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王府
一間寬大卻簡單的書房內,昏暗的燭光不時嗤嗤炸開一朵朵燈花,若隱若現的白色煙霧過後是斷腸人的淚滴落下來。
這裏便是青先生的書房了,這時的青先生再也沒了意氣風發的姿態了,此刻的他失意的就像萬貫家財一夜散盡。他手中握著一個彩帶編製而成的錦囊,那錦囊樣式不像是中原之物,到有幾分西域的風采。
這個錦囊是胡旋去刺殺溫孤煜姝前留給他的東西,他對他說我若回不來,你就將這錦囊絞碎了。我若回來你就將這錦囊物歸原主。
這是他生前親手送他的唯一一樣東西,他怎麽舍得將它絞碎?將錦囊緊緊,貼在距離心髒最近的位置,試圖感受著早已不存在的溫度。
“阿旋——”他喚著他的名字,心在淌血。一刻鍾前三王爺來告訴他,他派去救胡旋的人千辛萬苦進入死牢後卻發現胡旋氣息已斷,身上到處是刑罰留下的痕跡,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溫孤煜姝”青先生從口中咬出幾個字來,滿臉的恨意。
最後一晚的宴席算是送別宴了,明天一早各國的國主與使者都將返回自己的國家,所以這一晚也是很熱鬧的。
今晚袁淵終於擺脫了他用了快三天的低矮案幾,溫孤煜姝讓人將他原來用的案幾換回。他黑著臉不說話,悶頭吃著東西。
“噗——”正吃著東西的袁淵突然口中噴出口黑血來,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伸手指著案幾上的食物道:“有,有,毒。”
殿內吃的正歡的眾人見狀像見到瘟神似的紛紛丟下已經夾起來的菜肴,看向已經倒在地上抽搐不停的那個從四品尚書郎。
禦醫很快趕來,確診從四品尚書郎中中的是西域的一種說不出名字的蛇毒,幸好秦琦用銀針將他體內毒素都逼了出來才不至於使他命喪黃泉。
現在讓人頭疼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的湧來,這次下毒事件太明顯了,經過禦醫們的檢查發現眾人的飯菜中就隻有從四品的案幾上一盤雞肉有毒,其餘人的皆正常,包括女皇陛下的。這種針對性下毒很容易讓人想到是因為前天從四品讓女皇陛下不高興了,所以女皇陛下在他臨走之際對他下手。
從四品昏昏沉沉醒來後指桑罵槐的說著有人想讓他死,有人看不起升國。盡管溫孤煜姝知道她說的就是自己也不好說什麽,這種莫名其妙的解釋隻會讓人更加懷疑毒是她讓人下的。
讓人好生安頓了從四品後,溫孤煜姝又親自將其他國國君以及使者們送回昌樂客棧,等她回來後月亮已經升的老高了。
十六的月亮分外明亮,皓月千裏,柔和的月光從樹梢灑下,斑駁了一地。鑾駕進了宮門後她就遣散了眾人隻帶了小夏子與趙含章步行,其實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總之現在不想回寢宮。
“去禦花園走走吧!”溫孤煜姝低聲說了句,今晚她的心情很不好,原來女皇也不是萬能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覺得累,她才十六歲,十六歲就要擔起一個國家的重任,她不能像以前一樣開心不開心都由著自己。現在的她開心不能喜形於色,不開心亦如此,這樣的人生對她來說是煎熬。
就如今天,從四品那樣指桑罵槐她都不能說什麽,她都要忍著,因為她是岐樂國的陛下,她是岐樂國的體麵,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不高興不顧岐樂的顏麵。
三人一前兩後的走著,溫孤煜姝低著頭踩著斑駁的月光,小小的心裏想的全是她的九皇叔,若是此刻他能陪在自己的身邊多好。
忽然一陣悠揚的簫聲傳入耳際,那簫聲時而歡快如高山流水奔流不息,時而輕柔如陽春三月和風拂麵,轉瞬間又變成了空穀幽蘭般寧靜。她發現這簫聲彷佛凝聚了時間的一切歡樂與美好,讓人煩悶的心情不由得放下來。
她駐足聆聽片刻便循聲尋去,在禦花園的望月台她發現一人正笑著看著她,美妙的簫聲徐徐從他輕靈跳動的指尖翩躚而出。
一曲作罷長簫在修長白皙的指尖翻轉幾圈落到手中,“陛下”一襲白衣男子在月華下立著美如謫仙,讓人覺得不真切。
“這麽晚了還不睡?”此刻站在望月台上的男子不是別人,而是那個曾跟溫孤煜姝求過親的墨國二皇子遲墨。
他因來此的目的與諸國國主使臣有所不同,在事情沒有滿意答複前他是作為求親而下榻宮內貴賓住所,所以才能晚上進去禦花園。不然老早被禁衛軍拖出去砍了,哪裏還能在這裏優哉遊哉地吹簫?
