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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迷影”覓蹤

  1

  傅誌的心頭布滿了烏雲,非常沉重。回到家裏麵對柳蘭,他把帽子一扔,身體往沙發上一躺,眼眶濕潤,語言低沉:“柳蘭,你說咱這個女兒從來沒聽說她搞過對象。魯軍是她的頭一個,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她的一張臉,有人要毀她的容,這和要她的命有什麽兩樣?”

  偌大的單元裏就剩下了傅誌和柳蘭,他的聲音在空中回蕩,聽起來倍加淒涼。

  柳蘭到過醫院,她看到女兒安然無恙,心中的慌亂稍感平靜。魯軍手上裹著繃帶,臉上也用橡皮膏封著一塊四方形的紗布。看到柳蘭他從床上坐起,招呼道:“柳姨,坐!”

  看魯軍的神態,柳蘭心中又是一陣輕鬆。可以說,她立馬從聽到這個消息的慌張中解脫出來。坐下的同時,她長出一口氣,仿佛吐出了所有的擔憂。

  現在,她看到傅誌躺在沙發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她想安慰傅誌,說:“我到醫院去了,女兒沒事,小魯的手受了點傷,不要緊。”

  “這我都知道,我擔心的也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凶手到底是誰?他為什麽對咱的女兒下毒手?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如果他再想什麽法子禍害咱的女兒怎麽辦?”傅誌和她說出心中的擔憂,這讓柳蘭立刻又慌亂起來。

  對呀!柳蘭心中暗暗讚同,她拉著傅誌的手說:“你是公安局長,你手下那麽多人在破案,這件事要是管不了,你可是丟大人了。”

  這話使傅誌心頭一震,心頭原有的疑問重新浮出:他是公安局長啊!柳蘭無意中的一句話再一次地提醒了他。雖然疑犯是對女兒下手,難道不可能是衝著他來的嗎?

  “柳蘭,這個我也想過。可是你還要想,既然我是公安局長,有幾個人敢對公安局長下手?”傅誌很想將心中的疑問全部吐給老伴,雖然柳蘭不懂偵破,她也不感興趣。但今天這件事,涉及二人的掌上明珠。同時,傅誌覺得和老伴怎麽談都可以無所顧忌。可能不會有什麽結果,但是,他還是想和老伴探討這個問題。也許,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有的精神慰藉。

  柳蘭看傅誌從沙發上坐起認真地看著她說話,禁不住也認真起來。她思索著說道:“是啊!按道理說是沒有人敢。可這事就有特殊的,你說那天來的那個人,他一進來我就覺著渾身發冷,從心裏害怕。我倒是感覺他一點也不怕你,那人也是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誰啊?”傅誌有些疑惑。

  “哪天晚上來的那個,滿臉疙瘩,一臉橫肉的。”柳蘭的解釋使傅誌立刻想起了許波。這柳蘭還真有才,幾句話就讓傅誌的腦海裏出現了許波。

  傅誌的心頭不禁暗暗讚許,他原來就徘徊在心中的陰影刹那間清晰了。他想起了白天高明和他說的一件事,連大晚報上曉梅最近發了兩篇報道。一個是報道新時代保安隊長向北,傷害致死的犯罪行為。一個是通過這件事,引發的律師偽證犯罪的後續報道。這兩篇文章,都對新時代娛樂公司不利。簡而言之,就是對於許波不利。

  其實早在12年前傅誌就知道許波,而且,對他專門做過調查。原因就是為了6·16案件,也就是“鬼樓”。

  許波當時從勞教隊出來時間不長,曾經臨時包了一台出租車,跑了幾天出租。那天,狄凱走訪中查到在鬼樓別墅區停靠的出租車,經查訪就是許波的。

  當時的狄凱將這一情況報告給了傅誌,傅誌安排他的重案隊對許波來了一個徹底查訪。

  警察有警察的辦法,他們深入居民區,深入街道,甚至可以深入到一些在“道”上混的,亂七八糟的人中。他們搜集的情報也是五花八門,目標一旦鎖定,情況上來得很快。

  許波,一個“道”上混的社會人。他自幼曾經在武館學過技擊,有一套近身搏鬥的本領。並且,性格中好勇鬥狠,號稱“大波子”。由於他的拳頭硬,他的身邊不時會有幾個雞鳴狗盜之徒圍著他轉。因此,他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的街頭混子。

  讓他一舉成名的是一他的一次創意,那創意很簡單。按照過去的說法叫“踢館”,現在的行話叫“卻棍”。什麽意思呢?昔日有練武的,想要成名。他就去找一個已經成名的武館,叫名挑戰。勝了,自然就一戰成名。現在,在流氓堆裏混,要想“成名”,成為一路大哥,最快、最簡捷的辦法也不過如此。許波采集古人的經驗,開創自己的思索,他決定挑戰卞成龍。道上人稱“龍哥”,龍,十二屬相之首,不但是首,而且是哥。卞成龍以此號而位居青雲區的龍頭老大,當然絕非一日之功。

  許波帶上兩個人,腰上別著兩把菜刀,在“獨一處”酒店找到卞成龍。“獨一處”酒店,二樓小間裏,卞成龍在賭博。樓梯間站著卞成龍的一個小弟,那小弟為卞成龍把風,一旦有個“雷子”什麽的,他會立即發出約好的信號。許波一眼就看出他是幹什麽的,他左手伸出是個虛招,右手一拳將卞成龍的小弟打了滿臉花。

  聲音異常,卞成龍手拿一副好牌,惱怒地將眼光射向門口。許波打倒他的小弟後並沒去推那扇門,反而是站在走廊高聲叫道:“龍哥,小弟大波子。今天晚間9點,我在南沱三角廣場等你。”

  “好了!”卞成龍已經“成名”,他穩如泰山,隻是將他的聲音扔了出來。

  那天晚上,許波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他沒想到,他的手狠,卞成龍更狠。他趁卞成龍不備,出手一刀刺進了卞成龍的大腿。卞成龍卻從懷裏掏出一把自製火槍,隻見槍口處火光一閃,一粒鉛丸“卟”的一聲鑽進了他的胸部。

