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薰伊

Chapterseven你的手，我要握緊

　　陽光溫暖和煦，閃爍著金燦燦的光澤。

　　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在廣場上回蕩，傳出很遠很遠。

　　樹影下的長椅。

　　伊曼兒和汪海倫並肩而坐，兩人的視線裏流轉著完全不同的情愫。

　　就在剛才，伊曼兒知道了汪海倫的身份：閔承愛在英國讀書那三年，汪海倫是與他關係最親近的人，若不是伊曼兒的意外出現，或者，汪海倫已經變成了閔承愛的未婚妻。而此刻，無論汪海倫抱著怎樣的心態，伊曼兒或多或少都能猜到她的來意了。

　　“曼兒？”汪海倫側頭望著她，突然尷尬地笑了笑，“我這個人不太懂得含蓄，喜歡直來直往……如果我的話傷害了你，希望你能體諒。”

　　“嗯，我明白。”伊曼兒淡淡地應了一聲。

　　她想告訴汪海倫，她們兩人之間根本不應該存在所謂的“敵意”或“對立”，其實，她隻是一個局外人，是一個被閔承愛同情和憐憫的人，每每想到這些，她的心就會澀澀疼痛。

　　清風拂過，吹亂了碎金子般的片片光影。

　　伊曼兒的眼底有種恍惚的星輝，不經意撞上了那對海藍色的眸子，在她試圖移開視線時，汪海倫坦誠地說道：“……我喜歡愛！從來沒有這樣深刻而認真地喜歡過誰，愛是唯一一個！也許，你會說，你比我更深地喜歡他，而且……你們是兩情相悅，但我的這份決心、這份感情，一定不會輸給你！”

　　“是，我相信。”

　　“那麽……”汪海倫專注地盯著她的眼睛，“曼兒，請你離開愛，把愛讓給我，好嗎？”

　　伊曼兒怔住，盡管有所準備，當她親耳聽到“離開愛”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的腦海中還是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曼兒，你願意嗎？”

　　望著那對充滿期待的藍眸，伊曼兒竟無法將答案說出口。

　　“很抱歉，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汪海倫尷尬地笑了笑，“……曼兒，如果你願意離開愛，我會安排小晗去英國治療。”

　　伊曼兒的臉色驟變，淡漠地提醒道：“站在你的立場，你調查我，威脅我，我都能夠理解。但是，小晗不可以！請不要探尋小晗的過去，更不要將小晗扯進來！”

　　“曼兒，你……不，不是的……”汪海倫從長椅上站起身，焦急地走來走去，棕色的卷發隨風而舞，“曼兒，我隻是想幫助小晗……所以，請你放心，我對小晗的了解僅限於她的病情。我承認，提出為小晗治病，我有私心，希望你能離開愛，但……”

　　伊曼兒輕輕打斷她的話，“抱歉，是我誤會了。”

　　“曼兒……”汪海倫微笑著拉住她的手，繼續說，“現在，小晗的病情比較穩定，不如趁此時期，讓小晗去英國治療吧。英國的Dr。White是世界著名的心理醫生，曾經治愈過很多心理封閉型的患者，而且，他還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一定會願意為小晗治療的。你也希望小晗早日擺脫心理陰影，早日康複，不是嗎？放心吧，這件事我來安排，一定不會讓小晗受到傷害。曼兒，你考慮一下，好不好？”

　　伊曼兒凝眸望向不遠處的廣場，那裏，爸爸正在教小晗放風箏，小晗紅撲撲的臉蛋上是泉水般純淨美麗的笑容……看著那樣無憂無慮的小晗，伊曼兒的心底卻蔓延著徹骨的疼痛，好像血液裏，骨髓裏，甚至每一個細胞裏，都在湧動著深深的懊悔和歉意。

　　小晗，你一定在恨我吧？你和你的家人曾那樣真誠地幫助過我，保護過我，可是，由於我的執著和堅持，竟讓你獨自承受起了永久的遺憾和創傷……

　　對不起，小晗，對不起……

　　“小姐！”

　　一位中年大叔走過來向汪海倫行禮，“小姐，天氣有些熱，您要喝點什麽嗎？”

　　“給我一杯凍奶茶。”汪海倫很快又搖了搖頭，“不，凍咖啡！凍咖啡是愛喜歡的冷飲，我也要試著習慣才行。曼兒，你呢？”

　　伊曼兒的心口一緊，淡淡地說：“有勞，給我一杯凍檸茶。”

