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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敲山震虎

  1

  狄凱喝得酩酊大醉,有“酒仙”之稱的狄凱終於不敵。

  有人把喝酒的人劃為四類,一為“酒神”二為“酒仙”三為“酒徒”四為“酒鬼”。當青雲區公安局刑警大隊“酒神”傅誌退出“酒壇”之後,狄凱在刑警大隊就穩坐了酒桌上的一把交椅。因此,他並不太在乎貌不驚人的魯軍。

  尤其今天這氣氛,狄凱豈是糊塗人?黑臉的傅誌笑得眉飛色舞,白臉的柳蘭興高采烈。還說什麽呢?局長家事,新姑爺登門,讓他過來作陪。這是信任,也是榮譽,狄凱從哪個角度都應該把這個酒陪好。

  從年齡上看魯軍應該叫狄凱“大哥”,可是,今天他隻能叫“狄叔”。圓臉的魯軍麵對氣吞長河般的狄凱勝似閑庭,隻要是狄凱舉杯,他一定端起。隻要是狄凱一口飲下,他保證是將一杯酒喝個底朝天。

  傅誌一個是身份所限,另一個也是無能為力,隻好用一杯啤酒在一側擂鼓助陣。魯軍不說話,他就是像現在人們打的一項撲克遊戲一樣,就是一個“跟”。可是,這一個“跟”,可把狄凱“跟”毀了。

  等狄凱終於臉膛泛著紅光,嘴角冒著熱氣,搖著手說:“好小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比你爸厲害多了,今天狄叔有事,到此為止,改日我們再喝。”

  說完這話,狄凱身體向後一靠,喘著粗氣再也不動。也許,他一動就可能是“現場直播”。

  魯軍臉上一點兒也不變色,眼睛裏還是掛滿霧氣一樣漠然,他頂起腮邊的兩個酒窩說道:“沒事的,狄叔!我也不行了,改日你到我的店裏,我請你。”

  酒喝得愉快,傅誌也高興。柳蘭先說:“小軍啊!從此這就是你的家了,沒事就過來。”

  傅曉梅當然看出來父母的意思,她也是喜上眉梢。她找到車鑰匙說:“魯軍的酒喝得也不少,我來送他吧!”

  傅誌說:“好、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魯軍和曉梅一起到門廳裏穿鞋,坐在餐椅上沒有移動的狄凱突然叫道:“放心,小子,我一定把殺你爸爸的凶手抓獲!他媽的!我狄凱一定對得起這個位置。”

  猛然間大家都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坐在那兒的狄凱已經打起了呼嚕。

  畢竟是段傷心事,沒有人笑。倒是傅誌在打圓場,他說:“柳蘭,你扶狄凱到床上休息一會,我送送小軍。”

  傅誌親自送魯軍下樓,他和魯軍走在前麵,看魯軍眼角有點淚花,他知道是狄凱觸動了他的心事。

  “魯軍啊!說起來我對不起你爸。我們沒有抓住李原海,至今讓他逍遙法外,慚愧啊!”傅誌說得很深情。

  魯軍還是沒有說話,他的心裏翻江倒海。半夜時分那個電話還在他的心裏打轉,什麽人呢?為什麽呢?

  12年來,魯軍從來沒有找過公安局,也從來沒有因為父親的事兒去追訴什麽。私下裏他個別追蹤過李原海,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那個李方舟,魯軍也曾經安排人關注他,可是,他那兒也沒有消息。也許,他真是像流言中那樣,已經在潛逃中死亡了?可是,午夜的電話,魯軍從感覺上認為是有人有備而來。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他的潛意識,他的第六感官,刹那間被激活。李原海沒死,肯定沒死!這是魯軍頑強地升起於腦海的一種想法。

  今天,狄凱一句醉話,更讓魯軍的這種想法清晰起來。

  李原海沒死!魯軍的眼圈發紅,心田處如潮水般湧上許多往事。因此,他根本沒注意傅誌的話。倒是傅曉梅提醒他:“魯軍,我爸和你說話呢!”

  魯軍這才急忙與傅誌握手說:“傅叔,請回吧!今天麻煩你和阿姨了。改天我再來拜訪你和阿姨!”

  魯軍沒有回答傅誌的話,傅誌當成他不願意回想當年,因此,他也就與魯軍握手作別。正巧也到了樓下,他揚手看魯軍和傅曉梅上了車。

  此刻,也是燈火闌珊,傅曉梅與魯軍麵前全是明珠般的燈光。曉梅一麵發動車一麵對魯軍說:“軍哥,我們上哪兒?”

  傅曉梅已經看出魯軍心情的低落,她認為是狄凱的一句醉話所至。因此,她想陪魯軍散散心。魯軍當然知道傅曉梅的意思,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說:“那就南沱海濱吧!”

  這是兩個人的老地方,傅曉梅開著她的高爾夫在棧橋邊找了一個停車位。她剛剛停好,一台雪亮的奔駛在她左近停下。車門一開走下許波,他舉手向傅曉梅:“哈羅,傅小姐,你好啊?”

  許波今天在焦慮中度過,他知道公安傳訊了李方舟,他也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關掉了手機,讓許進坐在他的辦公室,用座機來接聽各方麵的信息。他沒動,但他在觀察和注視公安的動向。終於,晚間時分,李方舟走出公安局,他在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他樂了,他認為滿天的烏雲散了,尤其是他得到了趙日潭的保證。

  他開出了奔馳,他也想到海濱用海風來消除一天的焦慮。畢竟這不是好玩的,一旦公安獲得證據,他許波也會不得安生。

  令他突然興奮的是發現了傅曉梅的紅色高爾夫,許波記憶力不錯,他記住了傅曉梅的牌照。緊追著他也在高爾夫一側停下了他的奔馳,一下車,他就迫不及待地向傅曉梅打了一個招呼。

  傅曉梅還沒來得及回應,那邊魯軍已經下車。

  像他突然興奮一樣,他突然地失落。他沒等傅曉梅回答又是一揮手:“嘿、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拜拜!”