  什麽武功?什麽技擊?還有什麽菜刀之類,在這杆破火槍麵前立刻黯然失色。卞成龍後麵有人,幾個小弟上前將卞成龍送進了醫院。許波後麵也有人,不過,他就兩個人。可是,這兩個人,在許波被打倒在地的時候就剩下了一個,這一個就是魯軍。

  魯軍扶起許波,喊住一輛出租車。然後,他將許波送到醫院。胸部中的那粒鉛彈沒打中要害,醫生的手術刀把鉛彈取了出來。

  這人和人就是不同,有的人別說是中槍,刀子割了一個口,也可能感染發炎。甚至弄不好,會變成一個破傷風什麽的。可是,許波皮粗肉厚,可能天生就是一個當痞子的材料。沒用幾天,傷口平複出院回家了。

  卞成龍也算得上和他惺惺相惜,不但沒有計較許波的心狠手毒,還派人給許波結算了醫藥費,並且與許波“三拜九磕”成了把兄弟。有了卞成龍罩著,許波在“道”上混得越來越像樣。不久,他跟著大哥卞成龍進了監獄。由於他的罪行較輕沒有被起訴,公安批了個教養。出來後,一切都有了變化。許波也是感到打打殺殺沒有用,做人首先還得有錢。在一切還沒有路子的時候,他弄了個出租先開著。當然,也是想先抓點錢再說。

  可這人啊,要是底子潮,辦點什麽事也容易被公安盯上。

  傅誌和狄凱一陣調查,發現這個許波是越來越可疑。他的出租車不但出現在鬼樓的別墅區附近,而且,案發的當天晚上誰也沒看到他。這當然包括他的狐朋狗友,還有他的父母。

  傅誌知道具有作案時間是第一要素,任何嫌疑人如果沒有作案時間,其他的什麽也不要談。可許波有時間,有工具,還有膽量以及動機。於是,傅誌決定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許波開的那台車是承包的,承包的司機有他和另外一個。一個是白班,一個是晚班,兩個人每周一個交替。

  找個理由,傅誌通過交警部門扣留了那台捷達牌出租車。傅誌、狄凱又叫上了技術科的幾個哥們,在車上車下好一陣折騰。傅誌的意思很清楚,你想啊!如果是許波作案,現場得多少血跡?他的身上又得有多少血跡?他帶著這些血跡開車逃離現場,車上能沒有殘留嗎?如果找到殘留的血跡,並且與他在現場保留的血跡相吻合。那麽,這就是鐵證!當時,他們舉著放大鏡,幾乎是趴在車裏,一寸一寸地搜索。車內的所有縫隙,他們都拆了開來。最後,傅誌把技術科養的寶貝警犬都弄了上來。那頭牛犢大的德國純種“黑貝”在車裏好一頓嗅,結果也是十分失望地“哼”了幾聲。警犬馴導員隻好無奈地說:“完了,春虎的意思是沒有找到。”

  春虎,就是這頭犬的名字。

  沒有殘留?沒有血痕?傅誌真就不信了!這怎麽可能?他抬起眼睛望著有些失望的狄凱說:“如果是他,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沒用這台車,二是他太狡猾,行動之後血衣被扔掉了。”

  狄凱回答:“如果是那樣,他的血衣就扔不遠。可這別墅區我們已經是挖地三尺了,裏裏外外我們搜了數遍,根本沒有血衣什麽的。”

  是啊,傅誌難住了。他進過現場,現場的血腥氣可以令人窒息。那噴濺的液體,任何凶手都會沾上。急忙逃走中,怎麽不會在車裏有殘留呢?

  不管怎麽樣,刑事偵查到了這種地步必須往前走。不能懷疑一個,放下一個。不能認定,就必須排除。傅誌決定:正麵接觸許波。狄凱帶著一個人到了許波的家,許波的父母告訴他們:“波子好幾天不回家了,我們也找他呢!”

  許波的父母看起來就是一對老實人,一對下崗工人,說出話來狄凱一點也不懷疑其真實性。許波不見了,這可是個好消息。傅誌精神一振,難道他是聞風而逃?那隻能說明他就是疑犯。

  正在這時,李原海那邊消息傳來。並且,在許進的手裏繳獲了翡翠如意。這是最有力的證據,鬼樓被盜的贓物。如果說是鐵證,這就是鐵證,還有什麽懷疑的?再在其他地方去努力,全是白費。於是,傅誌他們放過了許波,全力投入到李原海的抓捕中。沒想到,李原海殺死魯大治後潛逃,而且,在李原海開的出租車裏找到了血跡。那血型就是聞公和溫婆的,因此,案件就遠離了許波。

  傅誌沒有見到許波,可從那時起,傅誌的耳朵裏就有了許波。也正因為此,許波到他這兒行賄碰了一鼻子灰。

  因此,傅誌與許波,傅誌是知己知彼,許波是隻知己不知彼。

  話說了這麽長,還是應了一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啊!事隔這麽些年,警察和流氓還是狹路相逢。

  有人說:道不同,不相於謀。可是,這警察和流氓卻不謀也得謀。傅誌成了公安局長,而許波也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了青雲區的“大哥大”。隨著時代的變遷,這“大哥大”的含意也不同了。他是黑道梟雄,也是商界富翁,刺青的軀體也裹上了西服,係上了領帶。

  傅誌有個經驗,這刑事偵查如果是走對了路,那會越走越對。這懷疑的對象要是對了,那是越查越像。就如本來是霧裏的一艘小船,由於它越來越近,你就會越來越清楚地看清它的全貌。

  這一刻,經過柳蘭的再提醒,傅誌突然覺得許波的形象悠然清晰起來。

  他站起來,拍拍柳蘭的肩膀,嘴裏喃喃地說道:“柳蘭,你沒白跟我一場,絕對可以做個優秀的偵察員。”

  說完,他扔下目瞪口呆沒有思索明白他什麽意思的柳蘭,在客廳處穿上他的皮鞋,開門就要出去。

  柳蘭聽到門響,才如大夢初醒一般,緊走幾步,開門向著電梯處大喊:“你上哪兒去?這麽晚了!”

