葛飛。他戴著一頂禮帽,這使夏露覺得他有些像電視劇裏的人物。他的後麵還跟著一名身材嬌小、容貌尚還清秀的女人,杜方宇介紹說是他的夫人:黃淑敏黃女士。

  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儀式,儀式結束後,杜方宇和夫人被讓進了智得昌的寶馬。葛飛、夏露、林麗麗上了紀彬的豐田大吉普。來福領著三個人,四台摩托車在前開道。一個車隊,浩浩蕩蕩開進了市裏。

  這個車隊走到黃河路,智得昌發現前麵的道路已經封鎖。來福的摩托被一名執勤的民警堵住,他示意來福靠邊。來福停下了摩托,但他沒靠邊而是一條腿支在地上站在了馬路中間。他的後麵,雁翅擺開的三輛摩托和一台寶馬、一台豐田霸道全停在了路的中間。

  他們所在的勝利大街和黃河路有個交叉,交叉處是一個平坦的廣場。現在的廣場上隻有執勤的警察,來福後麵的車隊杵在勝利大街的中央非常的顯眼。但這個車隊的氣勢和來福的驕橫,使給來福打手勢的民警沒有再說話。

  不一會兒,黃河路上也馳過一個車隊。車隊前麵是一輛警車,警車上是丁凡,後麵一色的轎車拉著窗簾。車隊魚貫而過,站立的交警一律舉手敬禮。

  這個車隊剛剛過去,交警撤了警戒。來福油門一扭,本田750一聲吼叫,排氣管躥出一綹輕煙。本田發動機的強勁動力發揮到了極致,他的摩托箭一樣射向前方。他的三個夥伴都是摩托車的高手,平常在一起經常飆車。他們跟著來福,像離弦之箭衝過前麵的廣場。智得昌的司機是個年輕人,他踏下油門踏板,寶馬的良好性能這時得到了驗證,起速之快一點兒不亞於摩托。緊跟著,紀彬的豐田也不甘示弱一溜煙地衝過廣場。

  轉眼之間,他們的車隊和前麵的車隊幾乎平行。唯有智得昌覺得不太好,他給司機發出口令:“慢點兒,著什麽急!跟上就可以了。”

  他的車慢下來,紀彬的車自然過不去。唯有四個摩托衝在前麵,來福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丁凡在警車的後視鏡裏看到這幾個摩托,他告訴坐在前麵的交警大隊長:“喊話,叫那幾個摩托停下來。”

  還沒等大隊長喊話,車隊已到了下一個路口,執勤的交警已站在來福摩托的前方。他打出了手勢,來福的摩托無奈地來了個急停。相繼跟來的三台摩托差點兒擠在一起,其中上官雷的一台,後輪一扭幾乎擠著一台奧迪的前大燈。嚇得那位開奧迪的司機猛地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盤,造成了一個小小的驚慌。

  那位交警大隊長從後視鏡裏看到了這一切,他火不打一處來,在麥克裏喊道:“將他們的摩托扣了!”一群交警圍上了來福他們。

  別看來福他們身手不凡,可在義正詞嚴的警察麵前,他們還是乖乖地交出了摩托車。交警又讓他們出示駕照,可幾個人誰也沒有駕照。警察給他們開了扣押清單,將摩托車鎖在了崗樓。

  等整個車隊走過,智得昌和紀彬才趕到。看到這個情況,智得昌什麽也沒說。本來是個好事,想給遠方來的朋友一個排場,可事如願違,掉了這麽大的價。他告訴他的司機:“不要停,直接到名門。”

  寶馬如風馳過,紀彬卻不能不停。整個事件他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狠狠地瞪了來福一眼:“搭個車吧!”

  一個車隊,少了開路的摩托,少了不少威風。智得昌和紀彬非常掃興地一前一後馳進名門的前院。

  在這裏,他們重新找回了感覺。服務小姐畢恭畢敬地將他們引向二樓包房,緊接著,她們用托盤端上濕巾讓客人擦手。一個服務生走上前來,對智得昌鞠了一躬說:“智總,請問可以上菜嗎?”

  智得昌看了坐了一圈的人,他問紀彬:“還等一下嗎?”