  魯軍那邊回過身來,許波已經縮回車內,並且迅速地向後倒去。

  一切都像是一個電影鏡頭,迅速轉過。濤聲依舊,海風依舊,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

  魯軍並沒注意,他下車的同時,許波出現。他下車挺起腰來,許波縮回。他能看到的隻是許波的車,他想喊又沒喊,許波已經融入車流之中。

  別人沒什麽,傅曉梅卻覺得挺有意思。怎麽了?興奮不已的許波喊了一嗓子怎麽掉頭就走了呢?還認錯人了?真是精神病!

  算了,曉梅並沒當真,無非是酒喝多了。她回身挽住魯軍二人上了棧橋。

  魯軍回頭注視那輛奔馳在車流中消失,然後,他才與曉梅扶住棧橋的欄杆,回頭將目光投向遠方。

  遠方的大海已經完全籠罩在沉沉的夜幕裏,隻有幾點移動的燈火,魯軍知道那是進港的貨輪。左麵伸進海裏的山腳處亮著一個燈塔,永不止息地閃著引路的光芒。近處,港灣裏湧動細碎的浪花不停地拍打著人工修建的堤岸,傳來“嘩嘩”的響聲。在這堤岸和山角之間,有一處沙灘,美麗的沙灘此刻也被夜幕籠罩,看不清它的容顏。但那裏支著一簇簇蘑菇狀的遮陽傘,還有一個吊得很高的沙灘燈。因此,極目之處仍然可以看到沙灘上人走過的腳窩。還有三三兩兩相擁著坐在一起的戀人。

  這是一段旅遊景點,到處還有一些遊樂玩具。造型奇異的橡皮艇,懸在半空中的空中飛人以及旋轉木馬。此刻,它們全部靜靜地臥在夜幕之下。

  曉梅半倚著他,魯軍的耳邊響著她的呼吸聲。

  “軍哥,人生真是奇妙。你說,我爸和你爸曾經是同事,現在我們又是戀人,這不是傳說中的通家之好嗎?”

  魯軍握住曉梅一隻手,輕輕地揉著,他也說道:“是啊!我媽對你特滿意,她總在我的麵前誇你。”

  “我們在一起一定要把老人撫養好,不能讓她們難過。”曉梅一片真情地說道。

  “唉”!魯軍長歎一口氣說,“可惜我爸死得早,太早了。而且,死於非命,一想起來我的心都在抖。真的,我有強烈的內疚!”

  傅曉梅將頭靠緊魯軍,手和他纏在一起,靜靜地聽著濤聲什麽也不說。仿佛是想讓這有規律的濤聲來撫平愛人心頭的創傷,畢竟是塵封12年的往事了。

  “自從老爸慘死在我的眼前,我就覺得一切都沒什麽意思。就是有再多的錢,也挽救不了生命的消逝。而沒有了生命,金錢又有什麽意義呢?因此,從那兒以後,我就決心多做善事,救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每救助一個人,我都會感到心靈的平複,我都會看到爸爸讚許的目光。真的,我能看到他,也經常地在夢中夢到他。”說到這兒,他突然說:“曉梅,等我們結婚了,我就將大南國海鮮城交給你。我什麽也不管,我就去做慈善,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他說得很真誠,轉過頭來正對傅曉梅。

  可是,傅曉梅並沒當真。她覺得自己的職業很好,她從來沒想去當什麽老板,去做什麽千萬富翁。因此,她身體沒動,仍然是緊靠魯軍嘴裏喃喃地說道:“我就要你,什麽海鮮城,我可不懂,我也管不了。你該做你的慈善你就做,我支持你。”

  曉梅的話感動了魯軍,這個姑娘和他差不多,從來沒對金錢顯示過多麽強烈的奢望。她最支持的就是魯軍幫助他人的做法,對一個小雨,她也經常去接送。對那個小雪,她也經常去看望。曉梅展現在魯軍麵前的,同樣也是一顆黃金般的心靈。

  魯軍感覺突然間一股熱血衝頂,他輕舒臂膀將曉梅抱在懷裏。曉梅一點兒也不掙紮,相反,兩臂伸開抱住了魯軍的腰。兩個人在海濱的棧橋上肆無忌憚地抱得緊緊的。

  正在二人進入忘我之境的時候,一個東西毛茸茸、冷濕濕地觸向魯軍的褲管。魯軍穿的是一條短褲,赤裸的腿非常敏感。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狗正用它軟軟濕濕的鼻子觸他的腿,舌頭也向外伸出。

  “溜溜!”魯軍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曉梅一驚,放開了魯軍。二人這才回頭,發現了一個小女孩。曉梅叫道:“小雪!”

  原來是小雪被“溜溜”拽著來到了這裏,“溜溜”看到它的舊主人,主動上前用這特殊的方式打招呼。

  小雪聽到是曉梅的聲音,她馬上就判斷出魯軍在這兒,她歡快地叫道:“是魯叔叔吧,還有小傅阿姨。”

  魯軍抱住“溜溜”就是一陣親熱,傅曉梅抱住小雪問道:“小雪,怎麽一個人出來了?媽媽呢?”