　　中年大叔很快離開，長椅上的兩個女孩相視一笑，陷入沉默之中。

　　“……海倫，我願意考慮你的建議。”這一次，伊曼兒首先打破了沉寂。

　　“真的嗎？”汪海倫直盯著她，藍眸中的喜悅顯而易見，“曼兒，你……你真的會離開愛嗎？”說著，她眼中的光彩漸漸黯淡下來，“對不起……我明明知道，放棄自己喜歡的人有多困難，有多痛苦，卻還這樣逼迫你……”

　　“不，不是你的問題。”伊曼兒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哽咽，“我想，你比我更喜歡愛……你可以為他改變自己，可以為他努力爭取，而我……”

　　“我除了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和困擾，什麽都無法為他做，這樣的我，沒有資格繼續留在他的身邊。”伊曼兒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她拚命握緊雙手，支撐住身體，強忍著心底那股仿佛會吞噬掉自己的疼痛，默默地垂下了視線。

　　汪海倫離開了。

　　留在長椅上的，是一杯帶著水珠的凍檸茶。

　　伊曼兒端起凍檸茶，手心裏頓時寒氣汩汩，冷若冰霜，望著漂浮在茶麵那幾片小小的檸檬，她的眼眶慢慢變得灼熱，變得滾燙，迷離的視線中，她想到的竟是閔承愛那張永遠溫柔含笑的麵孔……

　　猛地喝下一大口凍檸茶，心好像突然被凍結了，冰冰的，忘記了跳動。

　　然後。

　　一顆晶瑩熨燙的淚珠滑下她的臉頰，掉落在冷冷的凍檸茶裏。

　　星期四傍晚。

　　夕陽的餘暉照亮了茗渝學院。

　　下課鈴響後，伊曼兒走出教室，靠在走廊的窗邊，等候選修了另一門課的閔承愛。今天是她的生日，盡管閔承愛未必知道，她還是從心底裏渴望，他能夠陪她一起過生日。

　　俊美優雅的少年緩緩走來。

　　站在她的麵前，他淡然微笑：“是不是等久了？”

　　“沒有，我也才下課。”伊曼兒抬起頭，黑眸靜靜地望著他，“愛，今晚……”

　　“哦，忘記告訴你了……”閔承愛輕擰眉宇，含笑的美目中閃過一抹黯然，“我參加了下個星期的經濟學測試，要與經濟學老師討論考題，可能會很晚……”

　　“那，有多晚？”

　　閔承愛直視她，清澈的眸子溫潤如水，“……不清楚，應該要很長時間吧。所以，不要等我吃晚飯了，一個人太孤單的話，讓丹丹陪你，好嗎？”

　　伊曼兒垂下視線，纖瘦的肩膀微微顫抖。

　　她不想這樣孤獨地過生日，她甚至想放縱自己在他麵前撒嬌一次，任性地生氣一次，如同他真正的女朋友那樣，非要纏著他陪自己過生日，可是……

　　不行！她做不到！

　　心，沉甸甸的，像被荊棘割損，疼得異常真切。

　　晚餐時間。

　　夜色黯淡，涼風習習。

　　餐廳的燈光氤氳起一片光霧，灼灼其華，瀲灩奪目。

　　伊曼兒獨自坐在餐桌前，幽幽地歎氣。她怎麽都沒有想到，丹丹今晚會住在學校，就是說，丹丹也不能陪她了。

　　這麽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孤零零地過生日。

　　長壽麵冒著熱騰騰的白氣。

　　紅皮雞蛋看起來圓潤飽滿。

　　“伊曼兒，生日快樂。”她輕聲對自己說著，一口一口咬著麵條，喉嚨哽咽著，無法下咽，“再過幾個小時，你又長大一歲了，今後要更堅強、更努力才行……”

　　不知不覺，眼角溢出了淚滴。

　　走出餐廳時，外麵已經漆黑如墨。

　　伊曼兒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還聽到了小晗那充滿孩子氣的“姐姐，生日快樂”，心中的傷感仿佛一掃而空，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三年前，她離開了薰，還有媽媽和小晗；如今，就算她離開愛，也還有爸爸和小晗，她並不是孤單一人……那些疼愛她的人，一直，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啊……

　　學生公寓越來越近。

　　黑暗中。

　　低沉而熟悉的呼喚傳入了她的耳際。

　　“曼兒！”

　　轉過身的刹那，堅實的手臂已經將她圈入懷抱，帶到旁邊的梧桐樹下。

　　“薰……”驚怔地仰頭，她的黑眸灑滿星輝，像綻放了鑽石的花朵，“不要這樣，放開我。”