  隔著那扇緩緩合上的電梯門,傅誌的聲音傳來:“你睡吧,我要到局裏去。”

  2

  魯軍的心情既懊惱又複雜,他懊惱自己獨創的三十六式“追風刀”竟然沒有動得了對方一根汗毛,反而中了對方的“穿雲箭”。幸虧他有見識、有經驗,暗夜裏近身搏鬥除了進攻對方,自己也留了一手。他護在臉部的手,關鍵時刻使他幸免於難。可是,估計那隻手可能要殘廢。除了皮肉,神經也已經壞死了。

  年紀輕輕,新郎未做,卻成了殘疾。你說,魯軍的心情如何不懊惱?

  談到複雜,那可不是一般的複雜。因為,魯軍的智商絕對聰明,他的心頭絕對清楚。他有一個判斷,那就是大哥許波肯定要來看他。

  果然,“兄弟!”帶著哭腔,帶著磁性,帶著男性的硬朗。這聲音先行,緊接著許波出現在他的病房門前。病房的門估計高度1.9米,許波出現在門裏,幾乎將一個門的麵積擠了個滿滿當當。

  雖然,魯軍早就預料許波要來。可是,當他真正出現在他的麵前時,魯軍滿臉含霜地將腦袋移向了裏側,好像雪白的牆壁上出現了奇妙的圖畫。而且,直到許波來到床前再一次喊道:“兄弟,受罪了!”他的頭還是沒有轉過來。

  許波的後麵轉出許進,許進捧了一盆插好的鮮花,上麵是百合與康乃馨。他將這盆插好的鮮花放在魯軍的床頭,後退一步繼續隱在許波的身後。雖然是親兄弟,他的身材比許波可是差了一大截。

  許波伸出手來拍拍魯軍,再一次叫道:“兄弟,大哥來得晚了,兄弟不是怪罪我吧?”

  話說到這兒,魯軍終於回過身來做了一個手勢,那意思是:坐吧!

  這是一個單人病房,設備相對不錯。有電視也有沙發,許進坐好,許波一轉身P股坐在魯軍的床沿上。他拿起魯軍受傷的手,痛心地說道:“兄弟,這是誰幹的?哥哥給你辦,我一定讓他乖乖地跪在你的麵前。”

  魯軍坐起來,抽回那隻受傷的手說:“波子,咱們哥們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樣的事,別人不懂,兄弟還不懂嗎?我也不用誰來給我下跪,我就要他拿一隻手來就行。公平合理,誰也不欠誰的。”

  說出這話,魯軍的眼睛緊盯著許波。

  “別,兄弟。咱們歲數都大了,這道上的能人太多。今天咱們行,明天就別人行。做事總要留有後路,得饒人處且饒人。”許波說完這話,隨即從手上拎的兜裏拿出一張卡。接著又說道:“上次承蒙兄弟幫忙,這回大哥周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考慮還兄弟的錢。這是100萬,算作連本帶利。如果不夠,兄弟盡管說話。”

  魯軍收回他的目光,半天說道:“記住,曉梅是我的對象。從此後,誰要是和她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

  “哎呀、哎呀,不知道,不知道。兄弟這樣的事從來沒跟大哥說,大哥失察、大哥失察!放心,以後不隻是兄弟的事,就是弟妹的事都是大哥的事。誰敢跟弟妹過不去,不但是兄弟不答應,大哥首先不答應。”許波跳下床來,一隻手指向頭上的吸頂燈。

  魯軍眼睛一合,似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大哥,我累了,我要休息一會兒。”

  許波立刻伸手將魯軍扶住,慢慢地躺下。然後說:“好、好!你趕緊休息。我這一段可能有事要忙一點,萬一我要是不能來看你,你有事盡管給我打電話,大哥一定照辦。”

  許波這話說完,他看魯軍似乎睡著了,再也沒有回答他。他向後退了一步,給許進一個手勢,兩個人如漏網之魚般,迅速而快捷地離開了病房。

  走廊內,許進有些不滿地向許波說:“波子,這魯軍是不是太狂了,你來看他他這麽一個態度,什麽意思嗎?”

  “大哥,你不懂!”許波盡管這樣說,他也不向許進解釋,兩個人鑽進了電梯。

  等他們下樓,電梯門一開,迎麵站著傅曉梅。許波一愣,他稍一猶豫還是招呼道:“傅小姐,你好?”

  然後,他側身讓傅曉梅走進電梯。之後,他才頗有風度地向曉梅一揚手,快步地走開。

  傅曉梅是在單位下班後,急忙來到這裏的。心裏惦記魯軍腳步自然急促,電梯的門一開,她就順勢擠了進去。開始她沒看到許波,等許波和他招呼了一嗓子,還沒等傅曉梅回話,許波就下了電梯進入大廳了。看那意思,許波也不需要她回話,她也沒太往心裏去。

  到了魯軍的病房,她將手中的兜一放好就看到了那插好的花籃。女人都愛花,她欣喜地上前捧起,頭埋在花叢中,深深地聞了一下然後問魯軍:“哥,誰送來的?”

