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禦天下

第四章　生又何歡，死亦何苦

　　“看什麽呢！小英子。”那個扮作小太監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溫孤煜姝從冷宮帶出來的弟弟，溫孤煜影。隻是他現在的身份除溫孤煜姝外沒有人知道，明著他就是一名叫做小英子的小太監。

　　平日裏大家也都知道陛下對這個小太監十分偏愛，所以也都對他很好。

　　溫孤煜影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用手指了指屋內。芷蘭探過身子往裏看，隻看了一眼便羞得滿臉通紅，瞪了溫孤煜影一眼轉身離去。

　　一股陌生的氣息與她交息，溫熱的噴灑在她臉上酥麻麻的。她突然清醒過來，忙推開身邊的人，卻因為用力過大連著榻旁的藥碗一起打翻了，她的手也被燙得不輕。

　　“滾出去——”溫孤煜姝忍著右手燙傷的劇痛，朝身旁神色有些慌張的男子吼道。

　　湯藥灑了一地，頓時一股苦澀味在二人身邊蔓延開來，藥碗的碎片散落滿地。遲墨伸手想幫她檢查手上的傷，卻被她倔強的甩開。

　　“滾出去，聽到沒有？”她怒視他，惱羞成怒。他居然親她！

　　門外溫孤煜影著急的忙推門而進，見著僵持不下的二人，也不管遲墨如何看，拉住溫孤煜姝的手道：“陛下，怎麽樣了？是不是很痛？”他小心翼翼輕撫著被燙傷四周的皮膚，輕輕吹著。

　　然後起身在屋內四處翻找著，終於在一個櫥櫃內找到個小藥箱，拿到溫孤煜姝身前從裏麵拿出水晶盒盛裝的膏體，對她道：“陛下，這是秦禦醫留下的，他說這個對於燙傷最有效，你忍著點痛，過會兒就好了。”

　　遲墨看著身邊高傲的女皇剛才還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現在卻目光柔和的看著為她塗藥的小太監，他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同一般。

　　遲墨滿心鬱悶地離開了，他有些懊惱自己實在太衝動了，居然沒忍住去親吻了她。

　　崢王府

　　溫孤黎崢接過李泉遞過來的飛鴿傳書，看著上麵修娟的字體笑道：“我侄女兒長大了，知道為自己找幸福了。”

　　不明事理的吳一鳴毫無忌諱的探過頭來看字條上的字，不過隻看了一眼又悻悻的縮回腦袋。李泉見他這副樣子調笑道：“老吳啊，你該聽聽我們王爺的話了，要學著識字，不然在看東西上就吃虧了。”

　　吳一鳴瞪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對李泉一揮手道：“我老吳是個老粗，隻對舞刀弄槍感興趣，看到那些個小蛐蛐樣的字，腦子就疼。”

　　“大哥，這字條上說的是什麽？”吳一鳴沒忍住好奇的問道。

　　“蘭兒說我侄女跟墨國遲墨關係很密切，以後有往貴夫的階段發展。”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墨國的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若是讓他當了阿姝的貴夫，整日裏給她出謀劃策，我們這邊的事情就沒有那麽容易進展了。”吳一鳴被二人笑過後，總算文化了一回。

　　“你說的是啊，遲墨絕非等閑之輩，絕對不能讓他稱為貴夫。”說話間溫孤黎崢從袖中掏出個錦囊遞給李泉道：“這是青先生臨走時給我留的錦囊，你按照上麵的話去做。”他歎了口氣，“可惜青先生現在去辦要事了，不然定能根據當前局勢給我出個兩全其美的好計策”說到溫孤黎崢眼中終於泛起一絲歡喜之色，身旁二人皆看在眼中，心中各有不同的打算。

　　昧侯府

　　妖嬈魅惑的夜，癡纏著布滿心思的人，緊緊的纏住讓人無法呼吸。

　　溫孤黎燁站在之前溫孤煜姝生病時住的房間的窗口，望著皎潔的月色，漫天的星鬥自斟自飲。

　　聽人說她現在與墨國皇子走得很近，外麵有不少傳言說遲墨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成為她的貴夫。遲墨是個不錯的人，這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他有勇有謀，日後若能成為她的貴夫，好好輔助她也算是一件好事。