　　“伊曼兒，你以為我會怎樣？現在的我，與你分開三年後的我，難道變成了洪水猛獸，讓你感到恐懼嗎？”

　　言晧薰冷冷地勾起薄唇，淡漠而疏離地直盯著她，冰冷的視線仿佛凝結著厚厚的、無法融化的寒霜，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暖。

　　“……嗬，能夠變成洪水猛獸也好，那樣的話，我寧願將你永遠困在身邊，永遠守著你，不再讓你離開！”

　　“薰，對不起……”伊曼兒的聲音淡淡的，有哽咽，有沙啞，聽他說出那些近似絕望的話，她的心好像被人挖了一個幽黯的洞，深而痛。

　　“曼兒……”薰放開了她，抬手揉了揉她的發，泓潭般深邃的瞳眸裏流轉著寂寞的痛楚，“你的逃避讓我很無奈，很無助……我無法大方地看著你屬於閔承愛，我要將你搶回來，哪怕隻給我一點點支持，哪怕隻讓我感覺到你一點點的愛，我已不惜與全世界為敵，可是……每一次，最傷我的人，總是你，你總是可以殘忍地將我推入絕望的深淵……”

　　“薰，忘了吧……”伊曼兒的身體輕抖，眼底濕漉漉的，淚珠越積越多，“也許，我們根本不應該相識……我啊，可能是一根毒刺，拔出來那一刻會很疼，但疼過之後，便不會中毒，不會帶來更深的傷害……”

　　“伊曼兒！”他厲聲吼她，俊容冰冷，眼底的痛楚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暴風雪，“為什麽你總是讓我痛不欲生？已經中毒了，中毒至深了，怎麽辦？”他緩緩抬手，用力壓在自己心口，“這裏，早已被你刺穿得支離破碎，除非毒發身亡，再也沒有其他退路了，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伊曼兒的臉色煞白，緊緊咬住失血的唇，淚水不可遏製地奪眶而出。她的眼淚像晶瑩的珍珠，像美麗的朝露，一顆一顆淌落，一顆一顆迸射，成為了暗夜裏盛放的彼岸花。

　　言晧薰探手撫上她的眼角，輕柔地為她拭去淚滴，還是那樣低沉的聲音，如魔咒一般撞擊著她的耳膜，“……在為我流淚嗎？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要你開心地度過，不準哭。”

　　怎麽，怎麽可能不哭？

　　心中的委屈，心中的歉疚，心中的感動，全部蓄積在這一刻，隻因為，他仍然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薰，為什麽還對我這麽好？”

　　三年前，她不告而別，隻留給他一句電話錄音，他不是應該恨她的嗎？

　　“就是想對你好。”他幽幽地歎氣，烏黑的瞳眸中湧動著深刻的情感，“本來應該對你更好的……相信我，隻要你願意，一切都不會改變，現在不喜歡了也沒關係，我可以等你重新愛上我……”

　　仿佛被蠱惑，伊曼兒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幻境，一如三年前，那個淡漠俊毅的少年曾親口告訴她，他喜歡她，永遠疼愛她，絕對不會離開她。

　　恍惚之中，她的身體被他緊緊擁住。

　　“曼兒，生日快樂。”

　　輕輕捧起她的臉，幽深如潭的黑眸脈脈地注視她，良久之後，他拿出一條精致的銀色項鏈，項鏈的掛墜是一朵碎鑽點綴的茉莉花。

　　“……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望著那朵亮晶晶的茉莉花，伊曼兒從混沌的意識中恢複過來，她向後退了兩步，眸子清澈如水，低聲道：“薰，謝謝你……但是，我不能收下這麽貴重的禮物。”

　　言晧薰擰緊眉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握在掌心的項鏈好像一瞬間變得冰冷異常。

　　“伊曼兒，你到底想怎麽樣？每當我靠近你，你就會毫不留情地將我推開；每當我的心因你而變得溫暖，你就會冷酷地奪走那僅有的希望……伊曼兒，就算你不再喜歡我，你又有什麽資格剝奪我喜歡你的權利！”

　　伊曼兒怔怔地站在原地，身體顫抖得厲害，心口仿佛被無數利刺戳穿，讓她無法呼吸，讓她無法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三年前，她的愛是堅定的，是不顧一切的。三年後，她怕了，退縮了，已經不敢再去愛誰了。所以，明明知道他有多痛，她卻給不了他想要的安慰，她唯一能夠保護他的方式，就是逃離。

