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十二章 罪無可恕

  1

  夜使燈光如珍珠般美麗,流光溢彩、華色四溢。

  五一大道就是這珍珠裝點的華彩世界,霓虹燈在商家的門前窗口畫出道道彩虹,造型各異的路燈耀人眼目。而大道的中心,更是燈的長河。最現代、最氣魄、最豪華的汽車集中了各國的工業水平像這長河中的朵朵浪花,隨波逐流綿延不絕。

  傅曉梅喜歡這車流,喜歡這沉沉夜幕下如珍珠般的燈火。它寧靜、安詳、溫馨,雖然沒有熱度卻暖洋洋地撒向你的心頭,讓人在美好的感覺中還會升起一絲甜蜜。尤其是現在,她的身邊坐著魯軍。那甜蜜就爬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纏綿不盡。

  她們坐在麥凱樂一樓購物大廳的方形長椅上,頭上一盞巨大的水晶燈散出的光澤如少婦輕柔的手,沒有絲毫感覺地撫摸著大廳裏遊動的人群。她們累了,她們在這所商廈裏已經逛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傅曉梅的腕上魯軍的手上已經是鱗次櫛比行動不便了,曉梅似乎變成了個購物狂,而魯軍也似乎和這商廈結緣。二人是一頓“神”買,走到這兒曉梅喊道:“軍哥,我們歇一會吧!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看一眼曉梅手腕上一盒挨著一盒的物品,魯軍笑了,這是幸福的揮霍。

  二人坐在長椅上,魯軍適時地買來兩根雪糕。刹那間,那股甘甜,那股清涼直入五髒六腑。曉梅以最快的速度吞下雪糕,然後叫道:“軍哥,還要!”

  幹脆,魯軍領傅曉梅找到一個冰激淩機。守著這台機器,魯軍說:“請!”

  傅曉梅向他拋了一個興奮的眼神,對著服務生說“來!”

  也別說,傅曉梅就是夠“專業”,一口氣吃了五個冰激淩。魯軍直吐舌頭,傅曉梅大呼:“過癮!”。

  柳蘭已經會見了楊青歌,兩個老人下了通牒:十月一結婚。金秋十月,務必要喝他們二人的喜酒。傅誌在這方麵從來不越權,他笑嘻嘻地說:“聽你媽的,她懷胎十月,今天有這點權力是應該的。”

  這話說的,雖然很輕但特別有力量,傅曉梅啞口無言,魯軍更是無話可說,事情就這樣訂了。自從關係正式確定,二人幾乎天天在一起。隻要有時間,不是曉梅約魯軍就是魯軍約曉梅。今天,他們是吃完飯各自開車來到麥凱樂超級商廈。這座坐落在五一大道中端的超級商廈,容納數以千計的顧客,吞吐著以萬元計的商品流量。燈火鏤空了它的每一寸角落,服務員的笑容如春風般吹向來賓的心中。

  大理石地麵,倒映出熙來攘往的人影,電動滾梯載滿人群緩緩上下。這裏冷氣開足,炎夏退避三舍。沒事的人都想鑽進這裏,買不買貨的並不重要,消暑乘涼也是一番享受。

  他們在一樓的手表專櫃,曉梅正想為魯軍挑選一塊手表,身邊一個女郎客氣地向她問候:“你好,傅小姐!”

  傅曉梅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打扮入時,相貌卻不敢恭維的一位女士。她的身邊還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看樣子二人很親近。可是,傅曉梅一時還是沒有反應出在哪兒認識這位女士。於是,她同樣客氣地回答道:“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那個女士啟齒一笑說:“傅小姐記憶力好差喲!”

  啊!女士的這一啟齒,那原本就要“奪嘴而出的牙齒”立刻讓傅曉梅想起了她是一個複姓,好像叫什麽公孫雅倩的。

  “我是你同學的同事,公孫雅倩。”公孫不知道傅曉梅已經記起她來,再一次地介紹道。

  還是上次,李方舟為了解釋他與傅曉梅的關係,曾經拽著公孫雅倩特意到晚報去找過傅曉梅。那是他想特意給公孫雅倩看一下,說明他和傅曉梅是普通校友。可是,傅曉梅恰逢領導讓她去采訪一個新聞。她急急忙忙與公孫雅倩握了一下手,二人就匆匆而別。今天再相遇,一時間傅曉梅竟然沒有認出。這讓曉梅略感內疚,她再一次地客氣道:“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角色轉換太快,我的同學物去人非,我的記憶力就出了差錯。”

  麵對公孫雅倩,不知為什麽傅曉梅簡單地幽了她一默。

  沒想到,公孫雅倩不但沒計較,反而將那個男友推上前來說:“這是我們所的新同事,劉菲。”

  那個小夥立刻伸出手來,原本筆直的腰板一彎說道:“本人劉菲,姓劉的劉,妄自菲薄的菲。”然後,雙手遞過一張名片,同時,他不失禮貌地向傅曉梅身後的魯軍遞過一張。

  傅曉梅接過放進她的兜裏,瞥了一眼這位名為劉菲的男士。發現他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舉手投足一股香水味撲鼻而來。

  “謝謝,對不起,我的名片沒有隨身帶。我叫傅曉梅,在連大晚報做事。這是我的愛人魯軍,做點小生意。”傅曉梅說道。

  那男士又上前與魯軍握手,可能是聽傅曉梅說是小生意,麵容上淡淡的。

  聽傅曉梅稱魯軍為愛人,公孫雅倩立刻上前挽住那位男士的胳膊。同時,向傅曉梅招手說:“有時間去看看你的同學,他很傷感。”

  公孫雅倩攜著那位劉菲,轉身消失在人流中。

  傅曉梅卻覺得挺有意思,李方舟傷感,傷的什麽感?無非是為虎作倀,畫虎不成,最終必然之下場。同學一場,傅曉梅豈能不知李方舟的為人?如果不是金錢的作用,李方舟豈能冒此風險?貪婪毀了他!可是,這個公孫雅倩和她說這個是什麽意思呢?