　　隻是，他心中為何有些不自在？是快要離開這裏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長安城內秘傳著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原來的燁王也就是現在被貶為昧侯的溫孤黎燁與女皇陛下因為皇位鬧不和，兩人從之前的麵和心不合到如今的連人前都不和了。更是有人添油加醋的說，昧侯被貶不過是個開始。

　　果然，早朝時溫孤黎燁不僅被削去爵位連岐樂國引以為豪的溫孤姓氏也被女皇陛下剝奪了去，貶為庶民。女皇陛下賜姓呂，名黎燁，並下令呂黎燁今生今世不得離開長安。

　　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是誰都始料未及的。

　　早朝時還未待溫孤煜姝先說話，溫孤黎燁已經先發製人一般指責溫孤煜姝不知自愛，整日裏與男子廝混，沒有絲毫國君的樣子，怎能服眾？他雖沒有說出那人是誰，但眾人心中都是有數的。

　　要知道他這話就算是說平常百姓家的女子，都能讓人憤恨得想要自殺，更何況他當著滿朝大臣的麵，說堂堂岐樂國的國君？這一次他是真的觸怒了溫孤煜姝。

　　當時她的憤怒加上滿朝大臣有意無意的火上澆油，或食古不化的大臣嚴厲的指責她身為一國之君該以身為證，又或是別有用心的大臣指著昧侯不該以下犯上，就算陛下有錯她年紀不大，讓輔政大臣引導改正就好，不該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說出。

　　這最後的結果直接導致群臣分為兩撥，一撥以禮部尚書胡子戌，大理寺卿秦文正等人為首的說陛下雖有錯可加以改正，但昧侯言語多有冒犯陛下，當以嚴懲以正朝綱。

　　另一撥則是以袁太師，戶部尚書邱長宇等人為首說，昧侯以下犯上，藐視朝綱，按岐樂國法當削去一切爵位，貶為庶民，終身不得為官。

　　現在的溫孤黎燁已經過了氣候，原本站在他那一邊的人早已樹倒猢猻散了，各自找好了投靠的人。

　　溫孤煜姝心中雖然生氣他的話，但也沒想著真的把他怎麽樣，隻是覺得若真的按照大臣的們說的對他進行嚴處或是削去爵位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這樣她就能更好的掌控他了，雖然這樣很自私。

　　最後她覺得按照袁太師一撥人說的，將溫孤黎燁貶為庶民，而且為了不落下眾人的閑話她還剝奪了他作為皇族的姓氏，並且終身不得離開京城的旨意。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會賜他呂姓，那是個她心中的秘密。呂雙口便是回，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回心轉意，他那麽聰明應該猜得出她的意思。

　　說什麽終身不能為官也不過是說說，隻要他願意，她還是有辦法讓他官複原職的。

　　溫孤黎燁回到府中剛遣散府中護衛，侍婢以及兩個妾婢，就有禁衛軍奉旨前來封府邸。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遠遠回望時就見府門已經被封條貼上了。心中雖有些惆悵，但更多的是釋懷，很快他就能離開長安了。

　　“王爺不必介懷，這些不過是那些人故意為之，王爺和陛下總是親厚，想來陛下是生氣王爺一直反駁她的話才會如此。過些時候等陛下氣消了定會恢複王爺的王位。”宵怕他觸景生情，忙催促道。府中人都散了，如今阿宵是唯一一個他趕都趕不走的人，他一心侍候他，不離不棄。

　　溫孤黎燁搖頭道：“阿宵，以後不要稱我王爺了，若被有心人聽去說不定又是一陣風波。至於那些話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的。”他抬頭望向晴空萬裏的蒼穹，心道，也許他再也不需要恢複王位了，他三哥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乾寧宮

　　“啪——”乾寧宮內傳來一聲瓷碗碎裂的聲音，接著是溫孤煜姝沙啞的聲音嘶吼著：“滾，都給朕滾出去。”送藥的侍女們嚇得大氣不敢出，紛紛退了出來站在門口不敢進去，生怕遭了無妄之災。