  小雪笑著說:“不用媽媽,有了溜溜我想上哪兒它就帶我上哪兒。你看,那邊的紅燈,溜溜就不讓我走。綠燈了,我們才過來。”

  “啊!好,太好了!”曉梅比魯軍還興奮,她上前拍著“溜溜”的脖頸處。仿佛是讚賞地說道:“好樣的,溜溜真棒。”

  說著話,曉梅靈機一動,從她肩上背的坤兜裏掏出一塊糖。她剝開包裝紙,將糖賞給了“溜溜”。“溜溜”用它寶石一樣的眼睛看向了魯軍,魯軍說道:“吃吧,這是曉梅阿姨!”

  果然,“溜溜”聽話地吞掉了那塊糖果。

  2

  傅誌的手機響了,響得一塌糊塗。

  傅誌正在他的辦公室裏接一個老領導的座機電話,無奈,他隻能任由它去爆響。沒想到,它響得不厭其煩,響完一次又響一次,非常地堅決。

  終於,傅誌扔下座機,倒出功夫接下了手機。

  “喂,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許波,非常高興認識你。我有件事想當麵請教傅局,能不能給個機會啊?”聲音很自信,也很謙虛。

  “許波,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朋友,但是,你現在有個案子在我們公安局。我覺得這個時候與你單獨見麵不太好,如果不介意,你就在電話中說。我一個公安局長也不能做出逾越法律的事。”

  傅誌同樣是精明的,他稍微一想,這件事沒有必要捂著蓋著。相反,直接說透,是對付來者最好的辦法。

  “謝謝傅局如此坦率,我絕對沒有讓你為難的意思。案件歸案件,法律歸法律,這些事我都懂。我就是覺得電話裏說不方便,我們都在青雲區這個地麵上住,早見、晚見我們都會見。傅局一天得見多少人?就是上訪的也不會是一起兩起,你還怕見我嗎?何況,我與傅記者還是朋友。”

  傅誌覺出了許波的難纏,他心裏清楚,這樣的人一個電話是打發不了的。

  “許波,我沒有怕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就是見我恐怕也沒有什麽用處,你是做生意的,時間寶貴,不要耽誤你的事。至於,你和我女兒是不是朋友,我想與這件事沒有什麽關係。”傅誌的話說得很硬,明顯得讓許波聽出他的不高興。

  許波明白了,他不應該提出曉梅,這是他方法的錯誤。他趕緊補救:“傅局,我是說傅記者寫過我員工的那個案子,你能有所了解。但是,這件事還是有很多內幕,我必須當麵和你說。這也是為了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為了青雲區公安的榮譽。”

  許波這一席話倒讓傅誌有些認可,搞案件,正、反都要聽。尤其是這起案件是檢察院退補案件,估計這個許波的能量不小。既然這樣,傅誌倒是真想見一見這個許波了。

  “好吧,既然你有這個想法,那就見見吧!”

  “傅局,這樣,今天晚間9點整,我到你家拜訪你。再見!”許波竟然一點廢話也沒有,他立刻抓緊時機扔下了電話。

  當晚9點,時針和分針形成一個45度,傅誌家的可視門鈴準時被按響。門鈴影像裏出現了一個極具男人形的男人,柳蘭看了一眼就後退一步喊道:“老傅,你看,這是誰?”

  傅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舉起遙控器讓電視降了一點聲音,然後說:“不要管是誰,你讓他進來。”

  柳蘭聽傅誌的,她按下開門鍵。不一會,電梯升上來,許波敲門而進。

  許波特意打扮了一番,鱷魚牌的條紋T恤,白色的板式褲。一雙紅色的方眼皮涼鞋,腳上沒穿絲襪。腋下夾著一個漂亮的皮包,頭發細心做了一個發型。他的目的當然是想讓自己文明一點兒,可是,柳蘭一見他還是心頭一顫。恐懼感已經湧上心頭,她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再也沒見她出來。

  傅誌坐在沙發上沒動,側過頭來說道:“你來了?”

  許波趨前一步說道:“是,傅局,我來了!”

  “坐吧!”傅誌向沙發上點點頭。

  許波在傅誌側首的沙發上坐下,他抬頭先向房間四處掃了一眼說道:“傅局的家不錯,很寬敞。”

  傅誌回答:“還算可以!你今天來是為了你們的那個案子吧!聽說你在檢察院做了很多工作,公安局這兒你還用費心嗎?”

  自從扔下許波的電話,傅誌就考慮了很久,他也聽狄凱簡單地講了一下案件的情況。因此,他一開始就主動出擊,他可不想讓許波爭取了主動。

  聽傅誌如此說,許波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慢慢將他手中的皮包放到了沙發對麵的茶幾上。那皮包不小,四四方方,許波從中掏出一盒中華煙。他先將煙遞給傅誌一顆,自己點著另一顆,然後才說道:“傅局,既然這麽說我也不瞞你,我是做了一點工作。其實,也不算是工作,不過是如實反映一點情況。我想公安局也需要實事求是的情況,我也有責任向你反映。傅局,難道你不想聽真實的情況嗎?”

  傅誌向他的皮包掃了一眼,皮包不小,拉鎖是開的。而且,許波拿煙的時候好像特意地撐了撐。

  傅誌再一次按小了遙控器的聲音,他說道:“你說吧!”

