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去後就看到迸了一地的杯盞碎片,遲羿跪在案幾前,遲彥一如往常一樣卑謙的垂首立在一邊,遲康則滿臉怒氣的立在案幾後,眼睛猩紅的瞪著他。
“墨國君息怒,怒火傷身。”她不溫不火的聲音將幾乎劍拔弩張的氣氛淡化了一些。
見溫孤煜姝緩緩走來,遲羿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繩子,用膝蓋當腳挪到溫孤煜姝身前扯住她的衣擺,用驚恐撕裂的聲音乞求著,“岐樂陛下救命,父皇他要殺我。”
“來人,給朕把這個雜種拖出去車裂了。”遲康毫無形象的從案幾上跨過,快走幾步到二人身前扯住跪在地上的人就往門外連拉帶拖。
“砰——”殿門不知被誰推開了,門外的大臣魚貫而入紛紛跪倒在地上齊聲忽道:“請陛下息怒,請陛下保重龍體。”
“禁衛軍,把這雜種拖出去車裂了。”遲康將手中拉扯的人往地上狠狠一丟厲聲道。剛才大概由於門外大臣的阻止禁衛軍並沒有進來,現在殿門被打開了,沒人敢當著國君的麵阻止禁衛軍。很快兩名禁衛軍穿過群臣,將摔在地上的遲羿壓起往門外拖。
“父皇,兒臣知錯了,父皇救命!岐樂陛下救命,太尉大人救命……”原本跪在地上的群臣還想為遲羿求情,但當他喊出太尉大人救命時再沒有一個人敢再開口求情了。
太尉大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溫孤煜姝在門外問話的那個腰間攜有紫綬帶的中年男子。頓時大殿內鴉雀無聲,氣氛緊繃到了極致,一觸即發。
太尉顧博周與五皇子的關係雖然大家不敢明著說,但暗地裏一直有流傳那是他與墨國君遲康曾經一位寵妾所生。這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從來沒人敢捅破這窗戶紙般的真相。
溫孤煜姝是從眾大臣的臉上看出來這層微妙的內情,她想大概是因為顧博周掌管著墨國大半兵權,所以遲康就算知道這事兒也一直隱忍著,不僅頂著一頂巨大無比的綠帽子還替別人養兒子。
這種屈辱真不是一般人做的出來的,看來平時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至於他現在又為什麽說出來,溫孤煜姝還沒想出來。不過看今天這陣式遲康大有撕破漁網的趨勢。
“太尉大人救我,岐樂陛下救我……”遲羿的聲音隨著遠去的步伐離大家越來越遠,直到最後聽不見為止。
半個時辰後一聲淒厲,尖銳,恐懼的叫喊聲劃破天空,永壽宮內站著的人無一不心中膽寒,那是被車裂了的遲羿的最後叫聲。
溫孤煜姝瞟一眼站在群臣最前麵的太尉大人,心中暗驚他的忍受能力,居然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拉出去車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當真是個了不得的人。
也是了,隻要他剛才站出來多說一句話,遲康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將他懲辦了,他不站出來如今遲羿已死,死無對證,他也就還有替他報仇的機會,他果然是心計重重。
遲康如鷹隼般的目光掃視一圈殿中群臣,群臣被他目光掃過頓時有種寒冬臘月雪花飄飄的嚴寒之感,他們各個恭恭敬敬的垂首不語,一刻刻的熬著,心中多想這讓人驚悚的場麵趕快結束。
“太尉大人。”遲康開口喚著顧博周的名字,他這一聲喚不要緊,差點嚇得那些與顧博周一派的人跪下求饒了。
“臣,在!”顧博周上前一步對遲康行一禮,他表情與平常無異,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朕最近腦子有些遲緩了,你能把三綱五常背一遍給朕聽聽嗎?”他緩了緩聲音一字一頓道。
“是陛下,三綱為: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為:仁,義,禮,智,信。”
“說的好,眾卿家你們可都聽到了,太尉今天說的這麽清楚,你們可別到時候什麽都忘了。”
“陛下放心,臣等定牢記三綱五常絕不忘記。”群臣異口同聲道。
接下來的時間遲康又處置了好幾個貪贓枉法與圖謀不軌的大臣,群臣以為他們的陛下這是在殺雞儆猴給他們立威。隻有溫孤煜姝知道,其實這是作為一個國君的反常之態。
