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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仇恨之烈焰

  “我應該去的地方……如今,我究竟應該去哪裏呢……”看著蒼茫的大地,少康頓時沒了方向。雖然在母親墳前做出了承諾,但下一步究竟要走向何處,他真的不知道。沉默許久之後,少康突然轉向魚婦問道,“魚婦,你可知道,有窮國在何方?”

  當女艾和魚婦在山坡上找到少康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少康一動不動地癱坐在山坡上,目光呆滯,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直直地看著手中早已僵硬的鳥兒,在少康的身邊,躺著風緡冰冷的屍體。十五年的時光裏,這一切就是少康的世界,母親,小鹙,還有他。而這一刻,在如血的殘陽下,他的世界崩塌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那個孤獨的自己,又將何去何從……

  女艾跑到了少康身旁,抓著他的手臂,邊啜泣邊喊著:“少康哥哥……少康哥哥……”

  但少康依然沒有任何反應,此刻這世上的一切,仿佛與他已經再無關係了一般。他的生命,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小子!我們該走了!我和小艾找到了你,那些要抓你的人,很快也會找到你的!”魚婦大喊著,卻依然引不起少康任何反應。

  女艾揉了揉哭紅的眼睛,抽抽鼻子,挨著少康背對背地坐了下來,她把頭輕輕靠在少康的背上,抱著膝蓋,縮成了一團,對魚婦說道:“魚婦,你快走吧。我在這裏陪少康哥哥,那些人到處在找少康哥哥,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了,到時候,你就跑不了了。”

  魚婦環著魚鰭,怒目圓睜地看著女艾,大聲說道:“要我說我們就應該一起走!立刻走!讓這個傻小子自己去送死!看他在九泉之下怎麽好意思麵對他的父母,還有那個小丫頭!你做什麽要陪他去死!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你!”

  “不!不是的……”女艾紅著眼睛,挪了挪身子,離少康更近了一些,“少康哥哥很關心我,很照顧我。我曾經發過誓,會保護少康哥哥!他現在很難過,很寂寞,很痛苦,我不會丟下少康哥哥的!”

  魚婦歎了口氣,遊走到了少康跟前,用魚鰭拍了拍他的腳,說道:“看到沒,還有個那麽傻的小丫頭在你身邊呢。小子,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你真的要這樣白白送掉性命,讓那些為了保護你而付出一切的人含恨九泉嗎?小子,你的路,還有很長要走……”

  少康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淚從眼中滑落到手心裏,滴落在小鹙血跡斑斑的翅膀上。

  突然,天邊閃過一道青色的光,那青色的光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少康的方向飛了過來。女艾一驚,急忙站起了身,擋在少康前麵,張開手保護著少康。那青色的光卻倏然落在了地麵上,光華散去,竟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女。

  “你是誰!想要做什麽!”女艾揚著小小的倔強的臉看著青衣少女,沒有絲毫退讓,死死地把少康護在了自己身後。

  青衣少女睜著玻璃球一般澄澈透亮的眼睛越過女艾,看向了少康手中所捧著的黃色鳥兒,輕輕抬起了手,指尖一道青色的光猛然射向了少康手心,頓時,黃色的鳥兒不見了蹤影。

  “小鹙!”少康驚聲呼喊著,抬起頭,卻猛然看見,不知何時,那隻鳥兒已經躺到了麵前那陌生的青衣少女手心裏。

  “小鹙,我來接你了。”青衣少女輕聲說著,對著手心裏的小黃鳥吹了一口氣,頓時間,那小黃鳥血跡斑斑的翅膀猛地一動,隨即再一動。不一會兒,那本已經死去的小黃鳥像是從睡夢中驚醒一般,伸了伸翅膀,在青衣少女手心裏站了起來,隨即輕盈地飛到了空中。