　　“薰，謝謝你還記得我的生日，這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她背過身，幾乎用盡所有的氣力，才能故作平靜地忽略他的痛楚，“我先回去了，有你的祝福，今年的生日很開心。”

　　剛邁動腳步，那對溫熱的手再次將她抓入懷抱，從背後擁緊了她。

　　“薰，你……”

　　“伊曼兒！”他在她的耳畔低歎，不容反抗地將項鏈為她戴好，“這是三年前你生日那天想送給你的，遲了三年，它還是你的！”

　　感覺到身後那雙手更加用力地攬緊她，伊曼兒的心口愈發揪痛起來，眼底一片朦朧，淚花如星辰般閃爍。

　　“鈴--”

　　手機突然響起，竟是丹丹打來的電話，“曼兒，快來琴房，十萬火急！”

　　“喂，丹丹……”伊曼兒還沒問清怎麽回事，丹丹已經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薰，我要去趟琴房，再見了。”

　　“等等！”言晧薰拉住她的手，薄唇輕揚，“我陪你去。”

　　夜風有些冷。

　　星光灑下，交相輝映。

　　伊曼兒氣喘籲籲地趕到琴房，見到裏麵透出點點若明若暗的燈光。

　　“丹丹？”

　　沒人回應，她側眸望了望言晧薰，“進去看看。”

　　推開門，伊曼兒探身而入，她的手，被言晧薰握在掌心裏。

　　倏地--

　　琴房裏燈光四射，亮如白晝，優美的鋼琴曲悄然而起。

　　丹丹端著奶油蛋糕走過來，燭火冉冉，將伊曼兒的臉映得紅彤彤。

　　“曼兒，生日快樂！”

　　驚怔之下，伊曼兒本能地向後閃身，靠入言晧薰的懷抱。

　　“怎麽，怎麽可能？”她抬手掩麵，淚光閃閃，“薰，這……這是真的嗎？”

　　言晧薰握緊她的手，默然點頭。

　　鋼琴曲突然出現了短暫的高音，在琴房裏顯得異常清晰，伊曼兒卻沉浸在喜悅中，完全沒有注意到。

　　“丹丹你，你不是住在學校嗎？”

　　丹丹調皮地做著鬼臉，“這些呀，都是愛學長的安排，我們想給你一個生日驚喜。”

　　愛？

　　伊曼兒凝眸而望，晶瑩的淚花在眼底不斷躍動。

　　終於，她看到了那個正在為她彈奏鋼琴曲的華美少年。

　　“愛！”

　　心，暖暖的，像要融化，她想立刻奔到他的身邊。

　　可是……

　　她的手，被薰緊緊握住，怎麽都抽不開。

　　鋼琴聲戛然而止。

　　閔承愛站起身，美目含笑，唇畔輕揚，“沒想到，薰也來為曼兒慶祝生日呢。嗯，人多才熱鬧，曼兒會更高興吧。”

　　驚鴻一瞥，見到伊曼兒佩戴的銀色項鏈，閔承愛的眸色不由得加深幾分。

　　言晧薰不以為然地望著他，冷峻的目光直探入他的眼底，“曼兒的生日，我怎麽可能不為她慶祝？”

　　閔承愛移開視線，不發一言，俊美的容顏上笑意盡褪。

　　“丹丹，我是不是該吹蠟燭了？”伊曼兒用力掙開言晧薰的手，轉換話題，以解除先前的尷尬。

　　“不對，要先許願。”丹丹催促她，“快許願，快呀！”

　　伊曼兒抬起頭，望向閔承愛，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將生日願望埋入心底。

　　“好，吹蠟燭。”丹丹輕笑，做好了與伊曼兒一起吹蠟燭的準備。

　　“噗--”

　　燃動的燭火一瞬間熄滅。

　　閔承愛伸出手，將伊曼兒拉入懷抱，微笑著對她說：“生日快樂。”

　　“愛，謝謝你……”

　　同樣的感謝，說給薰的時候，她會覺得沉重，而麵對閔承愛，她會覺得安心。

　　“叮咚！送禮物的時間到了。”丹丹首當其衝，塞給伊曼兒一罐幸運星，五顏六色，斑斕多彩，“曼兒，希望好運一直跟著你！這些都是我親手疊的，絕無購買嫌疑，假一賠十！生日蛋糕是我爸、媽送的禮物，你可要多吃幾塊哦。”

　　“謝謝！丹丹，謝謝你們全家對我的疼愛和照顧。”

　　伊曼兒給了丹丹一個大大的擁抱，眼眶在慢慢變熱，所有的感激都化成了淚光中的甜美笑容。

　　“接下來……”丹丹跑到言晧薰身邊，眨眨眼睛，“薰學長，到你嘍，你的禮物呢？”

