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天已經暗了下來,她沒有去看秦海洋的話劇。因第二天還要補課。他們的假期總比別人短。
秦海洋說,“我開車送你回吧。”打開鋼琴CD,幽雅的曲子彌漫在車內。城市的燈火都已亮了起來,寬闊的街道是伸展的河流,兩岸的綠化帶綴滿彩燈,在暗夜裏,如九曲銀河。不停變幻著的雄壯建築,無言地宣告著大都會的華麗。深圳的夜晚如此璀璨奪目,像一場繁華的煙夢,旖旎多姿,又虛妄難及。葉小凡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路不遠,很快就到了,葉小凡讓他就停在公路邊,不要拐進去。還有一小段燕棲城區曲裏拐彎的巷子路,她願意一個人走走,順便去超市裏買了些水果、牛奶、麵包提上去。
回到屋子,剛衝完涼,坐下來削蘋果吃,周林帶著女兒圓圓過來了。
“她爸呢?”葉小凡問。
“回學校了。他帶高中,隻放兩天假,比我們還少。”
葉小凡感歎,“嗯,比起高中老師,我們還不算最慘的。”
“是啊,是啊,他們哪裏叫放假,就是過了一次沒克扣的雙休而已,隻比平時好一點。嘿,高三這一年是別想好日子過的。”
葉小凡帶過高中,她知道那種壓力。學生老師連軸轉,就跟機器一樣,沒得停,也幾乎沒有休息天。所以一到暑假,許多老師都去跑醫院了,把平時來不及看的毛病,檢查一番,以便下一年機器正常運轉。饒是葉小凡年輕,也累得氣喘。
以為特區會好一點,沒想到全國形勢一樣。
周林問道,“哎,明天上課你打算講什麽?”
“布置他們放假讀一本書,想上課時讓他們談談讀後感。”
“我準備了一套試題,先考他們一下再說。”
“哈哈,又去折磨他們!”
“那怎麽辦?現在這世道,你不折磨他們,就得被他們折磨。”
兩人說著話,又有人敲門,是宋子立。葉小凡笑道,“你看,我這小屋,一不來大家都不來,一來全來了。”
宋子立手裏提著一個包過來,裏麵有廣柑、梅菜還有臘腸。
“每次好吃的都往這兒拿,有沒有我的份啊?”周林故意酸溜溜道。
“當然少不了林妹妹的,”宋子立笑笑眯眯地掏出一袋杏仁餅遞給了園園,“來,叫我一聲幹爹。”
“哼,你倒便宜,一包餅就想收個幹女兒!”
“那好吧,下次我們舉辦一個儀式,正式結拜。圓圓要給我磕頭喔,我送她紅包。”
“美得你!”
“不幹了?是不是老公不同意?”。
周林啐了他一口。
宋子立坐下來,道,“找個人,我們一起開拖拉機?”
“明天要上課,還開什麽拖拉機?”葉小凡道。
坐了一會兒,周林要帶圓圓睡覺,先回去了。
宋子立點了根香煙,淡藍色的煙霧嫋嫋地升起來。葉小凡給他遞上煙灰缸,原來主人留下來的。
“這兩天去哪玩了?過節?”葉小凡問。
“來了幾個同學,天天陪著喝酒。又去了趟廣州姐姐家,這不,這些東西都是那兒帶來的。”他指著那些土特產。
“假期太短,不然你就可以回去看看嫂夫人了。”
“唉,可不是,坐飛機成本太高,坐火車來了就得回,不劃算。”宋子立歎道。他還是個樂觀的人,三年了,牛郎織女的生活,就這麽熬著。
原以為一兩年可以調進,沒想到一拖就是三年,他不穩定,老婆就不能過來。為了調動,到現在孩子都沒有要,老婆都三十多了。
幹嘛非得要到深圳來了呢?葉小凡忍不住問起這個別人問她的問題。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秦海洋說,他內地所在的學校,原也是企業學校,企業倒閉,學校辦不下去,分流到其他中學。這才出來的。
唉,每個人都有自己難念的經。
“你這兩天怎麽打發的?”宋子立問道。
“家裏蹲唄。”國慶第一天,她去了趟東門老街,這是來深圳之後多次被人提到的物美價廉時尚購物區。那排山倒海的人流嚇住了她。商場24小時營業,因為打折,驕勇的女顧客們奮不顧身地衝擠,排隊試衣,排隊交錢,少許的男人們夾在其中,無可奈何地提夫人、女士拎包、排隊、付錢。葉小凡終於買了兩件衣服,落荒而逃,她怕再呆下去會窒息而死。
還是在家看書,休息舒服。她準備再買台小電視。要在這裏呆下去,這些基本的實施是要有的。
“我下午過來一趟,你不在呢。”
“哦,我出去了。”
“上哪兒玩了?”
“一個人亂逛唄。”她沒有說和秦海洋一起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