　　陛下這幾天脾氣越來越暴躁，一點點小事就大發脾氣，在宮內伺候的人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的。

　　“芷蘭姐姐，小英子你們終於來了。”外麵站成一排侍女見小英子與芷蘭來了緊張的臉上終於放鬆下來了。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她們都知道小英子這個陛下從冷宮中欽點來的小英子最能討得陛下歡心，無論什麽時候陛下多生氣，隻要有他勸陛下保準能氣消。

　　“小英子你快進去看看吧！勸陛下消消氣。”芷蘭拍拍溫孤煜影的肩膀道。

　　溫孤煜影推門走進，他望著碎了一地的湯藥碗，濺得滿地的藥汁不禁眉頭緊鎖。他快步走進裏屋就看到裏屋的地上披頭散發的躺著個人，那是她姐姐岐樂國的女皇陛下？

　　“陛下，陛下——”他慌慌張張跑過去將躺在地上披頭散發的人抱在懷中，“姐姐……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麽呀！”他帶著哭腔問。她是如今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也是待他最好的人，看著她這樣肆虐自己他真的很心疼。

　　“姐姐，有什麽事請你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折磨自己，再大的事情也有我陪在你身邊。”他半跪在地上，將她緊緊攬在懷中，伸手替她撩開遮擋在臉上的墨發。

　　“九叔，對不起，對不起——”她呢喃著，“阿姝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溫孤煜影猜想她該是在為貶了九叔為平民的事情內疚。

　　溫孤煜影見她臉頰通紅，伸手在她額上探了探竟燙的厲害，剛想喊人卻被溫孤煜姝阻止了。

　　“不要別人進來。”她啞著聲音道。

　　“姐姐，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呀？”

　　溫孤煜姝輕輕搖著頭，“你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她手中緊握著之前小夏子給他的紙條，那上麵寫著探子已經三天沒有她九叔的消息了，而且現在外麵風言風語傳的厲害，說是她暗暗派人把她九叔給殺了。這種罪名她怎麽擔得起？

　　“是因為九叔？”溫孤煜影問。

　　溫孤煜姝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溫孤煜影有些驚訝，真的竟是因為他。可是姐姐與叔叔之間到底是怎麽了？

　　“姐姐，不管什麽事情我們都先吃藥，把病治好了才能有力氣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好不好？”溫孤煜影安慰著。

　　“生又何歡，死亦何苦——”溫孤煜姝淒苦的笑著。

　　“姐姐——”溫孤煜影將她扶起與她麵對麵，“你振作起來啊，岐樂國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不能這樣。”

　　“阿影，你長大了，以後很多事情要靠自己，姐姐也許不能一直陪著你了。”

　　“姐姐，”溫孤煜影突然從溫孤煜姝頭上拔下她的步搖抵在自己的脖子處道：“姐姐，你要不振作起來，那我就先你一步離去，我絕對說得到做得到。”這麽多年的孤寂生活早讓他性格變得比一般人更堅毅，對這冷暖的世間也看的更透徹，溫孤煜姝一點都不懷疑他能做到。

　　她雙手撐起艱難的在溫孤煜影對麵坐起，伸出蒼白的手撫著麵前這個與她同齡卻小她月份的弟弟，這麽多年他受了太多的苦。蓮妃在生他時難產，血崩，他剛一出生就沒了娘親，孤苦伶仃的成長。如今好不容易離開冷宮，若她再讓他陷入苦不堪言的生活中去，就太對不起他了。

　　“我喝藥，我喝，阿影你把步搖拿開可好？”

　　“真的？姐姐不騙我？”

　　“不騙，姐姐從小到大何時騙過你？”見溫孤煜姝一臉認真的模樣，溫孤煜影緩緩將手中步搖拿開丟在地上，二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遲墨偷偷到乾寧宮時看到溫孤煜姝在喝藥頗為驚訝，自從那次親吻過後她很少理他，就算是理，也是非理不可的場合。

　　隔著門縫他認出喂她藥的那個依舊是那日那個小太監，他一勺勺的喂藥，她一口口的喝下，就算是苦的讓她纖眉緊皺也忍著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