  傅曉梅總是感覺這個公孫雅倩今天在這兒向她打招呼有很多含義,是炫耀?還是想通過她告訴李方舟什麽?傅曉梅搖搖頭。

  他身邊的魯軍垂著眼皮,自始至終什麽話也沒說。他就是這樣,不喜多言,也不喜多事。一切隨風而過,最好不留痕。

  也是,這五一大道上有多少浪花?一個浪花泛起,一個浪花落下都是自然的現象,算得了什麽呢?太陽升起,青雲區乃至整個連大市不是照樣迎向明天嗎?你去計較,那就有事,可能有打不開的結。你不計較,那就沒事,生活就是一條平靜的河。

  傅曉梅沒想計較,那個公孫雅倩走就走了,她說什麽權當沒聽著。二人完成全部購物計劃,大大小小的包裹,讓他們欲走不能。一頓冰激淩,傅曉梅恢複了體力,她輕舒長臂抓起一堆盒子、購物袋當先向旋轉大門走去。

  魯軍豈能示弱?最主要的物品全在他這兒。他伸出胳膊,穿上長長的一串,斜著身子在人流中擠向門外。

  人流中他們迎麵碰上了許進,許進便服衣褂,夾在人叢中一點也不顯眼。但他的視力不錯,一眼就看到了魯軍和傅曉梅。看到魯軍拿的東西很多,他上前一步說:“來,魯老板,我幫你一下。”

  許進認識魯軍,魯軍卻對許進不太熟,他婉言謝道:“不用,大叔,我們年輕人這點不算什麽。謝謝你了!”

  一聲“大叔”,許進立時止步。想當年,他比魯大治要小不少。除了叫魯隊外,他與大治也是爺們稱呼。看來,他的確老得太快,歲月給他的印痕太深。許進不能不把這一切都記在李原海身上,沒有那件事,沒有那十萬元的債務,許進豈能操勞半生?

  想到這兒,他突然想急步上前,將李原海的最近消息告訴魯軍。可是,旋轉門一轉,他被隔在了門裏,那邊的魯軍已經消失在夜幕裏了。

  算了,他心裏說!

  轉過身來,他突然意識到魯軍的身邊那個姑娘應該是傅曉梅啊!應該是傅誌的姑娘。他想起許波,想起那天他們在一起核計的事。他拿出手機,找了一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他按下了許波的電話號碼。可是,那裏麵傳來一陣忙音。

  許進意識到一切已經是箭在弦上,他收起手機長歎一口氣。然後,扶了一下眼鏡,自己向商場內走去。

  魯軍和傅曉梅沒有想那麽多,他們是一對就要舉行新婚的夫婦。此刻,人生的幸福洋溢在他們心頭,他們無暇顧及。

  魯軍的車大,所有購買的結婚用品全部放進奧德賽寬敞的車廂裏。然後,傅曉梅向他做了一個手勢,她率先上了自己的高爾夫。

  走出停車場,他們兩個一前一後融進了車流的長河中。

  曉梅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腳底上有節奏地踩著油門。這五一大道真是車的長河,什麽時間了,仍然是長流不絕。從反光鏡裏,從室內的後視鏡裏她可以看到魯軍緊緊地跟著她。一旦有路燈照過,她都能看到魯軍的神色。魯軍搖動方向盤,眼睛看著她的車尾。她向左拐,魯軍就向左,她向右拐,魯軍就向右。這感覺好極了,傅曉梅在她的人生目標中就希望她未來的男人是這個樣子。既讓著她,還要順著她。

  她的心中甜蜜蜜的,方向盤也輕,油門的聲音像樂曲。情不自禁,她哼起了歌。

  傅曉梅在前,魯軍在後,她們下了五一大道,左拐右拐,不久就是傅誌家的小區。

  傅誌這個小區物業管理非常到位,小區內不準放車。距離小區不到一百米的位置上有一個停車場,小區的車全部停在那兒。

  傅曉梅在前,緩緩駛向這個停車場。保安打開欄杆,曉梅降速拐進並按了一下喇叭。後麵的魯軍當然明白,他也拐進這個停車場。

  停車場停了很多車,傅曉梅找到一個停車位,她在向裏打倒車。魯軍發現,曉梅那兒隻能停下一台車,他又往前開了幾步,找到另一個停車位。在變速箱裏掛上倒擋,眼睛盯住倒車鏡,擰動方向盤,腳下輕輕用力,車向後緩緩插進一個停車位。

  魯軍車開得不錯,一隻手掐住方向盤的底部,兩隻眼睛分別觀察兩個倒車鏡。車準確地奔向他需要停靠的位置,這一過程他是目不暇接,根本沒有精力分神。可是,他仍然是感到某種不對勁,什麽不對勁呢?

  魯軍以最快的動作踩下刹車,拉起手刹。一隻手推開車門,另一隻手已經在車座下麵拽起一把砍刀。

  自從他接到那個午夜電話,他在自己的車座下麵就放了這把刀。魯軍的高度警覺救了他,也救了曉梅。

  2

  停車場有燈,可這燈很暗。人的眼睛必須有光的反射才能有視覺,但人的心靈卻有感應,它像雷達一樣會有第六感。

  魯軍就來了第六感,因為,他的心思全在傅曉梅身上。

  他沒想過結婚,他不想結婚,可是,他要結婚了。新娘就是傅曉梅,父親老友的女兒,自己心儀的少女。自從在長山島上第一眼發現這個執著的少女,他的心靈就輕輕一顫。沒說的,那漆黑閃亮的瞳仁裏射出的是熾熱的目光,那是少女的心靈之窗。

  愛與不愛是裝不來的,他當時就知道這個少女愛上了他。這絕不是武斷,這也是他心底深處的反應。很奇怪的,這反應非常準確。

  麵對這個反應,他的第一辦法是躲避,躲避她的采訪,躲避她的追蹤。可是,傅曉梅的直白與熱烈如深水炸彈一般,輕鬆粉碎了他的心理防線。

  如果說他是一塊頑石,傅曉梅推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巨浪,他是動也得動,不動也得動。何況,傅曉梅本身就是一個靚麗可人的美少女,那裏的原動力是滔滔不絕。俘虜一個魯軍,一個大齡男生的結局就是必然成功。

  是的,傅曉梅追上他,並且問道:“魯總,拒絕一個少女尤其是美麗少女的采訪是一個絕對的錯誤,你說是嗎?”

