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禦天下

第六章　就算下地獄他也認了

　　低頭掃了一眼字條，她更是驚訝不已。字條上說遲墨的大哥池彥已經率四十萬大軍從東北方向前去攻打升國國都，溫孤煜姝終於明白升國軍隊為何不前來追擊了。

　　“陛下怎麽看？是要給升國回身救國都時一個窮追猛打，還是就此班師回朝？”其實這個不用問他也知道溫孤煜姝會如何選，現在他就是想借口多與她說幾句話，多聽幾句她的聲音。

　　因為這一別，也許會不再見，也許再見會是很久以後。

　　“我聽你的，最後給我出謀劃策一次，如何？”

　　遲墨點點頭。突然他生硬的表情皎潔一笑，便回了原來的樣子。他從袖中摸出個瓷瓶遞到溫孤煜姝麵前道：“我上次說如果我跟你求親兩次，你若都不答應我就回墨國，現在還有一次機會……”

　　“要是別了，你會失望的。”溫孤煜姝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二人終於又和好如初了。

　　遲墨搖晃著手中的瓷瓶，“這是秦琦那小子給我的，說是他新發明的回心轉意藥，敢不敢試一試？”

　　“秦琦把這個都給你了？”溫孤煜姝有些不相信地問，要知道他把這當成了寶，說什麽回去給柳亞楠試試，誰也不給染指。

　　“敢不敢試試？”遲墨挑釁道。

　　“有何不敢？”溫孤煜姝扒開瓷瓶上的小紅塞子仰起頭就往嘴巴裏倒，秦琦那家夥發明的東西她還從來沒相信過呢！因為從來沒有靈驗過。

　　“哎呀，你怎麽全喝了？”遲墨慌忙奪過她手中的瓶子才發現瓶子內的藥水已經全部入了溫孤煜姝的口中，責怪道：“這可是藥，喝多了對身體沒好處。”

　　“好酸——”溫孤煜姝酸得眉毛眼睛都快皺到了一起，一副吃到了酸葡萄的猴兒一樣滑稽。

　　遲墨將瓶子放到鼻前聞了聞，頓時一陣酸味撲鼻而來，“我好像上了那家夥的當了，這分明就是醋——”

　　溫孤煜姝哭著點點頭，“就是醋。”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現在當你已經喝了回心轉意的藥，我在問你一遍。”遲墨清了清嗓子，“岐樂國女皇陛下，我墨國遲墨向您求親，你願意接受我做您的貴夫嗎？”雖然明知道她不會答應，但他還是希望能出現奇跡。

　　溫孤煜姝伸手攥了攥衣角，抬頭，張口有些內疚的道：“你回墨國吧！”她沒有正麵回答，怕那三個字太傷人。

　　遲墨哭喪著臉誇張的點頭，“陛下這麽體貼臣，怕臣思念故國，臣感激涕零，臣感激涕零。”

　　笑歸笑，但是離別還是難免的，兩人似乎都想到了離別，原本歡笑的場麵突然沉寂下來。

　　縣令府邸大廳溫孤煜姝下達了新的命令，即可準備半個時辰後進軍雁門，奪回被占領的雁門。

　　這次與之前一樣，精騎打頭陣，強行騎緊隨其後，再者是急行軍與強行軍。由於溫孤煜姝中毒在身沒能與大家同去，她與秦琦將大軍送出了郊外才在郡丞的護送下回到繁峙。

　　這一夜溫孤煜姝雖沒有同上戰場，但她的心也是懸著的。遲墨與大軍一同出發，他說他會看著大軍到達雁門然後與他的護衛一同回到墨國。

　　溫孤煜姝在繁峙等了他們三天三夜，這幾天除了當晚的探子來報了雁門那邊的情況後，之後派出去的探子一個接一個的都沒有回來，今天已經第四天了。

　　據那晚最後一個回來的探子說，當時他們到達那裏的時候升國的軍隊已經有一半人離開了雁門，另一半也整頓好了準備離開時被岐樂軍圍在了裏麵。

　　當時陸吾將軍帶領一半岐樂軍去追擊已經離開的升國軍隊，另一半由刑部侍郎王昭的侄兒王碩將軍帶領進攻雁門內的升國軍。

　　誰知那升軍早有準備，剩下的人全部埋伏在雁門十裏處，在陸吾的軍隊誤以為那兩萬騎兵是他們主力前去追時，他們轉回身包抄了王碩的軍隊。

　　當時大家隻以為升軍會著急回去救國都，哪裏想到他們竟還有心思玩這一招？被他們圍得死死的。

　　最後王碩下令死攻雁門，眾將士都知道隻有攻下雁門將它重新握回手中才有一線生機，不然若大家被轉回來包抄他們的升軍遇到，前後夾隻有死路一條。

　　溫孤煜姝心神不寧，在房內踱來踱去，秦琦繼續翻弄著他的藥箱，好似全天下的寶貝放在他麵前都不及他藥箱寶貴。

　　“秦琦，秦琦，你快想想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我們的探子現在根本就接近不要雁門，也跟陸吾將軍的人馬聯係不上，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秦琦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藥箱抽屜上的小銅環，答道：“陛下，你先冷靜一下，走來走去也不是辦法。”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做宦者。”溫孤煜姝惱怒他的態度，這邊她急的不得了，那邊他卻跟沒事兒人一樣。