  許波微微一笑,他從皮包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紙包。然後說道:“傅局,我和胡主任是老朋友了。他和我說,你是個絕對夠朋友的人。我許波在青雲區做點小生意,開個小買賣,都是承蒙朋友的關照。今天,我來見傅局,實在是慚愧。沒有準備,這十萬元是一點小意思,傅局千萬別讓我走不出這個門。”

  許波將紙包向傅誌麵前一推,滿懷信心地向後一仰,人放進沙發裏,輕輕地開始噴雲吐霧。許波絕對有信心,他約傅誌單獨見麵,這就是投石問路。經過多年的社會生活的他有自己的總結,很多當官的,有權的,他都希望有人來找他辦事。否則,他的權力還有什麽用呢?但是,你要找得巧,找得有道理。讓他能夠接受,最好是順理成章。然後,你要懂得保密,你不能聲張。隻要是一對一,沒有不認錢的。因為,錢是好東西,它會給人們帶來生活的改善,物質的實惠。除了這個人有病,除了事情可能會敗露,否則,沒有任何道理使人不要錢。辦任何事,你都不要找人。找人隻能當作一個可能的媒介,然後,你就單獨相對。因為,這個世界上誰的麵子大,也沒有錢的麵子大。隻要他收了你的錢,你的事就成了。

  今天他來到傅誌的家,而且,柳蘭剛一見麵就躲進了她的房間裏。這說明,這傅局的家屬是“久經戰陣”,她主動回避了。她給自己的丈夫創造了一個環境,一對一的環境。因為,誰都知道,犯罪是要證據的。而一對一,你說是送了,他說是沒見著。這就叫沒有證據,或者是證據不足。因為,你說是有,他說是沒有,再也沒有第三者,事情如何定案呢?

  許波是精明的,極其精明。他算無遺策,這方麵他也從來沒打敗仗。金錢開路,所向披靡,從不失手。

  當然,他做事是要留一手的。有些當官的收了錢不辦事,或者辦了一半,編些理由,讓你人財兩空。許波是不吃這個虧的,他有他的準備。

  傅誌盯著許波的眼睛看了半天,這眼神讓許波從自信變得有些慌張。為什麽?因為,傅誌的眼神裏充滿嘲笑。

  可是,傅誌沒有笑容,也沒有表示事情的難度。他的臉上是一對嘲笑的眼睛,一種輕蔑,一種憤恨。難道這個傅誌是一個有病的人?難道這個傅誌不食人間煙火?他真是傳說中的優秀幹部?他真是一個拒腐蝕永不沾的人?

  “許波,你把你的皮包裏的東西給我拿出來!”

  電視機的聲音已經很小了,傅誌的聲音也不大。可是,傅誌的這句話如天邊的驚雷,讓許波悚然一驚。臉上出現一種非常尷尬的表情,急忙說道:“不、不,傅局,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我、我不過是想驗證一下。”

  一下子,許波狼狽不堪,語無倫次。

  傅誌將那個紙包慢慢地放進他的皮包裏,然後說:“許波,我知道你,知道你是一個幹什麽的。我也不是拒人千裏,但你的這種做法是把我傅誌當成什麽人了?這就是你的義氣?這就是你的為人?你這種社會人我見多了,義氣隻是你們的招牌。我希望你趕緊離開,否則,你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傅誌抬手一指,許波立刻像聽到命令一樣夾起皮包,沿著他指的方向走出了傅誌的單元。

  什麽原因,使許波如此狼狽?也許,在他的人生中這是第一次,許波下樓鑽進汽車裏還感到失魂落魄。

  也是許波太精明了,他在皮包裏放了一個微型錄音機。他趁拿煙的時候,打開了錄音機。並且,拉開拉鏈特意地加大了縫隙,以便錄音機發揮它最大的功能。

  傅誌何許人?他在眼睛一搭之際就有了判斷。他壓低了電視的聲響,耳朵聽到了錄音機轉動的微小聲音。傅誌知道,機會來了。許波拿出錢來的洋洋得意讓他氣憤。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可以讓許波丟人現眼。

  看許波狼狽而去,傅誌開心地笑了。當然,他沒笑出聲來,而是在心裏開懷大笑。

  聽到門響,柳蘭才從臥室裏走出,她長出一口氣說:“哎呀,我的媽呀,這個人的身上有一種煞氣。你怎麽能讓這樣的人到咱家來?你是公安局長,我可是害怕。”

  傅誌不好向柳蘭解釋,他拍拍柳蘭的肩膀說:“放心,老伴!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老兩口剛說幾句,門鎖轉動。傅誌說:“別說了,女兒回來了。”

  果然,門開處是他們的寶貝女兒傅曉梅。

  曉梅和許波擦肩而過,不過,曉梅沒發現許波。因為她心情很好,走起路來目不斜視,連眼珠也沒轉過去。到了家門口,在停車場停好車,她哼著歌兒上了樓。

  看女兒興致勃勃,臉色充滿紅暈,眼珠像黑寶石般晶瑩。柳蘭開口問道:“這麽高興?遇到了什麽好事?說出來讓我和你爸分享一下。”

  傅誌拽了一下柳蘭說:“哎呀,你就打住吧!女兒高興不好啊?你是想讓她不高興?”

  曉梅更加高興,她說:“還是老爸,最理解我。媽媽和我有代溝,什麽事聊不到一塊兒去。”

  “狗屁代溝,估計你是找你的軍哥去了。你當媽看不出來?”柳蘭聽曉梅這麽說,她有點不服地說道。

  “行、行行,你聰明。我不和你說了,爸,來,我要和你聊點事。”傅曉梅換上拖鞋拽著傅誌進了她的臥室。

  進到臥室,曉梅說:“爸,魯軍和我說,有人半夜給他打電話。說是殺我魯伯伯的凶手現在在山西,你說是不是應該給魯伯伯報仇啊?”

  傅曉梅對魯軍已經是忠心耿耿,晚間,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聽到魯軍無意間說了這件事,她就暗自決定說給爸爸。

  聽到這個消息,傅誌的眼睛瞪圓了:“真的?”

  3

  一大早,狄凱在他的辦公室裏用一把電動剃須刀剃著胡須。電動剃須刀的聲響均勻地響著,他的腦海裏想著涉及李方舟的案件。這畢竟是一個律師,偵察工作應該怎麽做呢?