  而且,曉梅坦誠地說:“你不喜歡我,但是我喜歡你。”

  這些話都令魯軍寸步難行,他是一個健壯而精力充沛的男生。30多歲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段,身體發育成熟,社會經驗充足,事業已具規模。他需要愛,需要一個女人的愛。就如配件齊全的液晶電視需要有線信號一樣,無此,不能出現精美的圖像。無此,那寬大的屏幕上隻會是一片空白。

  曉梅終於還是以他為題寫了一篇報道《善良永遠是人性之本》,字裏行間傾注了曉梅的情感。文章寫到:透過他湖水般清澈透明的眼睛我似乎可以看到他一塵不染的內心世界,那裏是充滿愛意的綠草地,那裏開滿芬芳的鮮花,每一株都是人性最根本的善良。因此,它香氣四溢,感染這個世界,洗滌人的靈魂。任何人站在他的身邊,都會感到心靈在淨化,情感在升騰。願意將自己化做清新的空氣,讓人們吸進肺裏,催化人們鮮活的生命。

  魯軍看了這篇文章,他沒有為曉梅的“背信棄義”而生氣。反而,他心中的感覺告訴他:他是那麽想見一見這位姑娘。於是,他抓起電話要打曉梅名片上的號碼,少女清脆的聲音傳來:“你好,這裏是連大市晚報,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你。”

  莫名其妙,魯軍竟然是慌張地掛上了電話。可是,沒到一分鍾,電話鈴聲響起,他再拿起話筒。那女聲已經不是那麽刻板,而是簡潔而明快:“魯大哥,一定是你!”

  魯軍無奈,對著話筒發出了:“啊、啊啊!”

  電話裏又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笑聲一落,機靈的曉梅說道:“魯大哥,你是不想爽約,要請我吧?”

  這使魯軍迅速地找到了借口,他說:“是啊!回來這麽些天窮忙。今天有時間,不知傅小姐怎麽樣?”

  “哈哈,大哥,小妹就等你的電話呢!都有點望眼欲穿了。”曉梅談笑風生,迅速地打破了魯軍的尷尬。

  那天,他們就聚會在“女神”。這座連大市最美麗的酒店之一,披著珍珠般的燈火,她如真正的女神一樣歡迎了魯軍。

  他永遠記得傅曉梅的裝束,寶藍色連衣裙,珍珠色高跟鞋,肩上一個款式新穎的乳白色皮包,長發撒在包帶上。雙眼含笑,腮上呈獻淡淡的紅暈。

  她從一輛紅色的高爾夫車上走下,一手鎖上車門,一手揚起向站在酒店門前的魯軍做了一個手勢。

  奇怪,魯軍曾經想封閉他的心靈,他也曾經發誓,今生今世他的心扉不會向任何女孩打開。可是,在這一刹那,站在“女神”門前的魯軍感到心房處的一聲巨響。他知道,那扇門已經洞開,一個女孩揚手而入。估計,他可能永遠趕不走這個可愛的女孩了。

  暮色如輕紗般灑落女孩的肩頭,揚起的手腕是那樣柔軟,眸子裏射出的目光如星星般明亮。這副形象太美了,永遠地刻進了魯軍的腦海。

  人為了記憶而有了照片,其實,很多記憶是不需要照片的。因為,它印在了心裏,在心底處是刻在那兒的,它比照片清晰得多。雖經歲月消磨,它永不褪色,永遠鮮活。直到現在,魯軍隻要想起傅曉梅,他就會在心底的深處翻起刻在那兒的記憶。

  一步步走近,曉梅輕盈的腳步仿佛在魯軍的心頭敲響。直到一隻玉手伸來,曉梅說:“魯哥,你好!”

  魯軍心頭一熱,他抓住傅曉梅的小手,輕輕地握了一下。很柔、也很軟,他沒有注意曉梅在用語中去了一個“大”字,剩下了魯哥。他隻是努力按住心頭的狂跳,伸手說:“傅小姐請!”

  傅曉梅嫣然一笑,帶頭走入大廳。魯軍在她的後麵,眼光正好看到曉梅裸露的白皙的小腿。那裏的線條非常柔和,沒有肌肉隻有水一樣的脂肪。腳踝很小巧,那裏有個弧形的凹處。曉梅的皮鞋有點小跟,在大理石地麵上踩出了一條直線。

  他們就是這樣開始的,“女神”就是他們的老地方。那裏聖潔的女神永遠保護他們,他們的相聚也幾乎成了每周一聚。友誼是美酒,喝下去就會陶醉,他們很快就醉了。這“醉”的感覺真好,有時,他們會在車上喃喃私語。有時,會開上車子來到海灘,讓柔軟的沙子埋住他們的雙腳,讓輕輕的浪花抽打他們的腿踝。他們肩並肩,手挽手,醉的感覺在他們的心頭緩緩流淌。甜蜜、幸福、愉悅,總之,人生最美好的感覺全在這裏。

  事情是自然而然來的,也是自然而然發展的,他們誰也沒有刻意。但是,他們卻要結婚了。傅曉梅就要成為魯軍的新娘,成為他終生的伴侶。

  奇怪,每當想到這一點,魯軍心裏就慌慌的。為什麽呢?也許,他害怕對不起她。如此一個美麗,熱烈,清純的女孩!一想到這兒,魯軍的心頭就會滾過一絲苦澀。他想再等一等,可是,楊青歌不想等,柳蘭也不想等。兩個母親,兩個媽,豈能容忍他胡思亂想?