  “小鹙?”少康驚喜地喊著,不由得向那小鳥兒伸出了手。

  小黃鳥像是有靈性一般,在少康上方盤旋了兩圈之後,輕輕落在了少康的手指上,歪著頭,用澄若秋水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即便再一次飛向了天空。

  “小鹙!”少康喊著,拖著虛弱的身體隨著小黃鳥飛走的方向追逐著,它卻再也不曾為他做半分停留。

  “小鹙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你們曾經的一切也已經隨著她的死亡而終結了。現在的她不過是一隻尋常的鳥兒,她有她應該去的地方。而你,也有你應該去的地方、做的事情。”青衣少女淡漠地說著,始終麵無表情。

  看著那已經沒入了天際的鳥兒,少康久久無法收回視線,心中一陣空落落的感覺。

  “你……究竟是誰……”過了許久,少康才緩緩轉過了頭問道。

  青衣少女淡淡地說道:“我乃西王母座下使者青鳥。”

  “青鳥……那小鹙……小鹙她……”

  “小鹙本是西王母座下三使者之一,當年與她一樣同屬西王母座下使者的孿生兄弟大鹙在送西王母賜予大羿的不死藥前往皇城之際,因撞破寒浞謀害大羿之事而被殺害。小鹙心中仇恨難平,私自離開昆侖山,相助你和你的母親。”青鳥說著,轉過頭看向了小鹙消失的天邊,繼續朗聲道,“或許這便是她的宿命。如今,她已經完成了她要做的事情,她培養出了你,而最終,她所培養出來的你,究竟是否真的能夠扭轉乾坤,那便是以後的事情了。”

  “小鹙……”少康緊皺著眉頭看著青鳥,心中百味雜陳。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那個叫做寒浞的男人脫不開幹係……

  “那我算什麽呢……隻是一顆小鹙想要用來報仇的棋子嗎?”少康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來,失落地說道。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尷尬的沉默過後,青鳥麵無表情地向著前方邊走邊說道:“或許吧。一顆栽培了十五年,順便賠了自己一條命的棋子,卻不知道最終會不會有點什麽作用,一場命運的豪賭。”

  青鳥與少康擦肩而過,向著小鹙消失的天邊走去,最終消失在了一道青色的光芒裏,再無半點蹤影。

  少康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低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往事曆曆在目,微笑的母親,永遠都很少會有表情的小鹙……十五年,點點滴滴都是生命中最珍貴的回憶。

  少康與女艾一起,將風緡葬在了山坡邊一棵樹下,甚至連一塊簡陋的墓碑也沒有立。

  少康跪在了母親的墳前,沉聲說道:“娘,兒子不孝,連座像樣的墳也不能為您修建。但兒子答應您,總有一天,兒子會告訴全世界你是誰,兒子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風緡,是大夏的王後,是用生命護住大夏血脈的女人!總有一天,兒子一定能將你的名字寫在最光榮的石碑上!今天,兒子沒用,隻能將您藏在這裏,隻能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向著不知名的地方四處逃亡……但兒子會牢牢記住,我姓姒!我姓姒!”

  荒涼的風吹過樹梢,吹過少康空蕩蕩的心,吹燃了刻骨銘心的仇恨之火!

  “我應該去的地方……如今,我究竟應該去哪裏呢……”看著蒼茫的大地,少康頓時沒了方向。雖然在母親墳前做出了承諾,但下一步究竟要走向何處,他真的不知道。沉默許久之後,少康突然轉向魚婦問道,“魚婦,你可知道,有窮國在何方?”

  “有窮國在北方,你想前往有窮?”魚婦歪著頭看著少康,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光。

  少康點了點頭:“寒浞殺死了大羿,又對有窮氏施加暴行,是有窮氏的仇人,有窮氏與寒浞必定勢不兩立,定然不會像其他部族那般,因為懼怕寒浞的淫威就處處配合。我們雖並非有窮氏的朋友,但與其漫無目的地闖入寒浞的勢力範圍,倒不如往有窮氏一走。”

  魚婦讚同地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向北方去吧!”