  紀彬說:“不用,他們來了,叫他們在大廳裏用點就可以了。”

  “那就上菜吧!”智得昌告訴服務生。

  路上出現的突然情況使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太愉快,因此,氣氛有點兒沉悶。倒是杜方宇像沒事人一樣,用他生硬的普通話給大家講了個笑話,使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在忘掉不快的同時,鴻業集團董事長在名門舉行的最高規格的宴會開始了。

  2

  宴後,智得昌安排所有的人休息。他和紀彬帶上杜方宇要到市裏轉一轉,杜方宇稍作推辭就答應了。葛飛要跟上杜方宇,杜方宇笑道:“你在家,保護好你嫂子。在春江市有紀彬在,你就什麽也不要管。”

  智得昌在四樓給杜方宇開了個總統套房,讓黃淑敏先休息。這個姓黃的杜夫人倒也是個場麵人物,她頷首含笑囑咐杜方宇:“別光你玩得高興,二位老弟在這可是有家有口呢!”

  三個人上了紀彬的豐田,紀彬親自開車。那邊他讓來福他們四個帶著林麗麗先回家,紀彬一個電話已經把交警隊扣的摩托要回來了。在智得昌和紀彬看來,這都是小事一樁,隻不過發生的時候不好,讓他們掃興。

  紀彬開車,回頭問智得昌:“大哥,上哪兒?”

  智得昌說:“出水芙蓉。”

  時近午夜,城市已在白日的喧囂中平靜下來。大馬路空曠多了,紀彬的豐田在昏黃的路燈中一閃而過。

  出水芙蓉在距紅霞路不遠的三道街,路過紅霞路的時候,紀彬將車停了下來。三個人下了車,智得昌指著一幢大樓告訴杜方宇:“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新世紀主樓,其他的配套工程,我們明年一年就全部完工。”

  紅霞路上除了原有的商家和這幢主樓外,都拆遷完畢。而主樓則是燈火輝煌,一些工人正在加班,內部的裝修就要完成。它的後麵是一片瓦礫,紀彬剛剛完成拆遷。他拆遷完的地皮很大一塊是智得昌的,他要在這主樓的左邊完成附屬建築。

  杜方宇沒喝酒,他的神智很清醒。他打量著這黑暗中閃著燈光的一切,點頭讚道:“好!好!真是開發中的城市。這要是在我們那兒,這些事,可不是金錢能辦到的。以兩位老弟的氣魄和能力,春江不久就是你們的啦!”

  智得昌接口道:“我們可不敢這麽說,我們隻不過是掙錢做生意,養家糊口而已。”

  杜方宇哈哈大笑:“何必過謙,智總。我們趕上了好時候,我們就要充分利用,否則我們豈不愧對後人?”

  對杜方宇的說法,智得昌心裏非常讚同。一個人的智商再高,一個人的能力再強,也必須與時代同步。沒有這個開放的氛圍,沒有這左一個右一個的經濟發展的新政策,哪有他的鴻業?從心裏說他真趕上了好時候。

  紀彬說:“趕上好時候也得有膽量,沒有膽量,什麽時候也得受窮。”

  “對,人生在世就如白駒過隙。沒有膽量,隻能一事無成。資本的原始積累靠的就是膽量。”杜方宇不但外表不像年過半百的人,他的思維也十分敏捷,意識中充滿了年輕人的鬥誌。

  紀彬比較了解杜方宇,他16歲下海,就在漁船上走私。他是憑走私香煙起家,又曾偷渡香港,當過蛇頭,進過監獄。他又炒股、炒房地產,他可謂是最有膽量的。

  三個人說說笑笑又重新上了車,他們轉了個彎就到了三道街。

  出水芙蓉並不在正街,開在一個巷子裏。但門前挺大,足以停放很多車輛。此刻已過午夜,車輛仍然不少。

  三個人走進大廳,服務小姐和服務生立刻一起招呼道:“彬哥,來了!”紀彬麵帶笑容,和他們一一點頭。拿了鑰匙,換了拖鞋,三個人進了更衣室。

  也許,人在這時候才顯得更坦誠。無衣無遮的他們進了浴池,然後又進了桑拿箱。

  這時,他們都奇怪地產生了一個感覺,他們可以無話不談。盡管桑拿箱裏溫度已熱得讓人喘不上氣來,杜方宇仍然向電石上澆了一瓢涼水。隨著那一股升騰的熱氣,杜方宇說道:“怎麽搞的,憑二位老弟的本事和影響,我們的人怎麽能在這裏栽了呢?”