  見到曉梅,魯軍皺緊的眉頭鬆開了。聽曉梅問他,他回答說:“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啊?說一嘴,我認識一下還不行啊?”曉梅笑了,她坐到床上,偎著魯軍的身體胳膊肘向他一拐。

  魯軍無奈,隻好說道:“許波,新時代的那個。”

  “那就說唄,還保密啊!”心直口快的曉梅並不在乎。在她心裏根本沒有多麽複雜,她認為,許波的公司與大南國那麽近。身為老板,過來探望一下也屬正常。

  可魯軍的心裏沒有傅曉梅那麽簡單,他摸著許波送過來的銀行卡,似乎完全知道許波的意思。當然這意思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沒有任何人去點開。一切仿佛是隔著一層紙,但是,他們兩個人誰也不願意去捅開。也許,沒有必要捅開。

  許波當初讓魯軍給他墊上50萬,用以擺平向北傷人那件事。魯軍明白,這50萬什麽時候還?隻有天知道。現在,許波不但如數還給他,而且還加倍給了他一百萬。這其中的意思,舉手投足間二人早已經相互明白。

  也許,這種心有靈犀的境界,兩個人早在12年前就已經達到。歲月荏苒,光陰似箭,雖然12年之間人生路上坎坷不平。二人的聯係也已經越來越少,頗有點“道不同不相與謀”的意思。可這境界仍在,尤其是今天,尤其是麵對這件事。

  從許波一進門,魯軍就發現許波的一個變化。什麽變化呢?他身後的人變了,不是如影隨形陰毒如蛇的章敖,而是一個兩鬢斑白的許進。

  頃刻間,魯軍心頭的最後一綹迷霧煙消雲散。他太了解許波了,通過許波他就知道經常站在他身後的章敖是個什麽人。而今天,從許波沒帶章敖他就知道為什麽。當許波掏出那個一百萬的銀行卡時,魯軍更加確認,凶手就是章敖。

  其實,從他揮刀砍向那條黑影時,他就在心裏暗暗叫苦。對方絕對是個練家子,他遇上了一個勁敵。幸虧他手中有刀,他沒有大意,采取了步步為營的攻擊招數。每一步,都帶著餘力,每一刀,都帶著收勢。在每一個攻擊的回合中,他都帶著防守。即使這樣,對方仍然將惡毒的硫酸灑到了他的身上。在他覺出灼熱的一刻,那條黑影躍上車頂,飛奔而逃。

  刹那間,魯軍心涼如水。他早就聽說許波有一個輕功很好的保鏢,看此人身手決非泛泛之輩。況且,自從看了傅曉梅的兩篇報道,他就感覺到不好。

  許波是容不得這事的,他的報複一定是很卑劣,很恐怖的。

  正是為此,魯軍在他的車座下麵放了一把刀。魯軍絕非一盞省油的燈,如果說當年他在道上還算許波的小弟。今日在青雲區,他背倚大南國,許波也得讓他三分。當然,魯軍自從開店經商以來和許波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過,今日事關他自己,事關曉梅,魯軍決無退讓之意。

  “曉梅,你上樓的時候沒看到他嗎?”魯軍問。

  “看到了,好像很客氣,應該是給你麵子吧!”曉梅說者無心。

  “哪裏!我們不過在一條道上經商,他來看我是正常的。沒什麽麵子不麵子,你不要想多了。”魯軍立刻像解釋又像反駁地說道。

  “怎麽還想多了呢?我什麽也沒想。”傅曉梅稍感詫異。

  傅曉梅的表情讓聰明至極的魯軍立刻意識到是自己多慮了,他隨即說道:“我也是隨便說說,他這人還是很講義氣的,一條街上住著,麵上的事不差。”

  兩個人正聊著,傅誌走了進來。

  傅曉梅站起身來:“爸,你怎麽有空了?”

  魯軍也在床上坐起:“傅叔,你那麽忙還到這裏來?”

  傅誌當然知道這是小輩的客氣,他伸手按住魯軍說:“受苦了,你這都是為了曉梅。我來看看你是應當的,另外我也有事情要問你。”

  傅誌到了局裏,他調來這起案件所有的工作卷宗仔細地看了一遍。他發現,魯軍還備了一把刀。他為什麽備有一把刀呢?如果說12年前的魯軍有這個可能,可現在他是連大市的商業巨子,資產上億的海鮮城老板。另外,他也是一個低調而務實的慈善家,自備一把大砍刀,這似乎有點讓人大跌眼鏡。傅誌知道成敗在於細節。因此,他對於細節從來都不放鬆,他現在認為這是一個值得分析與關注的刑事偵查細節。

  於是,這一刻,雖然是魯軍為了曉梅而受傷,他卻對魯軍產生了懷疑:他為什麽備有一把砍刀呢?

  這說明魯軍的心靈是陰暗的,起碼有陰暗的地方。他害怕,他恐懼,可他為什麽要害怕和恐懼呢?同時,也說明他是有感覺的。那麽,他的陰暗,他的感覺都是什麽?傅誌認為,很可能這就是此案破獲的關鍵。

  想到這兒,傅誌的心頭發冷,他起身披上外衣點上一顆香煙。習慣地在他的辦公室裏踱了幾步,腦海中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猶豫了。魯軍是曉梅的愛人,自己未來的姑爺,難道因此而猶豫?“自私”同樣這麽有魅力?他傅誌也難逃一劫?不行,他好像和自己生氣一樣,奮力摔掉還有大半截的香煙。然後,用腳在那棵煙上狠狠地碾了一腳。他決定,一定要和魯軍好好談談。

  傅誌,是帶著這種心情來到醫院的。

  他用複雜的眼神看向魯軍,魯軍的眼睛卻又仿佛蒙上了一層霧,似乎更有預感地說道:“叔,有什麽你就問吧!能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

  3

  傅誌之老道,絕非魯軍可以想象。他拉起魯軍說:“軍子,我一生中最佩服的人之一就是你爸。知道嗎?我佩服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勇氣。他疾惡如仇,坦蕩無私,從來不會屈服於任何壓力。按照社會上的話,他敞亮,非常敞亮。如果說心胸開闊,他是最開闊的。他不會隱藏自己,與他交往是最愉快的一件事。”

  聽傅誌談起他的父親,魯軍的眼睛開始閃亮,那層薄霧漸漸散去。他抓住傅誌的手說:“傅叔,其實你們都是我最佩服的人。我也想做你們這樣的人,可這人生不如願者常八九,有誰能想啥就做啥呢?”

  看魯軍說得真誠,傅誌趁熱打鐵。他又說道:“沒想到,我們竟然會是通家之好,你和曉梅竟然又是這種關係。我想,你和傅叔說話一定會無所顧忌吧?”