“臣是出來遣懷的。”遲墨臉上依舊是那不虛不實的招牌笑。
溫孤煜姝知道他話有所指,該遣懷的是她吧!不過還是要謝謝他吹奏這麽好聽的簫聲給她聽,她不是傻子聽得出這簫中的勉勵之意以及唯獨缺少的悲切之音。
長安郊外
一處村莊盡頭的小山丘上一座新添的墳墓前豎立著上好石料雕刻的墓碑,胡旋二字感傷了墳前如失了魂似的白衣書生的眼睛。
“咳咳——”青先生極力壓製住自己的咳聲,生怕驚擾到誰一般。這座新添的墳內沒有人的屍首,其棺內不過是衣冠,胡旋的屍體已經在昨天被大火吞噬,屍骨無存。
昨天白天長安城內大勢張貼告示,說,午時三刻要在在長安中心街火燒刺殺女皇陛下凶手的屍體,以正人心。
明明知道那是個陷阱,他還是義無返顧的往下跳,因為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胡旋比他大三歲,從青先生記事兒開始就是胡旋陪在他身邊,十幾年的時光胡旋如兄如父般的照顧他。
青先生曾問起過他的身世,他是誰?他爹娘又是誰?這是他五歲時問八歲的他。
那時的青先生跟著胡旋吃百家飯,穿破爛的衣裳,做小乞丐。他總是跟在他身後旋哥哥,旋哥哥的叫。
他說不要叫我旋哥哥,叫我阿旋就好。六歲的他讀不懂他看他那悲哀的眼神以及絲絲的敬畏之色。
直至六歲時他才注意到他與同齡孩子有些不同,別的小乞丐隨處撒尿時都是站著的,唯獨青先生是蹲下來的,因為如果他不蹲下來尿就會落到褲襠裏。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第一次見他情緒如此低落的對他說話,他說:“青,你與我們不同,你是個宦者。”那天在他的追問下他終於明白了什麽是宦者,自己竟不是個正常人。
在後來的日子裏他整天魂不守舍,甚至小小的心中鬱結有了輕生的念頭,幸好都及時被胡旋發而沒有死去。
九歲的胡旋不管去哪兒都把他帶在身邊,後來在他又一次輕生被胡旋救起時胡旋發現從上遊飄流下來一個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女子。
也許是上天垂憐他們,他們救起的那位女子艾雲是跟隨高昌國前來岐樂國恭賀岐樂王壽辰表演的跳胡旋舞的舞者。因為她舞技絕佳被同來表演的女子妒忌,起了殺心,在路過扶風郡時對方將她騙到護城河邊趁其不備將她打昏扔到河裏,慶幸的是她沒有死又被胡旋救了。
之後事情真相大白,那個故意殺人女子被判了死刑,在他國身首異處。而艾雲為報胡旋的救命之恩將他們帶回了高昌國,從那時開始他們就一直住在高昌國。直到三月前高昌國全國征集會跳胡旋舞的女子胡旋才無比激動的跟艾雲說想進關看看故鄉。
胡旋偏愛胡旋舞,這麽多年在高昌國也都是以女子形象示人。他本就生的眉清目秀時間久了很少有人還記得他是男子,所以當他們二人告別艾雲扮作夫婦很順利的就通了關,回到闊別十幾年的岐樂國。
後麵的事情大概是青先生最後悔的了,他後悔沒有在胡旋說要去找當初害過他的人報仇的時候,聽了他的話沒有跟他一起去,而是與他約定三月後在潼關見。盡管他不想一個人獨自前往潼關,但也知道這是胡旋想讓他獨闖一闖,之後他們便在在扶風郡分開。
後來他不止一次的問自己,若那日他與他同去結局還會是這樣嗎?他得不到答案,因為他不知道若老天不這麽安排他們的結局,等待他們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
胡旋離開後青先生就在扶風郡小住下來打算過些時日再趕路,扶風郡的一個縣曾經是他與胡旋乞討的地方。他在那裏好巧的遇見當初一起討過飯的夥伴,現在那人是縣邊緣一個村莊的私塾教書先生,因為病重在與他相遇後便撒手人寰了。於是他按照對他的約定代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情——給那群孩子們授課。
後來遇到強盜進村幸虧路過的溫孤黎崢將他救起,在他的世界裏沒有什麽好壞之分,隻有他願不願意去做的。所以在溫孤黎崢三番五次請他為謀士,並為那個村請來一個鄉裏鄉親頗有名氣的教書先生後他便答應進京。