殺雞儆猴是可以,但是如果過度了的話反而會起到反作用。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遲康似乎在與什麽抗爭著,那是什麽呢!她還不知道。
處理完大臣的事情後遲康又提拔了一批新人補上那些空缺,據她對遲墨一幫勢力的了解,知道遲康提拔的這些人均是忠於遲墨的。所有的事情好像有些眉目了,但僅僅是一點,她還想多一些時卻被一旁遲墨扯了扯衣袖。
按照二人的約定,若遲墨扯她的衣袖就是有話想對她說,於是她慢慢將胳膊朝他身邊移了移,遲墨伸手在她胳膊上一筆一劃的寫著。
待他一句話寫完,溫孤煜姝抬頭朝案幾後坐著的遲康縮在袖間無意中露出的中指看去,就見那中指正如遲墨所說,已經腫脹得老大,甚至連手指的顏色也變成了暗紫色的。
遲墨接著在她胳膊上劃著,“阿姝,有沒有什麽辦法讓這些人離開,我們要想辦法讓太醫給父皇看看。”
溫孤煜姝低頭想了想,揚起頭時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拿出她的看家本領,裝昏。遲墨跟她很有默契的在她倒下之前將她扶在懷中。
“岐樂陛下,岐樂陛下——”他驚慌失措的喚著她的名字。果然引起眾人的注意,候在外麵的禦醫在遲康的示意下慌忙忙的進來。
“阿墨快把她抱到朕床上,躺著會舒服些。”遲墨抱起溫孤煜姝往臥房走,身後跟著慌慌張張的禦醫們。
“你們都散了吧!”溫孤煜姝聽到這句話時,差點樂的笑出來,多虧遲墨用衣袖遮住了她的臉。
“是,陛下,臣等告退。”背後傳來群臣窸窣離開的腳步聲。
屋內四位禦醫一一給溫孤煜姝把了脈,把完脈後幾人站到屋內一角低聲討論著,最後一位年紀稍大些的老禦醫上前對遲康行一禮道:“陛下不必憂心,岐樂陛下是鬱積成傷又加上水土有些不服才會突然昏倒,臣相信隻要岐樂陛下好好調理就沒事的。”
溫孤煜姝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禦醫的話一一聽在耳內,水土不服?心中不由好笑,看來不管是哪裏的禦醫都是會說謊的。至於鬱積,這個倒是真的,隻是這個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痊愈。
“朕知道了,你們下去準備藥材待會煎了讓人送來,都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人都走了,你可以起來了。”遲康對著床上直挺挺躺著的阿姝說道。
溫孤煜姝聽了他的話不好意思的睜開了眼從床上做起,“陛下知道我是裝的嗎!”
遲康笑得眼睛彎成了月亮,語氣輕柔道:“你這點把戲跟你母後如出一轍,她以前也老愛這樣。”之後是好一會兒沉默。
“父皇,你別怪阿姝,是我讓她這樣做的。”遲墨低著頭道。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對,遲墨和我都很擔心你的身體,因為之前遲墨發現你的左手顏色有些不對。”溫孤煜姝直言不諱道。
“哦,是這樣啊!”遲康神秘一笑,伸出左手在二人眼前晃了晃。溫孤煜姝看到的是一隻從手腕處到手指尖浮腫得嚴重且一片紫黑的手,就像中了劇毒一般。不過讓她奇怪的是,遲康手腕往上的皮膚除了浮腫外與正常的皮膚無二。
“父皇,這是怎麽回事?”遲墨不解的問,這種情況他從來都沒有見過。
遲康哈哈一笑伸出那隻手在遲墨肩上拍了拍,“阿墨,父皇果然沒看錯人,你眾兄弟中隻有你最心細孝順,父皇把這墨國江山交給你放心了。”
“你放心好了,父皇沒事的,這不過是父皇使得障眼法罷了。”說著他竟用另一隻沒事兒的手去摳那隻中毒一樣的手。
片刻,溫孤煜姝啼笑皆非的看著遲康手中拎著的一隻類似於手形狀的東西,那是他從紫黑浮腫的手上摳下來的。遲康告訴他們二人那是他在麵糊中加了顏色塗在手上的,然後故意將變了顏色的手露出袖子外麵一些,為的就是考驗他的那些兒子們。
在得知這是他的計策後二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們再三確定遲康沒事後才離開永壽宮。
出了宮門二人各自回居住的地方,溫孤煜姝剛到客棧就被客棧掌櫃的告知大皇子已經在三樓擺了酒菜等她呢!小夏子剛想勸她不要去,就發現溫孤煜姝抬頭往樓上看,隨著她的目光向上看去,就見三樓的木欄前站著個著深藍衣著的男子,是墨國大皇子遲彥?