  “當然,有什麽我就說什麽。”

  “好,你與許波是老朋友了。我也知道這個許波,我們這次也重點調查了這個許波。我想有些事是紙裏包不住火,況且,他許波是個什麽人?你清楚,我們更清楚。我不想在這樣的時刻,你幫不了我們。畢竟你是受害人,你有第一印象。”傅誌毫無保留,沒有回旋餘地地向魯軍的心頭堡壘發起猛攻。

  傅誌經驗之老到,采取的方法之巧妙讓魯軍避之不及。他一時有些慌亂,說吧,許波已經送來了五十萬,其中的含意他心照不宣。不說?一是曉梅的感情,二是傅誌已經明確點出公安對許波的懷疑。那意思也是很清楚,你說不說的,公安不會放過許波。既然如此,魯軍何必被動?

  “傅叔,這樣的事公安去偵察不比我的感覺更可靠嗎?”

  魯軍何等聰明,他這一槍等於告訴傅誌:既然公安已經確立疑犯,何必讓我來說?從另外一個角度也是告訴傅誌,你的懷疑有道理。

  “魯軍,換一個角度說。傅叔雖然沒對你的成長做什麽貢獻,但是,可以說我們父一輩子一輩,我也算看著你長大的。這個時刻,你給誰掉鏈子,也不能給你的父親掉鏈子。”傅誌這次放的是魚雷,威力特強。而且,目標非常準確,這是魯軍的軟肋。

  果然,魯軍稍做猶豫終於說道:“我曾經在許波那裏見過他一個保鏢,名字叫章敖,這個人身手不凡。其他的,我還真說不出什麽。”

  一席交談,傅誌已經大獲全勝。可是,他沒有獲勝的喜悅。相反,他的心頭充滿了憂慮。但是,工作的壓力使他沒有向任何人講出自己的擔憂,哪怕是女兒曉梅。

  回到局裏,他立刻對狄凱下達了命令:“立即調動你的刑警和最有用的刑事特情,圍繞許波身邊一個叫章敖的展開調查,有可疑情況立即抓捕。”

  在命令之後,他又重複道:“注意,不要打草驚蛇。盡量采取秘密偵查,秘密展開抓捕行動。”

  “明白!”狄凱回答道。

  話說得很爽快,但是,放下電話之後狄凱並沒有立刻行動。

  當年,他和傅誌對許波產生了懷疑,在采取行動的前一刻,因為李原海的出現而中止。但從那時,狄凱在他的刑警生涯中從來沒有忘記許波。可是,12年來,許波再也沒有進入狄凱的視野。反而,他的耳中聽到的全是許波正麵的消息。是的,歲月如魔術師般變幻,許波今非昔比,已經是新時代集團的董事長。

  今日,傅局指示,調查許波。其實,就是傅局沒有指示,狄凱已經開始圍繞許波展開調查了。高明查到傅曉梅的兩篇文章都與新時代有關,狄凱同時相信就許波之為人,他完全有這個能力和手段,也完全有這種心思來做襲擊曉梅的事。

  但,許波的保鏢?這可是狄凱原來沒有料到的。這怎麽查呢?狄凱認真地想了一下,又找高明好一番商談。既要查清,又不準打草驚蛇。這事兒可有點難度,畢竟警察和流氓是兩個道上的人。就如蛇與鷹,鼠與貓,天然的仇敵,自然的敏感。你的警車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就會用另一種異樣的目光去打量你。就如自然界中的老鼠,它的眼角隻要是出現了貓的身影,它會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鑽進洞裏。警察去打聽一個普通人,可能是稍有顧慮,要是打聽他們這樣的,絕對做不到打草而不驚蛇。

  怎麽辦呢?

  高明建議,新時代娛樂中心屬於特種行業,可以由治安大隊出麵,要求從業人員進行登記。從中查一下這個叫章敖的來路,找到破綻,然後再正麵接觸。

  好吧!狄凱說道:“你在治安呆過,這件事就由你和治安聯係,具體去辦。”

  高明領命而去,狄凱換上了一套便服,然後,他單獨離開了警局。

  狄凱相貌平平,身穿一套休閑裝,走到大街上像一滴水頃刻間融入了江河之中。南來北往的人流中他沒有絲毫的特殊,無非是匆匆而過的一分子。他喜歡這樣,放開腳步在一個路口處他揚起了手。

  很簡單,一輛出租車像條遊魚在車流中遊出,輕輕地停在他的麵前。司機搖下車窗,聲音飄出:“老板,去哪兒?”

  狄凱拉開車門,坐好身體,簡單說了四個字:“巴西烤肉。”

  “好了!”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臉黝黑,隻有眼睛裏瞳仁的四周是白的。還有,就是他的牙。他一笑問道:“是叢林路的巴西啤酒城吧?”

  狄凱點點頭,雙眼微合。看狄凱不願意說話,司機也不再廢話。左轉右拐,半個小時以後,他的車停在了一處旋轉玻璃門前。左右的馬路牙子上停滿了各式車輛,一個保安上前為狄凱拉開車門。

  狄凱付清車費,向保安點了一下頭信步走進了那扇玻璃旋轉門。

  這所飯店掛的匾是“巴西啤酒城”,由於它主要賣烤肉,因此,人們習慣地稱之為“巴西烤肉”。顧名思義,此處當然是以烤肉為主,而且充滿異國風情。就是這裏上菜的服務生也全是一色的牛仔,他們將烤好的牛肉啊,雞啊,鵝啊什麽的。端到你的眼前,用一把鋒利的刀,切在你麵前的盤子裏。啤酒有橙色的,也有黑色的,米色的。各種調料琳琅滿目,自己隨意選擇。

  從格局來看這裏也很有味道,中間一個半圓形的舞台,上麵有一個小樂隊。樂器全是西洋貨,奏出的也全是異國情調。台上的歌手,穿的也是異國服裝。一樓圍著舞台放有幾桌,更多是是在這房間的一半位置,探出一塊半截樓板,當然裝飾非常有創意。讓所有這二樓,更確切地說是一樓半,像一處處包廂。

  桌麵不一,有可坐7、8個人的大桌,也有隻可坐兩個人或四個人的火車座。

  麵前一個牛仔向狄凱彎腰問道:“先生,請問幾位?”