他在進京的前一晚遇到受了傷的胡旋便耽擱了一些時日,所以才會晚到崢王府。
他與胡旋說好了,等他報了溫孤黎崢的恩就與他重回高昌國,以後再也不踏入中原一步,隻是……
他身後數十丈距離站著個默默看著他的玄衣男子,墨色的夜幾乎將他融入,他懷中抱著個半尺見方高的青瓷壇歎了口氣朝青先生走去。
“青先生——”溫孤黎崢輕聲喚著他的名字。青先生沒有應聲,隻是緩緩扭過頭。
“這是胡旋的骨灰。”溫孤黎崢將懷中的青瓷壇遞到青先生的身前接著道:“不過,不全。我已經盡力了,讓刑部我的人幫我從骨灰中偷偷留下一些。”他聲音輕緩言語中有歉意,完全沒有在其他人前的厲色。
聽到溫孤黎崢的話青先生原本死水一般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神采,他顫顫巍巍站起將溫孤黎崢手中的青瓷壇攬在懷中,愛憐的摩挲著壇身。
昨天他請求溫孤黎崢讓屬下去救回胡旋的屍體,那時他擠在看熱鬧的百姓中,看著被綁在堆滿柴的火架上血肉模糊的胡旋的屍體,心中對溫孤煜姝的恨不禁又增了幾分。
刑場上戒備森嚴,火架四周是三層禁衛軍。內第一層是強勁弓弩,第二層是弓箭手,第三層則是長戟。
午時三刻火油箭在弦上的兩名禁衛軍就等著主持這次行刑的王大人下令放箭,他們就將燒得很旺的火油箭射出,焚了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眼看著王大人伸手去拿行刑的小旗子,青先生也準備揮手讓溫孤黎崢調給他的人下手劫屍體。這時他突然停止了抬起小半的手臂,因為他發現胡旋屍體的右手掌心是往外翻,那是走的意思,他讓他走,盡管他已經死了,他不願讓他來冒這個險。
“行刑——”代表皇家威嚴的黃色旗幟在王大人手中搖晃。
“咻咻——”兩聲破空之聲驚飛了棲息在附近的鳥雀,它們拍打著翅膀發出哀怨的悲鳴聲。
青先生沒有下命令讓人去劫屍體,胡旋給他最後的話是讓他離開。他眼睜睜的看著胡旋的屍體在大火中燒了好久好久,久到眾人都散去,久到別人以為他是個傻子站在那裏不走。
“青先生,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王爺你先回去,我想再陪陪阿旋。”溫孤黎崢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王爺請放心,青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完成再離開。”
望月台
溫孤煜姝與遲墨在望月台聊到很晚才回乾寧宮休息,這是她第一次跟除了溫孤黎燁外的男子毫無顧忌的說話。不知為什麽她對遲墨有著莫名的信任感,盡管她們才認識不過三天。
她想大概是因為遲墨不顧一切的救她性命所致吧!閱人無數的她看得出他與旁人不同,他是那種做事乖張不拘又井井有條的人,給人莫大的安全感。
二人從黎民百姓談到達官貴人,從興國到安邦,又從理想談到報複,從身處境地到想要的生活,獨獨不提心中向往的愛情。
看著溫孤煜姝離去的背影,遲墨的眼神閃過絲絲神采,真是個有意思的女皇陛下。
第二天一大早溫孤煜姝攜岐樂大臣將前來恭賀她壽辰的諸國國君以及使者送出長安城,眾人皆是歡歡喜喜的離去,唯獨那個從四品躺著離去的,他臨走時還不忘諷刺一番溫孤煜姝。
晚飯後溫孤煜姝與遲墨在乾寧宮的廳內下棋,三局兩勝的遲墨意氣風發,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互相奚落對方。
溫孤煜姝調笑道:“朕勸你還是死了跟朕求親的心思,你若是入了朕的後宮朕天天讓你在低矮的案幾上吃飯,讓你夏日穿棉襖冬日打蒲扇。”
“陛下:臣勸你還是答應了臣的求親吧!好讓臣完成父王的命令,不然臣回去受到父王的懲罰堪比你提出的更甚。”遲墨哭喪著臉道。
溫孤煜姝白了他一眼後上下打量著他道:“你能長這麽高大都是你父王虐出來的?”
“可不是嗎?”遲墨應和著。
“來人:賜墨國二皇子一件狐裘大披風。”
“別,陛下臣剛才什麽也沒說,來繼續下棋。”遲墨忙打斷她的話,現在可是快六月的天了,賜他狐裘披風讓他穿,開玩笑嗎?