  智得昌和紀彬當然明白,他指的是假名王衛販毒的事。智得昌歎了一口氣說:“這個人有點兒太貪,他到這裏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想給他安排住宿,他說不用。反而和我雲山霧罩,肆意抬價。最後不知怎麽在旅店裏翻了船,還打死了警察。害的我丟了一幢樓。”

  紀彬說:“杜哥,這個朋友真的不地道。遇山不燒香,進廟不拜佛。老想玩自己的,錢是一個人掙的嗎?他死了不要緊,把我們弟兄害慘了。大哥動用了多少關係,這個事才剛剛平息。”

  “不瞞杜老板,這件事還不好正麵出頭,隻能暗暗注意。虧了有萬處,從他那裏透出消息。人死了,查不出他的身份,這件事暫時隻好不了了之。要不然,我的心真還放不下呢。”

  “這個人是個從雲南邊界來的馬仔,我隻是想讓他來探個路。好在他孤身一人,這也是當時我用他的原因,出了事容易斷線。公安查不下去,我們不就安全了嗎?”

  “杜老板這次來,都有什麽打算?”

  “我一是看一看那件事還有沒有什麽後患,再看一下二位的事業,我們再討論將來怎麽辦?”

  “事情已經過去了,未來的新世紀,作為娛樂行業,這是必需的一項。我們不能不辦,隻是如何幹得更巧妙?”

  “你們的規模我看了,從這規模上我看出了兩位老弟的雄心。下一步,我看我們不要再弄什麽海洛因之類的。這個東西一個是危險,再者人人懼怕,是極容易出事的。我給你們帶來了一樣新的東西,效果一樣,而危害要小得多。”

  紀彬是來者不懼,他有些著急:“那我們就現場試驗一下如何?”

  “當然,我帶來就是讓你們體驗的。”

  三個人蒸完,上了休息室。臨上休息室的時候,杜方宇在更衣室翻了半天,最後他拎了個兜進了休息室。在休息室昏暗的燈火下,杜方宇拿出了兩種東西。一個顯白色的粉末狀,另一個是彩色的藥片。他壓低聲音,告訴智得昌和紀彬:“這兩樣東西,白的是麻古,彩色的是搖頭丸。都可以刺激你的神經,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們要開休閑娛樂中心,沒有這個是不行的。抽上麻古,人也會產生幻覺,而且還會增加你的不少功能,一會兒你們就可以試試。搖頭丸可以讓你不停地搖擺,隻要聽到音樂聲你想停都停不下來。娛樂中心,這都是必備的。它們不像海洛因那麽招搖,也沒有那麽大的毒癮。”

  紀彬急忙拿過來,並聽杜方宇介紹了使用的方法。然後,他就先走進了包房。進包房的同時,他也沒忘記找個按摩女郎。

  智得昌想了想說:“我們就讓他先試試吧!我們還是來個純粹的按摩。”

  杜方宇哈哈大笑:“老智呀!你和我還來這套,哪有什麽純粹?你還是試試吧!用過你就知道它的妙處了。我告訴你,它是沒有價值的,你完全可以隨心開價。隻要你的中心有了這個,那麽,很多人就是想來他來,不想來他也得來了。”

  智得昌終於接過杜方宇給他的麻古,一人叫了一個按摩女,走進了包房。

  他們在包房裏一直待到了天亮。

  3

  就在他們在出水芙蓉的包房裏翻天覆地的時候,有兩名警察走進了大廳。

  夏露在晚上九點就開始打他的手機,但總打不通。因為丁凡有言在先,夏露便有恃無恐地打個沒完。一直到十點,丁凡的手機才終於打通了。

  電話一通,夏露就嬌嗔道:“丁哥!怎麽搞的?我打了一個小時啦!”

  其實,丁凡正在惱火之中。今天陪同的是來視察的上級領導,一個車隊走得好好的,叫小來福給攪了一下。隨同來的警衛局的同誌對春江公安的保衛工作不客氣地提出了意見。這就使春江市政府有點兒承受不了,主管政法的薑雲波副市長親自找丁凡談話。薑市長首先狠狠地批評了丁凡,又做了指示:查一查,誰的車?什麽背景?