  “兩位!”狄凱一麵說,一麵沿牆角的旋轉式樓梯向“一樓半”走去。看樣子,他是熟門熟路。

  狄凱在車上就要了電話,他通知接電話的立即到“巴西烤肉”。

  看來狄凱是要請客,但這客人估計不太有身份。因為,狄凱的語氣很強硬,對方似乎不是客人,而是他的犯人。也許,這是警察的習慣。

  狄凱坐下點菜,要了兩杯黑啤酒。

  來了一會,也就是兩支煙的功夫,狄凱的客人到了。

  一樓已經開始了歌舞表演,一個露著雪白肩膀上麵還刺著一朵牡丹的歌女正扭動肥厚的腰肢,晃動落地式長裙,哼一曲軟軟的靡靡之音。

  人們的目光不是被歌聲,而是被那歌女奇怪的表情所吸引,誰也沒有注意一個人溜進了大廳。甚至,這個飯店的服務生都沒有看到一個人走了進來,而且,直接坐到了狄凱對麵。

  “狄哥!”聲音非常客氣與謙卑。

  狄凱沒有抬頭,他掏出兜裏的一盒煙抽出來遞給那人一顆。那人立刻機靈地掏出一個老板式打火機,非常利落地打出跳動的火焰。等狄凱和他點著香煙之後,那人“啪”的一聲扣上打火機的上蓋。然後,他向狄凱麵前一扔說:“狄哥,24K,送給你了。”

  狄凱瞥了一眼那個打火機,黃燦燦的,屬實不錯。他沒動,眼睛也沒抬,嘴裏說:“小子,又從哪兒弄的?”

  “簡單,商場裏一轉。”那人說。

  聽了這話,狄凱抬起眼睛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你他媽的還做?”

  這時,那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外號叫“順風溜”的那個扒手。他不在乎狄凱的怒目而視,笑嘻嘻地說道:“我和你開玩笑呢,狄哥,我現在聽你的,早就金盆洗手不幹了。”

  別小視這個“順風溜”,他和狄凱還真就有一“腿”。當初,他在市場上混。瞅了個機會,拎了一個包。東西不多,一共是八百元現金。案子落在狄凱的手中,狄凱審訊時,“順風溜”向他提供了一個情況:“狄哥,我想讓你立個功。”

  狄凱眼睛打量著他,心中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實,八百元錢的案子到也算不得什麽,報請檢察院也不夠批捕。是管轄市場的那個派出所,實在是煩透了這個小扒手,他們想報請教養。

  看狄凱還不說話,“順風溜”有了哭腔:“狄哥,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家裏有個得病的老媽。我給你一個線索,保準你破一起大案。我也算得上是檢舉立功,你也應該對我減輕處罰。”別說,“順風溜”對政策摸得挺透。

  後來,狄凱按照他提供的線索真就破了兩起重大的盜竊案。經過請示局長,“順風溜”沒有教養,並且做了狄凱的刑事特情。按照香港警局的說法就是“線人”,給公安提供情報的灰色特情。

  狄凱今天接到傅局的指令,他想起了“順風溜”,打過電話將他調到了這個公共場合。這裏,可稱鑼鼓喧天,歌舞升平。雖然是人滿為患,可誰也不會注意他們。尤其是這個“順風溜”,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如老鼠般悄無聲息。

  從他一進門,狄凱就注意觀察他,觀察這個大廳。他發現,沒有任何人注意他,他也像個老鼠般一溜煙地來到他的眼前。

  狄凱將麵前的黑色啤酒向他一推說:“來,喝一杯。”

  “順風溜”十分客氣,他P股一欠,向狄凱一哈腰說道:“狄哥太客氣,今天我請客。好長時間沒見大哥,還得大哥叫我,我賠罪。”

  “不用囉嗦,我找你是有事情需要你去辦。”

  “說吧,隻要狄哥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順風溜”信誓旦旦。

  “好吧,給我打聽一個人。許波,大波子有個保鏢名叫章敖。你給我弄清楚,他是哪兒來的?現在還在不在新時代?如果發現他,立刻給我打電話。”狄凱壓低聲音說道。

  沒想到,“順風溜”麵現難色,好半天沒動眼前的酒杯。

  “怎麽,辦不到?”狄凱臉子掛了下來。

  “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狄哥。我的意思是這事千萬不能走漏風聲,要是大波子知道話是從我這兒走出去的,我在這裏還怎麽混?”

  “廢話!你看不到今天為了見你,我特意單獨行動。”狄凱語氣嚴厲。

  “順風溜”最會見風使舵,見狄凱不滿意他很害怕。

  於是,找個機會他悄聲貼耳說道:“不管這事弄得怎麽樣,我可是知道李原海人在山西。”“什麽?”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順風溜”的話讓狄凱大吃一驚。

  4

  夜色濃重,墨藍色的天幕下有幾顆星鬥在烏雲翻卷的縫隙中慘淡地閃著眼睛。大山在眼前畫出黑黝黝的曲線,努力適應這黑暗之後,一個模糊的村莊出現在狄凱的視野中。

  沒有燈光,村莊大概在沉睡。隻有犬吠,撕裂這黎明前的寧靜。

  狄凱一棵煙接著一棵煙,嘴角邊的那點火星,比天上的星光還要耐久。身後的高明實在忍不住說道:“狄隊,注意身體啊!”

  狄凱一時沒有反應,他心不在焉地說道:“沒事!”