“這是誰要穿狐裘披風啊!”一個溫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溫孤煜姝抬頭就看到溫孤黎燁那張淡笑著的臉,心跳慢了半拍。
“九皇叔——”她起身蹦跳到溫孤黎燁身邊,本是想撲上去給他個擁抱最終是忍住了,在距他三尺遠的地方停下。
“臣參見陛下。”她忘了禮數,他卻時刻提醒著她。
他依舊是把她當做侄女看,他沒有變,變的是她。
“參見九王爺——”遲墨起身對溫孤黎燁行禮道。溫孤黎燁微微點頭,三人心照不宣的回到廳內落座。
“阿姝,那個被火焚屍的人是崢王府上謀士青的朋友,聽人說他是個頗有心計的人,你下旨焚了他朋友的屍體以後外出要多帶些護衛在身邊才好。”他本是不想來,但又擔心她沒有收到這方麵的情報所以還是硬著頭皮來提醒她一下。
“謝九皇叔關心,阿姝以後會小心的。”一旁遲墨有心想說這事兒他早已告訴陛下了,卻被溫孤煜姝丟過來一記白眼硬生生咽了下去。
“嗯,要小心些,若陛下沒有其他事情臣先告退了。”
“別走……”溫孤煜姝忙阻止,她見遲墨神色奇怪的看著她,支吾道:“阿姝還有些事情要請教九皇叔。”
“陛下請說。”
“那個……”
“陛下,臣有些困乏了,想回房休息,先告辭了。”遲墨起身告辭,他看得出溫孤煜姝隻有些顧忌他在這裏。
遲墨走後廳內就剩下二人,溫孤煜姝不安的坐在剛才的位置上,溫孤黎燁坐在她對麵兩人一時無話,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阿姝,什麽事情你說。”溫孤黎燁大概是受不住這尷尬的氣氛,打破沉默道。
“為什麽月亮不能一直是圓的,為什麽要有陰晴圓缺?”其實她的想說為什麽要有這麽多世俗,為什麽他們不能在一起。
“這是世間萬物之間的規律,就好比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沒有為什麽,隻有規律又或者說該與不該。”他大概是窺測出她話中的掙紮,語如明鏡想點醒她。
“那什麽是該,什麽又是不該?”為什麽就連她做了女皇也不能改變什麽?她眼簾低垂,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層重影,將眼中無以言狀的悲傷掩蓋其後。
“順應天命是該,違反規律就是不該。”他回答的斬釘截鐵,不給她留絲毫遐想的機會。
“為什麽不說覺得做得對的就是該,覺得做得不對的就是不該?沒有嚐試怎麽知道該不該?九皇叔,我求你,求你……”後麵的話她知道如果她說出來在他聽來就是厚顏無恥,可是她真的好像大聲對她說出來,我求你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
“陛下,時間不早了,臣府中在籌備先皇賜婚王大人千金的婚事,過幾日便要迎娶,臣先行告退了。”他拿出先皇再世時賜婚他與王大人王昭的千金王玉瑤的婚事來壓滅她心中蠢蠢欲動的火苗。
果然,她在聽到他的話後,身體不由一顫。是啊,她怎麽忘記了,五日後便是先皇賜婚他迎娶王玉瑤的婚期。
“九皇叔,能再陪阿姝一晚嗎?今晚最後一晚,像兒時皇叔把阿姝抱在懷中哄著睡覺一般,可好?今晚過後我們隻是君臣。”
“夠了,請陛下注意言行,臣告退。”溫孤黎燁滿臉的怒氣,她真的越來越不像話了。
溫孤黎燁轉瞬間已經起身往外走,阿姝急了上前攔在溫孤黎燁的身前隻聽“嗤——”的一聲溫孤煜姝拔下頭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白皙的脖子,帶著乞求的聲音道:“皇叔,求你了,留下來再陪我最後一晚,以後我保證再也不煩你了。”她揚起小臉看著他,盈盈的霧氣在她眼中泛起,隨時都有決堤的可能。
“我知道我不對,我不知廉恥不該迷戀自己的叔叔。可是九叔我真的很愛你,九叔你在縱然阿姝最後一次好嗎?給我最後一晚的陪伴,以後我一定逼著自己絕了對你的念頭,我會乖乖地納貴夫。”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聲音已如蚊蠅之音。
看著她這副樣子溫孤黎燁實在不忍心,伸手撥開她手中緊握的簪子,“你這又是何必呢!”