  行走數日之後,少康一行人行至一條水麵寬廣的河流邊,越過河流,便是有窮國了。雖然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但這幾日不尋常的風平浪靜卻讓少康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不好的預感也越來越真切。

  “天色已經晚了,我們尋個隱蔽的地方待上一夜,明日便利用林中的浮木渡河吧。”魚婦直直地看著河水說著,語氣莫名地沉重。

  這一次渡河,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他們都知道,後方的追兵很快就要趕上來了,他們再無任何退路。

  月亮靜悄悄升起在天邊,照得夜色越發寧靜。魚婦趴在河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寬廣的河流,對麵的平靜中暗藏殺機,讓人不寒而栗,看不清楚的東西比看得清的危險更加危險。

  “魚婦,很快……就要分別了吧。”女艾輕聲說著,坐在了魚婦身旁。

  “少康呢?”魚婦依舊看著河麵。

  “少康哥哥睡了,睡得很香。我在他的幹糧裏加了些藥草,讓他能夠好好睡一覺。這樣,也總比直接的分別更好吧。”女艾微笑著,彎下身子,手放到冰涼的河水裏晃動著。

  沉默許久,魚婦突然抬起頭看著女艾說道:“小艾……這樣做真的好嗎?你或許會死,少康也不一定能夠逃脫。”

  女艾將濕漉漉的手在裙褂上擦了擦,微微抬頭,看著天空中皎潔的明月,笑道:“少康哥哥一定會沒事的!你說過的,他是天命所歸,小鹙姐姐也說過的,他終有一天能夠扭轉乾坤。你們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你們說的話,一定是對的,我也深信,終有一天,少康哥哥一定會成為所有人心中的傳奇!而我,能夠幫助少康哥哥,真的太好了!”

  “小艾……你也會成為……了不起的人物。”魚婦說著,把頭靠在了女艾小小的手掌上。

  月光靜悄悄地灑落大地,四麵八方都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危險的氣息,是死亡的預警。

  天邊開始微微泛白,夜已經逐漸開始消散了。女艾和魚婦整整一夜坐在這裏,死死地盯著寬廣的河流,他們在等待,等待著那個分別的時刻來臨。

  “魚婦,叫你的朋友出來吧,我該渡河了。天已經開始亮了,再過一會兒,太陽升起的時候,就來不及了,他們會看清楚我的樣子的。”女艾說著,將自己的頭發高高束了起來,披上了少康的外袍,頓時便如同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般。

  魚婦微微張著嘴,看了女艾許久,沉重地點了點頭,一吹口哨,叢林裏閃過一雙綠色的眼睛,一團黑影“嗖”地躥到了女艾麵前。那東西渾身長著烏黑的長毛,眼睛閃爍綠色的光,兩顆尖利的,白森森的牙齒閃爍瘮人的寒光。一眼看過去,它頗像一隻巨大的狗,但細細看去,它的形體卻又仿佛如夢似幻,飄忽不定。

  那黑影眯著綠色的眼睛,盯著女艾,突然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嘴。魚婦眯著眼睛一瞪它,那可怕的生物頓時耷拉著腦袋,驚恐地縮成了一團。魚婦從身上拔下了一枚有些幹枯的鱗片,遞到了女艾的手中:“拿著它小艾,這樣這鬼魅便不會傷害你,你也能夠驅使它。它沒什麽腦子,但它認得這個,隻要你有這個,它便會拚死護著你。小艾你要記住,隻要過了河,讓他們發現了你,便即刻向西行,西邊有一片巨大的叢林,隻要能進去,便還能有一線生機。有這畜生在,普通的士兵傷不得你分毫,但……箭神敖西卻並非浪得虛名之輩,他的箭,鬼神皆懼……”

  “我明白。”女艾堅定地看著魚婦,從懷裏拿出了一支金黃色的麥穗放到了魚婦身邊,“魚婦,把這個交給少康哥哥,告訴他,等我們相聚的時候,再將它還給我。這是我的寶物,所以,一定要讓少康哥哥有一天親手還給我!”