  這回答立刻引起一車輕輕的笑聲,籠罩在人們頭上的睡意似乎刹那間消逝。高明提高嗓門說:“我是說你的煙,能不能少抽兩顆?現在這保護環境是越來越提上日程,氣候變暖的原因之一,就是世界上煙民太多,頻繁地製造二氧化碳。”

  高明乘機幽了一默,引起了更大的笑聲。

  狄凱根本不在乎,反唇相譏道:“你不懂吧?吸煙有三大好處。一是拉動消費,推動國民經濟發展;二是刺激大腦,增加思考能力;三是,驅趕蚊蟲,保護人類。”

  這倒也是,一下車,就有蚊蟲在高明他們頭上飛舞。狄凱的腦袋藏在嗆人的煙霧中,形成了一個奇特的保護層。

  可是,狄凱這時卻掐滅了香煙,一揮手,所有的刑警分成了兩隊,在高明和他的率領下分別隱入了黑暗之中。

  雖然狄凱無心插柳收到了一個重要信息,可是,當務之急仍然是魯軍被傷害案。狄凱不容“順風溜”轉移視線,他厲聲說道:“這事你以後再匯報,目前最重要的是探聽到章敖的準確信息。”說完話,狄凱和他碰了一下酒杯。

  “當”的一聲,玻璃相撞,聲音非常地清脆入耳。

  “順風溜”明白了,這是命令。自從狄凱給他恢複自由時起,他就明白他應該怎麽做了。於是,他柔順地說道:“放心,狄哥,明天,最晚後天我給你信兒。”

  “順風溜”沒負狄凱所望,第三天晚上他約狄凱見麵。

  他告訴狄凱:“這小子好像是個負案在逃的,大波子曾經救過他,跟上大波子一年多了。從來還沒聽說他在道上有過什麽事,不過,有人看到過他一掌拍碎過磚頭。”

  “順風溜”一麵說話,眼睛珠子還溜溜地轉。

  狄凱又問道:“他現在還在不在新時代?你看沒看到他?我主要的是要他現在的信息,你還能不能辦點事?”

  “順風溜”一臉慚愧,他說:“這一點我還真忘了,但是,我在新時代是沒看到。這樣吧!這小子好色,新時代裏有個小妞和他是相好。我可以試試,我能讓那個小妞告訴我。”

  絕了!狄凱一拍大腿說:“好小子,你有這兩下子。真是看不出來,好,你辦好這件事,我正式獎勵你一把。”

  “順風溜”張嘴一笑說:“不用啊,狄哥。咱們哥們兒誰跟誰?以後兄弟有個三長兩短,你狄大隊給說句話比什麽獎勵都好用。”

  狄凱拍他一巴掌,說道:“好了,去辦正事去吧!”

  再說高明的治安檢查,把新時代的從業人員登記了一遍,卻沒有這個章敖。高明拿著名單,一隻手摸著下巴和許波說:“許總,有人看到你有一個保鏢,這裏怎麽沒有啊?”

  許波沉著臉:“誰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許波話說得很硬,高明一時怒氣攻心,脫口問道:“不管是誰說的,有沒有吧?一個叫章敖的,你的貼身保鏢。”

  “啊!”好像是突然想了起來。許波滿臉堆下笑來,“高大隊,你不是不知道。我這兒是個私人企業,人員的流動性強。很多人都是今兒在這幹,明天就去了別處。你這一說,我才知道你說的是誰。不錯,是有這麽一個人。可是,他三天前就辭職不幹了。”

  許波何等人?他的敏感度可不能用老鼠來比喻。他陰毒如蛇,敏感如鷹,機靈如兔。並且常常是未雨綢繆,預敵機先。聽說是傷了魯軍,許波什麽也沒說,他拿出兩萬元和章敖說道:“兄弟,天下事總是要分分合合。你我兄弟有緣時在一起,緣盡時隻能各奔東西。本來是想打一隻燕,你打了一隻雀。後果如何?隻有天知道。沒辦法,你先躲一躲。如果可能你再回來,如果不可能,天高海遠。我想,憑兄弟的本事走到天涯也能吃飯。”

  章敖不說話,他收起兩萬元鈔票,後退一步給許波敬了一個禮。然後,他就離開了新時代。許波深思熟慮,他又去了一趟醫院。防患於未然,安慰了一下魯軍,許波的打算不可說是不精明。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傅誌和狄凱緊隨而來。

  而且,許波萬萬想不到的是,狄凱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黎明時分來到了和田村。

  和田村就是現在呈現在狄凱他們麵前的黑黝黝的小山村,群山懷抱雞鳴犬吠相聞。刑警在當地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兵分兩路,一前一後圍向了一幢青瓦住宅。

  不可小視“順風溜”,他有他的辦法。很快,他給狄凱打了電話:“狄哥,我給你搞清楚了。章敖是這個小女子的對象,他現在就在這個小妞的老家和田村。她們家姓紀,老爹人稱紀老六。”

  幾句話剛說完,“順風溜”就仿佛很害怕地掛上了電話。

  狄凱壓住心頭的狂喜,他喊來高明率領重案隊的五個刑警,帶上兩台車直奔和田村。

  和田村是興隆鄉的一個偏遠自然村,道路曲折,山重水遠。狄凱不著急,他將這個任務交給了當地派出所。所長是個山東大個,說起話來翁聲翁氣:“放心,狄大隊,除非他不到這兒來,他隻要是來了,沒跑!”