  魯軍隻能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對得起傅曉梅,一定要對得起她對他的情意,一定要對得起這人生最美好的愛情。

  決心已下,他的心思就全部落在曉梅的身上。每天早上他會固定地用手機要響曉梅的手機,除了問候就是廢話。可是,曉梅喜歡他的廢話。往往是這廢話一聊起來就是半個小時,常常惹起他人的抱怨。傅誌有一次就對曉梅說:“什麽意思?你天天早晨要開電話會啊!”

  “爸!”曉梅當然知道那是傅誌的玩笑。

  一天電話要是找不到曉梅,魯軍就會有抓心撓肝的感覺。他怎麽能沒有曉梅?那將會使他的人生失去陽光。她就要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因此,他的心理感應已經像雷達一樣,隻要是曉梅有什麽事情,那裏時刻會有反饋。

  就在魯軍停下他的奧德賽的同時,他的感應反饋回來了。這反饋是那樣不好,那樣驚心動魄。突然之間,魯軍感到毛骨悚然。他毅然決然地從車座下麵抓住那把準備好的砍刀,跳下車來。

  魯軍在社會上混過,有人半夜給他打電話,他不能不警覺。這警覺是練出來的,並且成為他身上固有的基因。尤其是當他擁有千萬財產的時候,他的警覺有時會油然而生,而且,非常地準確。此刻,驗證了他的準確。

  一條黑影,確切地說是一條人影。非常靈敏,動作極快的人影。沒有人能看清楚這人影從何處而來,即使是魯軍也沒看清楚。漆黑的夜晚,昏黃的燈火,參差不齊停滿了的各式車輛,都可能成為那條人影的藏身之地。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他已經出現在昏黃的燈火下,並且以極其迅速的動作撲向傅曉梅。

  從感覺開始,魯軍就認為不好。從第一眼看到那條黑影時起,魯軍就認為更不好。因此,幾乎在那條黑影向傅曉梅行動的同時,他從喉嚨裏喝出了一聲:“站住!”

  簡直是意外,隻見那條人影聽到喊聲情不自禁地一停。然後,他沒有轉身,也沒有再犯停頓的錯誤,繼續向前撲向驚呆了的傅曉梅。

  再說傅曉梅,哼著歌曲的傅曉梅將她的高爾夫倒進找到的空車位。然後,跳下車,在後車廂拎出剛剛購買的大包小裹。回身剛剛繞過車頭,她也感覺到眼前有個黑影一閃。沒有看清他的眉眼,可是她能感覺那條人影的兩個眸子裏射出的毒辣的光。那光透過黑暗刺人肺腑,讓人渾身發抖。

  魯軍的一聲喊,如黑暗中的一道光,一聲雷,喚醒了發抖的傅曉梅。她將手中剩下的幾個盒子,揚手一扔砸向那條惡毒的黑影。並且,立即後退一步,躲進那輛高爾夫的後麵。

  於是,這黑影的一停和傅曉梅的一扔一退都是在千鈞一發之間為魯軍贏得了時間。其實,這時間非常寶貴,高手過招往往是千分之一秒就會勝負立判。兩人決鬥,誰拔槍快0.01秒,誰就是勝者,而敗者就是屍體。

  一切如電光石火,尤其是魯軍他不敢不快。對手襲擊的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至親的愛人。也許,正是這個概念使他的動作憑空增添了更快的速度。隻見,他也變成了一條黑影,甚至可以說是一條黑煙。手中的砍刀成了一道閃電,刀劈華山,直搗黃龍,刀鋒所向直指那條黑影的後腦。

  要命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那條黑影根本來不及躲閃。這腦後襲來的攻擊是最可怕的,因為他看不到。看不到,你如何躲閃?

  可是,那條黑影看來也是不同凡響。他不躲也不閃而是順勢前竄,一個前撲伏在高爾夫的前臉上,然後就勢一滾。

  魯軍一刀走空,沒有任何阻力的空氣讓他的刀失望地劃了個半圓。魯軍絕對是個行家,雖然一刀走空,但那把刀用得絕對不老。因此,刀隻走了一半。也就是說劃了180度,他緊接著就將刀收回懷中。然後,他移步上前,第二刀及時出手。這一次刀是橫的,橫著砍向滾在地上一躍而起的黑影。

  這一刀封住了那條黑影的路線,隻給他留下了一條路。隻見那條黑影又是一個老龍退殼,向後躍出兩米左右,再一次躲過了這一刀。

  兩刀走空,魯軍不敢大意了。他力壓心頭燃起的怒火,左手舉起掩住麵門。進步、揮刀,再一次逼近那條如幽靈般的黑影。

  也許,那條黑影也發現來者不善。他突然舉起手來,口中低聲喝道:“不許動!”

  燈光下,魯軍可以看到那是一把手槍。這是萬萬想不到的,對方怎麽能有手槍?一時遲疑,魯軍的刀陡然停住。

  失去了刀鋒的威脅,那條黑影立刻扣動扳機。立時,一條激流從那把手槍般的東西裏射出。冰涼的液體射到掩住麵門的手上,立刻發出灼熱的痛感。魯軍一聲大叫:“哎呀!”