  丁凡心裏能不知道嗎?智得昌的寶馬是獨一無二的。可他沒有這毛病啊,他的沉穩曾在丁凡心中打了烙印的。至於來福,丁凡還真沒見過。因此,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對盛怒中的薑市長諾諾連聲。

  從市長那兒出來,他作為公安局長,手機不敢不開。可剛一打開,夏露的電話就進來了,而且不失時宜地挑他的毛病。丁凡正心煩著,就什麽也沒說。

  夏露雖然隔著話筒,但她馬上就察覺出丁凡的情緒不好,趕緊轉變口氣:“丁哥,你告訴我的事,我始終沒忘。”

  丁凡這才說話,但他卻忘了什麽事:“嗯?”

  夏露聽他話很少,就沒再撒嬌而是直截了當地說:“廣東的杜老板到了!”

  這使丁凡全身緊繃,他的惱火沒有了,很感謝地問道:“什麽時間到的?”

  “下午4點55分。”

  丁凡馬上判斷出,今天碰到的車隊就是智得昌迎接杜方宇的。迎接一個客人,如此興師動眾,擺這麽大的排場,這可不是智得昌的風格,因此,他還判斷出,一定是紀彬在後頭。

  他又問道:“他這次來做什麽?”

  “我不清楚,智總也沒說。我們陪他在名門吃飯,飯後智總和彬哥陪他到市裏去玩去了!”

  “知道他們去哪兒嗎?”

  夏露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丁凡:“出水芙蓉!”

  夏露還想說什麽,丁凡卻客氣地說:“謝謝!”然後,就掛了電話。

  掛機之後的丁凡想了想,又給春陽分局掛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分局民警。民警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電話,聲音很嚴厲:“誰?”

  “叫馬俊德接個電話!”丁凡也沒客氣。

  大概那民警也聽出此人來頭不小,好半天沒說話。過一會兒,馬俊德來了:“喂!那位?”

  “我是丁凡,你安排人查一下出水芙蓉。”丁凡簡單地說了他的意思就掛了線。

  可是,馬俊德卻有點兒不知所措,什麽事值得一把手親自打電話?難道有人舉報,或者是哪裏出了什麽意外?作為公安分局,在自己轄區查個桑拿浴,那是正常工作。為什麽馬俊德有些猶豫——因為,這個出水芙蓉是幹什麽的,他們都心知肚明。所礙的是劉敏利,劉教的麵子。那是劉敏利的一個親屬開的,而且,那人也十分會辦事。從沒有以劉敏利的親屬身份而張揚,而是對分局從上到下每一個民警,幾乎都麵麵俱到。

  但一把手的電話,說什麽馬俊德也不敢怠慢。他找到劉敏利,雖然夜深人靜,地處繁華城區的春陽分局仍是燈火通明。他和劉敏利直說:“剛才丁局來了電話,叫我們查一下出水芙蓉!”

  劉敏利聽到這話一愣,他三十多歲的年紀,是局裏內定的第二梯隊。小夥子眉清目秀,文筆犀利,在公安內部素有春陽一支筆的稱號。他對這件事雖然感到意外,卻沒慌。他表麵沉思了一刻,實際上他在迅速分析這件事情。一把手為什麽突然對這座城市裏的桑拿中心產生了興趣?不是出水芙蓉惹了什麽事吧?

  鑒於這種想法,他們對丁凡的指示就打了折扣。劉敏利親自安排了兩個民警:“你們到出水芙蓉去一趟,找一下他們老板。調查一下,他們那裏最近有沒有發生糾紛?包括他們的員工。”

  劉敏利的指示再明確不過了,他們的任務就是調查而不是清查,同樣是查,方式可就不同了。

  因此,民警小周和小王的造訪在出水芙蓉引起的混亂,很快在他倆的解釋下,變得穩定多了。

  出水芙蓉的老板非常客氣,給兩位民警沏上兩杯咖啡,又給一人點上一支中華。然後,他才滿麵笑容地問道:“二位這麽晚還沒休息,當警察真不容易。有什麽讓兄弟辦的,盡管說!”

  小周和小王完全知道這所桑拿的背景,而且今天他們又是奉的劉敏利的指示。麵前的老板又這麽會說話,他們自然明白事情應該怎麽辦。

  咖啡喝了,煙抽了,兩位警察和老板握手再見。翻過臉來,老板臉沉如水,招來樓上樓下的領班:“給我徹查一下,這幾天,有誰露了事,有誰惹了麻煩,查清楚讓他立馬滾蛋!”