  派出所自然也有他的辦法,電話可以打到村裏,他們調來了治保主任。一番布置,一番安排。果然,昨天傍晚來了消息:紀老六家來了一個客人。對外說是他們家的姑爺,相貌凶恨,身材高挑。

  從時間和體貌特征看,絕對是章敖無疑。

  章敖自以為,山高皇帝遠,偏遠山村可以隱藏。哪裏想到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他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出了連大市的人海進入山村,他一樣沒有逃脫刑警們的眼睛。

  住宅三間,很簡陋,也很寬大。外間是廚房兼倉房,東西兩間是臥室兼客廳也兼餐廳。紀老六一個姑娘,一個小子。姑娘在外,自稱打工,每年往家寄很多錢。有了這錢,紀老六可以讓他的兒子繼續上學,這讓紀老六非常愜意。逢人就誇姑娘有出息,進了大城市還能掙錢。

  章敖的到來,讓紀老六好一陣激動。不為別的,就為章敖往他炕上甩的兩千元嶄新帶響的鈔票。他打酒,炒菜好一陣忙活。然後,讓章敖和他的兒子住在西屋。一連數天,山村和往日一樣平靜,章敖也漸漸放下心來。隻待再過一段,風聲一過他會再尋出路。

  多日無事,警惕之心自然鬆懈,他脫衣解帶鑽進被窩大睡起來。外邊不時傳來的狗叫根本沒有驚動他的美夢。

  狄凱和高明已經一前一後圍住了這幢住宅,夜色中,住宅像頭臥在群山之中的巨獸。沒有燈光,沒有月光,黑暗中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分鍾會出現什麽樣的事。

  狄凱身為老刑警,抓人的事絕不大意。他把時間定在天亮,天色放亮,東方出現啟明星就是他們行動的時間。這個時間就是清晨的4點半,他們找好隱身的地點靜靜地等候這時間的到來。

  農村的住宅除了寬大之外,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院落較大。紀老六這個住宅也是如此,他用石塊壘了一圈矮矮的圍牆。高明一組在前,他們等得有點不耐煩,看看院牆實在是擋不住什麽。於是,他們越過矮牆從幾個方向圍向了住宅的磚牆,手中的槍指向了門和窗。

  有些事就是巧合,紀老六家沒有養狗,這也是事前狄凱摸好了的,刑警們因此行動方便了許多。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紀老六家養了幾頭鵝。這大鵝散放在院子裏,見到來了生人,立刻張開翅膀,“噢噢”地大叫起來。

  這聲音第一個叫醒了紀老六,他披衣下床,拿著手電就來到了院落裏。

  他的手電首先照向了那振翅嚎叫的大鵝,然後,正想尋找什麽原因,派出所的大個所長上前低聲說道:“紀大哥,我是老喬。鄉派出所的老喬,你別慌,我們找個人,於你沒有關係。”

  所長本來是想向他好好解釋一下,其實,紀老六沒等聽清楚,早就神經一緊,手中的手電掉在地上。

  等他緩過神來,他也想明白了,肯定是西屋才來的那個小子。他問道:“所長,我沒慌。你有什麽事你就說,我配合你們。”

  還好,紀老六很明白,他知道配合公安。

  情況既然有了變化,所長看了高明一眼,高明果斷地一擺頭。所長說:“老六,你帶頭,我們就是要找你們家的客人。”

  紀老六一聽,果然是不出所料,他也不拒絕。鄉村農民的樸實,喬所長要抓人,別說是他們家的客人,就是主人,他也會配合。

  他從地上撿起手電,吹了吹。然後在他的褲腿上蹭了一下,帶頭拉開了房門。進屋後,他向西屋的房門上一推。農村的房子,大多的門是形同虛設,根本不用插也沒有插。分成兩扇的門就悄然打開,高明和他的刑警立刻推開紀老六,豹子般躍進室內。手中的六·四手槍全部張開機頭,黑暗中高叫:“開燈!”

  也許,這個時候老六才知道什麽叫“慌”,他嘴裏叫道:“二,二你別慌啊!是公安。”

  他在關照自己的小子,派出所長打開了自己隨身帶來的手電。

  手電的光柱,立刻改變了人們的視覺。刑警們手中的槍準確地指向了炕上,黑洞洞的槍管毫不容情。相信別說章敖隻是有點飛簷走壁的功夫,他就是燕子李三,此刻也是要乖乖就擒。

  哪裏想到?炕上的被窩仍在,可那裏是空無一人。高明上前一伸手,被窩尚溫。高明不禁怒火攻心,他怒目轉向紀老六高聲喝道:“人呢?”

  也算是章敖最後時刻良心發現,畢竟和他的姐姐相好一場,畢竟來到和田村,紀老六對他招待得不錯。當他聽到院子裏傳來異常聲響之後,他果斷地從炕上一躍而起。看了一眼仍然熟睡的紀老六的兒子,他放棄了用人質來換取逃生的辦法。隻見他迅速打開後窗,一躍而出。這都是他來到這兒後觀察好的,認定的逃生之路。他已經是驚弓之鳥,必須隨時準備應付公安的抓捕。如果是白天,在這樣的小山村裏,隻要是有汽車的聲音,他就會先找好藏身的地點。他曾經慶幸這裏的山高林密,一旦有事,頃刻間他會藏身於這山林之中。如果說這滿山遍野的叢林是海洋,他投身進去,無非形同一隻螻蟻。

  紀老六的後院是一個小小的果園,裏麵栽了幾棵山楂樹。然後,還有一道木板挾成的院杖。章敖計算過,衝過這個小小的後院,也就是一分多鍾。再過後麵的一條小路,跑到村外也就是三分鍾左右。再過一片青紗帳,就是深如海洋般的叢林。那裏,枝茂葉肥,張開的綠色葉片,簡直就是天然的屏障。任何人的視力都無法穿越,你沒有視力,如何去發現獵物?你發現不了獵物,如何去擒獲?

  說話間,天色已經放亮。朦朧中,村莊、山巒,行人已經是清晰可辨。時間已經是分秒可數,章敖一秒也不敢耽誤。盡管他赤裸上身,盡管他隻有一條褲頭,但他仍然是用最快捷的速度,拉緊身體的每一條神經和肌肉,調動身體的一切潛能。這時,不用什麽輕功,需要的就是百米運動員般的速度。

  他身影極快地穿過山楂林,麵對小小的木板杖,他一腳踢開。身體一彎,從踢壞的木板杖的縫隙中鑽了出來。正在他心底深處如湧泉一樣湧出漏網之魚的狂喜時,一個冰涼的槍管頂在了他的頭上。狄凱的聲音:“不許動!章敖,我們是連大市青雲區公安局刑警大隊,你被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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