　　“陛下，息怒，臣不是不急，臣是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的。臣是在等。”他說得很神秘，然後從懷中掏出個錦囊遞給溫孤煜姝道：“遲墨臨走時曾給臣這個錦囊，說若是離去的大軍到第四天午時還沒有回來就讓臣把這個錦囊交給你。”

　　溫孤煜姝狠狠瞪了他一眼，居然不早跟她說，害得她提心吊膽。

　　打開錦囊後溫孤煜姝微微一愣，錦囊裏的字條上隻寫了四個字“虛張聲勢”。

　　秦琦勾著頭看字條上的內容，“虛張聲勢，陛下你明白他的意思嗎？”

　　溫孤煜姝皺了皺眉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麽與長安城內那些小惡霸打架的嗎？”秦琦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當然，他得不到溫孤煜姝的回答，得到的隻是她另一記的白眼。

　　“陛下，臣小時候比較瘦小，你是知道的……”

　　“說重點……”溫孤煜姝現在都有想把他掐死的衝動。

　　“找人啊，自己打不過就去找人幫忙，就算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能充個人數，壯壯氣勢。”

　　聽了他的話溫孤煜姝眼前一亮，當下就手腳不穩的往門外走。剛走兩步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說了句，“你小時候打完架不用去找你爹治療吧！”

　　秦琦被說得滿臉通紅，疾走兩步上前攙扶著她道：“趕緊走。”

　　雁門郡因為戰事，四周的百姓很多都奔往南邊逃難去了，遺留下來的要麽是無處可去的，要麽是年老不願奔走他鄉的。

　　經過雁門郡丞與溫孤煜姝的號召，一下午的時間在四周鄉鎮竟也招來三四千願意為溫孤煜姝鞍前馬後的老弱病殘。

　　溫孤煜姝並不是讓他們去打仗，隻是讓他們敲鑼打鼓弄出很大動靜來，這裏的三千多，加上留下保護她的六千多，加起來也有將近萬人。

　　她讓他們把家中盆子，錘子等凡事敲得響的都拿出來，然後開始大量造火把往雁門方向趕去，一路敲鑼打鼓並打著墨國的旗號。

　　這意思是說這些人都是他們從墨國搬來的救兵。溫孤煜姝猜想現在王碩的軍隊該是被困在雁門關內了，不然升軍不可能守在雁門不走，又不來攻打繁峙。現在她在賭，賭升軍留下來的是很小一部分兵，其他兵都去跟大部隊會合了。

　　這留下來的既然一時半會攻不下雁門，若岐樂身後還有援軍的話他們應該不會與其正麵交鋒。更何況溫孤煜姝讓大家離雁門二十裏處，讓人將做好的火把一路綁在樹上然後又讓每人手中握著兩個火把前行，給敵人造成有大量援軍來支援的樣子。

　　果然之後她派去的探子很順利就回來了，說升軍已經陸陸續續撤離了。

　　到了那裏溫孤煜姝才知道遲墨當時還沒來得及撤離，就被雁門的軍隊衝散了，現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得到這樣的消息，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若不是秦琦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就摔倒了。

　　那個時候溫孤煜姝才知道，升軍圍困雁門岐樂軍後也是隻圍不打，他們與她一樣虛張聲勢讓王碩以為留下來很多人圍困他們，所以不敢貿然出兵。直到溫孤煜姝帶人到來，升軍撤走她才知道，升軍圍困他們的人不過區區一萬。

　　兩天後陸吾與王碩都回來了，與其一起回來的還有遲墨，不過他是被抬回來的，受了很重的傷。

　　原來那日陸吾的軍隊去追，誤以為的升國大部隊，結果追到寧武才發現上當了，等掉頭回去的時候才知道留下的岐樂軍已經拿回來雁門，陸吾在半道上遇上被衝散的遲墨從他那得知雁門又被升軍圍困了。