　　言晧薰挑眉，薄唇輕啟，“已經……”

　　“丹丹，別鬧了。”閔承愛出聲阻止丹丹，拉過伊曼兒，溫柔地笑道：“切蛋糕吧，你來之前，丹丹一直叫餓，盼了好半天了。”

　　“哪有？我抗議，愛學長亂說！”

　　“哈哈--”

　　琴房內洋溢著歡聲笑語，流光溢彩籠罩著每一個人。

　　香噴噴的奶油蛋糕，甜絲絲的幸福氣息，緩緩蔓延。

　　“哎呀，糟糕！”

　　伊曼兒的鼻尖不小心沾到了奶油，她抬起手，想直接抹去。

　　“別動！”丹丹舉手高喊，“我有紙巾，很快拿來！”

　　伊曼兒有些哭笑不得，想到自己一副滑稽的模樣，剛好被薰和愛看個正著，臉頰立刻緋紅一片。

　　“不必麻煩了。”言晧薰扳過她的肩膀，修長的手指輕柔地靠向她的鼻尖……

　　“是呢，何必多此一舉？”淡然如風的聲音拂過她的耳際，與此同時，閔承愛迅速攬住她，低頭吻去了她鼻尖上的奶油。

　　伊曼兒震驚地睜大雙眼，身體僵直得無法動彈，大腦好像失去了控製，不能思考，隻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閔承愛，你在做什麽？”

　　言晧薰冷漠地掃了他一眼，俊毅的麵孔早已蒙上幽暗的色彩，黑發拂過額角，閃爍著冷冽如冰的寒光。

　　閔承愛擁緊伊曼兒，清澈的眸子裏波光流轉，笑意盈盈，“我在做什麽？薰，你不是看到了嗎？”

　　言晧薰冷哼一聲，“我看到……曼兒被你嚇壞了。”

　　話音剛落，伊曼兒已經察覺，閔承愛的手猛地蜷縮一下，抓痛了她的肩膀。

　　“曼兒，是嗎？我嚇到你了？”

　　望著他俊美的容顏，溫柔的笑容，還有……掩藏在眸底的期許與等待，伊曼兒的心突然狠狠地疼了起來。

　　她，不想讓他失望，更不想看他難過。

　　“我，隻是……”

　　“隻是害羞而已！”丹丹衝過來，托著下巴偷笑，“瞧瞧，曼兒臉紅嘍。”

　　伊曼兒不置可否，或者，這真是一個最完美的借口，隻不過，心中依然五味雜陳，為了薰，為了愛，亦為了她自己。

　　林蔭道上。

　　燦爛的星輝，從樹葉的縫隙間灑落。

　　言晧薰與丹丹並肩而行，丹丹時不時地扭頭看看他，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幾次欲言又止。

　　言晧薰一直沉默著，臉色陰翳冷然，黑曜石般的瞳眸淡漠而孤寂。

　　“薰學長，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丹丹突然擋在他的麵前，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隻是……繼續保持沉默。

　　“薰學長，我非要拉你離開琴房，是我的錯，對不起。”丹丹主動向他道歉，用探究般的目光盯著他，“……薰學長，如果我多嘴了，請你原諒。上次在餐廳，曼兒知道你沒有食欲，親自為你做了掛麵……這件事，我……”

　　“你覺得不可思議？”言晧薰接下她的話，低沉的聲音猶如來自幽靜的深海，“三年前，曼兒是我的女朋友！直到今天，我仍堅信，她是我的。”

　　什，什麽？

　　這一次，丹丹著實被撼動了。

　　她不是茗渝學院的學生，不了解薰學長，也不了解愛學長，但是，在她的心目中，愛學長幾乎變成了完美的化身，這是一種近乎崇拜的喜歡。對於曼兒與愛學長的交往，她也一直樂觀其成，可就在今晚，就在這一瞬間，她開始有些困惑了。

　　寂靜的琴房。

　　燈光像珠玉般閃亮。

　　伊曼兒和閔承愛相視而立，靜靜地凝望彼此，誰都沒有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閔承愛邁動腳步，走到窗邊，夜風吹起他的金發，輕輕飛舞。

　　“……原本隻想給你一個驚喜，現在看來，我好像做錯了。”他轉過身，望著伊曼兒頸間的項鏈，苦澀地笑了笑，“……曼兒，你還喜歡薰，是嗎？”