“九叔——”溫孤煜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撲在溫孤黎燁懷中放聲大哭,將這麽久的相思全部化作眼淚,肆無忌憚的在她所愛之人麵前流出,溫孤黎燁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慰著。
之後溫孤煜姝下旨今晚要與九皇叔學習日月星辰的運行規律與曆法任何人不得打擾。之前九王爺與公主不分晝夜的在一塊教學也是經常有的事情,盡管自公主做了女皇後這是第一次,但有了先前的例子誰也沒有多想什麽,畢竟他們叔侄之間的事情不是外人能插手的。頂多是明天上朝時那些大臣會隱晦的提醒她要保重身子,以及注意她自己現在的身份。
讓小夏子從禦書房搬來一壘關於星辰曆法的書後她就徹底關閉了自己住的殿門,隔絕了一切外接聯係。
燭光搖曳,屋內二人如授課先生與學生似的規規矩矩一個認真解說,一個仔細聽講,氣氛很是融洽,溫孤煜姝覺得這場景彷佛回到了兒時。她真的好希望這種關係能一直維持下去,直至地老天荒。
屋外隱隱傳來一快兩慢的梆子聲,由遠及近直到遠離。溫孤煜姝放下手中的書,伸了個懶腰歪著頭問:“九叔累嗎?累了就停下來我們休息休息。我吩咐蘭芷三更左右給我們送吃的來,應該馬上快來了。”
溫孤黎燁放下手中寫注解的毛筆,眉頭微皺道:“阿姝這些書我之前都曾讓你看過,為什麽現在學起來這麽吃力是不是偷懶了?”在麵對學習上他永遠是嚴肅的。
溫孤煜姝吐了吐舌頭又抓了抓已經被她抓成雞窩一樣的後腦勺撒嬌道:“九叔啊,最近朝政實在太忙了,時間不夠用。”
“借口,若時間不夠用你還會有時間跟人下棋?”溫孤黎燁微慍,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懶散了,而且最近跟那個墨國二皇子走的也頗為近了些。他暗歎了口氣,也是,墨國二皇子遲墨風度翩翩,才貌雙全又救過她的命,並且是來求親的。若是他能稱為她的貴夫也是不錯的選擇,隻是,為什麽他會覺得心中有些煩悶呢!
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肯定是芷蘭送吃的來了。”她飛奔著跑出去,不一會兒隨著端著托盤的芷蘭與小夏子一同進來了。
“呀,陛下你的發髻……”進到屋內芷蘭才發現溫孤煜姝的後麵發髻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
芷蘭將托盤放在書桌旁的案幾上就要給溫孤煜姝整理發簪,卻被溫孤煜姝阻止了,“不用,不用,九叔是在故意為難我,你整理的再好待會兒肯定還會被我抓亂的。你們先退下吧!待會兒我與九叔用完膳還要繼續看書。”
芷蘭與小夏子抿嘴一笑,說了幾句讓她注意身體,困了就睡之類的話就出去了。
溫孤煜姝偷偷瞥了一眼重新拿起筆認真書寫的九皇叔,用身體擋住剛才芷蘭小夏子二人送來的飯菜偷偷從懷中摸出包白色藥包,將裏麵的粉末散在燕窩盅內忙又將藥包塞回懷中,攪拌勻燕窩給溫孤黎燁盛了一碗端了過去。
“九叔喝點燕窩潤潤嗓子吧!”溫孤煜姝將湯碗遞到溫孤黎燁麵前心虛道。
“哦,你先喝,我把這幾個字寫完再喝。”溫孤黎燁頭也不抬的說。
溫孤煜姝捏了把汗,沒有說話安靜的等溫孤黎燁將那幾個字寫完。溫孤黎燁放下筆見溫孤煜姝依舊保持著遞湯碗的姿勢無奈的笑笑,他這個侄女兒就是倔脾氣。遂接過湯碗伸手溺愛般地摸了摸她的頭。
“快去吃點東西別餓壞了。”看著他一勺勺的喝著碗中的湯,溫孤煜姝才放心的轉過身去吃飯。
二人吃了飯後重新坐到桌前,溫孤黎燁給她講解之前她一知半解的東西。一刻鍾過後溫孤煜姝發現坐在她身旁的九叔有些不安,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她咬咬牙心虛的走到屋內各處放置燭台的地方,將妖嬈扭動身體的蠟燭吹滅,直到她走到離溫孤黎燁不遠的最後一隻燭台前,溫孤黎燁騰得站起,姿勢奇怪的朝她走來。
“你——”她隻聽到他憤怒的說出一個你字,接著“噗嗤——”一聲後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從亮光到黑暗的一瞬間她幾乎懷疑自己失明了。
§§第二卷 相思入骨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