  一場虛驚,讓出水芙蓉好一陣騷動。臨了,兩個女服務員被趕出了這所桑拿,此事才不了了之。

  丁凡沒有接到春陽分局的匯報,第二天,他又在辦公室裏撥打了春陽分局的電話。馬俊德向他報了一切平安,在出水芙蓉沒發現什麽異常。丁凡對著話筒想說什麽,可他隻是沉思了一下,自顧扔下了話筒。

  丁凡不是不懂,他是在基層鍛煉過的。他知道派出所是怎麽回事,知道有些民警是怎麽幹活的。

  他換了一套便裝,開出了他的帕薩特,他決定私訪智得昌。

  4

  一夜瘋狂,紀彬開心地大睡過去。在麻古飄起的一縷青煙中,他的想象力發揮到了極致,他被麻古徹底征服了。

  這樣的地方都是通宵營業,上午大半天休息。包房是收費的,可因為是紀彬,老板揮揮手,其他的人更是什麽也不敢說。一直到中午過後,一行三人才方興未艾地離去。

  杜方宇雖然長得年輕,但那是說他的外表,實際的年齡隻能使他適可而止。他在包房裏叫人實實在在地給他來了個保健按摩,然後就徑直睡到現在。看到紀彬和智得昌睡眼惺忪,他自然明白,效果不錯。他也不多說,靠在座椅上讓紀彬將他緩緩帶回名門賓館。

  車還沒到名門,智得昌的手機響了。夏露給他打來電話:“智總,你在哪兒?”

  “你不要管我在哪兒!你什麽事?”

  “丁哥來了,來找你。”

  “丁哥?哪個丁哥?”智得昌有點兒轉不過彎來。

  “公安局長丁凡!”

  “哎呀!我忘了,徹底忘了。你通知他,一個小時後,我們到明月山莊。你陪他一塊到,記住了。”智得昌給夏露下了指令後,他還害怕出閃失,又親自給丁凡打了電話。可他沒想到,丁凡堅決地拒絕了他,智得昌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丁凡答應了他,晚間參加他們的聚會。

  沒有丁凡,智得昌他們帶上夏露,杜方宇帶上他的夫人,一行人照常來到明月山莊。

  明月山莊是依照自然景觀又加上人工匠心建造的園林,它有自然的湖光山色,又有匠心獨運的巧奪天工。在春江市,這是名人聚集的場所,是富豪們休閑的去處,沒有點兒身價到這裏是玩不起的。這裏有山有水,有狩獵場,有釣魚池,還有綠樹掩映中的造型別致的小樓。

  杜方宇來到春江,是智得昌最尊貴的客人,他能不陪他來這旅遊勝地嗎?果然,杜方宇非常興奮,他跳下車就奔對麵的山頭而去。這裏山勢連綿,樹木蔥蘢。林中常有野禽飛出,地上的草叢中常有野兔奔跑。其實,這都是匠心獨運設計的,野禽走獸都是人工放逐的,他讓大家在這裏狩獵,在這裏感受大自然的恩賜。

  人們在喧囂的都市裏待久了,現在,一下子來到這純淨的環境中,置身這靜謐香醇的自然,誰能不興奮呢?

  跟著杜方宇,所有的人似乎都興奮了。夏露、黃淑敏、林麗麗,一下子滾倒在草地上,高跟鞋都被甩在了一邊。來福和他的小弟兄早撲進了狩獵場。

  所有的人,隻有智得昌和紀彬因常來常往缺乏那種激動,他們整理漁具,開始垂釣明月湖。

  釣魚是一種奢侈,兩個人的漁具也得數萬元,時髦的漁竿,漂亮的漁鈴,P股底下乘坐的凳子,這都是普通人難以承受的。

  智得昌沒忘招呼杜方宇:“老杜,你來釣!”

  杜方宇向他搖搖手,他來自海邊,所以更喜歡的是山,他在山林中不想出來。智得昌隻好隨他去了,他和紀彬甩下魚釣,悄聲言道:“彬子,你覺得老杜的建議怎麽樣?”

  “很好!老杜在江湖上闖蕩一生,什麽樣的事沒見過?什麽樣的財沒發過?他說的話都是經驗的總結。”

  “但這麽幹,風險可是不小!一旦翻船,我們可就不好看了!”