“岐樂陛下,不知可否賞臉上來小酌幾杯?”他語氣優雅閑淡,完全沒了之前那種卑謙的姿態,倒像是在邀請好友一般。
“陛下——”小夏子想讓她小心些,話還沒說出就見溫孤煜姝已經踏出步伐往樓梯口走去,他疾走兩步也跟了上去。接著是芷蘭,陸吾,還有王碩也一一跟了上去。
三樓的男子嘴角閃過一絲嘲弄之意,回身在酒桌前坐下。片刻,溫孤煜姝攜著眾人到了三樓樓梯口。
遲彥起身相迎,這時溫孤煜姝才發現偌大的三樓就隻有他一人,他身後是一桌擺滿山珍海味的美食。
“岐樂陛下請——”遲彥對她微微屈身做了個請的姿勢。溫孤煜姝也不客氣,踏上最後一個階梯自徑走到桌前坐下,她身後的幾人默然在樓梯口一左一右站成兩排。
溫孤煜姝掃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不由搖起頭來。
“岐樂陛下是對彥的招待不滿意嗎?若是這樣,陛下盡管說出來,隻要陛下說得出來彥定當讓廚子做出。”這並不是遲彥說大話,而是他真有這個本事,因為他就是這客棧的背後主人。
溫孤煜姝不語,接著搖頭。
“彥恐慌,還請岐樂陛下明言相告。”遲彥被她這副表情難住了,他實在想不出她這連連搖頭所為何事。是對菜式的不滿意?還是另有所指?
“你去問問我的內侍,他會告訴你的。”溫孤煜姝擺弄著桌上的杯盞道。
遲彥並沒有反駁她,而是真的走到小夏子麵前笑問道:“還請指教。”他這一係列的舉動讓溫孤煜姝頗為吃驚,她從遲墨那裏得到的消息是,他大哥冷傲,卑謙,不拘言笑。但是,遲彥現在的表情完全顛覆了溫孤煜姝對他的了解。
“我們家陛下是覺得這一桌食物太奢侈了,幾乎花費了尋常百姓家幾年所吃的食物錢。”小夏子頓了頓接著道:“陛下在宮中極為節儉,她每餐不會超過四個菜。她說過一個國家的富裕與否與治理國家的人是息息相關的,作為一國之君她必須以身作則。”
小夏子替溫孤煜姝數落了遲彥的奢侈,言語中還有他不適合做國君的意思。
遲彥臉色一寒回身至桌前坐下,溫孤煜姝感覺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各種麵具中的一種。
“我要墨國的皇位,你不要插手。”簡單的一句話,大逆不道的一句話,他說得理直氣壯,毫不避諱。
“哦,”溫孤煜姝嘴角含笑,“還有嗎?”