　　伊曼兒怔住，不明白閔承愛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能夠將三年前與薰交往的事告訴他，就已經表明，她和薰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然而，她的失神，她的凝思，在閔承愛的眼中卻變成了更加深刻的疼痛。

　　“曼兒，結束我們之間的契約吧。”

　　她抬起頭，眼底滿是驚愕。

　　“不必擔心，不會牽連你的父親。”閔承愛伸出手，輕拍她纖瘦的肩膀，此刻，他的臉上已褪去慣有的招牌笑容，清澈的眸子平靜如水，可見，他並沒有開玩笑，“既然我提出解約，那麽，所有的責任我來承擔……我會處理好一切，盡快離開，你繼續留在這裏讀書，什麽都不會改變的……”

　　“為什麽要這樣做？”伊曼兒拉下他的手，緊緊握住，烏黑純淨的眼眸裏閃爍著堅定而執拗的光芒，“我不能接受無緣無故的解約，告訴我一個解約的理由。”

　　閔承愛溫柔地笑望著她，心痛不斷加深。

　　曾經，就是看到她眼中的這份堅毅與執著，他才與她簽下了一紙契約，可他從來沒有想過，某一天，他會因為喜歡她而選擇解約。

　　“曼兒，你真是個傻女孩呢……”他反握住她的手，將她擁入懷抱，下頜輕抵在她的發心，“你應該清楚，我們之間的契約，隻會束縛你，隻會阻礙你和薰的感情……曼兒，我希望你快樂，所以……解約吧，我放你自由，盡管我無法祝福你和薰……”

　　“我不要你的祝福！”伊曼兒微微蹙眉，眼底帶著一絲慍怒，“是的，三年前，我喜歡過薰……但現在，幫助也好，緊張也好，這些都不是三年前那種感情了……我說過，最不希望讓你誤解，為什麽你……”

　　“那今晚為什麽和薰在一起？為什麽接受他送的項鏈？為什麽讓他牽你的手？曼兒，問問你自己，你到底希望誰陪在身邊？”這是閔承愛第一次向伊曼兒發脾氣，恬淡的質問，疏漠的口吻，宛如薔薇的花刺，一根一根穿入心底，很痛很痛。

　　伊曼兒的心，好像突然間被碾碎了，汩汩地淌著血。

　　“愛，你不相信我了。”

　　閔承愛垂下視線，用沉默做了回答：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希望她的眼裏隻有他一個人的存在。

　　“抱歉，可能真的嚇到你了。”他淡然微笑，黑眸中氤氳起一層薄薄的夜霧，融化了先前的冷感，“解約的事，我來處理，不過……生日禮物可不會受影響哦。”

　　他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交給伊曼兒，那是他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親手為她編製的帶有茉莉花圖案的小飾品，包括手鏈、發繩和胸花……至於她是否喜歡，是否珍惜，他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來的日子，事情有些惡化。

　　伊曼兒與閔承愛選修不同的課程，接受不同的訓練，這在以前發生過，算不得新奇，畢竟閔承愛已經在國外取得了學位。

　　但是……

　　這對在大家眼中堪稱完美的璧人，連續幾天如初識的陌生人一般，生疏地點頭問好，擦肩而過，就難免引起眾人探究的興趣了。

　　“曼兒，你和愛學長還好吧？你們……”學習馬術的時候，杜筱莎將伊曼兒拉到旁邊，悄悄詢問。

　　“……多謝你的關心。”伊曼兒淡淡地回答她，眼珠靜靜的，沒有一絲波動。

　　“曼兒！”杜筱莎見她轉身，趕忙拽住她的衣角，“其實，薰他……他很擔心你……”

　　“那麽，代我謝謝他。”伊曼兒淺淺一笑，眼神依舊平靜而淡漠，“……不過，我認識的薰，比起讓人傳話，應該更喜歡自己行動。”

　　杜筱莎的臉色頓時蒼白幾分，尷尬地抿緊了雙唇。

　　她隻是希望借用薰的身份，來打探更多的內情，沒想到會當場被識穿。果然，現在的伊曼兒不再是三年前那個倔強單純的女孩了。

　　“伊曼兒！”

　　聽到教練老師的喊聲，她立刻揮了揮手，“嗯，馬上來。”

　　“曼兒……”杜筱莎攔住她，低聲道：“我喜歡薰，但我害怕你會把薰搶走……今天的事，你能不能……”

　　伊曼兒點了點頭，黑眸純淨如水，“放心，我不會多嘴。不要再做同樣的事，如果被薰發現，你會被討厭的。”