  停車場有保安,這邊異常的聲響驚動了保安。一陣腳步聲伴著喊叫,那條黑影再也不敢停留,如一陣風般轉眼消失了。

  夜,卻再也不平靜了。

  3

  傅誌沒有回家,他的辦公室裏有一個小小的套間。公安局長會隨時遇到一些難料的情況,他留宿在局裏也是常事,因此,這個套間就是他的臨時休息室兼臥室。

  這天晚上,開完黨委會他洗漱一番剛剛上床,電話鈴聲就響了。先是110指揮中心電話,報告傅誌家附近的停車場發生一起傷人案件,已經通知刑警大隊出現場。

  放下這個電話,傅誌發現後院刑警大隊燈火齊明,警車先後出動。傅誌明白,狄凱他們正在行動。他點起一棵煙,麵對窗外的萬家燈火,默默地思索起來。

  在他們家附近的停車場?這個位置他很熟悉。發生一起傷人案件,很有可能是停車時產生口角,導致了刑事案件的發生。案件報到這裏,應該說後果肯定很嚴重。否則,這麽晚了,派出所會保護現場等待明天。

  想到這兒,他有些不放心。穿上外衣,他想上刑警大隊那邊去。

  正想推門而出,電話又響了。這一次是妻子柳蘭打來,妻子帶著哭腔:“老傅,出事了。梅子和魯軍去逛商場,買了一堆東西,回來遇到了打劫的。魯軍為了救梅子,被那人噴了硫酸。”

  “啊?”傅誌立刻肯定絕對不是打劫,打劫的怎麽會向他噴硫酸?但是,傅誌仍然安慰道,“別慌,柳蘭,你先說說魯軍怎麽樣了?”

  “他們沒回家,直接上醫院了。梅子給我打電話說了一嘴,具體事我也不清楚。這妮子辦事是越來越沒譜。”柳蘭一陣抱怨,傅誌不想聽了。魯軍不但就要成為自己的姑爺,他還是老隊長的唯一兒子,傅誌的心提了起來。

  “好了,柳蘭!你放心,我馬上去。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有我在呢!好好休息。”傅誌安慰老伴。然後,他放下電話,想了一想,換上一套便裝走出辦公室。

  換上便裝的傅誌本來的想法是到醫院去,到那裏去看看受傷的魯軍,看看曉梅。年屆半百的傅誌,這是他最重要的牽掛,他現在的心情也很沉重。可是乘電梯來到樓下,他又臨時改變了主意。畢竟他是公安局長,發生刑事案件他的崗位應該在這兒。於是,他轉頭向後院的刑警大隊走去。

  刑警大隊有一個內勤留守,是一個警校剛畢業的男生。他看到一局之長傅誌的到來,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傅局長,你好!”

  傅誌揮了一下手,這個時刻他也沒什麽好心情,也沒回答什麽,意思是讓他打開隊長室的門。

  小內勤急忙找到鑰匙打開狄凱的辦公室,然後,給傅誌沏了一杯茶又說道:“局長,有事叫我。”

  小內勤退了出去,辦公室裏剩了他一個人。他慢慢地打量這裏的每一個角落,腦海裏湧現很多往事。這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魯大治在的時候,他就經常來。當然,來的目的是匯報。後來,他成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他開始掌管一個區的刑事案件偵察。一切似乎都在改變,包括這屋子裏的寫字台,會議桌,還有坐人的椅子也從硬木變成了軟皮。而主人也從魯大治換成他,再換成狄凱。

  他掃了一眼牆上,牆上掛滿了錦旗。有被害人的,有兄弟單位的也有上級的獎勵。反正都是好聽的話,也記載著從魯大治到他再到狄凱這一段刑警隊的榮譽。

  他瞥了一眼寫字台上的一個筆筒,很平常的陶瓷筆筒,巧奪天工的匠人將其做成鼎狀。三個腿短一點,鼎的本身做得長一點。看不清楚很像一個青銅器時代的酒杯,不倫不類,但確實是個筆筒。其中的一支筆,傅誌認得還是魯大治傳給他的。十幾年的時光,筆筒依舊,筆依舊。

  傅誌突然間來了傷感,想一想魯大治,身為一區“探長”竟然死於非命。可是,凶手在逃,至今沒有消息。他的兒子又遇此荼毒,難道是命運作祟?

  他想起一件事,傅曉梅曾經和他說過:有人給魯軍打電話說李原海在山西。

  他心中稍感不解,這樣的事魯軍不和公安說,竟然告訴曉梅?說起二人相愛傅誌曾經猶豫,因為他知道年輕時的魯軍沒有什麽正當的職業,社會上有人說他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在一起。可是,自從他親眼見了魯軍,他放棄了猶豫。現在的魯軍不但事業有成,而且,穩重、練達、識禮、懂事。更主要的,傅誌看得出來,曉梅愛他,他也愛曉梅。

  在柳蘭的讚成下,傅誌什麽也沒說。畢竟不能以過去的眼光看問題,人是會進步的。傅誌是個開通的人物,年屆半百,思想卻和年輕人沒有什麽區別。他相信年輕的一代肯定要超越老的一代。看魯軍不聲不響,狄凱隻要舉杯他肯定跟上。一點也不張揚,一點也不示弱。你說喝就喝,你說停就停。結果“酒仙”狄凱醉得一塌糊塗,魯軍麵不改色。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多餘的事一件也不幹。

  傅誌絕對不是以酒看人,可是,他認為做人講人品,喝酒也要講個“酒品”。喝酒不張揚,做事就不會張揚。而年輕人不張揚是一個可貴的品質,尤其是他魯軍是個千萬富翁,可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來。普通的休閑褲,普通的針織T恤,帶著謙虛的笑容。聽曉梅說,他收留了一個孤兒,還做了很多慈善事業。一個年輕人也是難能可貴,傅誌也不能不讚成曉梅的觀點。

  傅誌想到這兒,他非常想到現場看看。或者,到醫院去一趟,曉梅一定在那兒。但他站起身來,在室內轉了一圈,最終還是坐下了。畢竟,曉梅是他的女兒,魯軍將是他的女婿。這個時候,他這樣做,難免有人會認為他“槍下有私”。

  他的目光落在電話上,是啊,他有點生氣。這麽長時間曉梅竟然不給他打電話!他按下了曉梅的手機號碼。

  稍傾,電話裏傳來曉梅的聲音,那聲音是強按住悲泣的聲音。聽那聲音傅誌的心裏就很沉:“你是哪位?”