  腦海裏的事情還沒有理清一個思路,習海推門而進。狄凱管理大隊以寬鬆為主,他辦公室的門經常不關,進來人也不必敲門。

  “狄大隊想什麽呢?”走進的習海反客為主。

  “想什麽?還不是你們辦的案子。”狄凱也不客氣。

  “我正想和你說呢,看守所裏在押的幾名被告我們複審了一遍,效果不算理想。其中那個李由說了事實真相,交代了是有人指示他們改變口供。可向北和公義很頑固,尤其是那個叫公義的竟然更多地擔起了責任。我們側麵調查,據說是他們公司老總許波答應公義的老爸,解決他的養老問題。那個公義是個孝子,有了老爸的叮囑,他是致死不悔了。”習海走到狄凱對麵,意思是向狄凱匯報。

  狄凱停下剃須刀,指了指對麵的鋼管椅示意他坐下,然後說道:“這都是誰幹的事?偵察期間誰允許他們接見了?”

  習海坐下後,從狄凱桌上的一盒煙中抽出一顆,自己從兜裏掏出打火機點著後猛吸了一口說:“狄大隊啊,咱們管不著看守所。人家那邊就是安排接見,我們能怎麽辦?誰都有權,有權不使過期無效嗎!”

  狄凱也是無奈,他揮了一下手,怒氣衝衝地說道:“他媽的,真就是個沒辦法!”

  習海繼續說道:“俗話說沒有家鬼引不來外患。看守所裏要是沒有許波的內線,也不至於出這麽大的紕漏。因此,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請示傅局,將他調開,重新審訊。至於第二個嗎,我們可以將計就計。”

  “哈哈,將計就計?”狄凱徹底扔下剃須刀,也在煙盒裏抓出一顆。他頗感興趣地將目光投向習海的刀條臉,饒有興趣地問道。

  習海不著急,他將煙灰向地上一磕說道:“怎麽,連茶也沒有?”

  狄凱指向桌上放著的茶葉盒說:“自己來!”

  習海一邊用暖瓶的水衝茶,一邊嘟囔說:“一點也不懂待客之道。”

  狄凱不說話,任由他來折騰。習海是個辦法很多的人,狄凱眼裏他是個鬼精靈。看他今天的態度,肯定他是胸有成竹,狄凱等著他。

  果然,一切就緒,習海遞給狄凱一杯茶後終於說道:“還有一個辦法……”

  習海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附到了狄凱的耳朵上。

  狄凱看著習海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好,辦吧!”。

  這事過去之後不久,許波召見李方舟。現在的李方舟見到許波並不容易,打電話有時他也會不接。進出公安局,李方舟想找許波,許波都根本不理他的電話。那個時候,李方舟真有被遺棄的感覺。看起來,用著他,他就是個車;不用他,他連個卒子也不如。

  因此,許波召喚李方舟,李方舟的感覺就是召見。

  他不敢不來,與許波處長了,李方舟感覺到了這個人物的可怕。他不但會用金錢來買得你靈魂出竅,還會用你的隱私來要挾你,讓你按照他的手指行事。而且,他的手下絕對不缺聽命於他的亡命之徒。據李方舟觀察,許波有個最貼己的保鏢,那人很少說話,不露棱角。與許波亦步亦趨,從來不越位。如果在人多的場合,你完全可以把他忘記。因為,他本身沒有什麽特點,你對他也不會有什麽印象。沒有的記憶,何談忘記?

  他叫章敖,單名一個“敖”字,聽不好會認為他叫藏獒。雖然,他沒有藏獒那凶猛的外形。可是,他那冷如寒铓的目光使李方舟每一次見他,都會從心底深處產生一種特殊的恐懼。給李方舟的感覺,他就像是隨時窺伺你的一條惡狼。隻要許波一個暗示,他就可以竄上來咬斷你的喉嚨。

  這樣的人比張牙舞爪的藏獒更為可怕。

  聽到許波的電話,李方舟立刻答道:“好的,許總,我馬上到。”

  不出半個小時,李方舟搭著一輛捷達牌出租車來到了新時代。

  沒想到的是,他在這兒沒有見到許波。辦公室裏等他的是那個他稱為老頭的人,許波叫他親哥的人。李方舟已經曉得利害,從踏進新時代的大院裏那一刻起,輕狂似乎馬上就離他而去。他客氣而有禮貌地說:“大哥,許總哪兒去了?他打電話找我。”

  許進笑而不答,輕輕地揮揮手,那意思是讓他先坐下。

  李方舟坐到沙發上,許進坐在許波的寫字台後麵,他擺弄著一個茶杯好半天沒有開口。李方舟坐在沙發上如坐針氈,終於,他好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他站起身來,在茶幾上端起茶壺走到牆角處的飲水機,接上開水。然後,他規規矩矩地給許進倒上一杯茶。

  “李方舟,你不應該叫我大哥。咱們還是各論各的,你可以管許總叫大哥,管我你得叫叔。因為我是你爸的朋友,而且不是一般的朋友。”許進終於開口,而且,鄭重其事地說道。

  李方舟現在習慣於順水推舟,他沒有反駁而是乖乖地開口叫道:“叔!”