  看著女艾瘦弱的身軀抱著一塊浮木躍入了河流之中,那鬼魅般的生物也隨著她躍入水中,魚婦眼中滑落下一顆晶瑩的淚珠,這是一場無法預知重逢之日的離別。

  許久不曾有過這樣一場熟睡了,或許是太累了吧。當少康張開雙眼的時候,溫暖的陽光已經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在了他的臉上,隨著風吹動的樹葉悠然地擺動著一個個的光斑。眯著眼睛看了許久,少康頓時才意識到,天色已經大亮了!

  少康伸了個懶腰,四處尋著自己的外袍,卻始終不見蹤跡,女艾和魚婦也都不在身邊。他心中一涼,急忙向著河邊衝了出去,隻見魚婦正像死了一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著蔚藍的天空。少康這才放下了心,走到了魚婦身邊,輕輕地踢了踢它,問道:“小艾呢?你們怎麽不叫醒我!應該趁著黎明時候渡河的,那個時候既能夠看清楚東西,又能借著霧氣。現在天色都大亮了,如果有埋伏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少康,我們不去有窮國了。”魚婦慢悠悠地說道。

  “什麽?”少康一愣。

  魚婦懶洋洋地支起了身子:“我們不去有窮國了,我們順河流而下,改道往有虞氏部族的方向去。”

  “有虞氏?”少康不解地看著魚婦,即便突然改變了計劃,也不應該此時才告訴他吧。

  魚婦點了點頭,說道:“有窮國與大夏交惡世人皆知,這一路走來,像是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是前有狼,後有虎。敖西定然認為你會投奔有窮國,試圖聯合有窮國來對抗寒浞,故而,河流對岸必定伏有重兵。有虞氏自姒姓一族為大夏之王後,一直遭到打壓和迫害,故而有虞氏是最先臣服於寒浞並一直聽命於皇城的部族,所以,前往有虞氏部族的道路,必然會鬆懈。”

  “可即使能夠到達有虞氏又如何?有虞氏部族聽命於寒浞,並且數年來從未反抗過寒浞的統治,即便我能藏於有虞氏,也難以有所作為!”少康難以置信地說著,但看到魚婦認真的樣子,並不像在開玩笑。

  “此時我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棲身之所。我們必須要啟程了,少康,時間已經不多了。”魚婦抬頭看了看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朝陽,現在,女艾應該已經被發現了,伏兵已經發出了緊急通知,他們正朝著有窮國的西方追趕著女艾,沒有人會發現少康從此地改道向有虞氏而去的。

  “等一下!小艾呢?”少康狐疑地看著魚婦。

  “小艾先走了。”魚婦避開少康的目光說道。

  “先走了?”少康更加懷疑了。

  魚婦用尾巴指了指身旁的麥穗:“這個,是小艾讓我交給你的。她說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等我們……等我們會合了,你再親手交還給她。”

  少康一愣,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地上的麥穗。他記得,這確實是女艾的寶物,她的護身符。在萊夷的時候,她就曾贈與過自己這枚麥穗,在舉行假巫儺儀式的時候,他又將這麥穗還給了她。

  “魚婦……為什麽……她不親手給我……”少康緊皺著眉頭,眼睛有些疼痛。

  “因為……她說你應該好好休息。她走得很慢,所以提前出發了,她說你一定要親手把麥穗還給她。所以……我們該走了……”魚婦低聲說著,偷偷轉過了頭,看向一片模糊的河流對岸。

  “我知道了,我們走吧。”少康低聲說著,將麥穗放在身上,默默轉身抱起了早已準備好用來渡河的浮木。

  在清冷的河流中,少康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也被這河水浸透了一般,潮濕而冰涼,難受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條路,除了繼續走下去,早已沒了回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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