  “曉梅,我是你爸,我在刑警大隊!”傅誌急忙解釋。

  突然,電話裏傳來哭聲。那哭聲如決堤的洪水,奔湧而出。

  “爸、爸,你上哪兒去了!”曉梅聽到是傅誌,立刻無所顧忌。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傅誌剛才的心裏還埋怨女兒不給他打電話,此刻,女兒竟然責怪起他來了。可他轉念又想到今天自己沒回家,女兒哪裏知道?她的電話已經打到家裏,埋怨女兒是不對的。

  想到這兒,傅誌不但埋怨女兒的心理沒有了,反而心中有了一絲歉疚。他急忙解釋:“我在局裏沒有回家,剛才接到你媽打來的電話。怎麽樣?魯軍怎麽樣?”

  傅誌一連串的問話,終於使傅曉梅停止了哭泣。

  “爸,魯軍受傷了。他被硫酸燒傷了手,臉上也有。你說怎麽辦啊?”傅曉梅聽到父親的聲音,她耍起嬌來。

  事情如此嚴重,傅誌的心仿佛沉到了海底。

  雖然曉梅沒有講清事情的經過,但是,他敏銳的判斷力立刻認定事情很不簡單。用這種手段絕對不是搶劫,肯定是針對曉梅的。這是一種非常惡劣的手段,一般發生在失戀和情敵的身上。難道傅曉梅的私生活不檢點?

  “曉梅,你要好好地照看魯軍。我們的刑警正在看現場,一會兒可能還要找你作筆錄,你要全力配合。相信我們的刑警,他們會抓獲凶手的。你也要好好回憶,在生活方麵有沒有對你不利的因素。”

  話說到這裏,冰雪般聰明的傅曉梅完全明白了爸爸的意思。她再也沒有耍嬌,正視爸爸的話。因為,她非常地清楚,今天這件事絕對是衝她而來。

  當時,要是沒有魯軍的拚命相撲。傅曉梅相信,那條黑影一定會得逞。他移動的速度太快,曉梅是躲不過的。黑暗中她能感覺到魯軍瘋了,他不知從哪兒弄的大砍刀,發瘋般地砍向那條黑影。

  黑影的動作很矯健,魯軍的動作同樣敏捷。從黑暗中的人影閃動來看,魯軍絕對不落下風。他的刀收放自如,進退有據。每一招都有防有守,要不是他用手掩住麵門,今天的結局就更不可設想。可是,激射而出的硫酸還是有一滴噴濺到魯軍的眼角,太陽穴附近被燒灼起一塊血痕。他的手完了,皮膚脫落,血肉模糊。

  “曉梅!”電話中好久沒有聲音,傅誌輕聲喊道。

  曉梅一怔,她才想起,正和老爸通電話。她對著話筒說道:“爸,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女兒知道輕重。今天出的事太突然,那個人動作非常地快,臉上還蒙有一塊黑巾。我隻能看到他的眉眼,發現殺氣特重。他什麽也不說,直奔我來。虧得是魯軍從後麵攻擊他,我才找到機會逃走。今天,魯軍受傷全是為了我。”說到這兒,傅曉梅又一次大哭起來。

  無奈的傅誌隻好說道:“曉梅別哭,一會兒,這邊刑警出完現場,開完分析會我就去看魯軍,好不好?你別哭,我馬上叫你媽過去陪你。”

  “不用了,爸!魯軍他媽在這兒。這兒全是醫生,我們也幫不上忙。明天你們再來吧!”

  曉梅的電話裏傳來另一個女人的哭聲,傅誌判斷肯定是楊青歌。突然之間,傅誌同情起了這個女人。他告訴傅曉梅:“你把電話給你魯伯母。”

  聽到是青歌接過電話,傅誌叫道:“嫂子,我是傅誌。你別太傷心了,注意身體。這種傷現代醫學可以治愈,你放心,如果要植皮,我的可以奉獻。”

  沒有什麽好辦法,傅誌盡量地安慰她。

  青歌已泣不成聲,她對著電話說道:“兄弟,我怎麽這麽倒黴啊?你說我可怎麽辦呐?”

  這樣一句話,傅誌確實不好回答。出了事,青歌也免不了表現出一個女人的常態。他想了一想,咽下一口唾沫說:“嫂子,你放心。我是你的兄弟,曉梅是你的兒媳婦,這個不會變。魯軍要孝順你,曉梅同樣要孝順你。”

  傅誌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一句話打開了楊青歌的心結。她不哭了,她說道:“謝謝兄弟了,這麽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到這裏,電話裏傳來一個聲音:“傅曉梅,請到這兒來一下。”

  傅誌能聽出是高明的聲音,他現在是刑警副大隊長兼重案隊長。估計現場已經勘查完畢,要找證人作筆錄了。

  傅誌趕緊說道:“告訴曉梅,好好配合刑警的調查,我先掛了。”

  放下這個電話,傅誌心裏一點輕鬆不起來,反而更加陰雲密布。如果,真像女兒所說,她的生活沒有問題。那麽會是什麽原因呢?這樣的案件是有動機的,動機何在呢?

  突然,他心頭一驚,難道事關他自己?

  這個信號一旦產生,就盤旋在傅誌的腦海久久不曾散去。從刑警而隊長、而局長,他得罪的人可不少。可是,誰有能量這麽做呢?這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出來的。

  直到狄凱他們回來,他的辦公室裏站滿了刑警的小夥子的時候,傅誌仍然在沉思:是誰呢?