　　他們快馬加鞭趕回又遇到真正返回的升國軍隊，結果被逼後退，一直退到偏頭寨附近。他們借著那裏高山陡坡，溝壑縱橫的地形不停的與升國打周旋戰，幾天下來卻也打的他們手足無微狼狽，最後大概是因為國都軍情緊急不再與他們戀戰返回了升國。

　　隻是遲墨二皇子的事情不知怎麽被敵軍探了去，之後他不管是在哪都能被升國軍隊第一時間找到，他能撿回一條命實屬不易。

　　這一仗勉勉強強算是打贏了，但是損失也不少，合計起來的二十八萬岐樂軍死傷幾乎過半，這讓溫孤煜姝心痛不已。

　　善後的事情交給了陸吾，因為這次的戰事損失太大，陸吾與王碩都要等回到長安接受相應的處罰，當然這都是後事了。

　　班師回朝的命令是在眾將回來的第三天下達的，遲墨又一同被帶回了長安。回朝的軍隊在行至晉陽時溫孤煜姝又遇刺，大軍不得不停下來。

　　這一次她傷得很重，之前的烏頭毒雖然已經解了，但是畢竟她沒有痊愈，這樣一來她幾乎喪命在晉陽。

　　這一次刺殺溫孤煜姝的刺客是三人，三個孿生兄弟，一個引開眾人的視線，兩個潛入溫孤煜姝房內，若不是王碩救駕及時恐怕她就死於當場了。

　　溫孤煜姝在晉陽的溫孤黎燁的宅子養病，那裏曾是他鎮守晉陽時住的地方，之後被調回京就一直空在那裏，現在早已人去樓空。

　　溫孤煜姝背後中了一刀，胸前一劍幾乎挨著心髒，若在偏半寸她就沒有命了，另外身上林林總總的傷口也多之又多，秦琦去給她療傷的時候堂堂七尺男兒竟心疼的掉下眼淚。

　　溫孤煜姝昏迷了四天四夜才醒過來，雖然她被刺的消息被隱瞞但還是走漏了風聲，一時間晉陽城內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說女皇陛下已經死於遇刺的當天，亦有人說女皇陛下洪福齊天不過是受了輕傷，已經無礙了。總之關於她生死的傳言各種版本都有。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大家保密並大肆宣揚她垂死的消息，這樣做一是想看看京城內的動靜；二是，她想逼一個人現身。就算他厭惡她，但她知道他對她的疼愛是真的。

　　晉陽城門外站著主仆二人，主人著冰藍色衣衫，身長玉立，相貌異常俊逸，散發出溫文儒雅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但他好看的臉上卻是一片愁苦之色，彷佛天上仙人失落了東西在凡間苦找不得的模樣。

　　身邊的仆人用手遮住豔陽，抬頭看城門上的名字，“晉陽城”他叨念著道：“公子，我們進是不進去啊，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返回了。”

　　“進去——”這一次的他好像下了極大的決心，抬腳往立著兩排正在盤查進城人的侍衛前走去，然後從腰間拿出令牌遞到要詢問他的侍衛麵前。

　　那侍衛見到令牌剛想下跪被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壓低了聲音對那侍衛道：“不要聲張，我是秘密進城的，尋陛下有緊急事情相告。”

　　那侍衛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目送他進了城。

　　“剛才是誰啊，你對他那麽客氣？”旁邊一個侍衛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但他手中拿著陛下的令牌，應該是京城來的密令。”那人答道。

　　“我怎麽覺得他很眼熟啊，好像在哪見過。”另一個嘀咕著。

　　“你少吹牛皮了，老邢啊，你自己都說過，你自小就沒離開過晉陽怎麽會見過京城來者？”眾人大笑著。

　　“就是見過，跟你們說啊！”那個年齡稍大些的護衛道：“剛才那個過去的人跟之前鎮守過晉陽的晉陽王很像，就是那個據傳已經被陛下削去爵位並且剝奪了溫孤姓氏，現在姓呂名黎燁的那個。”

　　眾人見他說的這麽玄乎，紛紛一笑置之。他還想再說什麽眾人已經各自忙綠起來。

　　剛才那冰藍衣衫的男子確實就是杳無音信很久的溫孤黎燁。他是在溫孤煜姝大軍離開長安的第二天也尾隨其後，等他醒悟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心中極度懊惱。因為他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他的心中滿滿的都是她，她的歡喜她的憂愁竟清晰的烙在了他的心中。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對她的疼愛顯然已經超越了親情，他竟愛上了自己的侄女。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就一直逃避，拚命壓製對她的思念，拚命不去想她。

　　他在聽說了她被刺，生命垂危的時候再也坐不住了，他心中壓抑這麽久的思念終於如爆發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他就來了，就算下地獄——他也認了。

　　§§第三卷　尋覓能愛你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