“不然,墨國就是你的葬身之所。”遲彥看著她一字一頓的說。頓時樓梯口站著的幾人全部將目光轉向他,甚至陸吾與王碩已經做出拔劍的姿勢。
“你們不要緊張,大皇子不過是在開玩笑的。”溫孤煜姝對幾人揮手道。
“你可以試試。”遲彥補充道。
溫孤煜姝白了他一眼,這人怎麽一點也不識趣?他以為一個別國的君王是說殺就殺了的嗎?不然哪個國君還敢到別的國家?真是有意思。
“你們墨國的事情我才懶得插手,遲墨對我有恩,我隻管他沒事就好。至於你說的什麽葬身之地,我勸你以後還是少說,弑君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溫孤煜姝放下手中杯盞起身留給遲彥一個瀟灑的背影,“我們走吧!小夏子我想吃包子了,你去買些回來。”
“是,陛下。”接著是溫孤煜姝“噔,噔,噔”下樓聲音。
遲彥盯著坐上的食物,陷入沉思。
傍晚時分天色突變,怒雲翻滾,雲層低矮的好似站在屋頂就觸摸得到。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溫孤煜姝趴在案幾上隨意翻看著古籍,明明眼睛盯著書頁,心卻不知飄搖到哪裏去了。
“轟隆隆——”一聲悶雷上空響徹將溫孤煜姝嚇了一跳,接著就是“吧嗒嗒”豆大的雨點砸落到屋頂的聲響。她起身走到窗邊將緊閉的窗戶打開,頓時屋外狂風順著打開的縫隙擠了進來,吹得她衣袂翩飛墨發飛揚。
她在享受這種感覺,遂將窗子打開張開雙臂任斜雨侵身狂風吹拂。
太尉府
遲彥站在窗前觀窗外被風吹的左搖右擺的名貴花草,身旁站著的中年男人悠長的歎了口氣,“可惜了那些花草。”
“可不可惜在於你自己,你若去救便不可惜,你不去救又在這裏歎氣就是自找沒趣。”他冷冷的回應著玄衣男子的話。
“大雨侵身,身不由己。”那人又歎了口氣,神情木然地盯著被吹彎了腰打散了花瓣的花草。
“少廢話,過都過去了還在這裏歎氣有什麽用?今晚就是你雪恥的時候,過了今晚就一切都過去了。”遲彥修長白皙的手伸出窗外,目光是堅冰一般的寒,冰涼的雨水落滿他的掌心。
“你真的是遲康的親生兒子?”顧博周忍不住問,他真的懷疑他也是遲康的妃嬪與別人的私生子,不然他對遲康怎這般心狠?
“你不是一樣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拉去車裂什麽也沒說嗎?”遲彥冷著臉道。
他是他兒子,他怎麽會不是他的兒子?就因為他的母妃是個低下的宮女,就該在他一出生後就被他三尺白綾賜死嗎?他不服,遲康醉酒犯的錯為什麽要他母妃來承擔?這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既然做了就要隨時準備接受懲罰,誰也逃不掉的。”他丟下一句話收回手轉身離去,他看著他孤獨,寂寥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閃電驚雷劃破了漆黑神秘的夜色,溫孤煜姝躺在床上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遲康突然的好轉,顧博周的隱忍,遲彥的突然邀請,以及遲墨冒雨來找她說出心中的不安。
遲彥的態度很明顯,他就是要奪帝位。他會在什麽時候動手呢!溫孤煜姝思忖著若是她想謀反會在什麽時候呢!一記幽藍的閃電劃過時,溫孤煜姝是陡然一驚,她眼睛掙得大大的,像是突然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般。
沒錯,是今晚,就是今晚,因為明天是遲康的壽辰,他會在壽宴上做出什麽決定沒人知道。遲彥為防止變故,今晚就是再好不過的逼宮機會。
“小夏子,快,快讓陸吾和王碩過來。”溫孤煜姝猛地從床上坐起朝門外焦急的喊著。
“是,陛下——”小夏子急急忙忙朝二人住的樓下跑去。不一會兒二人來到溫孤煜姝房內的客廳。
溫孤煜姝將自己的想法對他們一說,他們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表示一切聽從溫孤煜姝的安排。
溫孤煜姝讓他們二人將混進城內的岐樂軍分為三撥,一撥去遲墨府邸通知他趕緊進宮,第二撥暗暗隱在宮門外,至於最後一撥則監視遲彥的府邸,他若有什麽動靜就以刺客的身份進行行刺。
而她自己要做的是引開遲彥的注意力,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遲彥一定對她嚴加防範,派人暗中監視是少不了的。
她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帶著陸吾與幾個護衛坐著步攆往城內的東邊竹林走去,其他人在她離開後在王碩的指揮下分頭行事。
溫孤煜姝的步攆向東走了約莫一刻鍾時間才停下,陸吾安排殿後的人抄小路來報說,陛下的步攆剛走沒多遠就有人從客棧的後門跟出。那人跟了約莫半刻鍾就掉轉頭往遲彥的府邸方向去了。
溫孤煜姝得意的笑著,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該是進宮的時候了。
溫孤煜姝以岐樂陛下的身份要求進宮時卻被顧博周攔在了宮門口,顧博周說宮門已經落鑰了,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溫孤煜姝噗嗤一聲笑了,“那太尉大人是覺得我是閑人呢,還是雜人呢!”