  4

  高明很不願意和律師打交道,他認為最善於胡攪蠻纏的就是律師。可是,狄凱告訴他:“這個劉菲說得很清楚,他不想來。沒辦法,他還不是嫌疑人,我們隻能按照調查證人來對待。他不來,我們隻能去。你帶個弟兄去,好好和他談談。”

  隊長的這話可不是商議,別看狄凱平素不溫不火,可現在這是工作,高明哪兒敢怠慢?他喊了一嗓子,帶上兩個重案隊的刑警,開著他們的三菱大吉普就上路了。

  高明係刑警學院治安係畢業,在青雲區公安局當上治安科長,他覺得挺好,從來沒想過當什麽刑警。可是,傅誌成為公安局長,黨委會一個決議,他就成了刑警副大隊長兼重案隊長。身為警察,準軍事組織,高明不能違抗命令。

  現在,他對於刑事偵查已經熟悉並且非常投入了。這個傷人案件的現場,沒有過多的痕跡。魯軍使用的刀被提取,疑犯作案的工具沒有找到,大概被疑犯隨身帶走了。

  對於現場證人的訪問,沒有什麽有力量的東西。停車場的保安根本沒有發現是什麽人潛伏在這兒,車來車往,無法認定。他們是聽到聲音異常,聽到傅曉梅的大聲呼救,才奔往現場。昏黃的燈光下,他們能看到的就是那條黑影一陣風一樣逃走。那黑影身輕如燕,在曉梅的高爾夫上翻了個跟頭,像燕子李三一樣踩著車頂不見了。

  保安說起來還有點驚慌:“太快了,風一樣,和電影裏差不多。”

  從保安驚恐的樣子和誇張的表情來判斷,疑犯是個高手,一定是身手不凡。魯軍的砍刀很長,在他車輪般旋轉的刀鋒間隙裏竟然讓魯軍“中槍”,這個人肯定是有備而來。

  高明對魯軍的印象不算好,雖然是受害人,可高明感覺他並不配合。魯軍閉著眼睛,半天才有一句話,每一句話似乎都想了很久。高明有些不滿,他說道:“魯軍,我們需要你的配合。刑警不是神仙,被害人的配合至關重要。你要詳細告訴我們疑犯的形象,過程,以及你的判斷。包括你的懷疑,因為,他沒有圖財,也沒有圖人,他就是報複,這是有動機的。這動機,你的女朋友應該知道,你也可以說出你的判斷。”

  魯軍閉上了眼睛,他的手上裹著白色的紗布,臉上有一塊。整個人躺在病床上,絕對的傷號。對於高明突然增高的聲音,他不理不睬,一副充耳不聞的意思。

  這弄得高明更加惱火,他正準備再一次地提高聲音,身邊有個刑警提醒他:“這是咱們老隊長的兒子,也是傅局的姑爺!”

  魯軍這個特殊的身份讓他咽下了要說的話。

  “對不起,高隊,魯軍可能心情不好。有什麽事,你問我。”傅曉梅說話了。她站在旁邊,一臉的悲傷。畢竟魯軍是為她而傷,傷在魯軍的手上,痛在曉梅的心裏。她看魯軍的樣子,心中認為是他不痛快,立刻上前解釋。

  傅曉梅也是萬萬想不到,魯軍如此精細,他的坐墊下麵竟然有一把刀。關鍵時刻,要是沒有這把刀,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那個人絕對是個功夫很好的人,現在,想起來傅曉梅還是驚心動魄。從他出現那一刻,傅曉梅的心仿佛壓上了一塊冰,涼得讓她四肢發麻。僅僅是本能,她縮到了高爾夫的後麵。她上牙打著下牙,渾身在發抖。因此,魯軍和那人鬥了好幾個回合,她才勉強喊出聲來。

  當那條黑影踏著高爾夫的車頂,如古典小說中飛簷走壁的俠客在夜幕中消失的時候。她掙紮著爬出車後,魯軍已經是佇立當地,少頃,他整個人向後倒下,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當時真把傅曉梅嚇壞了,難道他中槍了?

  曉梅哭喊著,衝上前去。魯軍卻睜開了眼睛,比任何人都冷靜地說道:“曉梅,不要怕,我沒事。”

  這一刻,魯軍表現出的勇氣和冷靜讓傅曉梅暗暗佩服,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軍哥,你這都是為了我!”

  “什麽話?趕緊開車,和我上醫院。估計是中了硫酸,我的手要完。”

  “啊!”曉梅這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她和跑來的保安說了一嘴就開車瘋狂地來到市醫院。到了醫院才發現,情況果然十分嚴重。虧得魯軍有經驗,他預先用一隻手護住自己的頭部。否則,情況將更加不堪設想。可他的手已經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傅曉梅在燈光下一看到這種情景立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曉梅將事情的經過全部說給了高明,高明讓他手下的刑警做了筆錄,又提取了魯軍的砍刀。然後,他開始啟發曉梅。

  今天最後見到誰了?和誰有什麽過節啊?以及你怎麽看待這起案件等等。

  曉梅還真就懷疑不出誰,那人十分陌生,可以說曉梅從來沒有見過。盡管他是蒙麵,可那股殺氣還是讓曉梅膽寒。要說和誰有過節,不能說沒有,可也不至於如此。要說最後和誰見過麵嗎?當然是公孫雅倩。

  她向高明說了在麥凱倫商廈與公孫雅倩見麵的過程,也說了她所了解的她與李方舟的關係。也說了那個劉菲,還有那張名片。

  這可引起了高明的重視,畢竟公孫是李方舟的情人,畢竟公孫雅倩對李方舟與傅曉梅的關係醋心不小。

  刑警有刑警的方法,高明派出他的重案隊刑警,很快又摟上來一個重要的情況。公孫的新男友劉菲家住其他城市,曾經師從高人,學過武術。這就陡然之間,將一個鏈條形成了。

  想一想,公孫雅倩懷疑傅曉梅與李方舟的同學加朋友的關係。而且,她又發現了傅曉梅的行蹤,新男友劉菲又身懷絕技。這樣,既有動機,又有時間,又有手段。將這幾個點聯係起來,難道不是一個懷疑的鏈條嗎?