　　清風拂麵，吹起她的長發，迷離了視線。她會主動提醒和幫助杜筱莎，是否表明，她已經放開薰，放開三年前那段感情了呢？

　　“伊曼兒，開始啦！”

　　“嗯。”

　　她一邊應允，一邊拿出閔承愛送給她的發繩，將長發牢牢地綁成一束……抬手撫摸著發繩上的流蘇，她的眼底慢慢溢出了淚花……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一想到閔承愛，她的心就會疼得厲害？

　　學校劍道館。

　　身穿靛藍色劍道服裝的學生，整齊地盤坐在練習區的兩側。

　　閔承愛和劍道老師一起走進道館，他的舉止優雅，笑容溫潤，在劍道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英氣逼人。

　　“愛，不錯嘛……”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經是劍道三段的高手了，有空咱們切磋切磋。”

　　“老師您過獎了。”閔承愛謙恭地笑著，澄澈的眸子裏波光流轉。

　　“愛，這裏！”

　　熟識的學長向他招手，他淡然一笑，坐在了學長身邊。

　　“怎麽來‘練劍’了？你不會申請了劍道測試吧？”學長伸出大拇指，開玩笑地說，“你真強，每個星期都要參加測試，還能全部合格，厲害！不過，可憐曼兒了，跟你這樣的文武全才在一起，難怪她會拚命學習馬術嘍……”

　　閔承愛微擰眉宇，笑容依舊，眸色卻悄然加深，金發拂過他的眼角，遮擋了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憂慮。

　　曾經，他答應過曼兒，陪她一起練習馬術，而現在……

　　伊曼兒，你這個傻女孩，到底在想些什麽呢？初學馬術的你，獨自一個人接受訓練，很容易受傷的……

　　不出所料，馬場上的伊曼兒已經傷痕累累了。

　　“曼兒，還好吧？”

　　當她又一次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時候，教練老師也開始心疼她了。

　　“嗯，沒關係。”

　　伊曼兒整理好衣服和鞋帽，看著手臂上的擦傷，默默地咬緊牙關，重新坐上馬背。

　　陽光籠罩在她的周圍，像水中的漣漪一般，渙出一層金色的光暈。

　　“不要著急，先控製好。”教練耐心地叮囑她，臉上寫著讚許，“以初學者來說，你很努力，也做得很不錯……練習馬術，小傷是難免的，堅持下去。”

　　伊曼兒點了點頭，琉璃般的晶瞳裏閃爍著堅毅的光芒，莫名地，心又痛了起來，眼底濕漉漉的，她突然很希望，愛能夠陪在她的身邊，微笑地看著她……

　　風和日麗，碧草如茵，馬兒輕快地奔跑。

　　“好，不錯……”教練笑著鼓勵她。

　　就在這時，馬兒突然一陣狂跑，將伊曼兒甩了下來。

　　“曼兒，你怎麽樣？”老師和同學圍住她，隻見她的嘴角一片紅腫，應該是摔下馬的時候撞傷了。

　　“咳咳……我，我沒事……”嘴角疼得厲害，她好像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馬上去醫院。”教練當即下了命令。

　　劍道館內。

　　老師講得興致勃勃，在座的學生躍躍欲試。

　　“接下來，我和閔承愛同學為大家做一次示範表演。”

　　聽到老師突如其來的“邀請”，閔承愛驚怔一秒，但很快站起身來，換上了他那優雅的招牌笑容。

　　“愛，加油！你很強的！”

　　“愛學長，加油！加油！”

　　“大家鼓掌，為愛學長加油！”

　　他無奈地搖頭，苦澀地笑了笑，腦海中浮現出曼兒那張美麗的麵孔，心口竟不可遏製地鈍痛不已：是啊，很想她，即使每天都能見到，還是很想她……

　　“愛！”

　　選竹刀的時候，之前的學長湊了過來，“我剛接到電話，曼兒受傷了……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醫院？曼兒傷得嚴重嗎？”

　　他盡量保持冷靜，心中的焦慮和擔憂還是讓他失去了平日的淡定。

　　“嗯，應該沒什麽大礙……你知道的，練習馬術或多或少都會……”

　　“學長，多謝了。”他握緊竹刀，俊美的容顏平靜無波，聲音仍是一貫的溫潤，“老師在等我，我先過去了。”

　　結果。

　　閔承愛在劍道表演中連續幾次出現了明顯的失誤。

　　這樣的情形，不但讓劍道老師深感意外，更讓在場的學長、學弟們不可置信，其中的原因，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伊曼兒的摔傷並不嚴重，但嘴角處的淤青要過段時間才能消除。