  許進看李方舟如此乖巧,他又開口說道:“許總等你沒到,他有點急事先出去一會兒。叫我和你說件事,也是你必須馬上去辦的事。”

  李方舟謙虛地說:“許叔,你吩咐就是。”

  “你知道嗎?看守所那邊不太好。有朋友傳出話來,裏麵的小弟經不住公安的三推六問全招了。最不好的是交代了你李方舟安排他們翻供的事,事情對你很不利啊!我有個朋友叫習海,是公安的科長。昨天,他也和我談了這個事。我要求他幫忙,他答應了暫時不將這份材料裝進卷宗。可是,他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啊!你現在,必須馬上到看守所要求接見,再一次地告誡他們,不能亂說。”

  許進交代完這些,他發現李方舟有些為難。許進拉開許波寫字台下的抽屜,拿出一個徽章。他說:“你放心,你將這個拿給他們一看,他們絕對會聽你的。”

  接過那個徽章,李方舟還是麵有難色。

  許進又說道:“你放心,習海是我多年的朋友。看守所方麵,他不追究沒人管。你就大膽地做,所有的事都有我兜著。”

  許進的話說得如此把握,李方舟也在心裏合計: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也可以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李方舟如果不平息這件事,一旦公安真的掌握了他們的口供,他就是翻供的主謀。他學過法律,豈能不知道後果?定他一個偽證罪,律師當不成,他還得進監獄。

  此刻,他又想起了公孫雅倩的萬般柔情,想起了在賓館的一夜瘋狂。公孫雅倩不但是善解人意,而且,她體態柔軟,媚如無骨,皮膚如絲綢一般光滑。她又大方、可人,李方舟不能不瘋狂。

  事畢,他們相擁而睡。沒想到,半夜時分竟然有一個無聊而可怕的電話。李方舟一時間不知所措,他手舉電話,眼睛裏一片驚慌。

  公孫雅倩支著半個身體,冷靜如水地說:“方舟,不要大意。據我所知,你的委托人挺難纏。他的胃口又太大,不僅是讓你辯護,他是想通過你來改變案件性質。你看看他的人,還有他手下的人,哪有一個好人?他們要使用你就要掌握你。這樣的電話也隻有他們那樣的人才能打,隻有他們才能幹得出來。你得多想幾個可能,是不是他們嚇唬你,用以達到掌握你的目的?”

  李方舟將電話關上機,然後說:“沒辦法,雅倩!你說得都對,但是哥沒辦法。”

  雅倩看李方舟很悲觀,她又換了一種語氣安慰他:“方舟,沒什麽了不起的。現在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將案件變個性質也不是辦不到的。你也不必愁,我知道,他找了我老舅,我老舅肯定會幫忙。你就做你該做的就行了。”

  雅倩像個玲瓏剔透的水晶,看李方舟情緒不穩,立刻又鼓勵他。

  果然,這話讓李方舟有了信心。有了信心臉色就好看多了,他點著一棵煙說:“沒事,你放心,李哥也不是沒見過事。這樣的破電話不理他,真要是有目的我也有辦法對付。”

  李方舟不想在雅倩麵前露怯,這話說得他自己也不相信。可是,今天他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信號。

  那信號是什麽呢?尤其是這個許進,這個讓他叫叔的人和他說完話後。李方舟突然意識到,許進的聲音很像是那天半夜電話裏那個人的聲音。

  於是,他帶著疑問的目光打量起許進。

  許進的確是個小老頭,兩鬢斑白,圓圓的眼鏡下麵,嘴角處頂起了很深的細柳紋。那紋很深,如兩條長蛇樣從他嘴角升起,盤到他的鼻凹處。緊繃著臉的時候,那紋稍感平複。一旦是他開口說話,或者有什麽表情,那兩條紋就會格外深刻地刻在他的臉上。

  許進一再說,他是他老爸的朋友。可是,從來沒聽他介紹說是怎樣的一個朋友?這個世界上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李方舟知道姚老六是爸爸的朋友,他也知道姚老六是爸爸什麽樣的朋友。那麽,這個“許叔”是和姚老六一樣的人嗎?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李方舟話題一轉,突然問道:“許叔,你是我爸的什麽朋友呢?”

  許進一愣,這突然的一問,他似乎沒有什麽準備。但他還是回答道:“老朋友!我們之間有一段奇遇,如果你有興趣,等這件案子結了,我會單獨講給你聽。或者,你老爸回來那天,他會告訴你。”

  許進這話說的,讓李方舟的心裏更加充滿疑問:奇遇?老爸回來?他怎麽知道老爸回來?這麽些年,沒有任何人知道老爸還在人間。就是李方舟也是在姚老六交給他那個紙包後,才知道老爸仍然活著。他卻說等老爸回來那天,那意思他知道老爸還在。而且,這奇遇是什麽意思呢?

  李方舟張了張嘴,似乎還有話要問。許進卻截斷他的話頭說:“你還是先把咱的事辦好再說吧!這是當務之急。習海那邊還給撐著呢!你要是去晚了,習海說他可是撐不了多長時間。案子都是有法律時效的,太長了,他也不敢。”

  “好吧,我明天就去。但是,你要告訴大哥,看守所那邊必須關照。否則,肯定會出紕漏的。”

  “放心,這事兒還用你叮囑嗎?”許進說得斬釘截鐵。

  李方舟站起準備告辭,外麵走廊一陣腳步響。許波當先踏入,身後一個罩著黑色西裝的人在他身邊閃出。一股冷氣襲向李方舟,那人正是章敖。

  4

  李方舟小的時候和他的玩伴一起上過大黑山,這是一座可以俯瞰萬頃碧波的黃海的一座峻嶺。山石陡峭,林木蔥蘢。到了野外本來就會童心大起,李方舟和他的小夥伴撲進了叢林。遠處山石嵯峨,近處青草沒膝,他們像遊進大海一樣遊進了自然的懷抱。

  突然,一股冷氣從腳底直透手指,莫名的恐懼突然襲向了李方舟的全身。他能感受到身體上每一個汗毛孔的張開,他能感受到每一根頭發的聳立。他本能地向一個方向看去,草叢中一條蛇昂首挺立。綠綠的眼睛直視李方舟,菱形的嘴中一條紅舌吐著“噝噝”的響聲。身上的鱗甲,映著林隙中射進的陽光閃著刺人的亮色。

  李方舟本能地大叫一聲,整個身體被他瞬時抽緊的神經拉起。他縱身一躍,身體彈出數米距離。由於,當時他身處在一個突出的岩石上,他這一躍如空中飛人般,數米的距離已經是好遠。也是他合當無事,落地處正是一堆軟土。剛一接觸那堆軟軟的腐殖土,他立刻跳起如被打了一棒的狗一樣的狂竄,密林和草叢如行雲流水般被他甩向身後。

  從此,他由少年而青年,由小學而大學,直到現在他再也沒有找到這種感覺。

  可是,今天他有了。身體本能傳導過來的信號讓他感受到汗毛孔的張開,頭發根的堅硬。他如當初一樣,立刻站起身來說了一聲:“我走了!”