“周不敢,周有失言語還請岐樂陛下贖罪。”不管怎麽說溫孤煜姝都是岐樂國的女皇陛下,而他顧博周終為臣子,禮數上還是要遵循的。
“太尉大人說哪裏話,我不過是玩笑罷了!不必當真。”溫孤煜姝千算萬算沒算到顧博周會守在宮門口,她知道顧博周就算要報仇投靠遲彥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守在宮外,沒想到他膽子竟如此大?有他在這裏今晚她若想進宮就難上加難了。
正暗自想辦法該如何,她就見東邊方向影影綽綽有幾盞燈朝這邊移來。與此同時,西邊方向亦有燈光亮起。
兩撥人幾乎在同時到達溫孤煜姝身邊,東邊的一撥人以遲彥為首,西邊的一撥人以遲墨為首,雙方皆是一片狼狽景象。溫孤煜姝望了望東邊人,轉而又看了看西邊人,很顯然他們兩邊在來的路上都經曆了一場刀光劍影,身上的血跡都還沒幹,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岐樂陛下。”雙方以遲彥與遲墨為主紛紛對溫孤煜姝行禮道。
“呦,你們兄弟倆這是怎麽了?都這麽狼狽?是被打劫了嗎?”
兩人黑著臉看對方,眼中都是濃濃的火焰。當然,要說恨,遲彥最恨的人該是溫孤煜姝,看到她出現在這兒,他已經猜出這事情是她幫著遲墨策劃好了的。
“是這樣的岐樂陛下,我因為想到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想進宮與父皇商量,沒想到中途遇到刺客,幸而化險為夷。”遲墨對溫孤煜姝說道。
“我也是突然想到件重要的事情,就想進宮跟父皇商量,巧的是跟二弟一樣遇上了刺客。”遲彥頓了頓沒好氣的瞥了溫孤煜姝一眼,“若讓我查出這背後的指使著,定不會放過。”
“那是一定。”溫孤煜姝應和著,“遲墨你也要抓緊查,看看刺殺你的背後主使人是誰,可千萬別放過。”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顧博周站在一旁尷尬極了。他今晚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就是為了待會兒宮內有事,能很快將遲彥迎接進宮而將遲墨攔截在宮外。溫孤煜姝的出現以及遲彥中途遇刺給這件事情添了不少阻礙,他們誰都沒有提進宮的事情,各個如木杆似的站在那兒。
“讓開,讓開——”突然從宮內急急奔出一人,那人奔到宮門口見宮門外站著這麽多人,先是一愣隨即啞著嗓子對幾人道:“陛下,駕崩了。”
幾人中再沒人有溫孤煜姝的心情苦澀,鬱悶,懊惱了。她還沒來得及證實自己的真正身份,他怎麽就駕崩了?他可是目前她證實身份的唯一希望,從此這世上再無人能與她滴血認親了。
永泰宮
遲康的所有兒子都跪在床前,群臣跪在殿外。因溫孤煜姝,遲彥,遲墨一同到達永泰宮所以遲彥並沒有機會對遲康做什麽手腳。
經禦醫們診斷遲康死於突發疾病,沒有任何突然症狀。據遲康的內侍,也就是那個跟溫孤煜姝幾人報信說遲康駕崩的內官張希說,遲康每晚在二更過半時都有喝水的習慣,今晚二更一刻時他準備了一壺水給送去,誰知他敲門敲了好久都不見遲康應答,心中有疑但又不敢連續敲門就在外麵等了一刻鍾。
一刻鍾過後他再去敲門裏麵依舊沒有人應聲,因為平時遲康都是在這個時候把門打開等待他送水進去,今天的反常讓他感到不安,他推門卻發現門從裏麵掩上了。
於是冒死讓人撞開了門,到裏屋才發現遲康眼睛緊閉歪倒在床沿邊。他連喚了幾聲陛下都不見遲康吱聲,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竟全無一絲。
當時的他就嚇懵了,叫來撞門的侍衛好生看著遲康的屍體,就打算去昭眾皇子與群臣進宮處理遲康的後事。再之後他就在宮門口遇見了溫孤煜姝等人,很快其他皇子與大臣也被昭了來,就形成了現在的局麵。
永壽宮內外皆是一片沉痛的氣氛,因禦醫們確診遲康為突發死亡,就算有人懷疑這其中的貓膩也隻能避而不談,畢竟昨日他還是病危不過一夜就好了,這事本來就怪異,更有人與溫孤煜姝之前的想法一樣,把遲康突如其來的好轉當成是回光返照。
因他死前身邊沒有任何人,所以並未留下任何口諭或者是遺詔。