  可是,派了幾個刑警去找劉菲,那個劉菲回答道:“什麽事?我沒有時間。如果是找我了解什麽事,你們就到事務所來。如果是抓人,你們抓好了。”

  無奈的刑警隻能回來匯報,高明和狄凱同時聽了這個匯報,狄凱當即表態。沒辦法,刑警調查不能強證人所難。盡管高明的心中認為劉菲不是證人,應該是嫌疑人。可是,狄凱並沒有認同他的懷疑。狄凱認為,公孫雅倩既然有了新男友,而且介紹給曉梅。某種心理上是一種炫耀,炫耀自己的新男友。潛台詞是:李方舟沒什麽,我並不會因為李方舟來和你傅曉梅吃醋。

  但是,這是狄凱的理解,高明有高明的理解。由於案件處於偵察階段,必須一個一個去排除。按照刑事偵查學來講,這就是排除法。排除了嫌疑就會使偵察更接近真相,排除一個,真相就會近一點。因此,狄凱也讚同高明與劉菲正麵接觸一下。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高明將他的大吉普停在了一幢俄式建築的樓下。俄式建築大多是個圓屋頂,事務所在三樓,隔著一條街與青雲區法院遙遙相對。

  劉菲看到高明的證件,非常冷淡地說道:“原來是刑警,你們曾經來過!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高明先是細細地打量這個劉菲,很瘦很高的個子。伸出手來接他的警官證,可以看到手很大很蒼白,上麵蚯蚓一樣爬著青青的血管。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鼻凹的三角區有一些雀斑。留著一個三、七分的頭型,頭發微黃,眼睛裏的眸子是奇怪的深灰色。

  高明心中暗道:好像是個中俄混血兒。可是,這不在他的疑問範疇。於是,他環視了一下偌大的辦公室看到其他的人在注視著他們,開口說道:“能不能找個地方,我們單獨談談。”

  劉菲也環視了一下,嘴角頂出淡淡的一絲冷笑說:“來吧!”

  他們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裏坐了下來,高明開宗明義直接問道:“劉菲,很簡單。說一下前天晚間你和誰在一起,你都做了些什麽?”

  案件過去了兩天,高明說的前天就是案件發生的當天。

  劉菲拿出一盒煙,自己點了一顆。然後他說道:“你是說前天晚上?警察同誌,那恐怕是我的隱私。”

  劉菲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第一句話就硬硬地頂在高明的腰上。

  高明改行當刑警也很有些時日,他明白,這個劉菲對於警察找他很反感。他話鋒一轉說道:“劉菲,你是這個所裏最優秀的律師之一吧?”

  其實,這是高明特意給劉菲戴上的一頂高帽,但他也把握著分寸,不能讓劉菲有所感覺。因此,他用了一個“之一”。

  果然,這頂高帽給劉菲戴上,他很受用,他的二郎腿放了下來。臉上也少了那種冷漠的神色,客氣地說道:“不敢,不敢!我也就是稍懂一點法律,優秀可談不上。”

  高明並不接他的話茬,話鋒又一轉:“實話和你說,前天晚上發生一起案件。我這樣問你,是為你好。你既然懂法律,你想一想,如果叫警察懷疑上你,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這話說的,劉菲臉上現出紅暈,呼吸有些急促。他彈了一下煙灰聲音提高了不少說道:“警察先生,正因為我懂法律我才不怕。記住,你們要是弄錯了,弄出後果,我有辦法。記住,我是律師!”

  看劉菲激動了,高明微微一笑說:“別那麽說,那都是以後的事。你說,如果叫警察懷疑上,三天找你一次,五天來叫你一回。你說,那好嗎?畢竟對你的工作有影響吧!何況,我們都是萍水相逢,誰和誰也沒冤沒仇。無非是讓你配合一下,你何必如此激動?”

  一番話說過,劉菲聽出了道理。想一想也是,沒有必要和這些警察弄得那麽緊張。於是,他坐直了身軀,將兜裏的香煙掏出,給所有的警察一個人遞了一顆。然後,他說道:“我沒有激動,我也想配合你們。可是我也沒什麽說的,那天晚上我們逛商場、購物。然後,和我愛人去睡覺。難道,這些不是隱私嗎?”

  他說得很輕鬆,兩手一攤,肩膀還一聳。

  聽他這麽說,高明一揮手。一個刑警開始采集他的筆錄。另一個刑警和高明去找公孫雅倩,他們分頭談話。

  結果,二人說得驚人的一致,驚人的淡然。原來,他們兩個逛完了商場就到福臨門賓館去開了個房間。

  “真的,你可以去查,311.”公孫雅倩自從看守所出來就叼上了香煙。噴著藍色的煙霧,她臉不變色的仿佛在向高明敘述著一個他人的故事。

  高明還想把工作做細,又慢慢地和她聊起劉菲。公孫雅倩告訴他:“劉菲的半月板撕裂,我們在一起就是朋友。沒有什麽意思,將來怎麽樣那就看緣分了。”

  公孫雅倩非常地平靜,一棵煙抽完又續上一棵。可能是感覺到了那個刑警的驚訝,公孫雅倩接著說道:“現在的社會,不要追求什麽永久的完美,一時的完美就行。最終的目的地不重要,關鍵是沿途的風景。過好每一天,加起來就是一生。”

  沒有人和她爭論,高明也隻能點頭說:“謝謝你,你去忙吧!”

  公孫雅倩這個時候才啟齒一笑,手腕一抖:“拜拜!”

  高明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奇醜。這讓高明的心情很低落,特別是劉菲半月板撕裂。那麽,像傅曉梅她們敘述的如鬼魅般的“迷影”就與劉菲無緣了。更何況,這個公孫雅倩如此開放,一個李方舟被她扔到了腦後,她豈能又叫新男友去冒此風險?要知道,做這樣的案子,純粹就是報複,沒有任何利益。他作案的基礎就是報複,那麽,這疑犯的報複原因何在呢?拋開了一個女人的情感之敵,還有什麽原因呢?傅曉梅畢竟隻是一個記者,難道她當記者的工作中得罪了誰嗎?

  高明離開那個律師事務所,一邊開車往回走,腦海裏一麵想著這些問題。拐過前麵的伊春路,一串法國梧桐掩映著的紅色小樓就是連大市晚報了。高明突然想和總編談談,他踩下了刹車。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