  然後,他就頭也不回逃一樣地竄出了那間寬大的辦公室。

  許波在後喊道:“李方舟!”

  可他再也不停,隻是高喊著回答:“放心,我明天就去。”

  許波看李方舟慌慌張張地走掉,他用眼色示意章敖讓他關門。

  關上門,許波對許進說:“大哥,這個人聽話嗎?”

  許進扶了一下眼鏡說:“我看他能聽,他是個表麵精明實則笨蛋的二百五。”

  許波走過,許進讓出了那把高背皮轉椅。許波坐好後,臉色沉重地說道:“情況不算妙,從公安內部傳出的消息,那個傅誌指示刑警大隊,一定要查細、查實,保證案件質量。你想,他是一把手,說出話來誰敢不聽?”

  許進換在許波的對麵坐好,他眨巴一下眼睛說道:“那可就剩下華山一條路了,李方舟要是傳不進信息,事情恐怕真就難辦了。”

  許波說:“他李方舟傳進消息也難辦。你想啊!公安的個個精得像個猴,他們也是辦案的老手。李方舟雖然是個律師,但他畢竟像你說的是個二百五,他能鬥過公安?”

  “沒辦法,行也是他,不行也得他。反正事情搞得好,咱們受益。辦不好,砸了鍋,咱也不損失什麽。”許進似乎一開始就樂意看到李方舟倒黴。

  “話不能這麽說啊!雖然李方舟算不了什麽,可是向北是咱的鐵哥們。沒有他,我像少了一條胳膊一樣。”

  許波這話說得不虛,他對向北的鍾情絕對不僅是因為他們的親戚關係。向北是他的“嫡係”,也是他手下小弟的首領。有什麽事,許波向來是不出頭的。一切由向北領著他的小弟們去辦,出了事,許波再給擺事。這樣,他進可以攻,退可以守。

  當初,拿下新時代這塊地皮就是向北領著他的小弟去舉的牌。

  這是一塊炙手可熱的地塊,區政府土地局舉牌競標。向北帶了四個小弟,一色的立領柒牌男裝,一色的對麵不見人的黑色墨鏡。當他冷冷地舉起牌來之後,毒蛇般的墨鏡掃向了全場。奇怪,真就有不怕死的,有人在他的後排舉牌與他叫板。

  很簡單,無非一個小弟湊進那人的跟前。一把瑞士軍刀讓他甩得“啪啪”響,口中說:“兄弟,不給麵子,知道我們大哥嗎?”

  “誰?”

  “許波,大波子!”

  很多人都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於是,那人悄然溜出了拍賣場。

  在許波創業的過程中,向北不管是衝鋒陷陣還是路出偏師都是出過力的。今天,許波撈不出他來,在青雲區的“道”上他可丟人了。誰還跟他混呢?誰還拿他當大哥呢?

  “看起來,關鍵地方還是在習海。這小子將兩萬元給我退了回來,還假惺惺地和我說,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用不著這個。可到了現在,他也沒辦事啊!”許進氣憤地說。

  “不、不,你不懂,大哥!公安的事是聽領導的,關鍵還在於他們的局長。如果局長說話,下麵的警察沒有不聽的。”許波說道。

  許波忘不了在傅誌家的那個晚上,按著“道”上的行話,這叫“掉鏈子”。挺尷尬也挺慚愧,一個小小的手段竟然被傅誌發現。也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有那個微型錄音機,也許,此刻就不是這樣的局麵。

  許波感覺特掉價,青雲區的大哥,怎麽如此狼狽?

  這件事,他和誰都沒說,說不出口。他當時黑暗中跑下樓來,在停車場鑽進他的大奔馳,好久沒醒過神來。也正因為此,傅曉梅的車停在他的對麵。燈光下,傅曉梅修長的身影灑在他的車上,他竟然動都沒動。他隻是眼睜睜地看著曉梅走回她的家中,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到這有什麽意義。

  但是,等曉梅的身影消失,他臉上的熱度稍稍冷卻,他猛地一拍方向盤。

  為什麽呢?他好像是有了主意,卻又很模糊。仔細想過,主意又沒有了,還是空白一片。傅誌畢竟是公安局長,民不與官鬥,響馬不惹捕快。許波行走江湖他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的心中就是不平,一股怨氣就在胸中回蕩。栽大發了,起碼許波這樣認為。

  再冷靜一番,他終於想明白了。他模糊的主意竟然是想挑戰傅誌,他要讓傅誌同樣難看。想清楚了,他渾身有些發冷,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許波不是一勇之夫,他也不是莽漢,他的腦袋裏充滿智慧。他能感覺到,這樣想的結果會是什麽?