該發生的始終都要來,隻是早晚的問題。群臣在悲緬了墨國君死後,喊著國不可一日君的口號,開始討論關於墨國的新國君繼承問題。討論的結果大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是秉持著立長不立幼的態度,表示支持大皇子遲彥為新任墨國君。第二種秉持著立賢不立長的說法支持二皇子遲墨。
僵持不下,誰也不肯向對方低頭妥協。溫孤煜姝也不參與他們的爭吵,以一個局外人的姿態在遲康書桌前觀看著什麽。她分析了遲康的心態,既然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應該會提早留下遺書以防萬一。所以她就在觀看他的書桌,希望能從中發現什麽。
“靜一靜,各位請靜一靜,請各位聽我一言。”顧博周高亢嘹亮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大皇子不管是依照祖訓還是賢德,都當之無愧當墨國的國君,臣願意一心輔佐大皇子為國君。”他話說的再簡單不過了,隨即便有更多人高呼道:“臣等願意一心輔佐大皇子為國君。”
遲墨這一邊的人剛想呼喊他們願意輔佐二皇子為國君,話還沒有說出口,突然宮殿外呼啦啦湧進一批手持弓箭的弓箭手。
宮院內的文臣武將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沒適應,就見從弓箭隊後麵走出個高大英挺的中年男子,他對遲彥行一禮道:“屬下參見大皇子。”那對遲彥行禮的人不是別人,卻是統領宮內禦林軍的都尉呂盟。
群臣見禁衛軍的統領都朝著遲彥倒去,不由心中打著小九九。
“臣安浩然護駕來遲,還望國君贖罪。”接著永泰宮內又湧進一大批手執長戟的禁衛軍,其中間走出個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高瘦,目光如鷹隼般犀利的男人,他上前跪倒在地對遲彥跪拜著。
安浩然是呂盟的副將,老早就與遲彥有勾結,現下見自己的頭頭都朝大皇子靠攏,自己當仁不讓的效仿。
他這露骨的稱呼不著邊際的把遲彥推到了皇位上,下麵的人剛想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卻被殿內的一個聲音驚倒了。
眾人抬頭就見溫孤煜姝手中拿著本詔書從內屋走了出來,她朝眾人揚了揚手中詔書道:“這本詔書是我無意中在墨國君書桌下撿到的,大概是他不小心將其碰落了。至於裏麵寫的內容我還沒有看,禦史大人可以上前來驗證詔書的真偽。”溫孤煜姝清亮婉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擲地有聲,讓人心中肅然起敬。
後麵發生的事情一切都順理成章了,經禦史大人的驗證表示溫孤煜姝手中寫有將墨國國君之位傳於二皇子遲墨的詔書千真萬確是遲康的手筆,加上玉璽的蓋印,遲墨稱為國君的事情已經等於板上釘釘了。
其實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她是冒著很大風險的,雖然遲康生前在聊天中表示禁衛軍都尉呂盟靠得住,但是人心難測。
她拿出詔書若呂盟真的投靠了遲彥,他的弓箭手指向的不止是她還有墨國朝中持反對意見的大臣們。雖然真的動起手來就算她能被已經潛伏在四周的岐樂高手護住,那墨國其他大臣就會死傷了,她豈不罪過?
幸而這一局她賭對了,呂盟表麵投靠遲彥不過是在用反間計,他將把遲彥一夥的人全部揪出來,而並不是真的反遲墨,所以這次奪位的鬥爭是以遲墨勝出為結局。
遲墨被認定為墨國皇帝陛下施以仁政,並沒有把遲彥怎麽樣,頭銜封號依舊有,不過從實權變為了虛權。至於其他人,例如顧博周,安浩然等人也一率剝奪了實權,僅僅掛個名號罷了。
溫孤煜姝在遲康駕崩三天後離開墨國返回岐樂,遲墨送她至十裏外依依惜別。臨別時他對她道:“可以讓我抱一下你嗎?”
溫孤煜姝搖頭。
“一次,一次就足夠了,足夠我珍念一生了。”
溫孤煜姝繼續搖頭。
“那,後會無期了。”他悲傷的轉過頭,留給溫孤煜姝一個寂寥,落寞的背影。
§§第四卷 風雨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