  “大哥,翻什麽船?翻船的都是倒黴蛋。這世界就看你玩得好不好,沒有什麽敢玩不敢玩。勝者王侯敗者賊。大哥,你的過去都是合法的嗎?成功了沒人會指責你,關鍵是你要計劃好。”

  智得昌一生不太佩服什麽人,可他對紀彬卻不能不讚賞有加。紀彬身上有種莫名的氣質,他不是什麽領導,也不是什麽企業家,但他的旗下有的是能人。像來福這樣的,都曾是精英。他們不是什麽地痞、無賴,都是受過教育的人。既有文化又有武藝,卻甘願受紀彬的指揮。要說紀彬是老大,可又不全是。首先,他不混,道上的打打殺殺,他是輕易不參加的。但他特有的氣質和計謀卻總能擺平一件件使人感到頭痛的事。真要刺刀見紅,他會預先設計,一方麵將自己隱於無形,一方麵一戰必勝。因此,這麽些年,他在公安並沒有什麽案底,可他卻實實在在地操縱著春江市地下暗潮。

  也許這就是一個人的高明所在,智得昌明白,不管他現在的商場,還是丁凡所在的官場,都需要謀略。而紀彬所處的位置,除了智商還需要勇氣,常人難有的勇氣。也許紀彬那股氣質的根源就在於他的勇。

  智得昌歎了一口氣,他心裏清楚,這幾年別人看到的是他的輝煌,而隻有他自己知道,什麽叫慘淡經營!隻要掙錢,你幹了,別人馬上在你跟前再幹一個,一碗粥變成兩個人喝,再來一個,就得三個人喝。而且,多少人看著眼紅,來要求讚助的,來要求捐助的,走馬燈一般。一樁意外,就可以使你捉襟見肘。

  房地產開發,原來春江市有個政策,個別政府領導答應他減免部分土地出讓金。可哪兒知道,工程開發中,某領導出事進了監獄。拔出蘿卜帶出泥,誰也不說話了,當初的事是當初的情況,現在情況變了,一切按政策規定辦。這一辦,智得昌可就慘了。商業用地,多少錢一平方米?當初可是按民用地算的成本啊!

  投身股市,股市更是風雲變幻。中國經濟在高速增長,可股市卻是止不住地下滑。雖然智得昌警覺得早,跑得快一點兒,但也有一百多萬蒸發不見了。一身冷汗過後,提起股市他就頭痛。

  他的鴻業已是外強中幹,但他不能不挺著,他知道,要是挺不住,他頃刻間就會土崩瓦解。也許,命運已在促使他去鋌而走險了。這也促使他接受了紀彬的理論:不違法的掙不著錢,隻有違法的才能掙大錢。

  二人垂釣不久,來福他們走過來,手中早已有一隻野雞、兩隻野兔。紀彬吩咐:“送到廚房,用點元蘑,今晚我安排。”

  智得昌想了想和紀彬商議道:“彬子,我看今晚將小燕也叫過來吧!沒有小燕,咱們的丁局心中不穩啊!”

  “好!老朋友加上新朋友,這才最有味。也讓老杜看看,咱們的哥們怎麽樣?”紀彬興高采烈地說道。

  智得昌給南宮燕打了個電話,電話裏,南宮燕倒沒推脫。她說她手中還有一個稿子,完成了就來,讓他們不要等,該開始就開始,完事她一定到。

  當天晚上,又是好大的一桌。明月山莊有的是造型別致的餐廳,隻要坐進去,你就會領略山莊獨特的風格。

  丁凡也見到了他心中想見的杜方宇,不過,杜方宇很謹慎,謹慎地喝酒,謹慎地說話,非常有修養。舉止言談,怎麽看也是一個正經的商人。丁凡很用心地和他談了很多,了解了這位商人的不少情況,杜方宇還雙手遞過一張名片。臨了,他聲明,他要請杜先生,因為杜先生是大哥和彬弟的朋友,也是他丁凡的朋友。他要做把東,以示朋友之情。

  紀彬大聲叫好,他覺得特有麵子,身為公安局長的二哥為他擺場,他特別高興。智得昌沒有說話,心裏覺得也好。丁凡也該回請一次了,多少年的哥們,借此機會讓他表現表現也可以。因此,他表態,那就明天晚上吧!

  因為丁凡的這個決定,加上遲到的南宮燕主動罰了一杯白酒,當天的宴會又一次達到了高潮。智得昌發現,杜方宇是非常高興的。

  而這位尊貴客人的高興,也是讓他和紀彬最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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