  當他終於啟動奔馳,並且緩緩開出傅誌家附近的停車場後,他的腦袋徹底冷靜,他堅決地否定了這個想法。可是,很奇怪,這人的腦海裏如果產生了一種想法就如人的本能和欲望一樣,時不時地就會冒出來。這種不時冒出的想法和欲望都會極大地幹擾他原來的思索,甚至是衝擊他的理智毀掉他的智慧。就如一個人想自殺一樣,一旦產生這個念頭,遇到挫折和打擊,這個念頭就會頑強地冒出。至於結果和後果都會置之腦後。

  “不行,我們再找個人,找個上麵的人,能管住他的。”許進建議。

  許波搖頭,他沒說話,他從心裏否認了這個建議。這件事不是別的,不是到商場去買一台電視。找個人,可以打個折。這件事,你找誰說話?這話怎麽說?誰能指示一個公安局長去徇私舞弊?這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事,可傅誌不想“意會”,你能奈何?

  隻有一條路,讓傅誌從心裏為他打開一條路,敞開一扇門。暗箱操作,你知、我知、心知。可是,傅誌拒絕了他。也許,他隻剩下了利用李方舟來和公安鬥法這一條路。

  想到這兒,他拿起電話要響了一個號碼:“喂,我是你許大哥。明天,我的律師到你那兒提審,你還得特別關照。”

  “明白,大哥你就放心吧!”

  收下電話,許波惡狠狠地說:“喂了多年,終於有了點用。”

  他又想起了趙日潭,手指按向電話,忽然他又停住了。

  “大哥,我想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我們還是沉住氣,等一等李方舟的信。我們手中還有牌呢!不必慌。”

  兄弟倆一陣商量,事情似乎有了頭緒。

  從開始到結束,章敖站立一側。兄弟倆商量的事情,他似乎沒有聽到,木雕泥塑般佇立在那兒。

  李方舟跑出新時代,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公孫雅倩。他已經越來越離不開她了,什麽事情都想和她商量,沒有她的意見李方舟找不到方向。

  他拿出手機,按下公孫雅倩的手機號。突然,一輛紅色高爾夫停在了他的麵前。而且,麵臨他的那扇車窗緩緩放下,一個脆亮的女聲從裏邊飄出:“李律師,又在新時代得意?”

  李方舟收起手機,他馬上就反應出這是傅曉梅,他右手插進牛仔褲的兜裏故作悠閑地說:“得什麽意啊?無非是生活所迫,給別人打個工,弄點小費什麽的。傅小姐這是上哪兒啊?”傅曉梅沒有回答他,她說道:“你上來,我問你一件事。”

  李方舟鑽進車裏,傅曉梅問他道:“案子搞得怎麽樣了?上次那篇文章社會反響不錯,總編的意思讓我跟蹤采訪寫出續篇。起碼要將結局寫出來,你是不是可以給我提供第一手資料?李大律師!”

  原來如此!李方舟心中想道。上一篇文章弄得許波大為不滿,都是因為傅曉梅並沒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寫。這一次,傅曉梅主動求教,李方舟突來靈感,他說道:“結局已經有了,檢察院複核案件。實際上是那個叫公義的與司機老何口角後相互鬥毆,最後導致老何死亡。而那兩個叫向北與李由的青年是去拉仗,是為了製止犯罪。因此,那兩個青年是無罪的,應該得到公平的處理。”

  “噢!這是檢察院的意思?”

  “對啊!檢察院已經退卷,此案的審理必須延期。目前,正在公安局補充偵察。傅小姐有興趣應該去追蹤采訪,為蒙冤青年仗義執言。”李方舟信口雌黃,仿佛傅曉梅真的是在采訪他,真的是要按照他的介紹來寫文章一樣。

  “不是李大律師受了許波的好處?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拚了命地替人說話。什麽法律啊、事實啊,統統地擲於腦後,更別說什麽做人的良心了。”傅曉梅似乎發現了李方舟的用意,說話如錐直刺李方舟。

  李方舟立刻說道:“曉梅你怎麽這麽說?我們律師替被告服務,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這是法律賦予的使命。至於與委托人在一起吃頓飯,接觸一下,那是正常的。用不著大驚小怪,況且,我們不是國家公職人員。”

  也許,傅曉梅說到了他的痛處,他極力辯解。

  “反正這是你的觀點,我還要采訪你說的檢察院和公安局。隻要你說得對,我當然會如實上報。不過,我的感覺你和許波走得很近。作為老同學我還真得提醒你,千萬別因小失大。為了幾個破錢,將你的前程扔進去!”

  “你是不是因為我介紹你和許波吃飯你才這麽說?我是覺得你工作需要。三名被告都是他公司的保安,他是老總,你可以從他那兒獲得進一步的資料。你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傅曉梅的話讓李方舟很不高興,他立刻反唇相譏。

  二人還在你一句我一句,李方舟的手機響了。李方舟拿起一看是公孫雅倩,他正想找她,因此他按下接聽鍵。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讓李方舟心頭更加不快:“李方舟!你給我下車!你別吃著鍋裏想著碗裏,你還算不算是個男人?”

  這話說得讓李方舟頃刻間摸不著一點頭腦,可是既然是這樣,他和傅曉梅又是話不投機,他向傅曉梅一點頭伸腿下了她的高爾夫。

  原來,公孫雅倩也惦記李方舟,她開車來找他。遠遠地就看到他上了傅曉梅的車,於是,公孫將她的車停在了高爾夫的後麵。等了半天,終於失去了耐性。

  好在,電話打過,李方舟立刻從那輛車上下來。

  李方舟的舉動讓公孫雅倩心中好過一些,原本騰起的莫名怒火在他鑽上自己的車後,稍稍平息。

  “雅倩,我正要找你。明天我要到看守所提審,你看咱們應該怎麽辦?”李方舟和公孫雅倩說話間,他的眼睛裏發現傅曉梅已經啟動她的高爾夫,並且駛進了不遠處的“大南國”海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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