　　得知消息後，第一個衝進學生公寓來看她的人，不是閔承愛，而是丹丹。

　　“你呀……”丹丹蹙緊眉心，臉上滿是關切，“我媽煲了湯給你，對你的傷有益，一定要喝哦。知道你受傷，愛學長一定心疼死了……”

　　想必，薰學長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伊曼兒默不作聲，黑亮的瞳眸籠上一層淡淡的水霧，什麽都看不清了。

　　“曼兒，其實……至少我覺得，愛學長真的很喜歡你……為了給你準備生日禮物，愛學長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向我媽媽學習，親手編製了發繩、手鏈和胸花送給你，都是你喜歡的茉莉花圖案……”

　　這，這是真的嗎？

　　伊曼兒的身體顫抖著，強烈的疼痛襲上心口，令她忘記了呼吸，唯有淚珠如遇到太陽的晨露一般，在她的眼眶中燃燒著，滾動著……

　　“咚咚咚！”

　　“我去開門。”丹丹自告奮勇，卻在看到那個優雅含笑的金發少年後，立刻逃之夭夭。

　　公寓裏。

　　伊曼兒與閔承愛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有淚，他的眼中有情。

　　“愛……”

　　他抬起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嘴角：“……很疼吧？”

　　“嗯。”

　　“我更疼……看到你受傷，我比你更疼……”他幽幽地歎氣，黑眸中溢滿了疼惜，“怎麽不聽話呢？為什麽不讓我陪你一起去馬場？”

　　“你會陪我去嗎？”她望著他，潸然淚下。

　　“會。”輕輕為她拭去眼淚，閔承愛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抱，手指碰到發繩，他低聲問道：“喜歡嗎？”

　　“嗯。”伊曼兒仰頭直視他，“這個樣子……好看嗎？”

　　“很漂亮。”他溫柔地望著她，“第一次見到綁馬尾辮的你，有些英姿颯爽的感覺，很美……”

　　伊曼兒開心地笑了，臉頰緊貼在他的胸口，傾聽他的心跳。如果，哪怕隻有一瞬間，他的心跳因她而加速，她就會感動得哭出聲吧。

　　“愛，謝謝你送給我那麽珍貴的生日禮物，我會好好珍惜……薰送的項鏈，我是想留作紀念，與你送的禮物意義不同……”

　　“傻瓜……”

　　閔承愛低下頭，唇畔如羽毛般刷過她的額角，然後，深深地攬緊了她。

　　承認吧，坦率地承認吧，他喜歡她，真的喜歡上了她。心底，暖暖的，軟軟的，有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在流淌。

　　“愛，我不想解約。”伊曼兒在他的懷中抬頭，眼底閃爍著堅毅的光芒。

　　他凝眸注視她，意味深長，“……還是擔心我會追究伯父的責任？”

　　“不是。”

　　輕撫她的臉頰，閔承愛默然搖頭，“曼兒，你當初放棄自由，與我簽約，不就是為了你的父親嗎？終於，不必再被束縛，你為什麽……”

　　“是，我想要屬於自己的自由，可是……”她深深地凝望他，嘴唇輕抖，仿佛在努力積攢勇氣，“……愛，沒有你，我不行的……也許，說出這樣讓你為難的話，你會覺得我根本沒有資格，但這是……”

　　“傻女孩，你知道嗎，隻有你才是最有資格說出這些話的人……”閔承愛揚唇輕笑，琉璃般的美目中蘊含著繾綣的柔情。

　　這一刻，他明白了，曼兒應該是喜歡他的，縱然隻是一點點，甚至曼兒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這僅有的一點點喜歡，已經可以為他的心止痛了。

　　伊曼兒抬頭望著他，黑亮的雙眸晶瑩如鑽；閔承愛脈脈地注視她，幾不可聞地歎了歎氣，彼此視線相撞的瞬間，他捧起她的臉，俯身吻住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她的唇柔軟而甜美，如同綻放在晨霧中帶著朝露的花朵，散發著清新純美的氣息，讓他情不自禁地更加深了這個吻……

　　她愕然，忘記了掙紮，又仿佛被他深情而溫柔的眼神所蠱惑，就這樣沉迷了，任由他擁緊她，吻著她，慢慢閉起了眼睛……

　　門外。

　　敲門聲持續不斷。

　　他和她緊緊相擁，深深地吻著彼此，誰都沒有聽見，抑或，沒有在意。

　　下一秒，門被人大力推開。

　　“啪！”

　　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房間裏彌漫了濃濃的藥水味。